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螭与鼠无牙(53)
“别再说以前,”郝新晴依旧用手撑着门,垂着眼睛说:“其实,我没有谈过恋爱。”
周子恒笑了笑,摇头道:“你跟王力,应该算是谈恋爱吧?”
“他总是说,恋爱是个非常无聊的词,没有任何意义,”郝新晴想了想,说:“两个人如果最后在一起了,过去了的每一天都是在谈恋爱;如果最后没有在一起,那么过去再多的甜蜜深刻都算个屁。所以,他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他女朋友,在认识我们的人面前,我跟他的关系永远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周子恒朝她走了两步,问:“既然你不喜欢,为什么又把这一套搬到我身上?拿着不想引人注目的借口来跟我保持距离。其实,你多少也在享受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是享受,肯定不是享受,”郝新晴说:“只是,有时候事情黑白太清楚了没有回转的余地。因为,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想跟你做朋友的。恋爱这种东西未必能长久,我希望还有机会买卖不成仁义在。”
周子恒再度摇头,说:“听他把你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你自己的想法去哪儿了?你觉得谈恋爱是做买卖吗?还买卖不成仁义在?”
“那你以前的女朋友呢?”郝新晴问他:“现在她们怎么样了?”
周子恒抿紧嘴唇不说话。
“有一次,王力带我去他老家那里爬山,都是没有名字的野山,有些其实还挺高的。”郝新晴突然转了话题,慢慢地说:“那次,天气特别的湿润,就是那种往皮肤里沁水地湿润感。山里地云层非常低。我们站在山上一户人家地院子里,望着对面地山头。看着一片云海朝我们弥漫过来,进入院子,把我们包裹住,然后再散开。王力让我背诵张岱地《湖心亭》,‘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他说,有些事,找个谈得来的人说说就好,但是我们这样的人,就是余舟一芥,这样的寂寞不是找个人谈就解决了的。所以,有些路,只能我一个人走。”
说完,她转身走进浴室里洗漱。
周子恒跟着她进去,靠在水池边看着她。她的肩胛骨上的纹身是个浅浅的笔画简洁的小猫头鹰,寥寥数笔线条流畅,两只大眼睛可爱又机灵。他每一次见到都会忍不住伸手去摸,他记得她说过,王力帮她选的图案,说是在西方是吉祥物,在日本也是寓意富裕长寿。而且,鉴于她喜欢像小老鼠一样偷偷盗盗,王力便决定要派只猫头鹰看守她。
郝新晴听到他进来,叼着牙刷,歪头看着镜子,说:“要不,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我吧?我自己去就行,没事的。”
周子恒点点头,也看着镜子里的她问:“你有没有怪我插手你的事?”
“没有,”郝新晴毫不犹豫地说:“你不去说,我自己也会说的。”
“我说句话,希望你不要介意,”周子恒说:“我觉得,王力这么多年来灌输给你的很多思想,从基本层面上来说是对你有好处的。但是,我认为,他有自己的私心。你在这些思想的影响下很难跟人接近,深交,亲密,所以你最亲近的人,永远就只有他一个。你自己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郝新晴飞快地洗漱完毕,周子恒已经开始吃早餐,她在他对面坐下,直白地说:“你说的对,就是那样的。我以前最亲近的人,除了我姐姐,就只有他。但是我也必须说句实话,那就是我从来没有想要跟什么人特别亲密。”
顿了顿,她接着说:“一直到认识你。”
“你这是安慰我吗?”周子恒抿了一口咖啡。
“不是。”郝新晴说:“只是陈述事实。”
说完,她直直地看进他眼底,颇为无奈地耸肩,道:“只不过,我们俩最后能——”
周子恒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说:“他们到了,你快点吃。”
萧德伟很快就上来敲门,领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进来,介绍说是他的女儿,英文名字叫Mandy:“我太太和其他人都在楼下,她等不及非要上来接你下楼。”
小姑娘很机灵也很讨喜,拉住郝新晴笑得无比灿烂:“哈喽,中国姐姐,你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