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搬家像死上一回
老了不愛動彈,卻要搬家。在家只管種菜炒菜的我,煩得都不想説話。家裏的東西是越住越多。按摩椅、乒乓桌,升降床、大冰箱、大電視白給人,人都可能不要。嫌沉。過日子怎麽就那麽喜歡大,喜歡沉呢?睡覺要睡大床,看電視要看大電視。罷了,權當去遙遠的新地方朝聖超生。扔,很爽。搬了新家,計劃買個85英寸的電視。買一套高點大點的沙發。我的臥室大了,建成音樂厛。不會再搬了吧?
人總心疼身外之物,覺得是自己犧牲健康用屁股坐出來的錢買的。其實沒必要。我是個覺得離死很近的人,所以心裏瀟灑。滾滾紅塵,狼烟彌漫,物價飛漲,鈔票胡印,股票亂炒,人腦歸0。問蒼茫大地,問和平使者?問莫斯科、問北京、問華盛頓、問柏林、問東京。。。都不按常理出牌,全喜歡熵增加原理。這世界。。。
讀《凡爾納傳》讀到我最喜歡的科幻作家的死。他的死因是“糖尿病急性發作”。怎麽回事?頭一次聽説。十四年前,我糖尿病緊急發生,只因爲看著胡錦濤站在天門城樓上檢閲三軍,眼睜不開。我替他着急:眼都睜不開,檢閲什麽軍?喊了一聲:胡糖尿。跟我一塊看電視的幾個老哥齊聲喝彩。糖尿很平常,胡字惹人煩。現在喜進瓶,軍師王胡擰。
那年回到美國,我就被確診糖尿病了。家庭醫生不給我看病了,把我打發給糖尿專家。又是辦學習班(學習自己測血糖),又是聼講座。活著真煩。太太對我好,給我説些“既來之則安之”的屁話。我當時胸口才被鋸開做了“血管修建旁路(BYPASS)”的手術,經常心絞痛,一絞一絞地疼。又多了“糖尿病緊急發生”,醫生開的胰島素,每個月除去保險公司管的,我自己還要付一千多美刀。到處都要錢,錢不夠就急。我當時就急了。不看專家了,愛活活。換了一個和我一樣胖乎乎的從伊拉克打仗瘸了一腿的醫生。這位醫生開的胰島素我每月只需付$50。這還差不多。
咣咣咣就是七八年過去了。我不喜歡每天拿起枕頭扎自己的肚皮。想起來才測測血糖。三個月看一次醫生。血糖的月平均值跟美國的股票很像。血糖降不下來(吃太多吃太好,居然還愛吃湯圓?),胖醫生拍拍我的肚皮,又把我轉到糖尿專家(換了一家)那裏去了。醫生看的特別認真。
我對我晚年生命的態度是:不怕死不找死。前一陣子,想長命,因爲我想看中國會不會十年内就“打遍天下無敵手”。我每天測三次血糖,打兩種胰島素,經常吃紅燒肉,特別愛吃鍋塌豆腐。牙要省著用。
血糖忽高忽低,好像跟胰島素打的地方有管?就那點面積的肚皮,轉圈打。冬天打肚皮,夏天扎大腿。我都麻木了,煩透了。那歌是怎麽唱的?什麽什麽戀,道不儘什麽來著?什麽什麽都是怨?
我怎麽就不來個糖尿病緊急發作?會怎麽着?人生的體驗都得親自體驗。中國的新詞怪詞雷人話是層出不窮。胖臉都成倭慫樣子了,還要去莫斯科和普京比美?一場徹頭徹尾的俄國發動的侵略戰爭。喜進瓶還去助紂爲虐(當然也是走投無路)。世界愛和平的人還把這兩個增慫沒辦法了?
發牢騷歸發牢騷,還是要鼎力幫助老婆做她想做的事,只望她活得比我長。人生自古都是完,倆個人風風雨雨四十年,從小看到老,相依爲命互相攙扶一起變老。老了,男和女的腦子越發不一樣了。
地裏的新鮮菜呀你快些長。鷄鴨魚牛羊豬肉,揀好的吃;人生的路,朝著幸福走。
3、17、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