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老照片引起遐想

偶然看到一張我敬重的大師陳寅恪的全家福。五個人的眼神都是乾净平靜且明亮，讓我很感動。照片大概是上世紀四十年代拍的，因爲陳寅恪的大女兒陳流求是一九二九年出生的。照相館的照相從上世紀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居然沒有什麽變化。現在在中國人裏找眼神，很難找到這種眼神了。鬥爭黨折騰黨，東折折西騰騰，居然都七十多年了。中國真堅韌。

“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陳寅恪先生一生的追求。可憐中國，新中國開山耄王，自己學問不行，淫威肆虐中國的知識分子二十年。反右四清，文化革命。人神共憤，令人髮指。死了還不入土不撒海每天穿得周五正王白天接客，晚上貓頭鷹，四十多年了，他的幽霛依然在赤縣徘徊。

我也珍藏着一張我的全家福。我就是媽媽抱在懷裏的那一個。照片是一九六二年照的，整整六十年了。我的五口之家，現在走了三個了。他們去了天國，不再在人間遭罪了。我爸也算一條漢子，從不捧新中國執政黨的臭脚。他在大學教寫作，文革退了休，也被弄出了進牛棚。因爲退休，他被允許晚上回家。有一次在路上碰見我，我爸很尷尬，在他回家的路上他必須挂著“資本家代理人”的尺見方的白牌。好在沒幾天，我們學院在文革裏都誓死捍衛耄的兩派司令到我家，把我爸解放出了牛棚。讓我這當兒子的從心底發出：厲害了，我老爸。

往事讓人遐想，沉思。波瀾壯闊綿綿悠長芸芸衆生是歷史；而每個家庭每個人頭上的籠罩就是命運。中國的歷史和命運。“你有什麽話説”。

幾年前讀過陳家三姐妹（陳流求，是醫生；陳小彭，學生物；陳美延，學化學）寫的書《也同歡樂也同愁》。寫得文從字順情真意切。歡樂在家裏頭，愁在外頭。

晚年的陳寅恪，兩隻眼睛全瞎了，紅衛兵也不放過他。寒冬也要批鬥，陳寅恪讓家人幫他穿好棉衣，扎好褲脚去赴批鬥大會。他的學生苦苦地求那些小將，願意代老師去挨斗。讀到這些，我的眼睛都濕漉漉的。老頭感情已經很脆弱。

人性啊，裏邊善惡共存。是誰把人性裏的惡都忽悠出來？是誰把中國人洗腦洗得和流氓一樣？“不可沽名學霸王”。公然官宣：我就是個流氓。

一九四九年秋天，蔣介石挽救中國大知識分子，派飛機接他們去南京再送往台灣。陳寅恪是和胡適一起坐同一架飛機去的南京。一個大知識分子，一個北大校長。都是詩詞大家，胡適讀出了耄，想必陳也讀出了。后來胡適去了美國，后來到了台灣儅中研院院長；而陳寅恪留在了廣東。一九五四年新中國執政黨要陳寅恪回北京給GP黨充門面，陳要求耄劉給他留字據：不學馬列，否則免談。錚錚鐵骨，耿直人性。耄劉不敢。

柳青《創業史》裏說：人生關鍵処就是一兩步。大師陳寅恪留在大陸，受了很多屈辱。“士可殺，不可辱”，但是中國耄哪有什麽“可”與“不可”？人都死了四十六年了，乾尸在，陰魂不散。看看中國現在這瓜慫元首，還真有耄的神精。

《往事不堪回首》那説的是過去的歡樂；過去的災難是不應該忘記的。尤其是耄黨那些毀人性的滔天大罪，絕不能忘。正義總會有伸張的一天。爭取做到“富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2、17、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