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再見
武漢肺炎爆發的前一年,四十七年前一起進廠做工的工友(一個姓張現在廣州;一個姓馮在西安)。倆人結伴要到我在美國的家來“深度旅游”。微信厲害,有各種各樣的群,四十多年時空交錯,人家也不知道怎麽就找到了我,叫我給他倆打個電話。
我給張、馮打了電話(我知道中國打電話到美國很貴,一般的中國人都捨不得)說歡迎你們來玩,想當年咱們在一起睡得比豬都密。倆人笑哈了。佩服我的記憶。
當年我們是一起進的單位;一起有了黨管。新中國早年的日子的特點就是人人有黨管。中國天下人分兩種:城裏人,農村人。“村上的人死了,開個追悼會”,農村人,人人有個生產隊。城裏人,人人有單位。
上世紀七十年代中,一旦你中學畢業,就算進了社會。要麽響應號召下鄉扛麥子;要麽留在城裏聽從召喚等通知(獨子,家裏的哥哥姐姐已經下鄉的“留一個”)。我等了一年多,等着個通知:XXX:你被西安市“三管処”錄用,請於一九七五年五月十二日到西安市東門外...報到。
“三管処”?管天管地管人?我一下子就想起耄的“與天奮鬥其樂無窮;與地奮鬥其樂無窮;與人奮鬥其樂無窮”。管和奮鬥可不一樣,管天管地管人,戴不戴大沿帽?樂歪歪。人到農村那是整天貓個腰整地,累催悲催還說成“煉紅心”;在城裏只要有個單位就成。一九七五年A,耄已經兩眼失明,成天不穿鞋也穿不上,不過依然還是中國的元首,聼匯報,說了算。
我到西安東郊的熱工研究所對面的一座簡易四層樓一報到,才知道“三管処”的全稱是西安市三輪車管理処。蹬三輪?我的腦子裏出了圖像。“上坡撅耇(屁股),下坡挺肚”。比“駱駝祥子”強。拉洋車和拉架子車的原理一樣,腿直接作用于地;而蹬三輪,有點技術含量。哥們可是學過滑輪原理的中學畢業生。
報到後二話不説,先辦毛澤東思想學些班,還得集體住在廠裏。三管処那年在西安市招了一百二十人。八十男;四十女。男的全部住在剛蓋好的車間裏,大通舖;豬都不住這麽密。女的不知道住哪?好像是旁邊的還沒住人的宿舍樓了?
學了一個上午知道了單位:一個三輪機動車貨車運輸隊;一個在火車站邊上的三輪機動車客車(人稱屎巴牛)隊;再就是三輪機動車修造厰。當年沒得說,黨叫幹啥就幹啥。我是一個大學家屬院裏長大的娃,啥也不知道,就想凴力氣混口飯吃。
就這點事?要辦整整一個星期的學習班。念報紙,大小頭頭一通講話。然後分組討論,討論狗屁。還不准回家。爲啥?到了晚上,八十個人的大通鋪倒也熱鬧。“倆倆,哥倆好呀,六六順;三星高照,五魁首”。。。喝酒划拳。打撲克,輸了頭上頂磚頭。燈火通明,人模狗樣。幾個從大學或機關大院來的就小聲侃侃山。誰也不知道會被黨分去幹什麽。好在當年的人全都是死豬不怕熱水燙...
四十多年過去,張(老婆也是和我們一起進廠的公友)儅了幾年兵。張爹是個小高幹。張兩口子三十多年前到了深圳,現在在廣州買了幾套房。馮后來一路混,混上個管幾百人車隊(西安市出租汽車公司)的領導。現已退休。(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