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心悟 - AlphaGo 及电影《超验黑客（Transcendence）》
3月10日，在围棋人机大战中，来自韩国的围棋高手李世石再次败于谷歌DeepMind 研发的AlphaGo. 一时全世界围观者议论纷纷，人工智能有朝一日真的会成为世界的主宰吗？还有人开玩笑说，人工智能不会成为世界的主宰，它们背后的IT民工会。我等IT 民工似乎都可以弹冠相庆了。
围棋棋盘横竖各有19条线，共有361个落子点，双方交替落子，意味着总共有10^171 种可能性。人工智能下赢围棋的唯一办法是学会“学习”。对AlphaGo学术一点地描述：结合深度神经网络机器学习方法和树搜索算法，使用蒙特卡洛树搜索，借助策略网络和评估网络来进行决策，通过将不同决策进行比较来强化学习。
围棋在东方，绝不仅是精于计算的高级智力游戏。古人把琴棋书画并列为君子淑女修身养性的必修课。围棋的神韵在于“棋如人生，人生如棋”，在变化莫测的黑白棋局中参悟人生，修行到更高的境界。日本棋院中挂有一个条幅，写着“围棋有五得：得好友，得人和，得教训，得心悟，得天寿。”这也是很多人为围棋痴迷的原因吧。
金庸也是位棋痴，在他的小说中经常出现围棋的影子。《天龙八部》中写“珍珑棋局”，“该棋局变幻莫测，因人而施，爱财者因贪失误，易怒者由愤坏事。段誉之败，在于爱心太重，不肯弃子；慕容复之败，在于执着权势，勇于弃子；段延庆入魔在乎他看不破人生苦难。。。”， 而虚竹一心要挽救陷于棋局的段延庆，落子挤死了自己一大片棋子，反而因此柳暗花明。
吴清源先生说，下棋要有“平常心”，即心平气和，不以为意，境界方高，下出来的棋境界也就高了。这样说来，AlphaGo的境界最高，完全不以输赢为念，无论在怎样的情势下，无论对手下了怎样的妙招，它都冷静地计算计算再计算。这场比赛也许从一开始李世石就输了，他看起来明显比较紧张。但是实际上，AlphaGo 的境界为零，因为它完全没有“得心悟”。
我不禁想起两年前看的一部电影“Transcendence” 和影片中令我难忘的问题”Can you prove you are self aware?（你能证明自己是有自我意识的吗？）”
Transcendence 是一部科幻影片，我儿子最爱的电影类型。Dr. Will Caster ( Johnny Depp) 和她的妻子Evelyn (Rebecca Hall) 致力于人工智能（AI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研究。他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自我意识超级计算机（self-aware supercomputer ）PINN 。他的研究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名望，也使他成为反科学极端分子的目标。在一次会议演讲结束时，他被击中要害，只能活几个星期。深爱他的妻子和他们最好的朋友Max一起在他临死前把他的意识上传到他的supercomputer 的硬盘里，把他变为一个虚拟人。
Evelyn 和 Max在为他们是否应该这样做产生了争执。Evelyn 独自带着硬盘逃离了反科学极端分子的追杀。她的硬盘化的丈夫 给她下达了指令，连接到纽约证券交易所，赚取了大量资金。然后Evelyn 遵从丈夫的指令，到沙漠中一个荒凉的小镇，建立了一个靠太阳能维持的地下城堡。
人们从各处飞到城堡排队寻求帮助。盲人植入芯片恢复了视力，受伤频临死亡的人重新活过来....但事实是他们都成为了没有灵魂的被计算机控制的躯壳. Evelyn 开始欣喜于又能和丈夫交流，渐渐地她开始厌恶Will 甚至操纵她的梦境。她开始怀疑和动摇。
Will 无所不知无所不在对权力的追求令人恐惧。FBI 追踪而来。Max 协助FBI劫持Evelyn离开险境。Evelyn终于心碎地认识到他们必须摧毁Will。因为她是Will最信任的人，她主动回到了危险的城堡。FBI的重火力无法毁灭城堡，却使Evelyn重伤。Will 结束了城堡，和Evelyn一起死去。
我很佩服Johnny Depp 的勇气决定演这个角色。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电影里，他大部分时间都陷于平板屏幕里带着一副扑克牌的表情用单一的声调说话，确实挺难为他的。可是他在能发挥的地方也不出彩，比如作为天才科学家演讲时的强大自信和狂傲，成为虚拟人面对Evelyn的可望不可即的痛苦和绝望 （比“人鬼情未了”差太远了），最后和Evelyn一起死去然而带着一种平安的圆满，等等。我只好自行脑补。
全剧最出彩的是Evelyn。她喜欢穿洁白飘逸的白衬衫，把一位充满智慧美丽端庄的知识女性演绎得很动人。她给影片带来了宝贵的人性。即使她一手创建了城堡，助纣为虐，可人们很容易地原谅了她，相信她是纯洁善良无辜的。
参观Will 的实验室的人问超级计算机PINN， “Can you prove you are self aware?” PINN 反问，“Can you prove you are self aware?”
这个问题如此地形而上的哲学，电影里没有人能回答。但是无论如何，答案也不会是用一大堆数据来证明。
心理学对自我意识的定义是有自省的能力，能够认识到一个人作为个体独立于环境和其他个体存在，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个性，情绪，感情，信仰等等。以目前的科技水平，AlphaGo还没有自我意识。那么Will有没有自我意识呢？即使成为了虚拟人，他依然保留了对Evelyn的爱，他仍然极端地信仰科学。最后他选择亲自摧毁了自己一手创建的城堡，和Evelyn一起毁灭，更是一种参悟。所以，我想未来的人工智能应该不会发展到具有自我意识的阶段，那样具有清醒的自我意识也是一种痛苦，痛苦地意识到自己无论多么强大都不可能拥有美好的生命。
我记得当时看完电影后，儿子问我，“为什么快结束时，镜头不停地放绿叶生长出来？”我想也许是为了表达对生命的热爱和敬畏吧。Will选择在寸草不生的沙漠建立城堡，原因之一可能是哪怕是一片绿叶都会提醒他的自我意识：他是不拥有生命的。
输了棋没关系，不能输了对生命的热爱和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