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螭与鼠无牙（49）

周子恒默默地看着他们，竟然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适。

郝新晴意外地接受了这个拥抱。有点残留的激动，也有些许不知所措，还有一点羞涩的感觉。她的故事从前没有人知道，但是今天大部分真相都拼凑出来了。就这么忽然，她有了一个新名字，有了一个新身份。

她觉得王力试图通过拥抱来衡量一下东西，确认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好。同时她又觉得王力在为她担心，因为他知道她其实非常胆小，这样一出接一出的戏剧性变化她未必能独自消化得了。

于是她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我没事。”

“还是做一个鉴定再说别的，”王力松开她，拽了拽衬衣领口，不屑地说：“摸摸耳朵就能鉴定，我孤陋寡闻还真没听说过呢！别给自己搞一个野爹回来。”

“野爹？”郝新晴忍不住笑出来，道：“没听说过。”

“行了，我先走了，”王力一手握住她肩头，说：“有事你跟我联系，没事我不掺和了。”

“我跟你一起走吧？”郝新晴迫切地问：“好不好？”

王力瞟了一眼周子恒，问：“他能答应么？”

郝新晴跟着他扭头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很肯定地说：“他能的。”

周子恒白了她一眼，自顾自走去冰箱里取了一瓶瓶酒出来，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郝新晴看他的那道自信又信任的目光，隐隐的，他觉得有点小喜悦，随着啤酒泡泡一起往外冒。

他记得前不久她才直白地告诉过他：“我觉得跟你相处太舒服了！”

“让我摸摸，哪里舒服？”他坏笑着逗她。

郝新晴趴在他身上一本正经地说：“你脑子很聪明，遇到事情先冷静下来想可能性，既不随便钻牛角尖，也不需要我浪费口舌来拼命解释我自己。”

说着，她在他下巴上亲一口：“我觉得，你根本不是人！”

“嚓！你才不是人呢！”周子恒拍她一下。

“别着急啊，刚夸你遇事冷静，你就用实际行动来反驳我？”郝新晴嘿嘿地笑：“你是男神！所以呢，这个世界看似很不公平，其实还是很公平的。拿走我那么多，但是把你送给我了。”

周子恒对她说完这句话后那个紧密的拥抱记忆犹新。

老实说，这种贴紧依靠的感觉，真的让他过于心动。他熟悉她的身体，熟悉她的味道，更熟悉她的拥抱。每一次她嵌入怀中，总有一股子陷进去就拔不出来的温暖。而她身上释放出来的那种天生带着的奔腾的热烈，他也根本抵抗不了。

其实，周子恒知道，最近这段时间郝新晴过得并不太顺心，所以有点粘他。

莫珊珊拼命做工作要把她挖去电视台做她节目的外派采访主持人，就是替她跑一部分现场但是戏份不大的那种。郝新晴虽然不喜欢出名，但是可以在外面乱跑这一点还是相当吸引她。可是，她的台长给她穿小鞋，各种刁难不让她走，所以她过得很憋屈。

“工作实在不喜欢，就辞了吧。”周子恒终于忍不住劝她。

“都是一个系统的，老家伙还是有很多办法继续为难我，我觉得没必要。”郝新晴撇嘴。

“无所谓，真的，”周子恒知道她的脾气，很多话他怕说出来造成反感，只是避重就轻地说：“你喜欢到处去，改天我没有这么忙了，带你走。想去哪里，你挑。”

郝新晴认真琢磨了一会儿，说：“跟你说心里话，你别多想可以不？”

周子恒点点头。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地方特别想去的，”郝新晴舒了一口气，说：“我姐姐走了以后，我觉得生活少了一大块东西似的。仔细想想，我觉得，我很想有个家。”

“放心，”周子恒安慰她：“一定会有的。”

过去不能理解的一些东西，此刻他觉得自己早已能够理解了。

有时候看到钟点工阿姨收拾干净的屋子和床，周子恒会微笑着想起前一天晚上凌乱的场面。画面总是温馨甜蜜中又有点狂野的冲动，然后某一刻突然有一秒的慌神，好像无端端一切都会随着她的离开而消失，心里感到有点害怕。

“小时候，很期待去远方旅行，”郝新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说：“总是觉得希望在路上，一直向前向前向前。哗！突然一个穿越！哗！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充满着热情，充满着确定的幸福的地方。”

周子恒看着她笑。

他尤其喜欢她的嗓音，咬字时一点点卷舌不到位的小噪音，却显得慵懒而动人。

此时此刻，周子恒非常明白郝新晴的用意，确实不需要她一字字解释为什么她要陪王力走。他也非常确定她会回来，然后窝到他怀里，用她的方式道歉。

王力似乎也看明白了她的眼神，摇头道：“不用你陪我，其实，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噢，”郝新晴不再坚持了，乖乖地说：“那就算了。”

王力的脸埋在阴影里，轮廓变得不再清晰，勉强能分辨出他在微笑。

眼窝似乎深了，嘴唇的颜色也深了。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外貌优势，一直比他的同龄人显得年轻很多，而此刻他温和的微笑却显得他仿佛是一夜苍老。

怎么说呢？

周子恒似乎能看到他们俩之间不可分割的过去，同时又看到他们俩之间横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