何处醉春风(28)—— 羞耻之心
“所有?”我想了想,皱了皱眉道:“那哪儿说得过来啊?”
维扬很认真地看着我的表情,忽然眼睛一亮,说:“哈!就从刚才让你皱眉头的事情开始讲。”
他太狡猾了,我偷偷深吸了一口气,打定主意沉默不语。我期望能将往事尘封,然后彻底遗忘,一切重新开始。
看到维扬注视我的眼神,我突然感受到心脏一阵阵紧缩,强烈的羞耻之心让我忍不住浑身发热。其他所有人对我的看法,说实在的我都可以不在意。但是维扬不同。他是我最在乎的人,所以格外在意他的看法。
维扬把我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缓缓地说:“你说得对,过去的早就已经过去了。说不说,发生了的事也已经发生了,谁都不能再改变什么,对吧?”
“那你还一定要知道?”我问他。
“要。”维扬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我以前交往过的女人,说句不好听的,有时候她具体做什么职务的我都没有弄清楚。她们的过去,我更没有时间或者愿望要去了解。当然,我可以说得好听一点,叫做留给对方隐私的空间和自由。其实,本质上是三个字:不在乎。反过来我问你一句,你在乎过你那个老外以前的老婆和女人吗?”
我摇了摇头,确实,从来没有在乎过哪怕一点点。
“所以,只有你心里真正关心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想花时间去了解对方的一切。”维扬好声好气地说:“莱迩,你要开始学习相信我,在我面前不需要有顾虑,我有能力接受和理解你。无论是所谓的‘好事’还是‘坏事’,你都不需要隐瞒。”
我多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说对我的过去,他有能力担当得起也包容得起。
仔细想想,我对维扬来说,没多久之前还只是一个陌生人。然后,一夜之间他突然发现跟我共同创造了一个生命,近十年的空白岁月,有太多事情他需要了解需要消化需要接受。
也许,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志吧。没有吵闹没有埋怨甚至也没有给我太多责怪,这些天他肯定是想过很多,也考虑过很多,选择从了解我们开始入手。只有了解了,才能谈得上理解,然后再接受。
换个位置想想,若我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因为冒出来一个孩子就立马跳入婚姻里,我肯定是不敢的。
这时候,泽深从厕所里出来了。哭过后他洗了脸,看起来特别干净,眉宇之间也没有了忧虑,显得挺平静。
维扬把他叫过来,对他说:“刚才我又想了一下你说的理由,其实最主要还是草莓激将你,你不希望被她一个小姑娘小看,一时冲动了。我觉得,这一点是完全能理解的。尤其在你这个年龄段,没有可能像大人一样理智地处理发生的事,草率决定帮她是有心理上的必然性,所以是可以原谅的。但是毕竟犯了错误,就得接受惩罚。我综合考虑了一下,包里的东西不拿走,你自己去锁进柜子里,期末考试结束之前不能拿出来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咱们翻篇了也不提了,好吗?”
泽深一脸惊喜,赶紧点头,跑去把大包连拉带拽地弄回房间里去。
维扬大声问他:“今天晚上轮到看哪一部电影?”
“蜘蛛侠第二集!”泽深伸了个脑袋出来说。
“不接着看007了吗?”维扬问。
“我不是很喜欢上一部007,”泽深摊开手,耸耸肩膀用不屑地语气说:“Too much kissing,make no sense.”
维扬转开脸偷偷地笑,我也忍不住笑了。
“你看,他心情是不是好多了?一下子就晴空万里了。”维扬把我拉过去一点靠着他,说:“你也是一样,自己扛着能好受吗?好好想想,这些年怎么带着儿子走过来的,如果不告诉我,还有谁值得你告诉?”
我倚靠进他的怀里,弱弱地说:“你让我想想,有些都快忘了。”
其实,要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告诉他我和儿子经历的事情,那是假话。我不仅想过,而且常常会想,然后在想象中泪流满面地过一过瘾。
但是,真的要面对他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万一他觉得无法接受呢?毕竟我们是中国人,有些传统的思想不可能一点儿不影响我们的观点。再坚强的人也有一根软肋,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羞耻之心会特别重,特别害怕被看低。有些事情一旦全部揭开了,我还真没有勇气向他求婚。
维扬揽着我的肩膀,岔开话题说:“我跟我爸妈说了。”
我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开,仰头问他:“他们怎么说?”
“他们在欧洲,我小姨那儿玩着,我先给他们看了你们的照片,”维扬不紧不慢地说:“傻子都能猜出来,他们眼看着奔着七十去了,天上掉下来一个孙子,你说他们能怎么说?我看,他们正打算给你送一面锦旗。”
我揉揉眼睛,呵呵地笑。
泽深举着个DVD一路跑过来,开始摆弄电视和音响,准备看电影。维扬把我挤过去一点,腾出一块舒服的位置,然后对泽深说:“我要喝啤酒!”
“噢!”泽深很爽快地答应,脚步飞快地又奔去了厨房。
维扬一边看电影一边喝两口啤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说些琐碎的事情。这几天去学校接孩子遇到了谁的爸妈,遇到了哪个老师,回家来遇到哪个邻居,一个个旁敲侧击地打听他和我们家的关系。
我对蜘蛛侠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出差连轴转三天也是累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我被维扬拍醒,电影早已经结束。
“你儿子给你盖的毯子,说是你看电影睡觉专用毛毯。”维扬低头看着我,说:“他还说,妈妈工作很辛苦,没有一次看电影不睡着的。”
我不好意思地说:“谁说的,也不是每一次都睡着。”
“现在醒了吧,跟你商量个事儿。”维扬隔着毯子拍我的后背。
“你说,我醒了。”
维扬在我头顶亲了一下,用特别淡定的语气说了一句让我非常不淡定的话:“莱迩,结婚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