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挣扎
这是一篇十几年前的旧文, 病痛和绝望中的自己, 经历了身体心灵的巨大冲击, 也就是从那一夜开始, 不再对先生苛求, 多了理解和体谅, 看淡了世界的浮华, 平静了浮躁的心情, 开始过有规律, 有纪律的生活。 明白世间凡事均是过眼云烟, 生不带来, 死不带走, 多了宽容和理解, 少了埋怨和嫉恨， 保持平和的心态, 今日整理旧文, 感触颇多, 发上来与大家分享。也与正在经历病痛的朋友们共勉励。
那一夜的挣扎
2002年感恩节前，大型电视连续剧《大宅门》， 磁铁般的吸引了我，连续熬夜看了两个星期，眼瞅着就要看完了。一晚，儿子想看火箭队的篮球比赛，几分钟便跑过来：“妈妈，我可以看了吗？” 如此几个回合使我很不耐烦，说：“妈妈很快就看完了，过几天你在看。” 儿子生气的走了。先生却发话了，“儿子喜欢NBA， 你就让他看一次吗！ 篮球比赛又不是天天有。” 我尴尬又恼火，最后还是放弃了坚持。一个人闷闷不乐的跑去卧室，抓起一本古龙的武侠书胡乱的翻阅着。当间想去如厠，坐在马桶上，仍然津津有味的读着入迷，可瞬间头开始疼痛起来，是那种从未有过的炸裂似的疼，脑袋里象有一个逐渐扩张的气体，挤压着，撞击着脑壳，几十秒过后，疼痛消失了，我回到卧室接着读书。一会儿，又想去厕所，这样的疼痛发生了几次。不得已只好休息。
星期六，看到了商店里75%的削减广告，随即加入抢购狂潮，在拥挤嘈杂的人流中奋战了大半天，满载而归。回到家，草草吃过饭，就开始清洁房间。黄昏时分，大功告成。一边欣赏着窗明几净的房间，和那便宜的如同白给的抢购物品。边得意着，哇，我是越来越能耐了。瞧今天，干了多少事啊！突然那种疼痛又一次铺天盖地的袭来，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将我击的只剩下了喘气的份儿，先生想帮我摸摸头，可他的手一旦碰到我的头，就象中电了似的疼痛难忍，难耐的痛楚中，冲先生大喊着：“快为我祷告。” 先生就开始祷告，可不管用，仍然是撕裂般的痛，伴随着恶心和呕吐。折腾了大约一个小时，疼痛渐渐的消失了，人却虚脱了。先生对我说：“看电视太多了，睡眠不足。感恩节的Party要不就取消吧，利用假期好好休息一下。” 我说：“没关系，周一去看医生，没什么大不了的，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正踌躇满志的筹划感恩节的大餐呢。新学了几道菜式，正打算拿出来显摆一下，小小的头疼奈我又如何？ 况且自己才三十几岁，儿子长大了，不在整天缠着妈妈，大段的自由时间任我支配，适应了几年的工作也开始得心应手，我憧憬着，幻想着，计划着，同时实践着，看电视，做运动，逛商店，玩牌，。。。
星期一，看过家庭医生后，建议我去看神经外科大夫。白天感觉似乎好点，虽然头仍然有一些不舒服。但是已经没有了那种爆裂似的疼，心中窃喜，暗自思量把最后几集《大宅门》看完，暂时不看别的了。可没有想到，一到晚上，心思一动准备去看电视时，头又开始疼起来，炸裂般的疼痛变成了一下一下有频率有节奏的抽痛。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将一宿的辗转反侧留给难耐的头痛。做了脑电图，正常。MRI检查，正常。诊断结果：神经性头痛。给了一瓶不需要处方的止痛片，就把我给打发了。
感恩节的这个星期，在交替出现间歇发作的头疼中度过。原定于感恩节的PARTY被迫取消，我和先生各自通知朋友，表示抱歉。感恩节的夜晚，查经小组有聚餐，儿子去了。先生不忍心我一人在家，所以未去。我抱怨，怎么感恩节却病了呢？所有的计划全被该死的头疼打乱了。刹那间，狂裂的头痛又象潮水般的涌来，一下又一下的抽痛着神经，一点又一点的扩大着面积，疼痛象鼓涨的气体无限的扩充。我无法讲话，甚至不能思想，仿佛世界遗弃了我，它在狂欢，在沉醉，留给我的只是孤独和疼痛。我开始埋怨上帝，为什么我的祷告他听而不闻，我的痛苦他视而不见？如果是教训我，让我疼一天就好了，为什么要让我疼一个星期呢？更何况还是感恩节的夜晚？
由于这种痛不能忍受丝毫的振荡，所以一个星期以来，我独自一人睡在客房的小床上。更深夜静，隔壁房间传来先生和儿子均匀的呼吸声，可我的头仍然被那种可怕的痛煎熬着，它不再间断性的发作，而变成了没有停顿，毫无缓冲，一刻不停的疼着，如大海的波涛冲撞着沙滩，以为它要退潮了，却不曾料更大更狂列更凶猛的痛浪一波接一波的，继续着它的袭击。我觉得熬不过今晚了，仿佛“死亡的绳索缠绕我，匪类的急流使我惊惧；阴间的绳索缠绕我，死亡的网罗临到我。” 可心中有太多的不舍，永远的放不下，儿子年幼，失去母亲，会怎样凄凉？父母花甲，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绝望中我向主求，求他医治我，因为我有未尽的责任和丢不开的亲情，可主掩面不听我的祷告，一任疼痛的波涛击打着我，使我在困倦和疼痛中接近昏迷。此时此刻，心亦开始痛了。
肉体的痛和心灵的痛交汇成一股无奈的悲，身前身后，往事悠悠，都从遥远的记忆深处探出头来。想想三十多年的日子里，求学，工作，结婚，生子，及至后来的飘洋过海，所有的心力精力，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日常繁琐忙碌的生活里。坚信只要努力，凡事我都能。原来自以为拥有的年轻和健康却如此的不堪一击？引以为傲的聪明和智慧到头来毫无帮助！如果说一个星期来的疼痛还可以忍受，而那一夜，那一刻，我的意志，承受力彻底的被摧毁，我的骄傲，甚至自尊在肆虐的痛的狂风暴雨面前，荡然无存。终于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生命的无常和无奈。漫漫长夜，无边的黑暗里，死亡是那样的触手可及，近在咫尺。绝望中唯有求告耶和华：“主啊！我无能为力了，现在将生与死完全的交给你。只要是你的旨意，或生或死，于我而言，都将是最好。只求你将疼痛减小到可以忍受的限度，免的我羞辱你的名。” 终于我倒空了自己，不再挣扎，不再抱怨，放弃了对生的留恋和对死的恐惧，亦不为一切的尘事担忧，浩浩宇宙，芸芸众生，我一无所有，一无挂念。 祷告后，头，还在一跳一跳的疼着，可焦躁的情绪平和了，心中竟有异样的安详，我的生命里经历了主的应许：“应当一无挂虑，只要凡事藉着祷告、祈求和感谢，将你们所要的告诉神。神所赐出人意外的平安，必在基督耶稣里，保守你们的心怀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