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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小诚:精英情人

朝小诚:精英情人

博客

  1、检察官
  郊外。
  一座废弃的工厂厂房中。
  三十多个男人,都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人人手里拿着木棍铁棍或者疑似山寨双截棍之类的东东,嘴里嚼着口香糖,形象虽呈现一种反面教材的样子,但倒也颇为统一,算是另类的有组织有纪律吧,清一色都像港产动作片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龙套角色。
  五个字形容这一群体:失足未成年。
  不要小看这些未成年。
  现在某些青少年可不是什么祖国娇嫩的花朵,还需要各方园丁温柔的浇灌。进入第一次发育期时就会挥着手大谈我的女人如何如何,进入第二次发育期时便统一迎来堕胎风潮,教育学者们对此进行了无数次探讨无数次分析,都未形成统一结果,但归根究底原因其实很简单:时代在变啊学者同志。
  ——以上,还属于情节比较轻微的失足类型。
  还有一种,杀伤性就比较大了。
  抗战时有一首歌这样唱:“我们爬飞车那个搞机枪,闯火车那个炸桥梁……”
  这原本是用来形容铁道游击队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某些有心人却从中受到了启发,利用这歌中的技术开始了小偷小摸的勾当。他们有组织有纪律,入伙、宣誓、统一培训,奖惩分明,制度严谨。培养出来的产成品各个身手了得,顺手牵羊的本事被练到一个登峰造极的高度,给社会给人民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我们得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十几岁,正是一个很危险的年龄阶段。
  他们的人生观还没有正确形成,血气方刚出手狠辣,因为不懂法,所以为兄弟两肋插刀时会无所顾忌,但也不是完全不懂法,有一条还是懂的:‘未成年人犯法可以从轻发落’,于是本来就无所顾忌的人就更无所顾忌。
  而今天这一群人,正是以上所指的个中翘楚,检察厅追缉了整整两个月的未成年盗窃团伙。
  此刻这些人正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团团围住进入厂房的两个人。
  被围在包围圈中间的两个人一女一男,从两人身穿的制服就可以判断,这两人出自检察厅,正是检察官。
  且说这一位检察官小姐,有一张极其清秀的脸,及肩长发扎成一束马尾,不施粉黛的样子清透动人,单从外表来看,虽没有倾城的艳丽姿色,但一身纯净的气质,当真像极了从江南水墨画中走出的南国佳人,很容易就让男人产生冲动的保护欲。
  但其实呢,我们得知道这样一个真理:女人的外表,是很具欺骗性的。
  这位检察官小姐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三十多个男人一看胆敢闯进来单挑的人居然是个女人,顿时就犯了毛主席兵法大忌第一条:骄逸轻敌。
  一个头头似的人物以一种标准的垂涎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位检察官小姐,然后笑嘻嘻地开口:“检察厅的妞,长得挺漂亮的啊……这样吧,你乖乖陪我们哥几个玩几晚,我们就保证不伤你,啊?”
  为了配合头头的这种气势,一帮手下不停地敲着手里的木棍铁棍双截棍,就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我们有凶器,凶器可以砍死人。
  面对这样的骚扰和威胁,中间那位检察官小姐没有动怒,也没有害怕,勾了勾唇角,眼神扫向另一边角落,淡淡出声:“我的事务官,是被你们打成那样的?”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可以看见,角落里,正躺着一个人,也穿着检察厅制服,正是找到犯罪团伙据点通知总部的事务官小姐。
  头头邪里邪气地笑了,“那个妞,还想抓我?做梦!老子命令他们每个人打了她一顿!”
  一瞬间,席向晚握紧了手指,骨节狠狠泛白。
  身后的另一位检察官程亮从侧面看见了她有怎样的表情,顿时心里重重一沉:不好,恐怕她是忍到极限了……
  而现场上,团伙头头学着港台片里那经典的一幕,开始倒数计时:“我数到三,你就给老子走过来。1……”
  在这样的情况下,席检察官会怎么做呢?
  耐心地劝导‘请大家配合放下武器,国家会再给大家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还是学港台片里那样帅气地喊‘放下武器!你有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每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NO!
  此时此刻,对席向晚来说,把这些混账抓回去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她的事务官被打了!那么勤奋善良的女孩子啊,从大学毕业后就跟在她身边当事务官,看见了流浪小狗会抱回家,双休日还不忘去做义工,这是一个怎样的当代女性活雷锋!这些混账居然也下得了手!操!当我们检察厅没人么?!
  程亮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他不担心席向晚,他比较担心这些小孩子,尤其是那个笨蛋头头,毕竟是未成年的青少年,真打死了怎么办……
  头头还在倒数:“2……”
  两个人的耳麦里不断传来总部的呼叫:“席检察官,请你务必保持冷静,不准擅自行动,重复一遍,不准擅自行动。后方支援三分钟后就到,重复一遍,三分钟后就到……”
  最后一个‘3’字还没有喊出来,席向晚忽然‘啪’地一声扯下耳麦狠狠甩出去。
  然后就、动手了……
  程亮只看见她一个身手把身边一个小混混打倒在地,夺过他手中的铁棍,朝程亮说了一个字:“砍!”
  然后、她就真出手砍了。
  古龙笔下有一位著名的人物,人称愤怒的小马,和我们这位闷骚的小席,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古龙这样描述小马:‘他看着人的时候,好象总是想找人打架的样子,而且真的随时随刻都会打起来,所以有很多人叫他“愤怒的小马”。’
  而我们这位闷骚的小席,虽然从外表看,她永远是清水般的样子,颇有种柔弱之美,就连名字,也有一种‘向晚意不适’的闲适诗意。但事实上,用古龙的方式形容的话,席向晚此人的本质却却恰是:她看着人的时候,好像总不像会与人打架的样子,但往往事实上,她真的随时随地都会打起来。
  所以,很多人叫她闷骚的小席。
  单看她朝程亮说的那个字,就能看出此人有多闷骚。
  她没有像大陆警匪片里那样文邹邹地喝一声‘行动!’,也没有像港台电影里那样气势磅礴吆喝一句‘给我上!’,更没有像武侠片里那样来一句少侠般地开场白‘打!哇呀呀~~’。
  她只说了一个字:砍!
  言简意赅。
  却行动力十足。
  程亮额前的黑线‘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耳麦里不断传来总部的呼喊:“程检察官,阻止她!阻止她!……”
  程亮很无奈,扯下耳麦同样甩了出去。
  有什么办法捏?席向晚一个女孩子都已经开砍了,他一个男人,自然也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于是,一场混战。
  外人看来,这是一场正义的苦战。三十对二,结果太明显了嘛。
  但其实,绝不尽然。
  且先不说检察官都是受过专业严格训练的搏斗高手,单论席向晚,在女人当中的PK技能就是打遍检察厅无敌手。闷骚的人就是这点好,一旦冲动了,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打起来够狠够准。
  席向晚虽然身为国家的公务员、人民的检察官,平时的道德境界也是很高的,但是,一旦被惹到不得不出手砍人了,就绝不存在‘保护祖国的花朵是我的责任’这样伟大的公务员精神了,满脑子都是‘操!我的人你们也敢砍!找、死!’这样十分有违公务员守则的念头。所以,席检察官一旦开打,虽然只有一个人,但砍人的时候却像是有一百个兄弟在后面撑场面似的,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再来看这一边。
  三十多个小混混虽然也‘哇呀呀呀’狼叫着上前一顿乱砍,但那都是虚劲来着,砍起来毫无章法。说来也是,他们是什么团伙?盗窃团伙而已!又不是血腥暴力反社会的杀人团伙,平时统一练习的都是身手的灵敏性和灵活性,而不是像蛮牛一样力量型的技术,再加上没有混战的实战经验,于是几乎人人都抱着‘先求自保,再求伤人’这样的保守思想,拳脚放不开,实力大损。
  猛然一见这位检察厅的小姐真是动真格了,三十几个小青年顿时慌了,刚才那个倒数计时的头头一边汗流浃背地躲一边在心里叫苦:大姐!我们打伤你一个兄弟你要打死我们三十个兄弟,你至于吗!到底你是土匪还是老子是土匪啊!……
  程亮在把两个小混混踢倒在地的同时,一个眼风扫向席向晚,只看见此人周旋在五六个人中间,极其漂亮的身手,连呼带扇,手里的木棍铁棍尽朝男人下半身最脆弱的部位扇过去,程亮只见她一路打过去,地上就一路散落下抱着自己的小鸡鸡嗷嗷叫痛打滚的男人。
  程亮在嘴角抽搐的同时无不庆幸地想:还好我从来没有惹过这个女人……
  打架和性一样,能在一瞬间让肾上腺素急剧冲高。程亮很确定,席向晚这家伙,现在一定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得不得了。
  三分钟后,当检察厅指挥部赶来现场支援时,只看见三十多个犯罪少年统统躺在地上嗷嗷叫痛求饶的画面。
  检察长老李嘴角抽搐了:就知道席向晚那毛孩子不会忍得住……
  随行的医生连忙上前,替两位检察官包扎在混战中受的伤。
  检察长那个怒啊,走到医用车前对着姓席的毛孩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骂:“扯掉耳麦的是不是你?!先动手的是不是你?!不服从组织不服从命令,你这是要造反还是咋滴?!”
  席检察官也不辩驳,指了指刚刚被抬上车的事务官,撇撇嘴:“我的事务官被打成重伤,我忍不住。”
  老李同志气急:“你忍不住?!你你你身为检察官居然敢说你忍不住?!”
  那要是人家挖了你家祖坟呢?你是不是要和人家一起同归于尽?
  ……恩,席向晚这家伙,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她忍住了。”
  程亮走过来,对检察长笑了笑,“向晚没用枪,她其实忍住了。”
  检察长顿时就停了声。
  她的确是忍住了。
  如果她真的忍不住,她就开枪了,谁还会傻兮兮地拿个棍子累死累活地和人对砍啊。出手打一场,不过是为姐妹为兄弟出口气而已。
  真是,现在这个年代,居然还会有那么单纯热血的人。
  检察长抹了一把脸,面子上下不来,只能继续骂骂叨叨,但气势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了,“你说!你一个检察官,拿个铁棍去和人互砍,虽说兵器烂了点,但菜刀也能砍死人啊!真出了事怎么办!……”
  席检察官完全不在意地撇撇嘴:“就凭他们那种水平,我出不了事……”
  “我不是担心你!”检察长黑着脸,“你锵锵锵锵砍得那么欢,把人家砍伤了怎么办!”
  “……”
  席向晚嘴角有点抽搐:“老大……”他居然去担心那些混账们!
  就在这一边上下属正在欢快地骂骂咧咧的时候,远处好几辆高级轿车就疾驰而来了。
  从牌照就可以看出这些车辆的所属地:市政府。
  车上下来好几个人,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约莫五十,大腹便便,西装笔挺,官腔十足,单从外表看,很符合我国高级政府官员的模式姿态。
  此人来头不小,正确的说应该很大,因为连检察长都迎上去接见了。
  此大官却对任何人都置之不理,直直走到席向晚面前,神色一下子哀怨起来。
  “我的席小姐哎,不要一直这么吓人好不好……你出事的话,我要怎么向唐总监交代啊……”
  唐总监。
  听到这三个字,她有一瞬间的分神。
  下一秒,席向晚就收敛了所有不该有的纷乱思绪。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她朝他微微笑了下,“他去美国办公了,要两个星期以后才回来,到时候,我这点小伤早就好了,他不会知道的。”
  中年大官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如释重负,“这样、这样……”末了,又尴尬地解释了一下:“你知道唐总监刚刚答应了我们几个关键项目投资,他反悔撤资的话我们会很难办啊……”
  虽然平素不喜欢当官的人,但此时看到此大官这么惊惧的样子,席向晚颇有种找到组织的知己感——
  官爷,不止你很怕那个男人,她其实也很怕他的……
  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这是很有道理的。
  在场的人们不知道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一架乘载着东南亚最大投资银行首席执行总监的波音747,正稳稳地降落在了这个城市的机场。

  2、唐辰睿
  下午四点整,从纽约飞往本市的班机准点降落,行色匆匆的人们闸机入城。
  人群中有这样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后面的男人拖着行李箱,姓韩,单名一个深字,一副无框眼镜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一身的清雅,此时正和前面的男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说话、走路,举止、神情,都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唇角微翘带着惯性的玩味。他没有穿西服正装,简单一袭Burberry英伦风衬衫,勾勒修身线条,也没有打领带,手腕处的袖口翻卷至手肘,姿态闲适。
  男人悠闲漫步着走入机场大厅,不经意抬眼一扫,正前方的景象落入眼帘。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会儿,表情依旧闲适,但眼底却已骤然一沉。
  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大厅内,早已等候多时的唐盛投行数位管理层连忙迎上去,同时拥嚷着要挤上前的还有扛着长枪短炮的各路媒体记者,镁光灯闪成一片。
  拉着行李箱走在后面的唐盛投行总监特助韩深一看这种场面,顿时在心里叫苦不迭:到底是哪个傻子搞出这种国家领导人式的接见场面……
  正想着,一位中年管理高层已经殷勤地走上前,笑着热络:“总监,辛苦了。媒体都很关心您在美国参与峰会的事……”
  实在不能怪此中年高层这么热络地搞出这么大场面,他只是稍稍放了个风,闻风而动的媒体就蜂拥而至围堵这个闸机返城的男人。
  人人都知,此人外有姿色,内有资本,软件硬件都过关,实在有当新闻话题与言情男主的条件。
  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被人宠着的滋味,中年高层很有把握,自己这一步棋是下对了,于是笑得更殷勤了点:“总监,您看是不是先接受一下采访发表一下话题?对唐盛的影响力也有益啊……”
  这个新闻主角倒是没有说什么,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微微侧身对身后的韩深说了一句:“交给你处理。”然后就眼也不眨地无视了所有人走了出去。
  中年高层虽觉尴尬,但仍保持一个成功男人该有的圆滑:“是滴是滴,韩特助处理媒体,也是高手哈……”
  韩深叹气。
  这么多年来,无数滴残酷事实告诉他,身为一个新世纪万能特助就要有当保姆当下属当机器猫当阿拉丁神灯的伟大觉悟……
  平时不仅要注意收集公司内外动态,还要关心时事政治、娱乐八卦、文学小说、大小笑话,以确保老板认真了可以谈公事,老板闷了可以讲笑话,老板深沉了可以谈政治,老板想泡妞了还可以把一二三线明星一一介绍给他听。
  ——这也就是为什么高层特助特别能侃的原因。
  思此及,韩特助咽下心中憋气,提着行李箱走过去,看住中年高层,温和地开口:“今天晚上把你手里的工作全部和我交接完毕,明天请你递辞呈给人事部。”
  中年高层顿时惊住了:“韩特助,你开玩笑吧……”
  韩深只能耐心地解释:“刚才他说的处理,不是指处理媒体,而是你,”韩深颇为无奈地看着他:“你在唐盛做事时间不短了,都不知道唐辰睿最反感哗众取宠这种事的吗?”
  “……”
  韩深叹气,“唐辰睿的媒体曝光率几乎为零,你连这点都不知道的吗?”
  说完,韩深欲走,却被人不死心地一把拉住。
  “是,我知道了,我做得不对,让我再和总监谈一谈……”
  韩深挺郁闷,唐辰睿那个没品的,自己过得舒服最重要,一大堆麻烦事统统丢给他,好像他一个特助不是碳水化合物做的,打点鸡血就能下蛋似的。
  “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和他谈比较好,”韩特助不愧是劳模,连解雇人都那么勤勤恳恳:“如果他对你有兴趣,就不是解雇这么简单了……从此找不到任何一份工作,这种滋味,你不会想尝试吧?”
  ……
  处理完毕,韩深快步上前,追上自顾自远离媒体视线的男人。
  想了想,韩深开口问:“你要不要先回公司开一个会?反正管理层都到齐了。”
  “不开,”唐辰睿想也不想地就拒绝,开出两个字的原因:“我累。”
  “……”
  虽然早就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他会搪塞拒绝,但绝没想到他会开出这么无耻的原因来搪塞。
  身为唐辰睿的好友、同学、特助等多重身份的韩深实在忍不住很想吐槽一句:大爷你累什么了?来回都是头等舱,连行李箱都是我拉的!
  他这个当牛做马的下属还没喊累,整天潇洒舒坦的老板居然喊累了,什么素质!
  正当韩同学操天操地愤愤不平时,唐辰睿已经掏出车钥匙开了跑车车门。
  靠在车门上,唐辰睿很无耻地行驶老板特权:“我要放假,三天后进公司,所有行程都替我往后延。”
  知道他急着往家里飞,韩深调笑:“你真的看上那位检察官小姐了?”只是订了婚而已,还没结婚就已经小别胜新婚了?
  唐辰睿淡定地置若罔闻,慢吞吞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发动引擎后,才转头慢条斯理地给了自家特助一句话:“打探老板私生活,炒你鱿鱼。”
  “……”
  韩深呛了下,再抬头时,眼前的跑车已疾驰离开。
  
  3、唐辰睿(2)
  漂亮的银色跑车一路疾驰。
  在路口等红灯的一分钟的时间里,唐辰睿单手搭在车窗边,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刹那间心念电转,男人微微勾起唇,绿灯亮起时,原本在直行道上的跑车忽然左拐方向盘,华丽丽违反交通法,然后急刹车停在一家典雅奢华的甜品店前。
  男人下车,随手甩上车门后闲闲地走了进去。
  打扮精致的店经理一看见这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寒暄起来。
  “原来是辰少爷……您真是好久都没来了呢。您要的甜品,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唐辰睿笑容优雅,“不是,这次的口味要改一改。”
  “啊,这样……”店经理颇感意外。
  唐辰睿缓缓踱步,在甜品玻璃柜台前站停,修长的手指慢慢在甜品玻璃柜台上一路直线向左滑过去,眼神随着指尖的滑动一起游移,最后停留在一款巧克力慕斯蛋糕上。
  单手敲了敲玻璃台面,唐辰睿唇角一翘,“以后都要这款。”
  “好的,我记下了。”
  旗舰店经理连忙吩咐人把精美的慕斯蛋糕用小礼盒包起来,同时不忘好奇,“辰少爷养的那只荷兰兔,以前不是只喜欢吃草莓味的慕斯蛋糕吗?”
  提及伤心事,唐辰睿摊一摊手,表情很郁闷:“三个月前把它借给一位小宝宝玩,那位小宝宝不懂事给它吃太多,把它撑死了……”
  店经理大感意外:“谁家小宝宝这么大胆?”竟然敢动唐辰睿的东西!
  “没办法,”辰同学很无奈:“那位小宝宝有后台……”
  恩,唐易的宝贝儿子,唐辰睿还真不能拿那小宝宝怎么样。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三个月前,唐易家的小宝宝正处于断奶期。众所周之,小孩子断奶非常麻烦,他对母乳已经产生了极强的依赖心理,小宝宝哭着怎么也不肯断,宝宝的妈妈纪以宁又是把小宝宝看得比整个唐家都重要的人,于是怎么也舍不得让它哭,唐易要横加干涉,纪以宁就以为他不疼孩子,心里一委屈眼泪就打转,弄得唐易一点办法都没有。
  然后,某一天,救星终于从天而降了!就是唐辰睿养的那只荷兰兔。
  无论是花花草草,还是小宠物,唐辰睿常年养在家的这些小东西,从来都不是名贵品,但凡是这个男人花心思经手的一切,质量确是绝对的上品。某次在唐辰睿的单身公寓里聚会时,纪以宁无意中看到这个男人在阳台上单膝跪地为花花草草修叶浇水的画面,饶是清淡如水的以宁也忍不住对唐易赞叹了一句‘他好特别哦’,惊得唐易顿时就想把唐辰睿灭口以绝后患。
  连妈妈都赞叹了,就不用说小宝宝了。
  唐易家的小宝宝非常爱唐辰睿的这只兔子,每次给他喂食时只要对他说‘宝宝乖,你看小兔都爱吃这个哦~~’,然后喂一勺婴儿食物给小兔吃,小宝宝就自动也要和小兔一起吃饭了。
  就这样,唐易家的小宝宝成功断了奶,唐辰睿的宝贝荷兰兔也光荣地被撑死了。
  辰同学心里那个郁闷那个郁闷啊……
  那么乖巧的荷兰兔,好歹也是他每天喂着草莓慕斯喝着牛奶拉扯大的!一想到就这么被个小宝宝弄得死翘翘了……啊,唐辰睿同学简直有种把那小家伙按着暴打一顿的冲动。
  纪以宁是个好女孩,唐辰睿一脸伤心的脆弱表情着实让纪以宁的良心道德受到了严重的拷打。以宁为这件事内疚了好久,几次三番要去赔礼道歉,都被宝宝爸爸拦下了。
  唐易哪舍得他的宝贝以宁为一只兔子浪费感情,唐辰睿是什么人唐易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掌握金融风险界最高秘密,把无数人玩弄致死也不见他眨一下眼睛,你以为他当真会有一颗脆弱的小心灵么?
  于是唐易直接打了个电话给唐辰睿,单刀直入:“你要的VC投资资金我翻三倍给你,银行转账,一次性付清。条件只有一个,不准再在纪以宁面前提你的那只兔子。”
  唐辰睿顿时就从死了兔子的悲伤情绪中迅速恢复了过来,笑眯眯地应声:“成交。”
  就这样,这次的事件完美落幕,因为这次的VC风投资金数额创下唐盛投行历史新高点,于是媒体把它戏称为:‘小兔外交’……
  店经理听完来龙去脉,顿时唏嘘不已。
  “怪不得你不买草莓口味的了,你喜欢巧克力口味吧?”
  “不是我,我对巧克力过敏,”唐辰睿笑了下:“最近新捉了一只小兔子,放在家里养,比较喜欢巧克力口味的东西。”
  “啊……”店经理好奇:“是什么颜色的小兔呢?”
  唐辰睿想了想,答得很简单:“黑白色。”
  说完,男人不自觉放纵自己意*淫了一把。
  每次看到她穿着白衬衫黑外套的检察官制服,都有一种禁欲的诱惑力,他心里就会有一种冲动想狠狠按倒她,顺便帮她顺一下毛什么的……
  咳——!
  小腹迅速窜起一股邪火,赶在下半身失礼之前,唐辰睿赶紧明智地刹车。
  店经理倒是很感兴趣,问:“还是荷兰兔?”
  “国产的,”唐辰睿淡淡地笑着回答:“官方学名不清楚,民间一般叫她炸毛兔。”
  “……”
  店经理忍不住恭维:“辰少爷真是博学啊。”她就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炸毛兔……
  “养这种小兔子我也是新手,刚入门,”唐辰睿一点也不觉得有问题,笑着应声接下去:“不过从观察期来看,她的确比较好养,适合长期圈养。”
  “这样啊,”店经理顿时兴致勃勃建议:“听说夏天出生的小兔崽比较健康,辰少爷应该抓紧这一阵子的时间,给你的小兔多找几只雄兔交*配才行!”
  “……”
  一向镇定自若的唐辰睿同学终于也被呛了一回,咳了一声,接过店员小姐递过来的慕斯小礼盒。
  刷卡付账后,唐辰睿微微笑了下,表情温和,语气却不容人置疑,暗含强硬姿态。
  “这倒不用,我养的这只小兔子已经有主了。”
  
  4、兵不厌诈(1)
  买完蛋糕,开车回家,银色跑车稳稳地停在一栋高级公寓楼下。
  停了车,男人下车,随手按下车钥匙锁了车。抬腕看了看时间,恰恰七点。
  这真是个好时间。他没猜错的话,此时她应该正抱着肯德基全家桶那种垃圾食物坐在客厅地板上看《法治在线》。她是个很容易冲动的人,每每看这种揭露社会黑暗的纪实类新闻,看到最后她都会炸起来。那正好,他进去刚好可以帮她顺一下毛什么的……
  思此及,唐辰睿唇角一翘,手指无意识地转着钥匙圈,悠闲地走进电梯。电梯快速上升,直达高层,‘叮’一声,梯停门开。
  男人走出电梯,拿钥匙,开门。
  意外的,迎接他的是一室黑暗。
  华丽宽敞的客厅内没有人,厨房和走廊也没有开灯,那个意料之中的肯德基垃圾桶倒是安安静静地竖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旁边有一块被人啃了一半的吮指原味鸡。
  玻璃茶几下蹲着一只雪雪白的荷兰垂耳兔,正耷拉着脑袋,磨叽磨叽啃着一段胡萝卜。
  到底是兔子有灵性,一听到门口有声响,长耳朵立刻动起来,一见是疼爱自己的辰辰回来了,小兔子立刻一蹦一跳地屁颠颠跑过去,在他脚边蹭来蹭去,别提有多欢快。
  这只兔子是两个月前纪以宁送给他的,外观质量和内在乖巧度都力求达到唐辰睿以前那只心爱荷兰兔的标准,而且这是纪以宁私下里一个人专程去唐盛投行找唐辰睿当赔礼送给他的,也因此让唐易同学很不是滋味了一阵,几次三番都找借口想宰了这只兔子红烧算了。
  唐辰睿随手把钥匙甩在沙发上,笑眯眯地抱起它,“……那位席姐姐对你好吗?”
  如果兔子会说话,这只小白兔早就泪流满面哭出几公斤眼泪了。
  ——辰辰,你带回来的那位姐姐是笨蛋!是笨蛋哇!
  唐辰睿出差十五天,那位席姐姐就连吃了十五天肯德基全家桶!这也就算了,她笨就让她笨,可是不能连累其他同胞啊,可怜的小兔子硬是跟着她被迫吃了十五天胡萝卜。小兔子急得绕着她直打转:姐姐,你也好歹给我换换口味吃颗青菜吧!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那位席姐姐抓了半天脑袋硬是没搞懂它什么意思,最后把手里的吮指原味鸡往它面前一塞,说‘喜欢吃肉就早说嘛,我给你每天都买一桶!’。
  小兔子血溅三尺,眼泪哗哗的:辰辰,这位席姐姐是猪脑袋!猪脑袋啊!兔子哪有爱吃肉的?!
  唐辰睿不愧是学心理学出身的高手,抱了它一会儿后,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那位席姐姐欺负你了是不是?”
  小兔子立刻找到了组织,幸福地拼命往他怀里钻。
  ——说实话,这事着实不能全怪席向晚。
  在没有被席家收养之前,席向晚过的都是典型小乡村生活,从小养的都是狼狗、肉鸡、肉兔之类的东东,乡下的肉兔那养起来是多么豪放派啊,打架斗殴啃青草,看见有胡萝卜那基本就是狼吞虎咽群起而抢之。
  席向晚压根没想到,唐辰睿的宠物兔哪跟乡下宰来吃的肉兔一样啊。
  唐辰睿的兔子那是多么娇贵啊,吃的都是西餐牛奶,每天还有心理辅导,因为是小雌兔,所以隔三岔五还要撒个小娇什么的~~~
  每天打架砍人的席检察官当然不懂这种少女情怀。
  于是,每晚小兔子跳进她怀里蹭来蹭去,闪着纯情的眼神望着她:姐姐!求虎摸!求爱虎!最后的结果不外乎是被粗神经的席姐姐拎起两只兔耳朵,她还自言自语:什么囧兔子,喜欢被人拎耳朵……
  就这样,那位席姐姐用养肉兔的劳动人民思维模式去养这只宠物兔,着实让小兔子吃了不少苦。
  唐辰睿放下小兔子,勾起唇,意味深长地开口:“……她欺负你,我双倍问她要回来。”
  ……
  就在唐辰睿朝卧室走去的时候,且让我们跟随笔者的镜头来看一下席向晚正在做什么。
  向晚下午打架回来,虽说无大伤,但小伤不少,于是向晚到家后放下肯德基全家桶就往卧室的浴室走去,准备先洗一个澡,再擦一下酒精和药水。
  洗到一半,忽听到门外依稀传来‘咔哒’一声关门声,席向晚的警觉性顿时就上来了。
  按理说,这栋高级公寓每个房间的隔音效果都是相当地好,唐辰睿那阴人的作风又是不动声色,她应该听不见才对。
  可是,我们席检察官的听觉那是多么威武啊!曾经本市公检部门联合演习,其中一个项目是闻声辨识目标方位,公安部派出精选狼犬,一路过关斩将势不可挡,检方气急,老李检察长顿时大手一挥,吼:“程亮!给我去把席向晚牵出来!!!”
  ——由此可见,我们席检察官有多威武。
  听到声音,向晚迅速关了水,从浴池里出来,擦了一□体,穿了内裤套了件睡衣就悄悄开了门出去。
  果然,外面有脚步声!
  席向晚压根没往‘未婚夫回来了!好幸福哦~我要给他一个爱的拥抱~’之类的偶像剧情节上去想,事实上,职业习惯让向晚条件反射想到了唯一一个可能性:小偷!
  席检察官很郁闷:这小毛贼也太敬业了吧?天刚黑就工作!
  迅速环顾了一下卧室,找一找有什么可以当打架的武器。
  席向晚欣喜地发现,武器是很多的,花瓶、摆设、工艺品,都可以用来砸人。可是很不幸的,席向晚紧接着发现,唐辰睿的公寓里随便一个摆设都价值千万……
  厄——
  向晚郁闷,最后拿了个枕头抓在手里。还好,凭她的身手,对付一个小偷应该绰绰有余。
  接下来的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房门把手被人旋开的时候,我们英明神武的席检察官一个恶虎扑羊,拿着大枕头啪地一声打昏他的脑袋,恶狠狠地就把对方扑倒在地。那人看来是完全没有防备,挨了一拳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面朝下就不动了。
  “……”
  向晚囧……她知道自己对付一个小毛贼是绰绰有余,但绝对没想到会有余到一拳就解决的地步。咳,今天刚和三十多个小青年干了一架一时手劲收不回来……
  虽然有点囧,但同时也有点得意:叫你偷!叫你当贼!三十多个大毛贼我都不怕还怕你一个小毛贼?!
  一不小心,席检察官的自尊心就爆棚了。整个人松懈下来,看看整个屋子都暗着,向晚暗暗喜滋滋地走过去开灯。
  席向晚绝对没想到,当她刚经过地上被打昏的人身边时,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了脚踝——
  “吓?!”
  来不及她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人用力一扯摔倒在地,整个人面朝下,对方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翻身压上她的身子,单手扣住她的双手,同时抬起右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
  席向晚心里一惊:不好,被算计了!
  骄逸轻敌、骄逸轻敌,毛主席的话怎么就这么滴正确这么滴真理啊!
  向晚心里那个后悔啊,简直想咬他,“放开——!”
  对方对她浑然不理,正当向晚思索他会对她做些什么时,忽然感觉颈项上压上来一个湿润的触觉。
  是他的唇,他在吻她。
  眼睛被人蒙住,其他感官就变得特别敏感。她只感觉他的唇在她的肌肤上细细吮吻,湿热的气息,舌尖滑过时有摩挲的触感,十足诱惑,周围充盈着他身上独有的木质东方调香味气息。
  按理说,都发展到这个画面了,是个少女都会醍醐灌顶继而小鹿乱撞。可惜,可惜的是,我们的席检察官却是少女的外表大叔的心,此时她心里不是小鹿乱撞而是外环线上几辆卡车在乱撞,一颗心都哇凉透了:她、她该不会是遇到了那传说中的变态了吧……?!
  向晚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明天的《新闻晨报》头版头条就会是《昨日女检花,今日刀下魂》,而明天晚上的《法治在线》栏目也会报导‘昨日晚上7点,本市发生一起由恶性入市抢劫继而引发的强*奸杀人案,被害人正是本市检察厅一位席姓检察官,不排除仇杀可能性,本栏目在此对英勇牺牲的席检察官致以沉痛的哀悼……’
  向晚这下慌了。人家说生得伟大死得光荣,她生得不伟大就算了,还死得那么憋屈!
  向晚忍不住拼命挣扎起来。
  “你哪条道上的?!有本事出去打一场!你赢了的话我的东西随你偷!”
  “……也包括你么?”
  厄——
  向晚这下不动了。这个声音是……
  “兵不厌诈,”唐辰睿慢慢勾出一个笑容,右手捏着她的下巴转过来,他俯吻上去:“这么冲动的性子,会很容易吃亏的哦……”

  5、兵不厌诈(2)
  豪华舒适的客厅。一片黑暗。地板上一对情人。男上女下。
  这样的场景,是个男人脑中都会想到一句话: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更何况是唐辰睿。
  唐辰睿从来就是一个彻底随性的人,散漫、漫不经心,人生信条就是‘兴趣’二字,任何有违生活乐趣的事情他统统置之不理。成年之后这个男人更是变本加厉,只要自己身在家里,就算行动电话被公司下属打到爆,他也只当没看见,走开,不接。
  苦了韩特助每次有紧急事项都只能火烧屁股似的往老板公寓赶,每每大郁闷之时也会朝唐辰睿吼‘你给我听好了!公事第一,泡妞第二,Understand?!’,却往往只换来唐辰睿一句理所当然的轻描淡写:‘疯了我,干吗要把公事放在前面?’,直叫韩深吐血三升:变态!唐辰睿是变态!老子居然为个变态做事那么久!……
  如是可见,唐辰睿做事,一个‘爽’字最重要。
  黑暗中,席向晚撑过最初那一刻的震惊,慢慢回了魂,有点不确定地问:“唐、唐辰睿……?”
  她吃惊的样子已经在唐辰睿脑中预想过无数遍,如今果然成功惊到她了,于是唐同学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暗爽的滋味,同时非常恶劣地想更进一步欺负她。
  “是我,我回来了……”
  他伏在她身上,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在她腰部,带着某种暗示。
  “向晚,你说,别人家分别半个月的夫妻,小别重逢后的晚上,一般会做些什么呢……?”
  其实仔细想来,唐辰睿这句话完全是强盗逻辑,他们还不是夫妻呢!哪能提前就用夫妻准则来办事呢?!
  但此时此刻,席向晚已经被‘唐辰睿回来了’这个事实冲击得失去了应有的镇定。
  于是唐辰睿话音刚落,向晚就重重地黑了一下脸。
  俗话说的好,月黑风高夜,偷鸡摸狗时。
  唐辰睿又不是嘛事不懂的小姑娘,在这种时候问出这种没有悬念的疑问句,居心叵测啊!
  向晚硬着头皮,清清嗓子:“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要去一个月吗?美国好玩吗?有没有去迪斯尼看米老鼠啊?还有……”
  她还没说完,就忽然被唐辰睿单手捂住了唇。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有丝玩味:“乖,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
  向晚额前的尼加拉瓜瀑布汗就下来了。太可怕了,这男人到底是什么做的……
  向晚很气馁,“那个事,今天不做行不行……?”
  “不行,”唐辰睿回答得简直半点犹豫都没有,微微笑着,慢悠悠地开口:“我这个人是什么性格你应该多少也了解一点了,想要拒绝的话,会很困难哦。”
  慢条斯理的语气,甚至有丝淡淡的笑意,实质却强硬得够彻底。
  向晚在心里呜咽了一声。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地被这个男人缠上了呢……
  正为自己悲哀着,唐辰睿已经手指一勾,灵巧解开了她身上的睡衣。
  向晚觉得今晚的唐辰睿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的唐辰睿在做这个事之前很少会强硬现出‘今天你必须和我做’的姿态,通常情况下他都会半挑逗半强硬地抱着她玩,看着她一点一点把持不住的样子,他的眼色才会渐渐加深,然后闲闲一笑,悄然俯□,上一秒还是戏谑中的悠闲,下一秒就是情*欲中的掠夺。
  可是今天他却……
  向晚眉心微皱,感到他的手指掐着她的腰抬起她的身子,他每个动作都那么激烈,她甚至疑心自己的腰会被他折断。
  一直以来只觉这个男人淡漠处世,居高临下的姿态之下暗藏深机,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心实意,却未料到,一旦这个男人放开起来,会是这么的……激烈。
  其实,席检察官的这种惊讶,完全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
  都说打架和性的作用其实是一样的,想她席向晚,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其效果就和每星期做两次一样,体内激素常年保持在一个优质水平,调和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我们的辰同学,实在是被饥渴得太久了。
  作为一个玩风险投资的人,唐辰睿是彻底的靠脑袋吃饭的人,玩手段耍心机才是生存的本钱,会议室谈判桌才是他的主战场,至于打架这种事,那基本和唐辰睿扯不上关系。所以,生理需要完全要靠性才能解决。
  本来,以唐辰睿的身份、背景、条件,要找女人还不简单?他单身的时候也从来没为这种事烦恼过。可是唐辰睿这个人,一身的少爷病,本来就有轻微的洁癖症,有了未婚妻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对其他女人一概无视。于是,出差十五天,禁欲十五天。
  再加上唐辰睿这个人随心所欲惯了,某种程度上在感情上信奉‘爱情不是做出来的,但不做绝不会有爱情’这一信条,于是心态一放开,做起来更是无所顾忌。
  黑暗中,向晚忍不住紧咬住下唇,每次紧张时,她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
  “别咬自己,”唐辰睿拉下她的下颌,倾身吻上去,“我不会弄疼你的……”
  却不料,他刚说完,她就忽然闷哼了一声。
  唐辰睿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他听得出来,刚才她的声音完全不是沉浸在情*欲中的情不自禁,而是真实吃痛的声音。
  唐辰睿心里一沉:她该不会是……
  他忽然起身,打开了客厅的灯。水晶吊灯通明透亮,清晰照出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瘀伤,刚才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现在全部被暴露在光线之下了。
  向晚坐起来,抓了抓脑袋,满地找借口:“恩,我这个是不小心撞的……”
  唐辰睿脸色一沉。
  向晚哧溜一下就缩了:“……不是撞的。”
  唐辰睿盯了她一会儿,没有说什么,俯□,拦腰抱起她,把她放在客厅沙发山躺好。
  “刚才为什么不说?”
  ——你那么凶,我哪里敢说……
  向晚很气馁。
  她对金融风险行业一窍不通,所以对唐辰睿的工作性质没有任何了解,只知道他有时在家会在笔记本上看k线图,于是唐辰睿在席向晚心里的形象总体来说就是‘一个炒股的股民。’
  所以现在,向晚才分外气馁:堂堂一个检察官,居然怕死了一个炒股的小股民,这还有没有职业形象了!
  唐辰睿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这些伤,怎么弄出来的?”
  席向晚立刻在肚子里组织语言。
  她一定要告诉他,是这样的,如今世博来了,连中央都号召了,公检法要联合起来,积极向世博精神靠拢,确保人民过上一个和谐、安宁的世博年。因为,城市,让生活更美好~~
  打好草稿,向晚在心里反复演练了好几遍,务求达到以情动人!
  “世……”
  她刚开口,却忽听得唐辰睿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
  “敢用世博当借口,我现在就上了你。”
  向晚立刻闭上了嘴巴,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一句‘better city,better life’吞进了肚子里。
  
  6、兵不厌诈(3)
  唐辰睿站在沙发前,居高临下盯着她看了几分钟。
  唐辰睿这个人,虽然平时总是一种悠闲散漫的样子,但我们的辰同学年纪轻轻就已经掌控得住拥有数十万金融精英员工的投资银行,那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显然已经深入骨髓,即使脸上还是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但俨然已经十分镇得住场。
  席向晚和小白兔排排坐在沙发上。
  小兔子很有灵性,几乎是立刻就敏锐地感受到了唐辰睿此刻散发的不良气息。小兔子很机灵,装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向晚虽然摸不透唐辰睿的心思,但此时倒也忽然机灵了起来,知道跟着兔子总是没错的,于是也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于是,在唐辰睿强大的气场面前,沙发上的一人一兔都默默地趴着不吭声,用以躲避那种无形的压力……
  果然,唐辰睿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什么,自顾自转身准备走。
  向晚连忙站起来。
  唐辰睿微微侧身,眼风一扫:“坐好。”
  向晚立刻又坐好。
  唐辰睿走进卧室,一分钟后又出来了,手里拎了一个医药箱。
  走到她面前,唐辰睿挑挑眉:“脱衣服。”
  “……啊?”
  “脱不脱?”
  向晚再怕他,到底也还没有怕到一个‘他说脱我就立刻扒’的地步,鼓起嘴瞪着他,不脱。
  唐辰睿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药箱,忽然俯□,伸手解开了她睡衣领口的纽扣。
  “喂——!”她立刻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用眼神抗议。
  唐辰睿也没松手,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把衣服脱了,上药。”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她还以为他要把她那个什么了呢……
  当然了,她再傻也知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傻兮兮地说什么‘谢谢你啊,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啊~’这种话。刚订婚时她就犯过这种低级错误,在唐辰睿送她钻饰礼物时,惊诧之下她这个无产阶级一不小心就圣母了一回,连连摆手说‘谢谢你,不用了,我不能要’,惹得唐辰睿二话不说调*教了她一晚。最后,向晚这辈子也会记得他的话——
  “我不喜欢贪得无厌的女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出其的温柔,然而话锋一转,本质就显现出来了:“……但是,我送出去的东西,也绝不允许别人说不要。”
  ……
  得罪唐辰睿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这句话有两个人站在朋友的立场告诫过她,一个是韩深,一个是唐易。
  唐辰睿这个人有一种阴险的美丽,他整个人、说的每句话,和他做的一切事都一样,看似悠闲而淡漠,好似全然漫无目的,实则步步阴险,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在哪个点上。应对这样的男人,最安全的方法无疑只有沉默。
  吃一堑,长一智。
  思此及,向晚挠了挠头,立刻自己动手解开了睡衣纽扣。
  ……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安静地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某些时候来说,唐辰睿这个人是很绅士的,比如现在,绝不会出现‘擦药擦到一半忽然扑上去滚床单’这种事。
  向晚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线条分明,整个人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气质清冽。向晚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感慨:看来男孩子果然要从小养在一个比较好的环境里,才能由骨子里透出这种优雅的气质。
  按理说,做到一半忽然被迫停下来,是个男人都得发飙,可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闲闲的样子,看不出他究竟是高兴还是生气。
  向晚撑不住了,决定向组织靠拢一下。
  “其实,现实中打架这种事,我也很不喜欢的……”恩,首先,坦诚一下认错态度。说的内容真假不重要,关键是要表现出这个态度!
  果然,唐辰睿淡淡地附和了一句:“哦……?”
  我国汉语言就是这么博大精深。
  简单一个语气助词,就可以表达出反问、疑问、应和、无意义感叹等等一系列不同的意思。
  他一有反应,向晚精神上就松懈了,想也没想就以为他不生气了。
  一松懈,她就忍不住说溜嘴了:“你有没有见过现实中的群殴?见过了你就会知道小说都是骗人的,现实中的群殴太混乱,不符合我的审美观。”
  唐辰睿作思考状:“你的审美观是……?”
  “江湖儿女!两边人马一相逢,互相抱拳:‘英雄请了!’!”
  唐辰睿微微笑着摊一摊手:“所以,您的意思是,您其实打得还很委屈?”
  “当然……”向晚终于醒悟过来,舌尖打结猛然一缩:“……不是。”
  收起笑容,唐辰睿眼帘一抬,面无表情扫她一眼。
  他的眼神其实并不是什么‘冰冷的’‘冷酷的’,事实上那一眼几乎没什么情绪在里面,可就是被他这么缓缓一眼,向晚立刻缩了。
  “这个事……我可以解释的,”向晚吞吞口水,这话她好久以前就想对他诉苦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解压方式的,你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睡觉,可是我压力大的时候就比较……”向晚闭上了嘴巴,用表情在脸上写满了五个字:手痒,想揍人。
  “……”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坦诚的女人,唐辰睿看着她的眼神简直有点像在看稀有动物。
  但毕竟她说的也是实话了,提出订婚前他就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看上这样一个女人不是她的问题,而是他的眼光有问题。
  思及此,唐辰睿放缓了手上为她上药的动作,声音也缓和了下来。
  “工作上有压力?”
  向晚支支唔唔地‘恩’了一声,并不多言。
  看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唐辰睿停了停手里的动作,三秒钟之后,了然。
  “……今晚又要写三千字的检讨书?”
  “……”
  向晚‘唰’地一下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唐辰睿答得漫不经心:“因为我会用脑子……”
  向晚黑了一下脸。
  什么会用脑子?是因为当领导的都一样,虐待起下属就有垃圾那样的思考方式吧!
  就比如他第一次看见她咬着铅笔头痛苦地写检讨书时,他端了杯清水往旁边一站,就这么闲闲地看着她痛苦,等她写完了他也喝水喝完了,慢悠悠地感叹一句:“如果我有你这样的下属啊……”话说一半,摇摇头,自顾自走出去了,留下一个黑了脸的向晚。
  也因为此,向晚留心注意了一下唐辰睿手下的高管们,一旦做错事会有怎样的下场。最后,当目睹了那些高管们被唐辰睿搞成什么样子时,向晚心中的震撼性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
  同志们,知识分子坏起来绝对要比普通坏人……垃圾十倍啊!
  很多时间里,唐辰睿之所以始终能提前预料到某项决策的垃圾后果以及严重性,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善于站在垃圾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所以,唐辰睿这个人,在席向晚心里的形象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脑子一流,人品三流。
  当向晚正偷偷鄙视着辰同学的三流人品时,忽听得他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话。
  “要不要我帮你?”
  向晚‘啊?’了一声,“帮什么?”
  唐辰睿为她擦拭好肩膀处的一道伤口,俯□,拿起用酒精擦了擦手消毒,准备继续下一处伤口,答得很随意:“三千字的检讨书。”
  “……”
  席向晚当即陷入天人交战!
  唐辰睿所说的‘帮忙’,向晚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倒是他忽然而来的大方让席向晚陷入了异常矛盾的境地,她堂堂一个检察官,连写份检讨都要男人帮忙,这是不是太那个了一点……?但如果推说‘不用’的话,又是他主动开的口,这不是要她把好处往外推么?苏记者说过,有油不揩即傻蛋。她很动摇的……
  刚这么一想,向晚就忽然想到伟大的苏记者了。曾经某次机会她认识了苏小猫同志,协同作战,结果两个人双双抗命,当场和人打了起来。小猫打架不行,打小报告煽动群众倒是行的,打到一半开溜出去找来一帮农村大汉,煽动群众为了正义冲锋陷阵,她就拼命把向晚往外拉,边拉边说‘你傻呀你傻呀这么拼命干什么!’。
  做了坏事就要有做坏事的觉悟,回程的路上,向晚抓紧时间在车上写检讨,苏记者倒是很悠闲,躺在座位上睡大觉。下车时,向晚正好奇小猫要怎么向已经等着抓她的唐劲先生和新闻集团的领导解释时,只听得苏记者已经先发制人吼起来——
  “是他们先动的手!真是他们先打的我!五个人打我一个!一拳挥过来!”
  所谓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要让自己都深信不疑,伟岸的苏小猫记者显然已经达到此种高境界了。话语中那愤怒中夹杂颤抖的音调,还有那么一丝被迫动手的无奈,完全被她活灵活现地演绎出来了,再加上细节描写,完全就跟真的一样。
  回忆到这些事,向晚顿时什么心理障碍都没有了。靠男人就靠男人吧,垃圾就垃圾吧,好歹还有苏小猫这种人在道德的底线上替她垫背着。她怕个毛!
  向晚厚着脸皮,一咬牙:“恩,那谢谢你了……”
  唐辰睿倒是没想到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复杂的心理活动,‘恩’了一声,打了个电话给韩深:“老规矩,三千字,明天交给我,注意要写出真情实感。”
  向晚只听得韩特助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出其的愤怒出其的激动:“唐辰睿!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八份了!……”
  向晚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们的韩特助再愤怒始终还是个有道德的文化人,不会骂人,骂来骂去也不过就是‘唐辰睿你无耻’‘唐辰睿你无耻至极’这两句话,听得唐辰睿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手指一掐地就挂了电话。
  在这一刹那,席向晚心里的感觉的确是近乎于感动和无耻的‘有个未婚夫真的很棒啊……’,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装嫩装乖傍大款啊……
  于是,在体会到傍大款的爽之后,席检察官立刻掐灭了心头那一丁点‘应该自己写检讨’的良心,迅速朝着苏记者那个垃圾的方向堕落了。
  
  7、相处(1)
  “这两天记得上药的地方不要沾水,发炎就麻烦了。”
  “唔,知道了。”
  唐辰睿收拾好药箱,一抬眼,看见席向晚揉着已经被饿扁的肚子,正忙不迭地把爪子伸向茶几上那块啃了一半的吮指原味鸡。
  唐辰睿走过去,二话不说把那全家桶扔进垃圾桶。
  “这种东西以后不准吃。”
  “!!!”向晚郁闷地转头看他:“我用七十八块钱买的!”都涨价了!
  唐辰睿以一种身高上以及精神上的双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回餐桌旁拿了刚才买的巧克力慕斯,慢吞吞地走过来,放在她面前。
  “……”向晚打开一看,有点小惊喜:“给我的?”
  这不是废话么,这个家里喜欢吃巧克力这种东西的也就她了啊,他和兔子都不屑吃。
  唐辰睿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姿态闲适,看见她正埋头吃得欢,唐辰睿难得善良地没再去吓她,端着玻璃水杯去厨房了。
  身后还传来向晚含糊不清的声音:“你还买了一大包小饼干是不是啊?我看见了,就在餐桌上,五颜六色的小饼干。”恩,唐辰睿买的,上面全是德文,她看不懂,但再笨也知道肯定是高级品。
  言下之意是:她能吃不?
  唐辰睿对这种小事一向不屑一顾,‘恩’了一声算是回答。
  向晚抓起一块小饼干放进嘴里,嚼完咽下,又抓了一小把慢慢吃。
  边吃边建议:“唐辰睿,这个小饼干不错,但我不喜欢胡萝卜口味的,你以后能不能买巧克力口味的?”
  唐辰睿连头也没回,声音悠悠地传来。
  “那是兔粮。”
  向晚:“………………”
  趴在餐桌上吃完小蛋糕,向晚摸摸肚子,完全还没饱,正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唐辰睿已经从厨房端着一碗海鲜粥走出来了。
  把粥放在她面前,他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旁发话:“去洗手,喝粥。”
  “那你呢?吃晚饭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一点?”向晚站起来去洗手。
  洗完手回来,只见唐辰睿就那样悠闲地靠在餐桌旁,手里拿了杯冰水不紧不慢地喝,含在嘴里,似在回味,咽下去,喉咙口发出一声细微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格外勾人。
  看见她回来了,他才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倒时差,我没胃口。”
  “哦……”
  向晚搜肠刮肚只想到这么个感叹词,挠了挠头,坐下喝粥。
  唐辰睿靠在一旁忽然问:“你今年几岁?”
  “唔,”向晚咽下一勺粥,舔舔唇回答:“二十六。”
  唐辰睿勾一勾唇,喝一口水,不表态,随口问一句:“你知道正常情况下,一个普通的二十六岁女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么?”
  向晚挠挠头,她想唐辰睿这人去了趟美帝国主义国家是不是时差还没倒过来所以变傻了?
  看见他在等她回答,向晚赶紧配合地摇摇头:“不知道。”
  唐辰睿拖长了音调,“逛街,购物,谈恋爱。风花雪月,花前月下,有情饮水饱,拿青春赌明天……”
  他还没说完,向晚‘噗’地一声就喷了。
  “你搞笑咧,那是十六岁!”
  唐辰睿垂下眼,慢悠悠地扫她一眼。
  立刻成功地让向晚又缩了回去。
  “……二十六岁、二十六岁。”
  唐辰睿放下玻璃水杯。
  “这么爱打,为什么不去当警察?”
  向晚显然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直觉地摇摇头:“我不想当警察。”
  “哦……?”
  “因为检察官是最后一个能为死者说话的人。”
  这话一说出来,两个人同时停了停动作。
  向晚微微有点吃惊,也有些懊恼。
  她怎么和这个男人聊得那么深入了呢?这话题太沉重,绝不适合谈情说爱。
  在她心里,这种话应该是当到了耄耋之年时,对着同样已经老去的伴侣,相扶相持时聊的。如果她和一个男人可以一路相扶走到那个时候,夫妻之间风雨同舟数十年,那么,关于理想、信念、意志的这些话题才值得聊,也才可以聊。
  也因为此,她甚至都从来没有和哥哥聊过这个话题。
  向晚咳了一声,清清嗓子。
  “城里孩子不怕官,乡下孩子不怕狼。你不用担心我,我在每次行动前,都衡量过分寸的,”她对他笑了下:“毕竟,你在席家那么……的时候,注资了那么庞大的一笔资金,我总得让你……物超所值才行。”
  既然这位女主同学自己把订婚的原因说出来了,那么笔者也不打算替这两位瞒着了。是滴,席小姐之所以处处忌惮辰同学,在他面前完全不敢放开手脚,归根到底原因就是一个字:钱。
  ——千万别说什么‘钱不重要,精神高于一切’这种大话。
  毛主席那个计划经济吃大锅饭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市场经济一上台,私有制一奋起,房市天天涨,股市天天乱,钞票这种东西能不重要么?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香港那位梁洛施小姐和小超人李泽楷的事最近闹得轰轰烈烈,这事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未婚少女为一个中年大叔生了三个私生子,这要放在以前可是要被浸猪笼的大丑事,可是现在呢?却引得全世界部分女性同胞集体羡慕之,原因只有一句话:钱不是万能滴,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滴。
  席向晚是个懂得历史发展的人,不抵触,不反抗。事实上,她也反抗不了。
  所以,当初席家困境之际,唐辰睿一句话,放手数十亿资金股权注资进去,向晚心里的感动……也不是没有,但更多的却是对当今社会贫富差距的巨大现象有破口大骂的冲动:这些资本家,油水真不是普通的足啊!他娘的,当年的热血青年革命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打土豪废劣绅到底是为哪般……
  骂完之后,问题来了。
  他要和她订婚。
  直到很多年以后,席向晚才知,从一开始,唐辰睿表现出的所有无常、复杂与轻描淡写中暗含的幽幽诡异,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为爱发的疯。
  可惜当年,她不懂。
  也是,潜规则也有潜规则的行规,一般而言,都说低产阶级喜欢包养发廊洗头妹,中产阶级喜欢包养女大学生妹,高产阶级则爱好包养模特明星妹。什么时候你听说过有人喜欢包养检察官的?!
  所以,向晚从一开始就很清醒。
  “我和你虽然订了婚,但如果将来……”
  话到这里,向晚顿了顿,想起上层圈子里某些男人流行的一些做法。
  典型的例子就是圈子里某个大企业老板的五个儿子组成的‘大不列颠嫖*娼团’。
  这个‘大不列颠嫖*娼团’,当然不是真的从大不列颠来的嫖*娼团,人家公司在证券交易所正式挂牌交易的名称可是很光明的,叫‘大不列颠金融投资股份集团’。
  为嘛后来有了那么低级又响亮的绰号呢?原因就出在那大集团老板的五个儿子身上。这五个儿子开创了上流社会的‘订婚玩女人’风潮,以订婚为名行嫖*娼之实,一年之中的未婚妻换换一大堆,法律也拿他们没办法,吃了亏的女孩子们只能自认倒霉,谁叫家里欠人家钱呢。
  想到这些,向晚心里就一阵凉意。
  虽然从外表看,唐辰睿真不像是那种人,但他是连那个大不列颠嫖*娼团见了他都怕的人,可见这个男人一旦坏起来更加不会是什么好鸟。
  唐辰睿站在一旁,温和地问:“如果将来……怎么样?”
  对这个男人,席向晚显然缺乏应有的了解,她不知道有的时候唐辰睿的温和其实并不是真的温和。
  听到他问了,她也就单纯地说下去:“如果将来,你想取消婚约,不用顾虑我,我会听你的。”
  唐辰睿忽然俯□,伸出手指擦拭了一下她的唇角。
  向晚抬手想自己擦,“我沾到粥了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流连在她唇角的手指没有松,缓缓游移上她的唇摩挲过去。
  他看着她,表情很温和。
  “刚才那些话,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
  向晚有点被惊到,一闪神的瞬间,只觉嘴里一疼,齿关忽然被他强行撬开,他的手指伸进来,深浅交替的进出动作,带着那么明显的性暴力暗示。
  他对她微微笑了下,声音很温柔。
  “……订婚也是婚,如果我再听到你说那种话,婚内强*暴这种事,我做的出来哦。”
  
  8、相处(2)
  配合着暗含深意的动作,唐辰睿那句话一说出来,席向晚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确切地说,是傻了。
  唐辰睿这个人很复杂,现在他的样子更是诡异得不行,明明嘴里说着那种性暴力的恐吓,脸上却有温和笑容,甚至在收手的时候还不忘把她额前散落下来的发丝拢到她耳后,温柔的姿势,与他方才说出口的话语形成强烈的对比。
  如果此时此刻换一个普通女人在这里,说不定来句‘你讨厌~~’撒娇一下就蒙混过去了,可惜席向晚一向不走寻常路,理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被人恐吓,就要一脚踢过去……
  她这点小动作实在太符合她的一贯作风,唐辰睿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接下来的动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踢过来的右脚。
  论脑子她比不过他,论身手她居然还比不过他!
  向晚这下被惹毛了,瞪圆了眼,“你——!”
  唐辰睿非常有耐心,温和地问,“恩?怎么?”
  怎么?你说怎么!向晚脑门上青筋直冒。
  公然恐吓,他鄙视她的智商也就算了,居然还鄙视她的还手能力!向晚这下彻底炸毛了,她很想骂一点既具深度又有力度的话,可是她沉痛地发现那种操来操去的话自己一句也不会骂。
  最后向晚瞪着他,骂了一句她自己觉得最流氓也最具反击力度的话——
  “……不要脸!”
  唐辰睿顿时就笑了。
  呵,他的向晚,薄怒轻嗔亦风情。
  他很悠闲地紧紧握住她踢过来的右脚,手指从她腿上一路向上滑过去,睡裙下摆就这样被他一寸寸地往上褪,到底为止,唐辰睿停住手,视线往她裙底风光处一扫,要奸不奸的样子存心让她的脸暴涨成猪肝红。
  他好整以暇地对她笑一笑,“人不要脸可平天下,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
  向晚目瞪口呆,这下她是真傻了。
  她万万没料到唐辰睿居然能应对出这么无耻的句子,瞠目结舌望他半晌,向晚硬生生憋出两个字:“……你牛。”
  他妈的,太牛叉了,连不要脸都能被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唐辰睿笑了起来,放开她的腿。他本来就是逗她好玩,调*教老婆这种事要慢慢来,急不得,今天到这种程度可以了。
  向晚面前的海鲜粥才吃了一半,唐辰睿碰了一下碗,“都凉了。”
  他的声线是一贯的平稳和悠闲,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摸了摸她的脸,他温和地道:“厨房里有保温的热粥,再吃一点,恩?”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玻璃水杯,边喝边往厨房走去——
  就在这一秒,忽然有人从他身后挟住了他的手关节,一个用力把他拽回来,趁他闪神之时,唇间忽然被人赌上了一股湿热的气息,同时下唇被人重重咬了一口。
  “……”
  唐辰睿的手被迫一松,手里的玻璃杯掉在地毯上,晕开一滩水色痕迹。
  唐辰睿的唇,色泽偏淡,此时却一下子加深了颜色,他抬手摸了摸,下唇被人咬破了皮,一点点血腥味渗进嘴里,勾起本性中沉睡的不明因子,蠢蠢欲动。
  抬眼,席向晚抬起手背擦嘴的动作顿时映入眼帘。
  她朝他抬抬下巴,有股傲气在里面,“不就是不要脸吗?谁不会了。”
  向晚本来觉得要说出这种王八蛋话委实太要命,她还怕自己临到关头说不出口,毕竟苏小猫那个小王八的境界不是人人练得来的,否则唐劲也不会把她当成个宝疼在手里。
  但一旦吼出口了,向晚却忽然豁然开朗。
  对啊。人不要脸,天下可平。既然这样,在他面前她还要脸干什么,这不是傻么!
  这么一想,向晚顿觉心中无比畅快。
  唐辰睿弯腰,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的玻璃杯,手势温柔地把它放在桌上。然后,抬起眼眸,微笑。
  “向晚,我告诉过你的,这么冲动的性子,会很容易吃亏的哦……”
  他不常叫她的名字,以至于偶尔听见他叫起她的名字时她都有一种温柔的错觉。席向晚被他这一瞬间的声音和笑容所蛊惑,闪神了一秒钟。
  就是这仅仅一秒的时间,唐辰睿忽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出手扣住她的腰,用力把她的身子扯进他怀里。他单手反扣住她的双手,同时左腿以一种强制性的力量挤进了她紧闭的双腿间,不轻不重地往上顶。
  向晚倒抽一口气:“唐……”
  话才只说出一个字,嘴就被人封住了。不是情人间羞涩的浅尝辄止,而是彻底的侵略与占领。舌尖滑过她的口腔内壁,灵巧一勾,紧紧咬住她来不及逃窜的小舌,拖出来,含进他嘴里,火热吮吻。一下又一下,他有节奏地戳刺在她的舌尖处,一深一浅的交替,再加上身下他的腿有意无意地一下下顶撞,全部加起来,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性暗示。
  与sex有关的一切,他唐辰睿从不喜欢装模作样玩票性质的玩法。就算只是接吻,也必须深入到这个程度才够。
  不多不少,三分钟交缠。
  席向晚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极度缺氧,当他终于放开她的时候,她踉跄了一步差点站不稳,被他一把扶住。
  “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冷空气猛然被吸进气管,与方才火热的气息形成强烈温差,她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唐辰睿好耐心地拍着她的背,很像是温柔的诱哄,等她慢慢顺气下来。
  他掏出口袋里习惯随身携带的纯白色手帕,抬手缓缓擦拭她的唇角。激烈交缠中被溢出的水光,残留在她唇边,闪着晶莹水色,禁忌而妖娆,一点一点被他手中的手帕拭干净。
  拂过她额前的头发,唐辰睿摸了摸她被吓傻的脸,笑容很温和。
  “听话,不要随便尝试我的底线,我告诉过你的,很危险。”
  
  9、相遇(1)
  养生学家说过,人们夜晚如果想要顺利入睡,并且拥有一个高质量的睡眠,那么睡前最好不要做太多刺激神经系统的事,比如大吃太多,比如大笑太多,再比如热吻太多……
  于是,在睡前经历了唐辰睿给的那样一个强制性震撼教育之后,席向晚这一晚毫无意外地,失眠了。
  望着窗帘外黑漆漆的夜空,看着满天群星闪烁生辉的样子,她想起以前在席家的日子,晚上睡觉也是这样,从她的卧室窗户往外望,看见的也是这样挂满星星的同一片天空。
  什么时候起,陪在她身边的人,竟变成了唐辰睿了呢?
  短短时光,物是人非。
  向晚的心思悠悠地飘回了半年前……
  那个时候。
  她的生命中还完全没有‘唐辰睿’这三个字,哥哥也还没有远走美国,她在席家的生活一如既往地简单而单调,用句简单的话形容就是:‘小姐的身份跑腿的命’。
  某个傍晚,向晚负责一宗案件的上庭公诉,下庭后就像平常一样回了家。刚走进席家花园,检察官的职业敏感就让她感到了家中气氛的些许不平常。
  正在花园里小心翼翼地指挥佣人们在花园小径旁摆放兰花的管家,看见她回来了,连忙对她打招呼。
  “小姐回来了啊?”
  向晚笑着向管家问好,同时好奇:“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居然这样劳师动众,“现在不是兰花开花的季节,这些花是特意买的?”
  “是,夫人特定交代的,”管家告诉她:“今晚有位贵客要来,夫人交代家中一切都按着那位客人的喜好设置。”
  “啊……”
  向晚对席家的客户不甚了了,所以也只在心里单纯地感叹不知是哪家的大人物要来,连席母都对之如此重视。
  正和管家聊着,只听得别墅门口一声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略显苍老,却威严十足:“向晚。”
  管家连忙退下,向晚小跑过去,恭敬地叫了声:“阿姨。”
  ——这就是她的懂事之处。
  在这里十三年,席向晚从来不会矫情地来一句‘妈~~~’什么的称呼,人家收养你,不见得有多喜欢你,多给你一双碗筷,也不见得就是打自心底发自真心的接受你,既然她知道这个事实,那做人还是有自知之明一点比较好。
  席母的态度,一如既往的符合她董事长的身份,威严、冷峻、不苟言笑:“今晚有重要的客人要来,容不得半点差池,你明白么?”
  她这么一点就透的人,如何不懂。
  “是,我知道了,我今晚会呆在房间里,不会打扰到您的。”
  上楼回房的时候,在楼梯转角处遇到在这个家里她最喜欢的人。
  “哥哥。”她叫了他一声。
  席向桓刚从书房出来,忙得焦头烂额,听到声音是她,严肃冷然的样子才稍稍缓和了一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今晚家里有位重要的客人要来,姓唐。”
  “啊……”
  向晚这下是真叹服了。不知道今晚这客人是谁?来头这么大。
  她挠挠头,懂事地退场,“那我回房了哦。”
  席向桓点了点头,一贯的严肃自持又不苟言笑,看着她的背影顿了三秒,他出声喊出她:“向晚。”
  “啊?”
  他走上楼梯,走到她身后一层台阶处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卷巧克力,放到她手心里,声音里有抱歉:“又让你受委屈了。”
  她在这个家里,从来没有被正面承认过,每逢席家重要场合,她都只有回避的份。这种滋味,旁人无从体会,只有她自己清楚。
  向晚摆摆手,“没有……”他对她很好,这样就够了。向晚朝他挥挥手里的巧克力,“我有这个就够了。”
  ……
  现在想来,她那时的确是处于‘有情饮水饱,拿青春赌明天’的少女阶段。
  拿了一卷巧克力,她就乐不思蜀了,就像三流小说里写得那样,‘吃着爱的糖果,心里像蜜一样甜’,连晚饭也没吃。回房后觉得困,前几天身上的伤又隐隐地疼,于是她就决定先爬上床睡会儿觉,等睡醒起来,估计那位贵客也应该已经走了吧。
  事实证明,她忽略了自己这具年轻的身体正处于发育阶段这个事实,于是,没吃晚饭的后果就是,当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纯粹是被饿醒的。
  起来喝了两大杯水,本想抑制住饥饿感,却没料到这种清肠的行为过了一会儿反而让肚子饿得更厉害。
  拿起床头的钟一看,PM11:21。
  ……
  也就是说,离吃早饭的时间还早呢。
  向晚抓了抓头。
  能不能下楼去厨房找吃的呢?
  席母不喜欢她和席家公事上有关的人有接触,这一点她是清楚的,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不过只是个外人,所以向晚此时才分外矛盾,万一现在下去,正好撞见那位贵客,这就实在太有瓜田李下之嫌了。
  可是,在自己家还要忍饥挨饿,这也实在是……
  向晚忍不住想:都这么晚了,那位客人也应该走了吧?就算还没走,那也应该住下睡了吧?这都快十一点半了啊,又不是国家总理,至于这么日理万机么。
  再说,家里地形她很熟,只要轻一点,去厨房也不会打扰到任何人的。
  如是一想,向晚大着胆子下楼了。
  人哪,就是不能有这样的自信,世界上的巧合的确是很多的,否则社会新闻里也不会常出现‘出差在外的老婆提前回家想给老公一个爱的惊喜,却没料到老公和小保姆正在床上翻滚’这种戏码。
  向往在厨房确实很小心,事实上她简直调动了她这辈子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以及和对头勾心斗角的所有才智和心机,只为在厨房顺利热出一碗粥填肚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短短一刻钟,热乎乎的小米粥出锅了,向晚连忙盛了一碗,尝了尝,端着粥就想立刻回房,坚决不在犯罪现场逗留一秒钟。
  然而,就是在她洗完小锅擦干净桌面准备走的这一刻,厨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有人按了厨房中央的吊灯开关,刹那间灯火通明。
  紧接着,一个温润的声音笑着传来:“既然大家饿了,那么就由我来做夜宵好了。我做夜宵的手艺,还要各位多包含啊……”然后是席母的声音:“哦?韩特助还会下厨?唐总监,您真是有一位万能型特助啊……”
  刺眼的亮白色灯光洒下来的一瞬间,席向晚心里猛地一沉。
  完蛋了。
  直觉告诉她,能让席家如此重视的客人,必然不会是简单的角色。尤其席母和席向桓都已经那么郑重地提醒过她,而这种郑重提醒造成的不良心理后果就是:她还没见过这位客人,就已经对这个人心生畏惧了,气势上输了一大截。
  当笑声停在厨房门口,脚步声也忽然停住了时,向晚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他们看见她了。
  向晚硬着头皮转身。
  应付这样的贵客,她本应该吃饱喝足,穿上新衣服,再画个淡妆,确保体能和意志都处于一个巅峰状态,这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棉睡衣,饿着肚子,因为刚睡醒,头发也散在肩头,再加上她不想走路发出声音,所以此刻正光*裸着双脚……
  向晚僵着抬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个陌生的男性身影,淡淡的笑容挂在唇边,无框眼镜背后的眼神很温润,一身的温和淡雅气质,甚至在看到她的时候还立刻微微向她颔首致意,这一个细小的动作中就淋漓尽致地现出了优雅的贵族气质。
  这位贵客……看上去似乎……不太难相处啊……
  向晚大着胆子挤出一个笑容,欠身致意:“唐先生,您好……”
  温润男子立刻笑了。
  “我不是,我姓韩。”
  啊?他居然还不是——?今天家里到底来了多少位贵客啊……
  向晚这下彻底傻掉了。
  下一秒,韩姓男子往旁边让了下,身后的三位,席母、席向桓、以及走在中间的一个男人,一起走了进来,而席向晚,也就这么毫无遮挡地,硬生生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了。
  这一边,向晚也终于,看见了那位贵客本人。
  即使很多年以后,席向晚也始终记得,第一次看见唐辰睿时,她有怎样的惊讶。
  太年轻了。
  他没有令人惊艳的姿色,却有足够引人遐想的细节。向晚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含着水波一般的温柔,即使当下他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向晚也不得不承认,这般男子,的确是能轻易勾人欲望的。
  这个男人一身深色西服,明暗交织的脸上挂着淡如雾的神色,好似有笑容,细看却又不见了,连表情都是不远不近,把一切心思都隐匿于眼底,不外露一分。和韩特助比起来,这个人显然更深沉,也更难应付。
  一看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类型。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好惹。
  他对她微微笑了下,语气里有丝恰到好处的询问:“这位是……?”
  要说我们辰同学,年纪轻轻就入主权利巅峰坐稳了执行总监的位子,绝不至于傻到说连一个女孩子的身份都搞不清楚的地步,再说我们辰同学狼子野心,本来就是抱着‘叨回窝吃了她’这种歹念来的,但这种时候,他那种强盗心理还不能现出来,聪明人都知道,装傻才是硬道理。
  果然,客人都这么问了,席母连忙答:“这是我收养的女儿,叫向晚。”话音刚落,一个冰冷冷的眼神就直直射向席向晚,示意她绝不能坏事。
  向晚当机立断,以她祖上三代贫农出身相匹配的纯朴本色,笑出了一个她这辈子最纯朴、最无害的笑容:“唐先生,您好。”
  ……
  后来,向晚每每想到她对他笑出的那个贫农笑容,以及那种客套的假话,再想到现在她动不动就向唐辰睿拍桌子的样子,基本是什么脸都不要了,就这样彻底拉近了和唐辰睿的距离。两相对比之下,自己都会忍不住一把冷汗。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那天晚上,接下来的过程无非就是握手、客套、相见欢。
  他和她握手的时候,她纯粹就是轻轻握了下他的手就放开了,就外交礼仪来说,这种握手方式是很失礼的。她大概是真的怕坏事了,他只见她急急躲到席向桓身边,低低地解释:“我肚子饿,下来找东西吃……”
  谁也没有看见,唐辰睿的脸色顿时微微一沉,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眼里对席向桓的那种信任和依赖,那么分明,对他而言,这真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呢。
  但唐辰睿是精通心理学的人,懂得如何掩饰内心真正情绪,脸上丝毫不露。只是当向晚向他道别回房的时候,他忽然出其不意抓住她的手,就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他温和地对她道:“天气冷,小心受凉。”说完,视线往她赤*裸的双脚上扫去。
  向晚有点惊讶,同时有点小感动。这人,很细心啊。连忙向他道了谢,没多想,急急地就跑回房间去了。
  席向晚不知道的是,她走之后,留下的四个人在厨房里进行的一场对话,唐辰睿三言两语放出来,就如海啸般,就此彻底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席母还招呼着:“夜宵的话,不知燕窝粥是否合唐总监的胃口?”
  唐辰睿眼帘一抬,脸上的笑容淡如雾,含义不明:“席董事长,您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来厨房,是为了喝粥的吧?”
  “您的意思是……”
  唐辰睿收起笑容,慢慢踱着步子转身,眼底深邃得不见底,挑开手里的底牌。
  “贵公司急需的三十亿周转资金,我可以一步到位全数股权注资进入,不以债权形式,而以股东方式入股,并且,贵公司的董事会席位我也只要求保留一位即可,一切经营决策,唐盛不会参与。”
  在场除韩深以外的两个人,在一刹那怔住。
  他这……就等于是在送钱吧?
  唐辰睿微微笑了下,一个眼神挑过去,示意韩深继续。
  收到指示,韩特助连忙开口,继续阐明。
  “三天以后,唐盛会公开对外出具一份关于贵公司的评估报告,贵公司如今的公众危机,唐盛的一份报告,足够挽救并且重塑贵公司昔日的公众信誉。”
  如果说席家对资金的需求很迫切,那么,对后面这一份报告的需求就更迫切。
  在场的都是行家,因此深知,唐盛开具的公开报告有多大影响力。
  2007年,唐盛出具了一份报告,仅以此一份报告就操控了香港HF银行。该报告说该银行的坏账准备会高达301亿美元,亏损会高达15亿美元。结果这个报告一出来,这家银行一周内就跌了四分之一的市值,股价一周内下跌百分之二十五。
  接着,唐盛又写了一份研究报告,高度看空某国石油,导致该石油股一周跌了12.82%,无数人大量抛出的同时,唐盛暗中大举买入,结果下半年,能源紧张,石油股大涨,唐盛全数抛出,将巨额利润席卷一空。
  唐盛甚至有能力操纵某些国家经济。2008年的YN危机,就是以唐盛为首的国际投行一再呼吁大家买入,在它的力捧之下,该国的股价楼价拉高,却在最后不知什么原因,所有资金全部撤出,股价楼价瞬间崩盘,只有一个不跌,就是通货膨胀,高达25%。
  这就是唐盛。
  完全有理由这么说,以唐盛为首的国际金融资本,才是金融海啸的真正背后操纵人。
  而掀起所有这一些惊涛骇浪的始作俑者之一,就是站在唐盛投行权利顶点的唐辰睿。
  唐辰睿的可怕,不在于他的强势,而在于他能够短暂的容忍与宽容,看似温和的表象之下隐藏着唯一的宗旨:长远的掠夺。
  所以,当唐辰睿的条件一说出来,席向桓几乎是本能反应地心里一沉,皱眉,顾不得仪表风度,冲口而出一句话:“你想要什么?”
  唐辰睿从不做亏本交易,他开出这么大方的条件,可想而知他 的居心叵测。
  仿佛像是存心要印证席向桓心里的惶恐与担忧,唐辰睿闲闲一笑,伸手碰了碰桌上刚才席向晚试粥时用过的一把勺子,属于她双唇的温度似乎还留在上面,让他□不可抑制地热了起来。
  一瞬间,席向桓的脸色大变:这个男人该不会是……
  唐辰睿转身面对他,眼里锋芒灼伤人眼,笑一笑,姿态诱惑,存心要他死了心。
  “席先生,你这么聪明,猜不出来?”他笑得漂亮:“……我的司马昭之心啊,都已经这么明显了。”
  ……
  那一年年初,向晚和检察厅的程亮、简捷一帮兄弟姐妹一起去爬山,去山顶的寺庙里求个平安,希望来年打架抓人一切顺利。临走时,算命先生忽然对她说:这位施主,恐怕你今年会有一道破身之灾……
  当时席向晚这等屁民嘿嘿一笑,笑得有点淫邪。
  灾什么灾,这是福音啊懂不懂!
  她的生活里基本就只有三个男人,老李检察长、程亮、席向桓。
  前两个男人,检察长都快抱孙子了,至于程亮,这男人就算被下春*药恐怕一见席向晚药力就自动作废了,在警校训练时就见过彼此的身体,两人称兄道弟得简直没有一点梦幻可能性。
  那么剩下的男人,只有席向桓了。
  席向晚这个闷骚的人几乎是抱着一种奸险的心态等待着破身的到来,她设想过很多可能性:也许哥哥喝醉了,终于一吐芳心把她一抱;也许席母忽然被她的诚心感动了,终于成就了一段佳话;又或许,她喝醉了,索性把哥哥强了再负责……
  她甚至为了这个事还在这年年末问候过老天爷:操!都要过新年了!怎么还不破!
  大概是老天爷终于被她这闷骚的诚心所感动,年末圣诞夜的那一夜,终于如愿以偿地派了个未婚夫把她给破了。
  只是,这个未婚夫不是席向桓,而是半路杀出的唐辰睿。
  
  10、相遇(2)
  很难形容当席向晚被席母告知‘订婚’这两个字时心里所受到的那种震惊心情。
  呆了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确定地问:“……订、我订婚?”
  席母不愧是冷面精英男席向桓的亲生老妈,冷面程度和儿子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微微点一点头,承认。
  即使当下是做着卖女求荣这种事也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高端姿态路线,话不多,只几个字——
  “向晚,席家抚养你十三年。”
  席向晚哑口无言。
  席母的弦外之音再清楚不过:十三年的养育之恩,你能视而不见吗?
  于是,那一晚,席向晚失眠了。
  她对唐辰睿木好感,对唐辰睿圈子里的那票唐姓亲友团也木好感。
  顺其自然地,那天晚上,我们的小席同学以追查犯罪凶手线索的精神锲而不舍地追到了唐辰睿的过去,追到了唐易和纪以宁的过去,追到了唐劲和苏小猫的过去,追到了这群人曾经的青葱岁月。(同志们,我们要相信一个闷骚的执着……)
  然后,这一追,追出的鲜血淋淋的结果,彻底让我们的小席倒抽一口凉气。
  就说那位和唐辰睿关系最密切的唐易同学吧,其和纪以宁的婚姻故事综合来说,小席同学就把它简略概括为如下几句话:富二代不幸家道中落,花季少女落入魔掌,被关禁闭,被夺初夜。最后惨遭沦为性*奴,被逼生下宝宝,为了孩子忍辱偷生,留在魔掌身边,付出血和泪的代价,誓将孩子抚养成人……(要说,前一半她还是猜对了的,至于后一半么……只能说闷烧的想象力是不可小觑的= =)
  一瞬间,这一悲惨而恐怖的故事在小席脑海中根深蒂固地牢牢定格。
  可见,唐易已经是这样禽兽不如(……我汗)的人了,和唐易这样的人交往密切的唐辰睿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似乎甚至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在不久的将来,唐辰睿拿着皮鞭和蜡烛,发出淫*荡的声音和笑容,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肉体和精神双重压迫,就这样把她变成了第二个任人宰割的纪以宁……(我们要相信一个闷骚的想象力是没有上下限的= =)
  想到这些,席向晚冷汗直冒。
  她这一辈子,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地毁在一个炒股的金融暴发户手里了吗?
  不行。
  不行!
  (……要说,这闷烧对我们辰同学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
  席向晚就这样冷汗直冒了一整夜,第二天,她再也坐不住了,直奔席氏公司总裁办公室,无论如何,哥哥都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何形容席向晚这一路狂奔去找席向桓时的心情呢?
  一句话形容:胆怯与悲壮同存。
  胆怯的是她孤军奋战,深怕席向桓也大义灭亲,浇灭她心头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悲壮的是她已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没有回头的可能,她要勇敢地同封建残余势力作斗争,毛主席将指引她前进的方向。
  于是,就在这胆怯与悲壮的双重心理压力下,席向晚一鼓作气直奔席向桓办公室,甚至在总裁秘书告知‘董事长和总裁正和各位董事在会议室开董事会’这样的消息时,也没有阻止得了她追求自由和光明的脚步。
  就在向晚做好了大力推门而入的准备时,忽然听到门内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拿自己妹妹的清白去换席家的未来!您要这么做,那么抱歉,我辞职!您不想想,当年是谁害得她无家可归……”
  话还没说完,会议室内就响起一个沉闷的响声,疑似耳光。
  仿佛被人戳到了心底最痛处,席母怒不可遏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席向桓你给我搞清楚!我们席家可从来没有欠过她什么!”
  ……
  结果那一天,向晚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做,一个人静悄悄地回家了。
  夕阳西下,夜色朦胧,浓雾浮上来,胭脂花静静开放,雾气沾染在上面,在花瓣上形成点点露水,用手一碰,凉的,一个不小心,滴下去就不见了。
  管家见她一整晚都坐在花园的台阶上,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晚上冷,小心感冒,回房吧。”
  她微微笑了下,动了动唇。
  “再让我坐会儿吧。”
  再过一阵子,恐怕她就不能再坐在这里了……对这里,终究是有了感情吧?
  “福伯,我要离开你们了……”
  本以为做好了极强的心理准备,却不料这句话一说出来,她仍是鼻子一酸,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一样。
  她想小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小说里通常都这样写:被收养的孩子到了一个新家庭,虽然一开始被穿小鞋、被排挤,但最终仍会以自身的性格魅力改变一切命运,所有的人都被她征服、被她感动,凡是青年才俊都会爱上她,凡是其他女性都会沦为炮灰,最后所有人都会紧密团结在以她为核心的组织周围,任由她一统天下,Happy Ending……
  果然这些都是假的。
  席向晚埋着头心酸地想,她好不容易长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年纪,还没来得及施展她的人格魅力呢,席家就已经一脚踢了她,把她发配边疆了。
  不是没有过阴暗的报复心理。
  愤怒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要用以下两种具体报复手段给以坏人沉重而致命的打击。
  ——她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用身体做价码,如同韩信忍受胯*下之辱那样,迷惑唐辰睿,虚与委蛇,咬紧牙关,付出肉体和尊严的代价,慢慢得到他的信任,暗中搜集唐盛的不法交易证据,最后亲手把他送进监狱,冷冷地告诉他‘我从来没有爱过你’,然后‘哦呵呵呵~~’放声大笑……
  ——又或者,她暗中周旋,挑唆唐席两家关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了让他们两虎相斗,她左手无间道,右手放冷枪,曲折!艰苦!漫长!煎熬!最后终于让她得偿夙愿,笑着看见他们两败俱伤的下场,而她,也已风烛残年……
  想着想着,她自己都被自己这种阿Q精神疗法逗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她席向晚有几斤几两重,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席母和唐辰睿,她斗得过哪一个?
  父母给了她一个完好无缺的肉身之躯,难道她要他们在天上看着她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憎恨中去吗?
  还有哥哥。
  席向桓在董事会上,在全体董事面前承受的那一巴掌,是她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轻。有兄如此,她复何求?
  轻怠人生,不行,不行的。
  直到很多日子以后,席向晚才知,席向桓为她承受的这一巴掌,给了她多大的错觉。自此让她陷入感情的盲点,以为世界再大只有席向桓身边才是永恒的乌托邦,彼得?潘的永无岛,在此方可肆无忌惮做回孩子,卸去周身盔甲,柔软以对,不争,不战,像个下了沙场的兵。
  而对唐辰睿,她是真正不曾懂得过他。与他恋爱,却从未导致婚姻,不知不觉中任由他一路走来沉陷于这一场感情的消磨、钝化和辜负,以至于到后来,他已经拿不出力气再对她讲一句“我爱你”。
  所以最后的走失,才是必然。
  
  11、小剧场(小番外)
  炮灰君邵医生又来了(* ̄︶ ̄)y
  某年某年某日,本城爆发X传染病,三位怕打针的唐太太被迫去邵医生的医院打针,话说,这种预防针打完之后,会出现一种副作用:一星期之内不能H。(众:你也太能扯了吧……)
  于是有了以下三个小故事。
  场景一:
  邵医生(凶巴巴):“小猫!不准跑!过来打针!”
  小猫(凶巴巴+1):“你敢给我打针我揍你哦!”
  邵医生(胸有成竹):“你不打针我就叫唐劲找茬干死你!”
  小猫(胸有成竹+1):“他干我?搞笑咧,我不会先去干他啊?︿( ̄︶ ̄)︿”
  邵医生(囧):“小猫你赢了……”
  小猫不肯打针,小邵敢对她用硬的,她就咬他,小邵不敢动,发短信搬救兵。
  半小时后,劲少爷到。
  唐劲(面无表情):“苏小猫你又皮痒了是吧?”
  小猫(勇敢ing,掀桌ing):“俺不打针!不打针!”
  唐劲(摊手):“不打针是吧?那么,你想陪纪以宁打麻将?”
  小猫(冒汗):“……偶还是去打针好了。”
  十分钟后,小猫打完针,揉屁股ing,眼泪汪汪ing。
  邵医生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唐劲道:“对了,这药有副作用,一星期之内,你不能和她做那事。”
  劲少沉默五分钟。
  五分钟后,唐劲(郁闷):“你怎么不早说。”
  邵医生(诧异):“现在说不是一样么?”
  唐劲(大郁闷):“她那么力壮如牛需要打什么针啊?你这个医生怎么当的!”
  邵医生(大囧):“我说唐劲你啊……”
  场景二:
  邵医生(善良滴笑):“以宁,过来打针好不好~~~~”
  以宁(弱……):“邵医生,能不能不打……?”
  邵医生(无耻滴恐吓):“以宁,你不打针唐易会找茬干死你哦~~~~”
  以宁(被吓住):“……”
  邵医生(得意):挖咔咔老子赢了!
  以宁打完针回家。
  上楼,抱海宝睡觉,委屈状,眼泪打转。
  唐易回家,上楼,进卧室,抱爱妻。
  以宁眼泪掉下来,唐易(大怒):“谁欺负你了?”
  以宁(不肯说):“没有……”
  唐易(捏起她下巴):“说,谁欺负你了?”
  以宁(委屈):“邵医生……邵医生说我不打针你就不要我……”(邵同学:喂喂!偶米那么说啊!T^T)
  唐易拿起行动电话,拨谦人号码,(杀气腾腾):“给你半小时的时间,做了邵其轩。”
  邵医生(哭):以宁你赢了……
  知道了不能H的副作用,唐易很阴郁,以宁很发愁。
  以宁(建议):“不然,你去冲个冷水澡……?”
  唐易怒。
  月亮升起,唐易狼变。不管了!都是月亮惹得祸!唐易无视小邵提醒,动手吃肉。
  以宁(真诚):“其实,我们可以秉烛夜谈的,我给你讲讲大学时我和存幻的故事好不好?”
  “……”
  唐易顿时欲望冰消,比浇冷水效果还好……= =
  场景三:
  邵医生(职业微笑):“席小姐,请打针。”
  小席(对医生没兴趣):“不打。”
  邵医生(磨牙):“你不打针唐辰睿会找茬干死你哦!”
  小席(挠头):“他不找茬一样干死我啊。”
  邵医生(满头大汗):唐辰睿那个混蛋……你赢了……
  小席不肯打针,小邵开始搬救兵,发短信给唐辰睿。
  十秒后,唐辰睿回复:“这药有什么副作用?”
  邵医生:“……………………………………”
  一分钟后,小席手机震动。
  唐辰睿短信到:“回来吧,不要打那针,我不找茬。”
  
  12、订婚(1)
  也许有人会问了,唐辰睿在席向晚心中的印象分这么低,她会不会做出电视剧里常有的那些狗血事呢?比如在订婚前夕,跑去对席向桓告白,并要求与之发生性关系,泪流满面地说‘哥,我现在是你的,将来……也仍然是你的’云云,然后抱着敷衍的心态再去应付将来的未婚夫……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诚然席向晚对唐辰睿暂时木好感,但她绝对不会做出以上那种狗血天雷事,理由是什么呢?那是因为我们的小席同学,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种很纯洁很干净的想法,你说她是精神上的洁癖也可以,在她认为,婚姻和感情都是神圣的,订婚也是婚,不管唐辰睿出于什么目的要和她在一起,既然她已经决定要和他在一起了,那么她一定要对得起良心才行,具体表现为:不三心二意、不脚踏两条船、她一定要用一种积极向上与健康的心态迎接新生活……
  当然了,不可否认的是,潜意识里,席向晚还有这样一种心理压力:既然席家拿了他的钱,那她就不能再对唐辰睿摆出一副‘婚姻崇高,你不能拿我这样那样’的姿态了,事实上他的确有权利对她这样那样、那样这样,这个觉悟她一定得有才行。
  小席的精神世界是豪迈的,总之她觉得,一个人出来混,总得遵守……起码的江湖道义才对。
  就这样,订婚的事情定下来了,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圣诞夜的晚上,正式的订婚宴。
  唐辰睿在上午打电话给她,约她中午在一家礼服店见面,试穿一星期前他们一起挑好的今晚要穿的礼服。
  席向晚接到电话时一口答应,态度端正得不得了,可是一个转身接到上级‘去现场’的命令,她立刻又自然而然地就把唐辰睿的那件事忘光光了。
  下午四点,收工返回,她才猛然想起来还有个未婚夫在礼服店等着呢!同时抓起手机一看,小席惊喜交加:惊的是行动电话上果然有三条未接来电,喜的是她放了他一天鸽子居然只有三条未接来电!
  要说我们的小席,深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之道,绝不以身试法,认错态度相当好,朝程亮甩下一句‘我赶时间,借你车用用’,当即骑了程亮的自行车就往事发地跑去。
  惹得程检察官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一脸匪夷所思:“她是猪脑袋么?赶时间的话怎么不问我借四个轮子的车,抢我的自行车干什么……”想他那辆自行车还是他前几天特地买来,只为了晚上和女朋友去校园兜风怀念青春用的……
  场景,转。
  礼服店里。
  唐辰睿的耐心不可谓不好。
  从白天等到傍晚,等了整整五个小时,脸色也没有沉下过一丝一毫,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样子,所以他也不以为意,好整以暇地翻看着手里的礼服式样图,好耐心地看着礼服店里的试衣小姐把礼服的效果一件件试给他看。
  倒是一直陪着他的韩深始终谨慎,深怕席向晚误了订婚宴时间,几次三番对他说:“我去接她好了。”
  “不用,”唐辰睿答得心不在焉,无所谓的样子,“她在现场,随她去。”
  过了几分钟,没等来席向晚,倒把约好的亲友团等来了。唐辰睿订婚,少不了唐易和唐劲过来作陪。
  唐易的视线往整个空间一扫,只看到男主没见女主,唐易唇角一翘,看着唐辰睿的眼神很是玩味:“今晚就是订婚宴了,还敢这么公然要你等的人,可不多啊……”
  就知道会被他笑话,唐易这个人,绝对的霸权主义,眼里只看得见自己老婆,好像除了他自己老婆之外,别的女人都不是人似的。
  唐辰睿慢条斯理地回击,“唐易,美人不是只有纪以宁一个……”
  一个眼神挑过去,辰同学对他自己的未婚妻显然很有信心:等着吧,一会儿也让你们这群土鳖开开眼界,晓得啥叫美貌,啥叫素质!
  大概是连上天都被他这没理由的自信感动了,下一秒,立刻把我们的女主送到了现场。
  “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随着门被打开,一个灰头土脸的人顿时映入所有人眼帘。
  都说检察官的形象应该是这样的:制服,精英气质,一流形象,绝对的高端路线。
  诚然,大部分的时间里的确是这样没错的,但也有那么一小部分时间里,他们也可能是……灰头土脸的。
  这样的例子在影视剧里不胜枚举,比如韩剧里的权赫俊检察官,一贯的温润气质型精英,也有那么一刻不得不和黑帮群殴而被送进医院;再比如日剧里大名鼎鼎的久利生公平检察官,在木村大神的演绎下,那一身土黄色羽绒服下囧雷囧雷的样子就多得去了……
  而我们的小席,诚然她不是故意的,但这一刻,她确实与偶像剧同步了一回,顶着一张沾满灰尘的大花脸,就这样以一种绝对土鳖的样子登了场。
  在场的男人,唐易、唐劲、韩深,在刚开始的那几秒,无一不是处于‘……’这样无语的状态。
  虽然知道唐辰睿的眼光一向是与众不同的,但确实没想到这男人居然能不同反响到这个地步。
  唐易对唐辰睿的私生活木兴趣,对唐辰睿的未婚妻也木兴趣,于是他也没调查过这未婚妻究竟是什么身份,只想见了面了自然也就知道了吧。
  于是现在,看到了席向晚,我们的唐易同学才分外在心里感慨万千,他想男人还真是不能多受刺激和打击啊,以前他们总取笑唐辰睿洁癖重娶不到老婆,大概这家伙有了心理阴影,索性豁出去订个婚给你们看看。
  此时此刻,唐易颇有些对不住唐辰睿的感觉:这家伙急着大步流星奔小康的心态他们是可以理解的,但这家伙也不至于真要去做农村女婿吧……
  实在不能怪唐易有这种偏激的想法,因为连唐劲在看见席向晚的第一秒时也被她那个样子冲击得脑子里只剩下‘没想到真有比小猫更农民的人存在啊……’这样的想法。
  纵然是唐劲这样好修养的人也忍不住悄声问一旁的韩深:“唐辰睿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独特了?”
  韩特助摊一摊手,表示很欣慰:“他终于懂得欣赏内在美了。”
  唐劲:“……”
  而这一边,席向晚显然没料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等着她,她以为只有唐辰睿一个人,因此也没多注意自己的外表形象,只想着朴素一点就朴素一点吧,脸上稍微脏了点进去洗把脸就好了吧。注重外表这种事,肤浅!她的人格魅力可是闪亮闪亮滴!
  可是一推门进去,向晚那人格魅力的自信气势就去了一大半。
  旗舰店里的四个男人,除了唐辰睿以外,其他人都站着,正以一种礼貌而深邃的眼神打量着她,搞得我们女主的精神压力一下子也非常地大,眼神慌乱地一瞟,就落到了唐辰睿身上。
  “我……刚才有任务,所以来晚了……”
  她这话是对着唐辰睿说的,眼睛也只看他一个,看着他的眼神非常充满希冀,这份信任当然不是因为爱情什么的,纯粹是因为其他三个男人她都不熟,看着都觉得比较有压力。
  但这种希冀的眼神倒是让唐辰睿心花怒放。
  放下手里的礼服式样图,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拂过她额前散落的头发,温和地问:“来了啊?”
  “恩,”他越温和,她就越不好意思,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话:“我刚从现场回来,所以脸上有点脏。……你朋友都在,我有没有给你很丢脸?晚上的订婚宴还来得及吧?”
  唐辰睿插在裤袋里的手硬了那么一秒钟,与此同时,下半身某个部位也跟着硬了那么一点点……
  席向晚不知道,她贴着他耳朵说话时喷洒出的那点热气,透着她独特的气息,实在很撩拨我们辰同学心底那根骚动的神经~~~
  嗯哼,怎么样?很想要吧?很想做吧?忍着憋着很辛苦吧?很想把她就地按倒发狠上一顿吧?
  唐易站在一边,似笑非笑哼一声:“唐辰睿,你也有今天……”
  想当年这家伙单身时多潇洒,用了这一招祸害了多少人,如今终于也自作自受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13、订婚(2)
  唐辰睿笑了笑,伸出左手握住席向晚的右手,带着她往化妆间走。大概是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自然了,向晚一时倒也没有任何排斥感,任他牵了手,丝毫不觉这有多亲密。
  倒是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让向晚感到很不好意思,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唐易,从他眼神里她就可以看出来,他大概在为唐辰睿可惜吧。
  谁叫她今天实在太土鳖了呢……
  经过唐易身边的时候,唐辰睿示意一位化妆小姐把她先带进去,他对她笑一笑:“我等下进来陪你。”
  旗舰店的小姐是多么心思活络的人,连忙笑容可掬地对她笑:“席小姐,不要紧张,放轻松就好。”
  “哦……”
  向晚不知道他想干嘛,跟着化妆小姐就进去了。
  大厅里就剩下几个男人。唐辰睿慢慢转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唐易,“怎么,对我的眼光有意见?”
  “你的未婚妻是吗?”唐易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摊一摊手坦白无误:“确实,不及以宁。”
  拜托!你还能再死不要脸一点吗?!
  唐劲在一旁听得极度无语,他想唐辰睿估计要火了。
  唐易这个反应,倒似乎早已在唐辰睿的预料之中,唐辰睿笑笑,不表态,同时风牛马不相及地提起一件事:“听说以宁最近在为她工作的那家美术馆发愁是不是……?”
  唐易顿时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辰睿说的,确有此事,那家美术馆的老馆长只重文艺不注重市场利润,日积月累,问题渐渐凸显,那家美术馆经营得颇有点‘叫好不叫座’的感觉,唐易想插手,纪以宁怎么样也不肯让他和她的工作缠在一起,说是‘要和伙伴们一起努力撑起一片新的蓝天’云云,文艺工作者就是这点不好,不重现实,童话色彩得不得了,给点阳光就灿烂,唐易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看美人血染桃花扇,不是君子作风哪……”
  唐辰睿缓缓踱步,一抬眼,唇边绽开一抹深意,“唐易,既然你不方便干涉,不如换人怎么样?”
  唐易斩钉截铁截断他的话,“纪以宁的事,不准你插手。”
  关心则乱,他越是紧张,就越有趣,纪以宁是他永恒的盲点。
  唐辰睿像是忽然来了兴致,“如果,我真帮她注资进去呢?”
  他常年挂在脸上的那层淡淡疏理的笑意此时更是加深了几分,“……你说,以宁会不会对我有好感?”
  唐易脸色一沉,“唐辰睿,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这笔资金不过是小数目,你知道我付得起,”唐辰睿的表情松软得不像话,同时压低了声音,性感、诱惑:“以宁是那么乖的一个人,如果我存心要骗,唐易,你能阻止得了几分……?”
  唐易开始有了怒意,看着眼前这个令人摸不透的男人,唐易的脸色明显不怎么好。
  对视几分钟之后,唐辰睿忽然笑了起来。
  眼角弯弯,笑意满满,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唐易漂亮的脸,动作戏谑,声音里七分调情,三分玩味。
  “所以说,易,下次不要随便欺负我新养的这只小兔子。我跟你翻脸的话,会不择手段把以宁从你身边抢走哦……”
  ……
  唐辰睿笑着打开化妆室的门,悠闲的样子完全看不出这个男人方才刚把唐易玩了一顿。向晚刚换下制服套装,洗了把脸,手上有几处擦伤了,向晚正准备把伤口清洗干净。
  唐辰睿视线往全场一扫,垂手插在裤袋里,“都先出去。”
  “好的,辰少爷。”
  小姐们立刻都出去了,顺便带上了房门。
  向晚眨了眨眼,“恩?”她想这家伙真是太悠闲了,还不抓紧时间让她化妆换礼服?七点就是订婚宴了。
  唐辰睿拿了旁边一个小药箱走过来,对她指了指沙发,“坐。”
  顺便长腿一勾,把沙发旁的旋转椅勾过来,他坐在她对面。
  视线上下一扫她坐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唐辰睿一派温和,很善良的语气:“你好像很怕我?”
  “……”
  大爷,要是你被人当成肉上砧板你不怕啊?
  说实话,她的确是怕他的。而这种打心底发出的畏惧感,细细想来,竟说不出个所以然。
  确定订婚之后,他们约会过几次,都是在傍晚,他打电话给她,然后在约定的地点吃晚餐,吃完后他会送她回她的小公寓,态度不远不近,从不曾吻她,连牵手都很少,只是每次送她回到公寓后,她总能从窗口看见他靠在跑车旁站在夜风里的画面,她垂一垂眼,就能对上他的眼睛,却始终看不清他眼底在看什么。
  本以为和他接近之后,总会对这个人有所了解,然而事实却是,她越靠近他,越不了解他。
  这个男人,干净、清瘦,目光冷静而温和,隐一丝锋利在眼底,连笑容都是分寸感十足,悄无声息。有时她远远看着他,只觉他的气质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凝润如玉,然而当走近了再看,他松一松表情,就能让人觉得看着他那张脸,身体就会热起来,被他引诱。
  被他看着,向晚觉得连声音都粘腻起来:“不是怕,只是不习惯……大概,认识你的时间太短了……”
  “这样……”
  他点点头,看不出一丝情绪。
  “右手给我。”
  她乖巧地伸手给他,任他把她的袖子翻卷上去,露出细细伤痕,他没说什么,连眉峰都没皱一下,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心疼,拿了酒精棉就给她擦拭消毒,动作熟练,漂亮得一气呵成。
  他开口与她聊天,语气很清淡。
  “男朋友有吗?”
  “……”
  向晚愣了愣,不确定地询问加求证,态度很小心翼翼:“我现在的男朋友……不是你吗……?”
  “我是说遇到我以前。”
  哦,原来是这样……
  向晚立刻摇摇头,“没有。”
  唐辰睿换下手里用过的酒精棉,又拿了块酒精棉,问得随意。
  “那性伴侣有吗?”
  “……”
  向晚一口冷空气猛得被呛进气管,顿时就失控地猛咳起来,咳得瞬间涨红了脸。她这么大的反应倒是让唐辰睿觉得挺稀奇,放下手里的酒精棉,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
  向晚一口气灌下一杯水,窘着脸答:“没、没有……”
  唐辰睿笑得很温和,大概觉得她这个受惊的样子挺可爱,也就没再问出更劲爆的问题来,低下头,眼神温柔,动作小心地替她清理干净手上的伤口。
  大概是他刚才那些问题的思想本质和脸皮厚度都太震撼了,向晚一不小心,就让心里的好奇溜出了嘴。
  “那你有吗?”
  “……恩?”
  “你以前,有情人吗?”
  “唔,只有性经验,没有情人。”
  “……”
  向晚满头大汗。
  唐辰睿这个人还真是……
  这男人怎么连这种话都能说得这么坦然呢?!
  明明是那么暧昧情*欲的话题,他谈起时却仍然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他甚至连隐瞒和说谎都懒得,好似完全不在意,性、欲、情人,所有的这些,就好比吃饭睡觉一样普通,仿佛在他生命中无足轻重,全然引不起他的半点兴趣。
  向晚看着他,觉得这个男人简直匪夷所思:他怎么就能这么坦诚这么淡定呢……
  过了几分钟,向晚忽然小声地开口。
  “唐辰睿,有些话,我想现在先对你说。”
  “哦?”
  “恩,虽然我没有过男朋友,也没有过那个……但是,我可能有喜欢的人。”
  唐辰睿笑了下,连眼睛都没抬,“是吗。”
  “恩,当然,我说的喜欢不是男女间的那种喜欢,不是爱情,就是纯粹的信任那样的喜欢吧,希望他能过得快乐,因为他对我很好……恩、我自己也说不清……”
  “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觉得我有责任对你坦白,要订婚的话,不坦白这些话,对你来说不公平。”
  唐辰睿觉得很有意思。
  “你不怕你坦白后,我反而会更加生气?”他抬眼看住她:“我生气的话,后果会怎么样,你多少应该猜得到一点吧?”
  向晚沉默。
  半晌,偷偷问:“你会生气吗……?”
  唐辰睿停了停手里的动作,忽然放下手里的酒精棉,笑着站了起来。
  他抬手抚过她散落的长发,挑起两缕发丝,修长的手指穿过去,在发丝间灵巧打结。他离她近得呼吸可闻,淡香水的气息缭绕在她身边,引人堕落。他为她整理了一下其余散落的长发,然后缓缓放开她。短短两分钟,一个精致的向晚就在他手中诞生了。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指尖滑过她白晰的肌肤,触感极好,引人遐想。他俯□,与她平视,“喜不喜欢?”
  向晚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恍惚间竟有种被他宠溺的错觉。
  她一向是走江湖儿女路线的,偶尔切换成被人保护着的小女子形象,还真是有一定的心理冲击啊……
  最后向晚也忍不住笑了,答得很诚实,“喜欢,但是……太不适合我了。”
  “适合的,”他说,“我将来的唐太太,适合这样被人宠爱才对。”
  说完,唐辰睿脚步一旋,准备走出去,“我叫她们进来,时间不多了,你换好了礼服就出来。”
  “哎,”她叫住他,“……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她对他坦白她的感情,他会生气吗?
  唐辰睿像是刚想起来一样,答得不以为意,“那个啊……正常。”
  “呃?”
  他垂手插在裤袋里,笑得很温和,“女孩子长到那么大,要是心里没一两个喜欢的人,那才是不正常。我没有情人,是因为我对这种事兴趣不大。至于你以前喜欢过谁,那是你的人生,不需要过问我的意见。”
  真是知识份子啊,多么明鉴……
  向晚觉得惊讶,同时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不过,”他看着她,表情很清浅:“那些感情,到此为止,懂吗?”
  “呃?”
  唐辰睿抬手搭在门把手上,抬眼望住她,眼神波澜不惊。
  “之前你的人生由你做主,所以你以前喜欢过谁、爱过谁,甚至和谁做过爱,这些我都不会管。……但从今天起,你的人生,我负责接管了。”
  
  14、缠恋(1)
  酒店宴会厅,觥筹交错。
  对这种充斥着媒体闪光灯的官方宴会场合,唐辰睿刚接手唐盛时还会硬撑着一份责任感号召,装装骨头自己上,后来骨子里的那股散漫劲上来了,连装都懒得装了,对这种道貌岸然的场合没兴趣再应付,索性全部丢给了韩深。
  韩深不是唐盛董事会的人,也不是唐盛行政人员,只是代表资方讲话,韩特助一贯的精心敬业,偶尔也会担心自己在媒体面前的说服力不够,就一如他在唐盛时不时还会遇到不屑于他的声音。虽然他从来没对唐辰睿提起过,以避免夺权嫌疑,权利斗争有多复杂他跟着唐辰睿一路走来比谁见得都清楚,但不久之后唐辰睿一句话权利下放,厉色相对董事会中的阻拦之手,轻描淡写中就把实权放入他手心,足够撑起了他的公信力,同时不动声色堵住了内部曾经有的不屑声音。韩深这才知,这个男人其实什么都看在眼里,他只是不说。
  古话说得好,君以诚待臣,臣当以何报?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唐辰睿无疑是最前者。心理系的优等生,如今已历练成为深藏不露的高手,出手快准且狠。
  所以有时韩深对着唐辰睿时会有很无奈的笑容,偶尔也会不甘心地反驳:“你这是吃定我了啊,不怕我背叛你?”
  说这话的时候正值唐辰睿在办公室从冰柜里拿出一大袋冰块放在他的那只荷兰兔身旁。
  早晨上班前,他养的那只荷兰小兔咬着他的裤脚管默默地看着他,唐辰睿那单身男人独有的爱心一泛滥,笑眯眯地就抱着荷兰小兔一起去上班了。没想到的是,唐盛投行总部的中央空调暖气设备那是多好啊,受不了太热的荷兰兔在唐盛投行执行总监的办公室里呆了一天,顿时就中暑了。傍晚唐辰睿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只见小兔子两只长耳朵耷拉得无精打采,趴在他手里一动不动,水汪汪的小兔眼怏怏地瞅着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怨念:偶好热……辰辰偶好热……
  他一弄起宝贝小兔,心思好像就悠悠地飞走了。韩深实在看不出这男人的魂究竟还在不在这里,咳了一声继续装大:“唐辰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不是圣人。”
  “你会吗?”
  “呃?”
  “我问你,你会吗?”
  韩深看不懂他,一时决定存心倔强一回。
  “如果我告诉你,我会呢?”
  “你的人生由你决定,我只做我想做的事。至于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不需要过问我的意见。”
  他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含情脉脉地说什么‘韩深,我信任你’,或者是笃定地揭穿‘韩深,你不适合说谎’,他只是不干预不接招。
  一个不接招的对手,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是韩深无奈了,自己会不会输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唐辰睿已经赢了。
  “辰,你很变态。”
  他顿时就笑了。
  放下手里的冰块和兔子,唐辰睿直起身体,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笑了下。
  “韩深,人这一生当中,最好的时光,也就是这么多,用掉一些,就少一些,这一刻铺张用一用,不顾以后会不再有,这一刻就会很快乐。所以一个人要想快乐起来的时候,真的是需要一种豁出去的姿态的。”
  他很少说这种话,也很少这样大段大段的说话,在这间办公室里,身为执行总监的唐辰睿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可以’或‘不可以’,以至于韩深在听到他那番话之后的三分钟之内完全处于一种‘……’的状态。
  唐辰睿走向冰柜,与他擦肩而过,声音平静地飘进他心底。
  “韩深,陪在身边的人,安心就好。”
  时间流转。
  当韩深在七点整看见唐辰睿搂着席向晚的身影出现在宴会现场时,看见现场媒体镁光灯闪成怎样白亮的一片时,看见一身西服的唐辰睿有怎样的官方外交表情时,韩深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这个男人说的那两句话。
  ——韩深,一个人快乐起来的时候,真的是需要一种豁出去的姿态的。……陪在身边的人,安心就好。
  韩深望向会场中央的唐辰睿,有种豁然明白的了悟。
  你对朋友尚且如此,对情人就更是如此了吧?
  所以,你才会豁出去三十亿换她在身边,你才会出席你最不耐烦的这种场合,你才会不解释不理会不管不顾,只在当下拼命把幸福捏在手里就好。是不是这样,辰?
  台上的席向晚自然不知台下的韩特助此时已经是心潮澎湃波澜壮阔的程度了,向晚只觉自己笑得要僵掉了,她和身边这个男人认识不过短短时间,就要在大众面前秀恩爱,实在考验她那废柴的演技。
  看看唐辰睿,搂她腰的动作那么自然,当众吻她脸颊的姿势也那么标准。相比之下,她会不会装得太挫了?
  向晚心慌意乱地想着,同时对唐辰睿太过逼真的表演汗颜不已。向晚忍不住在心里磨了半天牙:用得着那么卖力吗,这家伙是不是趁机揩油来着?!
  正暗中心理阴暗地腹诽着唐辰睿,席向晚看见一贯温和的韩特助向她走来,他在她面前站定,笑了下,忽然悄声开口。
  “对他好一点,可以吗?”
  “啊?”
  “向晚,对他好一点,”韩特助的声音淡淡的,却奇异地屏退了周围一切喧嚣,“他不玩的。”
  ……
  思绪飘回半年后的今天。
  回忆悠悠地结束,她脑中的画面定格在订婚宴上韩深最后那一个清浅的表情上。
  如何形容韩特助那番话给她的心理冲击呢?他当时就像一个嫁女儿的母亲那样,希望她能对唐辰睿好一点。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向晚冷汗直冒,她简直有种学猩猩那样捶胸吼叫的冲动:俺虽然能打了点,但俺内心还是很娇弱的啊……她这朵不怕风吹不怕日晒的野花何德何能当得起唐总监的心灵栖息地啊?……
  唐辰睿这个人,她看不透。他待她的态度,也不是太迫切,也不是太笃定,更加不是非她不可,他只是遇到了,忽然就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走。
  向晚思绪恍惚地看着天花板,漫无目的地出神,直到脸颊被一双温柔的手抚过。
  唐辰睿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格外低沉,环绕在她头顶上方。
  “睡不着?”
  据说当年汤唯凭借李安的《色戒》一举成名后,李安对她有过这样的评价:她眼中时常流露出的一种彷徨和忧郁,像极了王佳芝烟行媚色下的那一层凉薄的底色。对此汤唯的回应是,当时她作为一个新人,独挑女主角戏份大梁,外界的质疑以及备受争议的激情戏,时常让她对演艺事业的未来感到迷茫,她已经尽力去掩饰这份迷茫,但独自安静时仍不自觉流露出来,其实她自己也没发现这一点,所以对李安导演敏锐的洞察力和捕捉力感到十分惊讶与敬佩云云……
  当初看到这段采访时,正值唐辰睿周末无聊一个人在公寓视听室播放未删减版《色戒》,看到王佳芝和易先生在旅馆火热激情那段时,唐辰睿忽然想起还没喂小兔子吃饭,于是端了水杯走出来到客厅找兔子喂兔粮,客厅电视没关,唐辰睿一抬眼,就正好看到了这段采访。
  那天是周末,唐辰睿一如既往地很闲,人在悠闲时分就会做点匪夷所思的事,于是唐辰睿靠在客厅吧台旁喝着水,边喝边看完了电视里的那段采访,看完后他忍不住悠悠地想:一个女人究竟要迷茫到什么地步才会时不时从眼睛里流露出彷徨和忧郁啊?……
  于是,从那天起,唐辰睿多了一个闲暇嗜好:观察女性的眼神。要迷茫到那种地步,那一定是充满东方神秘色彩的、能引起灵魂与灵魂碰撞的、传奇女性……
  然而时隔多年以后,席向晚的出现却打破了他所有的以为,让他甚为玩味。
  她没有东方神秘色彩,也引不起灵魂与灵魂的碰撞,更和‘传奇女性’这四个字搭不上一点关系,她甚至没有纪以宁那样深厚的哲学素养作底色,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平凡普通的女孩,却让唐辰睿终于见到了,他一直感兴趣的那种眼神。
  比如现在,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怔楞的样子。
  无数洒狗血的桥段都向我们说明了这样一个真理:男人的身体,是很容易……兴奋的。
  唐辰睿的手指流连在她的脸颊上,居高临下望着她,指尖的温度传递到她的肌肤上,是唐辰睿专属的温度,冰凉的底色,细细感受却暗含温暖。
  席向晚忽然觉得心软,心尖有某种温柔的情绪涌过。平日里的唐辰睿永远以漫不经心的样子示人,所以这个男人一旦专注起来,表情会刹那动人,她有时会看不懂,为什么,这么不紧不慢的男人也会有如此专注动人的表情,被他注视久了,会莫名觉得伤感,会不忍心见他放弱,会想要伸手要他。
  她于是抬起手,从他线条完美的侧脸,一点点抚上去。
  这点暗示就足够了,她没有其他更进一步的举动,因为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一旦陷进情*欲里,姿态就是绝对的说一不二,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唐辰睿丝毫不打算隐瞒自己不太喜欢反客为主的这件事,就比如傍晚时分她只是咬了他一口,下一秒他就立刻要她双倍奉还。
  恍惚间,她忽然想起那个圣诞夜,也是初夜的那天晚上,她后来醉了,被他抱进屋,她和他之间,有过一些凌乱散落的对话。
  “为什么你会要我?”
  “喜欢你。”
  “……只见过一次就喜欢了?呵,这种感情敌不过时间的。”
  “我了解你。”
  “呵,那你猜猜,我的爱情观是什么?”
  “你的爱情观是,你认为自己只是这么一个普通人,不太漂亮,不太聪明,也不太会撒娇,甚至连身世也不尊贵,除了认真工作、会勤快做事之外也没有其他可炫耀的资本,所以你总想着,如果以后有哪个男人肯真心待你并且娶你的话,你一定要竭尽所能地对他好,用诚心弥补你的不足,怎么舍得让他难过呢?他肯要你就已经是委屈了。……为什么你会把姿态放低到这个地步?因为你曾经有过一个不可得的人,尽管对他的感情不是深爱,却仍然存在过,他是你生命中的引信,负责引爆你全部的自卑。”
  听闻,她顿时就清醒了好几分,甚至有点惊惧。
  “唐辰睿你……”
  他只是笑一笑,脚步一旋绕到她身后,低头,用牙齿咬开她背后礼服的拉链,动人的音质在她背后响起来。
  “人越长大,自身的气味会越发稀薄,到最后就变得透明,跟周遭的世界无从界分,最后消失掉,服从这个世界的所有规则,就这样彻底沦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他褪下她的礼服,一个旋转步法拦腰抱住她的腰,就像在邀舞。
  “……趁你还没有变成那样之前,我还有机会保护一个完整的你。呵,不要惊讶,我有私心的,说过了,我喜欢你。”
  不止现在。
  回忆拉回当下。
  唐辰睿看着她的眼睛,喉间忽然滚过一阵莫名的冲动,于是一把扯开她的睡衣,俯□凶狠地咬住她精致的锁骨。
  他有预感,一旦爱上眼前这个女人,如果再失去,他每天都会不可避免只做三件事:不让自己想念,让自己不想念,和想念。
  为什么明知危险却仍然不拉住自己要对她动心?
  呵,职业病。
  风险爱好者的惯性,越危险越美丽。
  他明知故犯,他屡教不改,只因为其他女人对他而言都不够过瘾。
  
  15、缠恋(2)
  对一个有伤在身的女人下手,唐辰睿没这种嗜好,所以今晚唐辰睿本来不打算碰她,也绝对没有‘睡到半夜脱她裤子’的念头。可是刚刚席向晚情不自禁摸了摸他的脸,眼里有一点点困惑、一点点不可思议,唐辰睿顿时眼睛一眯,迷离得不得了,迅速推翻刚才的人道主义决定,良心道德统统都不要了。
  夜深了,花开了,猫叫了,他的春心也动了。
  男人的欲望来时,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向晚抬手抱住他的背,声音闷闷的:“会不会痛?”
  “不会。”
  “你骗人。”
  “……”
  她对初夜那晚的钝痛感铭记不忘,简直是被吓到了,只记得他抬起她的腿挺身进入她体内的那一刹那她有多疼。她是个很能吃痛的人,再大再多的伤口抿一抿唇咬一咬牙就过去了,只有那一次,那一次的痛让她记得彻骨,一种被彻底撕裂的感觉,然后被强行进入,身体被打开,和他交缠在一起,再多的前*戏也无法让这种钝痛感全然消失。
  她没有为痛而哭的习惯,即使疼得全身都是冷汗也只会抱紧他的背,像受惊的小动物般不断求他:‘我不要做了,一点都不快活,我又不是傻子,傻子也不会觉得快活……’
  那一晚的她醉了,也因此,第二天醒来后,她全然不记得那一夜的唐辰睿用了多少时间和心力和手段和技巧去哄她,也全然不记得,清晨五点,唐辰睿抱她去洗澡后把她放回床,陪在床沿直到看见她睡得安稳后才起身离开的身影。
  唐辰睿停了停动作。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在性这个事上绝对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的水平,对着这么一包草,他拨一拨她动一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也实在考验他继续奸下去的耐心。
  唐辰睿停下了所有动作,撑起上半身,抬手支着下巴,左手挑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手里把玩。他忽然开口,不紧不慢地和她聊起天来。
  “知道有个女作家把女人分为红玫瑰和白玫瑰两种么?”
  “知道,张爱玲嘛。”
  “那你也应该知道,一个完美的女人是会身兼红玫瑰的热情和白玫瑰的纯洁这两种特质的吧?”
  “那是官方说法,换成民间说法就是出门是贵妇、床上是荡*妇吧?”
  “恩哼~”很洋派的哼一声,以表肯定。
  席向晚有点无语地看着他,这男人深更半夜忽然停下来跟她讨论这些干什么?
  唐辰睿一个眼神挑过去,有点玩味,“你不觉得,你很有成为红玫瑰的潜力么……?”
  向晚黑了一下脸。
  谁稀罕有做荡*妇的潜力啊?!赶紧否认:“没有!”
  唐辰睿笑笑,慢条斯理地缓缓开口:“据说,你和你的两位同事一起玩网游,很出名啊……”
  他的话音未落,向晚顿时就‘蹭’地一下炸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唐辰睿所指的她的两位同事,自然就是程亮和简捷。
  这个事其实很简单。
  在检察厅工作的压力无与伦比,检控方不能走错一步,多少人的命运乃至性命就握在他们一瞬间的决断之中,再加上偶尔出现场时不能预料的交火争锋,使得这些人的脑子里时常绷紧了一根弦,精神压力可想而知。如何减压,就成了一个大课题。
  而程亮、简捷这两人共同的特点就是:擅长PK,做人不要脸。于是,这两人前所未有的选择了一致的减压方式:玩网游,杀人PK。
  席向晚本来不玩游戏,唯一的减压方式就是跟在席向桓屁股后面跑来跑去当跟班。结果检察厅那两个鸟人整天唆使她:‘来嘛来嘛!我们三人联手!杀人去!屠矿去!’,就这样把一个好青年拖下了水。
  所以后来席向晚会玩上游戏号并且迅速成长,程亮简捷这两个垃圾功不可没。
  随之而来一个问题,取什么ID好呢?一条真理:越猥琐越快乐。有架,有色,有段子,是为人生三大欢乐事。
  程亮的ID名叫‘白日衣衫尽’,简捷的ID更上一层楼,叫‘蜜汁入海流’,席向晚这等屁民自然不甘落后,振臂一挥,取出一个究级闷骚游戏名:‘万里长炮永不倒’。
  于是从那天以后,三个游戏号,一个道士,一个勇士,一个剑客,迅速练成本服大号,但凡有打架报仇帮战群P之类的暴力活动,三人一定联袂现身笑傲群雄。
  本服其他常玩玩家对这三人组的印象基本都是这种:‘肯定是泡在网吧的小混混,好黑人哦,不好好学习只会泡游戏,将来肯定是社会的蛀虫,搞不好就是强*奸杀人犯哦……’,殊不知网线这头的三人组此刻正坐在检察厅办公室,英挺制服装,俨然就是社会的精英、国家的栋梁。
  这是他们三人组的小秘密,席向晚有时也会觉得自己人前高尚背后下流的做法会不会太无耻了,但下一秒她就气馁地开导自己:俺也想做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但俺……到底还只是个普通人嘛。
  玩游戏而已,何必认真呢。这么一想,便放心了。
  所以此时席向晚才万分震惊:“唐辰睿你!你怎么知道?!”
  唐辰睿漫不经心一笑,“我清楚而你却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
  “万里长炮永不倒,恩?”
  尾音刚落,唐辰睿忽然抓住她的手,让她一把握住他那里,不轻不重上下游移。望向她涨红的脸,他意味深长地笑笑,“你的要求这么高,我不努力岂不是没面子……”
  
  16、缠恋(3)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一片柔凉。
  唐辰睿的手指勾在她的底裤边沿上,也不扯下也不放开,就这么勾着,手指沿着底裤边沿缓缓游移,偶尔触碰到她光滑的臀部肌肤,立刻就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上传来的微颤。
  他这种不奸不杀的样子,终于让向晚受不了了。
  原以为遇到一个变态被奸杀是最可怕的事,现在才知道,遇到这种外表精英内心变态的人才最要命。
  她忍不住挣扎了下,“我不习惯有人摸我。”
  他俯□吻她的耳垂,答得很轻描淡写,“慢慢就会习惯的。”
  “不会习惯的,”向晚撇撇嘴,答得很老实:“警校训练搏击灵敏性时,规定一有人摸我我就必须攻击他,否则挨揍的那个人就是我,我就这样被训练了好几年。”
  唐辰睿温和一笑,仿佛全然无所谓的样子,“所以呢?”
  “所以你现在一摸我我就想揍你……我也不想的,但就是控制不住,我很不习惯有人摸我的。”
  事实上,她真的忍了很久了,简直辛苦死她了。以前如果有男人敢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早就条件反射一拳挥过去了,正因为有理智控制着,才能忍到现在。
  唐辰睿笑了起来,反而手指用力一勾,忽然把她的底裤褪到底,动作无所顾忌。
  “哎你——!”
  他迅速堵住她的唇,撬开她的嘴,舌尖探进去,一番深进浅出的吮吻,同时手指分开她的双腿,沿着细腻的肌肤触感滑进去,停在她那里,时重时轻揉压过敏感的顶端。
  向晚哪里受得了这个,喘息一下子变得浓重,下意识抬起脚就想踢他。唐辰睿的手指从她腿间撤出来,一把抓住她光*裸的脚踝,却没有停下深吻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咬着她的舌尖,声音很低。
  “说过了,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我不会管。相对的,你也该知道一下,我既然敢不管你,就自然有办法达到我的目的……”
  他说得不重,却含义深深。可惜向晚现在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脆弱的小心灵和尊严都受到创伤,哪里听得进去,不服不认输,左腿挣扎起来,试图反攻。
  唐辰睿眼底闪过一层含义不明的神色。
  忽然一个用力,把她整个人都重重压在身下不得动弹,强势分开她的双腿,姿态强硬,手指埋进去,直插到底,带着粗暴的底色。
  她娇弱的□内壁与他的指尖碰触,摩擦而过,一点点被撑开,不可避免地带来疼痛,与此同时却也带来更为强烈的快感,向晚忍不住叫了起来,态度一下子软下去,环着他的肩抽气:“我疼……”
  唐辰睿在她体内停留了会儿,不动,定定地看着她,沉默无言,与她对视。一个纯净透明,一个深邃悠远,向晚一动不敢动,看不出唐辰睿的任何情绪。
  现在她彻底清醒了,不要试图反抗他,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一旦认了真,姿态就是绝对的说一不二,任何反客为主的举动都会招致他的深度反感。
  唐辰睿微微笑了下,抵着她的唇低语:“听话,放松一点,把腿张开,你太紧了……”
  这个……这他妈说的是人话吗?!
  向晚目瞪口呆,牙根和拳头同时发痒……
  “别动哦,”唐辰睿温和地看着她:“对你,我一向还是很温柔的。不过你再不听话,我不介意换一种方式,这次我说真的。”
  她居然没有看穿这个男人的禽兽本质!
  订婚前席向晚对唐辰睿的印象不咋地,可是后来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向晚对唐辰睿的印象还是停留在‘良好市民’这个层面上的,低调、冷静、神秘,几乎就是唐辰睿给外界的全部印象。
  唐辰睿没有任何负面新闻,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正面新闻,隐在唐盛背后的幕后操纵手,不动声色地掌控权利巅峰,私生活成谜。
  和他交往的那段时间里,向晚查了一圈资料下来,发现既查不到唐辰睿包二奶养情妇这种新闻,也查不到他作奸犯科酒后醉驾这种事,只查到了唐辰睿养的那只荷兰兔。偶尔他带着兔子开车去上班,狗仔队不敢拍唐辰睿,拍兔子也值啊,闪光灯摄影机一顿狂拍,按年龄算,唐辰睿的这只小兔子正处于少女骚动时期,表现欲高涨,趴在车窗上蹦跶个不停,以至于席向晚后来查资料时得以从全方位不同角度看到了这只兔子占据了广大八卦杂志头版头条的样子,风光无限。
  向晚不禁感到一丝安慰:不错不错,没有犯过道德错误,说明操守还是过关的,也没有犯过法律错误,说明还是懂法守法的,还会养小兔,说明有爱心,再加上热爱工作为人低调,这是怎样一种光辉形象?这分明就是活生生的良民啊……
  基于这个良民印象,向晚甚至还在订婚宴那晚这样鼓励过自己:莫怕莫怕,至少你比纪以宁小姐要走运多啦,没碰到唐易那种会把人关起来的变态……
  她自言自语鼓励自己的话恰巧被经过她身边的唐劲听到了,唐劲顿时被重重呛了一下。也不知唐劲是出于维护唐易的目的,还是出于怜惜这位唐辰睿未婚妻的目的,温和地给了她一句:“很多时候呢,看到的表象往往都不是真的。唐辰睿这个人……”
  顿一顿,他似乎在思索这种话适不适合告诉她,最后,也许是席向晚纯净的眼神让唐劲心软,忍不住还是提醒了她:“……他很复杂,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的。”
  她现在才知道,唐劲真的不是在骗她的,她本来以为他是在偏袒唐易的……
  她想起唐辰睿刚才的样子,他抬起眼眸,没有更多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深邃悠远。
  向晚怕了,开始撤退,“……不做了,不做了好不好?”
  唐辰睿微微笑了下,“这个由不得你做主。”
  说完,他像是忽然心软,停下了折磨她的动作,手指从她体内缓缓退出来,看见她咬着下唇苦撑不出声的样子,唐辰睿安抚着她下面,让她舒服。
  “听话,放松一点,不然你会疼。”
  “……”做梦!不干!宁死不屈!
  唐辰睿倾身吻上她的唇角,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有危险的趋势:“打开它,我不喜欢一句话说两次。”
  向晚立刻听话!
  唐辰睿无奈,有点头疼,暗暗叹气。
  怎么这么单纯呢?暴露出这么大一个弱点,叫他不利用都对不起自己……
  他忽然心软。抬眼,撑起上身,慢慢靠近她的额,微凉的薄唇印上去,稍等,抬手在她发间穿过、停留。
  这是一个疼爱的动作。
  向晚自他这一细微的动作当中,知道自己被怜惜,一刹那间,她有些怔楞。记忆里仿佛只有早已过逝的爸爸曾经这样疼爱过她,把她放在手心里,吻一吻她额头,温柔唤她名字。
  向晚有点感动,唐辰睿,这个人,说不定还不是那么坏的……
  气氛一下子很温情,唐辰睿也温情地笑了下,向晚以为他要说一点‘我喜欢你’之类的温情话,忍不住脸红了起来,却不料,只听得他慢慢开口——
  “脑子虽然笨了点,身体却不错……”他抬起她的腿,用他那里抵着她已经湿润的下面,慢悠悠地说完后半句:“……这里尤其好。”
  席向晚顿时嘴角一抽,咬他的心都有了。
  
  17、缠恋(4)
  一*夜欢*爱。
  事实上,人与人的关系,去到最深的地步,亦不过是只能用身体来表达。
  向晚仰着头,发丝尽湿,忍不住用喑哑的声音向他求饶:“再下去……就要天亮了。”
  “怎么不早说。”
  唐辰睿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挺诧异,就当向晚顿感欣慰以为他准备放过她的时候,只觉他忽然捞起她的身子把她翻了过来,他忽然从背后进入,向晚猝不及防叫了一声。
  “唐辰睿——!”
  “我在,”他好耐心地应答,同时控制住她挣扎的身体,咬着她的耳垂低声笑了下:“不要浪费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向晚:“……”
  席向晚长到现在这么大,绝不敢说在自己二十六年的人生中没接触过半点那方面的知识。在学校时大家正值青春期,热血啊~亢奋啊~骚动啊~,平时勾肩搭背开点那方面的玩笑更是人生一大乐事。于是在警校这个雄性荷尔蒙聚集的地方,席向晚这个闷骚就曾经一本正经地发表过自己的价值观:我的原则嘛,坑蒙拐骗,不偷!吃喝嫖赌,不抽!
  且不说当时我们的小席同学这番豪迈宣言引来多少喝彩声,有一条可以肯定的是:这句话绝对是她说着玩的,完完全全没有经过半点大脑思考。吃喝嫖赌这四个字,她撑死了也就做得到前两个字,至于后面两个,无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实战经验她怎么算都是不及格。
  可是唐辰睿不是。
  几乎所有人在认识这个男人的一开始都会有这样的错觉:良民啊……真正的良民啊……
  不逛夜店不泡酒吧,不通宵不熬夜,不沾酒不沾烟不沾咖啡,渴了只喝纯净水,累了只喜欢睡觉,休闲活动也只有三种:种花养兔看电影。还习惯自己下厨,做出来的饭当真是堪比政府迎宾的标准,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唐辰睿的洁癖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对一切外来食物都存着抵触情绪,还是习惯自己动手做。
  就连唐易在刚认识他时也眼神迷离地深思过:连六七十岁的老男人都会忍不住每个月想一次那个事的,这家伙居然能清淡到这个地步?
  可是渐渐地,唐辰睿的本质在无意中就暴露出来了。
  某个晚上唐易在自己的夜店有活动,离开的时候夜店经理悄声告诉他:“今晚辰少爷来了……”
  这个名字听上去真是无比稀奇。
  唐易挺有兴致,“他常来么?”
  “不常来,”店经理连忙恭敬道:“有的时候两三个月才来一次,不过每次来玩都玩得很大,也从不在乎得不得罪人。”
  唐易垂手插在裤袋里,一瞬间诡异地起了好奇心,鬼使神差地,踱着步子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夜场要方便管理,包厢的门都是整幅的玻璃质地,橘黄色的光线透出来,唐易往门边一站,一抬眼就看见唐辰睿在里面的样子。灯光下,唐辰睿整个人都浸在光晕里,不真实的眩惑,他的衬衫已经解开了一半,把一个女孩压在沙发上,姿态强势,他低着头笑,伏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立刻就让本就脸红的女孩更是一片潮红。唐易看见唐辰睿眸光含水,一贯淡漠的人此时刹那间变得勾人魂魄的美。
  看现场直播,唐易没这种变态嗜好,于是勾一勾唇,转身欲走,却不料里面忽然传来变故。
  唐辰睿温和的声音传来:“第一次?”
  那女孩羞涩地点点头:“恩……”
  唐辰睿摸了摸她的脸,表情很动人,像极了宠溺,只有说出口的话完全不相符:“……出去吧。”
  也不等她震惊的反应,他抬手,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不紧不慢帮她穿好。却被她不死心地拒绝,她整个人往下滑,往他□探去,跃跃欲试:“我不会弄疼你的。”
  这么诱人的调情,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一把捏住她精巧的下颌,表情淡得几乎看不见,“我会弄疼你。”
  说完,他站起来,转身欲走,却被她一把拉住了手,她不甘心地看着他:“虽然我是第一次,但是我那个技术不差的……而且也干净啊,绝对没病的。”
  唐辰睿不置可否,抽回手,表情很温柔,居高临下对她笑了下,“我有病。”
  穿着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唐易,唐辰睿的衬衫还没扣好,锁骨处一片深色吻*痕,他也不在意,闲闲开口:“看够了没有?”
  唐易眉峰一挑,语气很玩味:“你的洁癖是越来越严重了……”做到一半居然还能停下来,这种事绝非寻常男人做得到。
  唐辰睿倒很坦诚,摊一摊手坦白:“你知道我不太习惯和没经验的小姑娘做,”扣好纽扣,唐辰睿的语气很善良:“我对这种事需求不大,放松而已,没必要欺负小孩子,糟蹋了人家小姑娘不好。”
  “……”
  这个世界上就有那么一种人,心理素质淡定得近乎变态,可以用最稀疏平常的语气讲最禁忌的事,唐辰睿就是典型的这种人。从他嘴里讲出来的那些话,猛一听上去还挺有道理,深思过后才会觉得他的这种善良简直诡异得令人发指。
  见唐辰睿手里转着车钥匙往外走,唐易叫住他:“你去哪里?”难不成还要换个地方玩?
  唐辰睿停下脚步,转身答得一脸理所当然:“回家睡觉啊,你要一起来么?”
  “……”
  收放自如,这个男人几乎没有任何兴奋点,也没有任何临界点,随时可进也随时可退,自控力近乎完美。
  唐易看着他,意味深长地想:没有看错的话,这是遇到了顶级变态了啊……
  ……
  基于以上对比,席向晚和唐辰睿两个人,一个外表屁民内在单纯,一个外表良民内在复杂,这两人一旦在床上交锋,其实结果是根本没有什么悬念的……
  唐辰睿从背后进入她体内的时候,更深入也更紧*窒,几乎没什么经验的向晚再想忍住也终究还是没忍住,叫了一声紧紧揪紧了他的手,她被他弄得胀痛不已,一时也控制不了手里的力道,在他手背上掐出了几道深色痕迹。
  唐辰睿也很痛,被她那里紧得很痛,我们的辰同学在心里意味深长地感慨万分:看起来,想要把身下这包草变废为宝,他还要多多辛苦开垦荒地才行啊……
  他吻一吻她唇角,“舒服么?”
  向晚喘着气,身上全是汗,力气用掉了一大半,但还是撑着开口,“怎么会舒服,傻子也不会觉得舒服啊。”
  唐辰睿笑笑,抽身退出,又狠狠进入,硬生生地又把她逼出一声暧昧呻吟,回响在静谧的夜晚,格外诱人。
  “不舒服是吗?”他笑得诱惑,低头吻下去:“口是心非。”
  
  18、缠恋(5)
  情人之夜,暗香浮动。
  席向晚不知道,唐辰睿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从容不迫,其实心里也正在感慨万千。
  虽然从唐易爱上纪以宁的血淋淋例子里他就知道,无论什么样的男人,一旦陷入感情里,下场其实都差不太多,但令唐辰睿措手不及的是,他没有料到,居然可以差不多到这个地步。
  他忍不住想起唐易的样子,单身时那么遥不可及的一个人,后来遇到了纪以宁,即使这个女孩子毫无攻击性,还是照样把唐易轻而易举地拉下了神坛。
  男人,无论单身时怎样冷辣,一旦被拉下神坛心甘情愿结了婚,结局无非是塌陷在爱妻手上。
  记得某一次晚上唐辰睿刚从国外飞回来,乘了十二小时的飞机后整个人累到死,回到家洗了澡后立刻睡觉,结果唐易三更半夜直打电话给他,他拔掉电话电源不接后唐易索性开车过来直接敲门。
  唐辰睿对于自己睡到半夜忽然被人掀掉了被子这种事感到十分不爽,头疼地坐起来,阴郁地看着他:“你深更半夜不睡觉追着我不放干什么?”
  唐易的脸色看上去明显很不好,在沙发上落座,也不废话,直奔主题:“我烦,我和她之间出了点问题,她刚才被我弄哭了……”
  “……”
  唐辰睿嘴角一抽,强烈的无语。敢情眼前这男人是把他这里当成深夜电台的知心大姐那种心灵热线访谈地了?
  要说起这事,也算他疏忽。当年他一个不留神,在唐易为了孩子的事陷入低谷的时候,他一不小心开导了他一下,天地良心他确实没有要当活雷锋的意思,不过是想着把烫手皮球踢给邵医生而已,却没想到误打误撞效果甚好,结果从那以后唐易就把他认准了。
  男人,还真是不能随便当雷锋啊~~~
  唐辰睿心里那个郁闷啊:我说~~我跟你不熟~~我真的跟你不熟~~好吧,就算曾经有那么一丁点开导情谊吧,这都过了多少年啦!那些整天追着唐家易少跑的男人女人们,你去找他们啊,干什么总拉着我不放呢……
  说实话,直到现在唐辰睿都觉得唐易的眼光挺诡异,纪以宁太弱了,当真就是水做的,眼泪随时随地都能掉下来,唐易觉得这样的以宁最可爱最令人心疼,唐辰睿完全没有唐易那样独特的审美力,只觉得这样动不动就会哭的女孩子会不会太吓人了点……
  那个晚上他和唐易之间谈话的内容唐辰睿已经不太记得了,独独对唐易的一句话记得很牢。
  唐易坐在他卧室的沙发里,整个人陷在夜色里,对他讲:“……如果不是最好的那一个,那么以后的时间怎么样消磨,以及和谁再在一起消磨,其实都差不了太多,也都不会再那么重要了。”
  他笑一笑,所有的高傲和艳丽都如同夜空星辰般在一夜之间直坠海底,声音里有丝无奈的疼痛,“我没有办法……”
  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他已经完蛋了。
  “……”
  睡到半夜忽然被唐易掀掉了被子的唐辰睿本来很不爽,钻在被窝里睡觉铁了心不要理他,可是当听到唐易说出那句话,唐辰睿却莫名地心里一软,生出一丝温柔来。
  无奈地叹气,他翻身起来,走到一边倒了杯清水,塞进唐易手里,声音淡淡地:“三更半夜不睡觉,乱想什么。”
  “说得那么潇洒,”唐易声音里有一丝不怀好意,“我等着看你失陷的那一天。”
  唐辰睿轻笑一声,不以为意,连辩驳都懒得。
  人这一生,再多起伏,也不过是匆匆爱过几个人,离开几个人,一想到这一点,唐辰睿根本是连动心都懒得。
  终于,天妒骄子。
  上天硬生生让唐辰睿遇见席向晚,他一个不小心,就对她倾泻了命运无常的暗影里百密一疏的片刻温柔。
  他对待感情太淡漠,终至百密一疏。
  其实,当唐易那样血淋淋的例子放在他眼前时,他就该料到的。
  即使再多高人指点,爱上一个人之后,仍是走投无路的。
  ……
  时至今日今时今地,他抱她在身下,看见她在他身下惊异得看着他,她眼里有那么明显的不可思议。这种表情实在太熟悉了,唐辰睿记得以往曾经有很多人对他说过,他高*潮时的表情很迷人,那时的他只是一笑以对不以为意,然而这一刻在她面前,他不介意让自己更放纵一点。
  “抱住我……”
  他低下头,含住她的下唇,眼底漆黑一片,眼帘微合,一瞬间变得迷离魅惑。
  向晚看着他,只觉喉咙发干。
  这样的唐辰睿和平时那个漫不经心的唐辰睿判若两人,他让她辨不清楚真伪方向。于是只能听话地抱住他,微微抬起腿,靠近他,一瞬间两个人贴合得亲密无间,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最后。
  唐辰睿在她里面停留了好一会儿,抱着她安稳地睡了下,听到她剧烈的心跳慢慢缓和下来,然后他才退了出来。
  “还好么?”
  以我们辰同学本来随心所欲的个性,这个时候他其实很想问一句‘我有没有干得你很爽?’,但只怕这句话要是问出来,他这辈子恐怕都别想再拐她上床了,于是只能收敛一点,文明一点、装装斯文……
  向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喘着气静了很久,最后抬起脚踹了踹他,“我渴,你去倒水。”
  唐辰睿叹气,心想这位小姐,真是越来越大牌了。
  虽然心里这么腹诽着,但仍是吻了吻她唇角,他起身披了睡衣,走出去倒水。
  向晚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心跳已经缓了下来,整个人却仍处于惊涛骇浪间,丝毫不得平静。
  以前她想着要遵守江湖道义,想着如果唐辰睿喜欢她,那么她也一定会尽力喜欢他,如果哪天他索然无味了,那么她挥一挥手再见就好。这种道义,如今想来,真是太单纯了。
  和他相遇一场,如果再分开,怎么可能再回到心如止水的从前呢?
  只要想起唐辰睿刚才的样子,她就心惊不已。没见过做*爱时那么美那么眩惑的人,他平日里正常的样子从来不是那样的,干净、清越,带一丝不太明显的冷漠,远远算不上诱惑。她有预感,他隐藏的一面,只有在刚才那种情况下才会被他释放出来,今天让她看见了,如果以后再让别的人看见,她该会不可避免地难过吧。
  感情,果然在虚拟和现实的世界里是完全不同的。
  她想起自己打网游时玩的那个勇士女号,虽然她玩女号时也不存在什么壮志豪情的自尊,但每次被前来搭讪的各路男号无微不至地关怀‘MMMM俺喜欢你做俺老婆吧’地叫着,总还是有脸皮直抽的冲动。
  只有面对他时不。
  唐辰睿在订婚那晚说的那句‘喜欢你’,她至今为止都记得很牢。明明是同样的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地就让她震撼。唐辰睿生来懂得如何玩一种令人敢怒不敢言的调情,真假难辨,却眩惑至极。
  可是她席向晚却是这样的平淡,像她这样的人,上不能大仁大义,下不能大奸大恶,虽说是检察官,但充其量就是小范围发挥一下正义感混碗饭吃而已,连文强案都轮不到她插手,至于其他诸如台湾问题日本海问题那就更轮不到她管了。芸芸众生中,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不像唐辰睿,唐盛一个举动,就能惊起一片惊涛骇浪。
  向晚闭着眼睛静了会儿,忽然感觉眼前有光亮闪烁,睁一睁眼,这才发现她的行动电话上有来电显示。她一向习惯睡觉关机,刚才被唐辰睿抱着做了去,一时忘了关机,开了静音扔在了床头。
  她拿过电话,也没看号码,按下接听键,声音里有丝疲倦,隐隐透着高*潮过后的喑哑:“喂……?”
  “……”
  听到她的声音,对方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绵延沉静的呼吸声从千里之外传过来,与人对谈的知觉让向晚清醒了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声音有多喑哑,刚从高*潮中缓过来,尾音滑出来,丝丝分明的情*欲色彩,再迟钝的人想必也猜得到她方才经历了一场怎样筋疲力尽的欢*爱。向晚一下子红了脸,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请问——”哪位?
  她还没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卡塔一声,她隐隐在电话这头听到他了一句‘晚安’,他没有对着电话讲,像是随口对着空气滑出的一句,因此难辨音质,她甚至不能断定他说了什么。
  打错了吧?向晚放下电话,没有多想,钻进被窝继续纠结和唐辰睿之间的心事。
  “在想什么?”
  脸颊上一片冰冷,原来是他回来了,拿着玻璃杯碰了碰她的脸。
  “没有。”
  她坐起来,被他扶住,接过他手里的玻璃水杯。
  她慢慢喝,他就坐在床沿看着她,抬手抚上她的额,手指从她发丝间穿过,温柔的爱抚。
  她感慨而发,忽然叫了他一声,“唐辰睿。”
  “恩?”
  “你让我想到一首歌。”
  “什么?”
  “《野百合也有春天》。”
  说完,她大概觉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冲他一乐。
  唐辰睿停留在她发间的手停了停,忽然不自觉用力,把她按向他,微微一个倾身,就咬住了她的唇,含进嘴里,温柔摩挲。
  “……我在这里。”
  他告诉她这句话,说完,便用力撬开她的齿关,一番细心温存缠绵,无关情*欲,只关感情。以他的存在,来守护她。
  是要到这一刻他才知,唐易是对的。
  此后的生命,时间怎样消磨以及同谁消磨,其实全都不是那么重要。
  如果不是最好的那一个。
  
  19、互动(1)
  隔天就是周末。
  唐辰睿一向习惯早起,起床之后会在客厅放轻音乐,然后走进厨房不紧不慢地做早餐。这种生活习惯使得唐辰睿乍看之下就像刚入队的红领巾似的,给人的印象真是有够善良无邪,白天晚上完全两种人格。
  而另一边,平时的话,向晚也习惯早起,起床之后会出去跑步一小时,往往每次汗流浃背地跑完回来时,唐辰睿的早餐才做了一半。
  不得不说的是,唐辰睿手中做出来的任何成品每天都是毫厘不差,这就是唐辰睿,任何事,一旦他决定上手,必定做到极致。基于此,要想吃到唐辰睿做的一顿早餐,也是一件相当考验耐心的事。程亮近来总是感叹席向晚的耐心是越来越好了,殊不知席向晚心里有苦说不出,和唐辰睿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没点耐心的话绝对是会被他搞疯掉的。
  然而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两人一静一动,倒也配合默契。
  向晚昨晚累到了,所以今晨睡得沉了点,唐辰睿没有叫醒他,当向晚睡到自然醒出来时,发现唐辰睿已经一身清爽地从厨房走了出来,右手端了一杯牛奶,左手拿了行动电话正在应声:“听着,站在唐盛的立场,按我说的去做……”
  说话间,他不经意地一抬眼,就看见她穿着睡衣挠着头站在门口的样子,唐辰睿舌尖一转,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声‘暂停十分钟’,然后按了终止通话键,随手把电话扔在沙发上,放下牛奶就走了过来。
  他伸手拂过她额前散落的头发,声音很温柔,“这么早?”
  “恩,习惯了,躺着也睡不着,就起来了。”
  一想到昨天晚上和他之间做过的那些事,她在大白天再看见他时就底气不足。唐辰睿的心理素质一向好,成年人情到深处欢*爱一场实在太正常,在他看来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什么都不做那才叫诡异。
  可向晚没那么潇洒啊。
  “你今天好像很忙哦?”纯粹没话找话~~~
  “临时有点事而已。”
  “哦,那你快去忙吧。”去吧,你去忙了我好安心打游戏~~~
  “你不是在想要和你那两位同事一起没日没夜地打游戏吧?”
  “……!”震惊!
  赶紧否认:“呵呵,怎么会~~我有节制的~~”
  “我今天大概没时间陪你。”
  “好啊~~”
  “一个人在家的话中午不准再去吃全家桶,没营养。”
  “是滴是滴~~我和兔子一起吃萝卜~~”
  “有事打电话给我。”
  “好滴好滴~~”
  “那么,我走了。”
  ——他妈的,终于听到‘走’这个字了!
  赶紧应声:“恩,走吧。”想了想,好像不够诚意,虽然她也的确没啥诚意,但面子工程还是很有必要建设好滴,于是再加上一句:“走好啊~~~”
  不加这三个字还好,一加上去反而更让人觉得没诚意……
  “……”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却怎么都觉得意犹未尽,唐辰睿看住她。
  “……你没话想对我说?”
  向晚挠挠头,又挠了挠头,“有啊。”
  唐辰睿挑一挑眉,“说。”不可否认心里一下子有点欣喜~~
  “你怎么还不去忙?晚上不需要急着回来~~~”
  “……”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唐辰睿垂手插在裤袋里,一下子眸色深沉下来,居高临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很明显,他的这位未婚妻小姐完全没有身为未婚妻的自觉性,对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完全没有投入到一个该有的境界,大概连他对她投入的三分之一也没有。可想而知,要从她嘴里听到诸如‘你不要去工作,我要你陪我……’这种撒娇的话大概短期之内也只能是他的妄想吧~~~
  唐辰睿不阴不阳地看着她,心里有点想发狠:欠揍,为什么我不再禽兽一点……
  这边的席向晚真是完全没有危机意识,想想该说的都说了,说真的她还真是半点留恋都没有,反正每天都能见嘛,他又不会长着翅膀飞走,要是真飞走了那才好咧。
  向晚揉着眼睛转身:“那么,我去刷牙洗脸……”
  唐辰睿一把抓住她的右手。
  向晚眼前一黑,这人该不会狗血地要来一个早安吻什么的吧?
  “我还没刷牙。”这人不是洁癖重么?
  他长手一拉,就把她扯进怀里,“你是例外。”
  话音未落,就低头攫住了她的唇。
  想当年,每当唐辰睿看见唐易时不时就找准机会拖住纪以宁火热缠绵时,唐辰睿总是靠在一边唏嘘不已:这家伙最近大步流星奔进了小康社会这一点他大概是知道的,但要不要这么饥渴啊,丢不丢人……
  时间一转到现在,唐辰睿迅速纠正自己以前的错误观念,毫无原则性地坚决往唐易那个阵线上倒戈。不丢人,绝不丢人!开玩笑,想他青春正好,血气旺盛,很有需求。
  他掐住她的腰,把她的身体抵在一方墙间角落里,昨晚深交的气息仿佛还残留在她身上,勾人心魂。捏起她的下巴,舌尖忍不住探进去,咬住她不断往后缩的小舌尖,含住轻触,两个人的气息缠绕在一起,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
  一番深入浅出缠绵之后,唐辰睿放开她,摸了摸她头顶一小撮总是向上翘起的头发,这束呆毛轻易就揭示了此呆毛主人天然呆的本质。唐辰睿心情大好,把一张卡片塞进她的睡衣口袋。
  “小礼物。”
  他拍了拍她的头,“去吧。早餐在桌上,等下记得去吃。”
  说完,他转身慢悠悠地走了,随手拿起刚才扔在沙发上的行动电话,按下通话键,继续刚才的电话,向晚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细微的一声‘总监?’询问,然后就看见唐辰睿拿着电话,右手顺手拿了桌上的车钥匙就走了出去,边走边应声:“三十分钟之内我会进会议室,把资料传给我,你继续说。”
  ……
  唐辰睿走后,向晚站在原地呆了好久,半天才回神,慢吞吞地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挠了挠头,有点脸红,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如果说他刚才的深吻让她腿软,那么他最后那个动作就是让她心软。
  方才最后被他拍了拍头了呢,当她是兔子么?这还真是……
  唐辰睿年长她四岁,都说五年一个轮回,她和他应该还算处于同一个轮回中的人才对,然而他和她之间,成人少女,却已经界线分明。
  算起来,他当真算得上是一个好情人。不疾不徐,不急不缓,一点一点手把手教她如何融入他的生活。都说一个好情人会让女人觉得他不仅仅是一个男朋友,还会像她的父辈、她的兄长、她的老师,给她温爱和怜惜,带女人看见一个以往她看不见的世界。
  席向晚以前看到电影里的这种台词时,只觉得酸不拉机。要不要这么瞎扯啊,又像父亲又像兄长还像老师的,这是人格分裂还是怎么滴?
  然而现在,她信了。唐辰睿于她,绝不仅仅是一个情人那么简单,他让她越来越觉得和他之间的这一场相遇似乎真是件不算太坏的事。
  向晚定了定神,开始刷牙洗脸。水流哗哗地流过掌心,她的心思也好似清水般哗啦啦地流淌了一地。
  ——喜欢他吗?算是吧;爱他吗?这个好像还太扯……
  刷牙洗脸吃早饭,吃完后向晚收拾干净了餐桌,站在厨房里洗洗刷刷。初秋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人也顿时觉得暖意四生,尤其是像席向晚这种胸无大志的小人物,更是一颗心思悠悠地飞走了:啊……秋天是适合打游戏的季节呀~~~
  擦了擦手走出来,本想去喂兔子吃饭,却发现小兔子刚才已经被唐辰睿喂饱了,正打着饱嗝舒舒服服地摊在客厅地毯上晒太阳。向晚走过去蹲在它面前,讨好地在它的毛上摸来摸去。
  想她刚搬来唐辰睿的公寓时,这只兔子迅速和她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具体过程如下。
  时间:入住唐辰睿公寓的第一晚。
  地点:唐辰睿主卧室。
  经过:
  小兔(>  向晚(询问):“那怎么办?”
  小兔(打滚):嗷嗷嗷!我不要睡地板!
  向晚(欣喜,自告奋勇):“那我去睡地板!”
  唐辰睿(斩钉截铁):“不准。”
  向晚(迅速反应):“那你去睡地板。”
  唐辰睿:“……”
  咳了一声,指了指兔子,唐辰睿(慢条斯理):“你去睡地板。”
  嗷——!
  小兔蹲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神悲愤而委屈,绝对是被损害和被侮辱的,一旦唐辰睿抬眼和它对视,它就哧溜一下转过身去,用雪雪白的小屁股对着她,以沉默进行无声的抗议。
  向晚(迅速加入小兔阵线):“我和它一起睡地板!”
  唐辰睿:“……”
  这真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唐辰睿不再跟她废话,拦腰抱起她就往床上放,又盯着兔子对视了会儿。在唐辰睿不动声色的气场压迫下,小兔嗷呜一声,败下阵来。唐辰睿的脾气说坏不坏,但说好也绝不好,软硬对他都没用,平时唐辰睿对它一向纵容,不大管它,直到某次它在他很累睡觉的时候吵着他要跟他玩,结果唐辰睿一个怒意狠起来,二话不说把它关进笼子里吊在阳台栏杆外晃了一夜。
  要说,唐易以前也经常用这招欺负纪以宁,但好歹我们的易同学只是稍微把以宁拎去阳台晃两下就放下来了,可是唐辰睿不是,把兔子放笼子里往阳台栏杆外一吊就是一整夜,他半点心理障碍都没有,自管自去睡觉。
  五十七层的酒店公寓啊,在夜风里晃晃悠悠过一夜是个什么滋味~~风一吹,笼子就吱嘎吱嘎作响,就像一首革命老歌里唱得那样:‘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随时提醒可怜的小兔子,一旦掉下去就是必死无疑……
  卧室诚可贵,大床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二者皆可抛!
  思此及,小兔伤心地慢慢爬走……
  “过来吧。”
  唐辰睿松了表情,伸手一把抱起它,把它放在他和向晚的中间,摸了摸它的毛,发了话:“三个一起睡。”
  嗷——!
  “嗷——!”
  向晚和小兔同时发出一声嗷嗷叫声,同时感动得看着他:这人,还不算太坏啊~~~
  殊不知唐辰睿此时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好歹是纪以宁送的兔子,唐易这人一向不讲道理,只准他宰了它而不准其他人跟它过不去,跟纪以宁送的兔子过不去就是跟纪以宁过不去,跟纪以宁过不去就是跟唐易过不去,跟唐易过不去就是……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唐辰睿叹气。
  ——唐易是他的大投资人嘛,必要的感情投资也是必不可少滴。
  基于此,小席和小兔迅速建立了革命统一战线,很有点革命感情。
  向晚摸了它一会儿,见它一开始还哼哼唧唧的嗷呜嗷呜发出声响,渐渐地就舒舒服服地睡着了,向晚抱了笔记本电脑席地而坐,双击桌面图标,打开了游戏界面。
  刚上线,程亮的私聊就过来了。
  白日衣衫尽:【把血加满!抄家伙!跟我去砍人!】
  席向晚一下子握手挡住唇,笑了起来。
  熟悉程亮的人都知道,这人的为人原则就是两个字:放松,放松。程检察官有着一个司法人员该有的全部理智和冷静,从此人庭上的表现就可以可见一斑,唇枪舌剑的刀光剑影中程同学从来都是稳中求胜,在游戏里他也一向自诩他的号是侠义之号,即使参加打架斗殴的暴行也大多杀的是黑名,因此本服中‘白日衣衫尽’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英雄救美这种狗血事发生~~~
  向晚好整以暇地回了话:【白日,真不像你啊~~~】
  一旁的简捷慢悠悠地跳了出来,解释:【他被几个大号蹂躏了……】
  垃圾大号天天有,今天特别多。
  程亮同志一大早起来好好地挂机去进行挖草药劳动,一锄头下去挖一颗芨芨草,再一锄头下去又挖一颗芨芨草,秋高气爽的秋天就适合采草药劳动啊~~~程亮心情很好,随它挂了机,拿着法学书坐在一旁开始看书。
  却没料到,来了一帮大号,其中有勇士有道士还有医生,这帮大号跟程亮有被抢美人之仇,一星期前被程亮从这帮大号手下救下的美人长得柔柔嫩嫩,名字叫‘粉色小草莓’,叫起来细声细气一句‘尽哥哥~~~’,颇有点黄蓉叫郭靖的异曲同工之妙,让‘白日衣衫尽’的一颗怜香惜玉的英雄心扑腾了好几天。而今天,这帮大号就回来报仇了。
  这群大号显然很有作奸犯科的潜质,没有开着大号去杀,而是把各自的小号开了上来去杀,这是为神马呢?很简单嘛,杀人的话,是一刀致命爽呢,还是一刀一刀慢慢轮到死爽呢?自然是后者。于是小号们挥舞着柴刀木棍,你上去砍一刀呀,我上去射一箭,把个挂机的白日衣衫尽惨无人道地轮了一刀一刀又一刀。
  要说,像这种以古代武侠为背景的网游,通常女号受攻击后叫起来颇淫*荡,男号叫起来颇悲壮,但这款网游设计者大概是男权主义的提倡者,充分发扬了男女平等的原则,让男号受攻击后叫起来也和女号一样淫*荡。于是只见白日衣衫尽受到无数次攻击,‘恩呀恩呀~~’地惨叫了无数次,最后终于被成功爆掉了。
  垃圾号们狂喜,趁着胜利之姿还跑去百度贴吧复制黏贴了一段骂人话发给程亮:“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操乃之!母之!诚彼娘之悦!……”
  这骂人话前两句说什么不重要,关键是程亮看懂了后两句,翻译成现代文就是:操*你一顿,妈的,真他妈爽!
  程亮看完法学书走过来一看这话,顿觉胸中一口鲜血滚在喉间似要喷出。
  妈妈的!你个什么东西!几个50级的小号也敢来爆我130的大号?!
  简捷把程亮发给她的那段骂娘话发给席向晚,席向晚定睛一看,顿时唏嘘不已:百度贴吧,真是集合了劳动人民滴智慧啊~~这么小就会用文言文骂人,中国教育的悲哀啊~~
  ‘白日衣衫尽’冲天怒火:【变态!一定是对现实不满跑来游戏发泄的变态!】
  ‘蜜汁入海流’一向喜欢做火上加油这种事:【对对!一定要群P去!!】
  席向晚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心思忽悠悠地歪了方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万里长炮永不倒’:【我也对现实不满啊,为什么我没有变态……?】
  ‘白日衣衫尽’:【……】
  ‘蜜汁入海流’:【……】
  ‘白日衣衫尽’:【不准歪楼= =】
  ‘万里长炮永不倒’:【好滴好滴……一时忘记了……】
  谈毕,这闷骚三人组迅速加血抄家伙,满世界找那大仇家群P去了。
  于是,本服中惊现好一场混战。
  有没有见过游戏里的群殴?绝不会像席向晚喜欢的那样,江湖儿女各门各派,两边人马一相逢,互相抱拳:“今日你我二人华山论剑,英雄请了!刀剑无眼,得罪之处,还望英雄海涵!”然后就各自为江湖、为仁义、为美人,利剑出鞘~~
  游戏里的群殴远远没有这种武侠气质,倒有点像我国春节民间放烟火的场景,漫天的帮派技能劈劈啪啪炸起来,璀璨而喜庆,轰隆隆一个‘雷霆万钧’,哗啦啦一个‘夺命闪电’,再来一个华丽丽‘飘香飞舞’,屏幕上顿时照亮一片东方红~~~
  双方都拿出了大号,实力相当,于是这场混战打得有点累。
  席向晚正琢磨着怎么能赢,左手无意识往兜里一揣,就摸到了唐辰睿刚刚给她的那张卡片。拿起来一看,上面有个帐户和登录名,下面清晰地写着一行字。唐辰睿的字迹,俊秀有力:小礼物,玩得愉快。
  这是这款游戏的账号吧……
  向晚挠挠头,混战中决定中途摸鱼一会儿,重新再开了一个游戏号,把唐辰睿卡片上的账号密码输进去,顿时,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号跃上屏幕,展现在她面前。
  姓名:清辰向晚归
  职业:勇士
  等级:130
  这等大号不算稀奇,席向晚自己就是130的大号,稀奇的是这个号的装备,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装备。
  向晚瞪大了眼睛:金、金洞装备啊!
  这套勇士大号专用装备,算起市场价格的话怎么也要个一两万吧……
  传说中的人民币玩家啊……
  实在是她这等屁民望尘莫及的高度~~
  开着此等金光大号上场,加入队伍后振臂一挥大刀,果然一秒绝杀,妖魔鬼怪统统秒杀。本来,以国人痛打落水狗的特性,胜利的闷骚三人组一方应该再恶狠狠地追上去踩两脚才对,可是现在有比这个更吸引他们的事在眼前,于是程亮简捷都停了下来。
  ‘白日衣衫尽’&‘蜜汁入海流’:【向晚,这号是你练的?】
  ‘万里长炮永不倒’:【唐辰睿给的……】
  ‘白日衣衫尽’&‘蜜汁入海流’:【…………】
  打开这大号的资料一看,三个人更无语了。
  ‘白日衣衫尽’:【这号一星期之内练到130,这个速度真惊人啊……】
  ‘蜜汁入海流’:【是惊悚……】
  ‘万里长炮永不倒’:【……】
  一时间,闷骚三人组不禁同时唏嘘不已。
  想到昔日,他们初入网游,为了练级吃了大小多少苦头,如何熬更守夜地跑地图做任务,如何日夜颠倒地挥舞着锄头挖矿钓鱼采芨芨草,如何被其他垃圾大号轮得死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如何在帮战群P中与仇家拼死顽抗打得头破血流进监狱,如何为了系统赠送的那一咪*咪奖励而挥舞着柴刀奋力打boss,又是如何滴在一穷二白的境况下痛苦滴砸锅卖铁搞装备……
  细数下来,分明就是一部挥洒着青春的汗水与泪水的血泪史啊~~
  一番忆苦下来,再看到屏幕上这个用一星期时间就金光闪闪的勇士号,三个人就忍不住嘴角一抽,嫉妒心燃燃生起,陡然上升到一个阶级斗争高度,心里真是有破口大骂的冲动:他喵喵的,贫富差距怎么就这么滴大啊!
  懦懦的,向晚赶紧把这个号退下来,决定还是放好别用的好。虽说值钱的只是件游戏装备,但放到游戏市场上一倒卖,那就是真金白银啊,以她和唐辰睿的关系,好像怎么样也还没到可以揩油他钱的地步吧……
  正当向晚准备退出来时,其他两个人忽然眼前一亮,不愧都是当检察官的,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白日衣衫尽’:【这号的名字挺有意思的啊……】
  ‘蜜汁入海流’:【向晚,唐辰睿在对你调情啊……】
  ‘万里长炮永不倒’:【……】
  ‘白日衣衫尽’:【向晚,你平时怎么叫他的啊?就叫辰?】
  ‘万里长炮永不倒’:【不是。】
  ‘蜜汁入海流’:【辰辰?】
  ‘万里长炮永不倒’:【那是兔子叫的。】
  ‘白日衣衫尽’:【……】
  ‘蜜汁入海流’:【……】
  瞥到辰向晚归四个字,席向晚顿时一个窘,飞速地下线。
  ‘万里长炮永不倒’:【走了,我看书去。】
  ‘白日衣衫尽’:【她害羞了。】
  ‘蜜汁入海流’:【Of course~~~】
  ‘白日衣衫尽’:【啊……秋天是恋爱的季节啊~~】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线时看到程亮打给她的最后那句话,向晚没来由地一阵心动。
  在客厅没头没脑地晃了两圈,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行动电话,向晚想了想,忍不住按下了一个快捷键号码。
  接通,唐辰睿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清晰地传来:“什么事?”
  听到他的声音,顿时什么想说的都忘记了,向晚摇摇头,“没……”
  唐辰睿在那边的声音很公事化,向晚在电话这头都仿佛能感觉到那边正在弥漫的低气压。
  他很快答复:“我现在很忙,一小时后打给你。”
  话音未落,就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向晚心里顿时有点空空的。
  刚才的唐辰睿和昨天晚上的唐辰睿以及今天早晨的唐辰睿完全不一样,精明冷静,理智冷辣,两个字形容:精英。
  向晚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哎,明明只想对他说一声谢谢的,却到临时什么也说不出来。说起来,她平时不是这样的,每次上庭的时候她也很冷静很理智很成熟的~~
  向晚盯着手边的行动电话,心里暗暗郁闷:他怎么就不打过来呢!
  如果唐辰睿再打电话过来,她一定可以表现得很稳重很精英的,声音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迸发出女性成熟的火花~~
  磨叽磨叽地洗了把脸,一身清爽之后,我们的小席同学面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湿淋淋的脸,忍不住语重心长:“席向晚,你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是该改改了……”
  
  20、互动(2)
  一小时之后,唐辰睿的电话果然如约而至。席向晚有时觉得唐辰睿可能真不是什么正常人,散漫起来比谁都无所谓,精准起来又像高端精密仪器,分秒不差。
  他刚从会议室里退出来,谈判桌上一身的暴戾气息还未退散,电话里的声音已经尽量缓和了下来,但一丝锋利的底色还来不及收势,“刚才什么事?”
  向晚的回答很官方,“哦,就是那个小礼物,收到了,很好用,谢谢你,辛苦你了。”
  唐辰睿左手拿着行动电话听着,右手推开办公室门,听到她这种官方回答,唐辰睿关门的动作停了停,五秒之后,顺势关上了办公室门。
  向晚不知道,和她打电话是一件令唐辰睿比较头疼的事。
  不会撒娇也就算了,还用那种做政府工作报告的口气跟他说话,席向晚经常在电话里对他说的就两句话:‘麻烦你了’、‘辛苦你了’,搞得唐辰睿时常有种错觉,好像他不是在跟未婚妻谈恋爱,而是在跟外交部长搞两国关系似的。
  向晚自然不知道唐辰睿的心理活动,仍然在那头很官方地感慨:“一星期之内练到130级,这个速度很快啊。”
  唐辰睿勾起一个浅笑,不置可否,想起了自家宝贝特助那一星期之内的深黑熊猫眼。
  都说一个会挖掘下属潜力的上司才算得上是合格的好上司,我们唐总监在这一方面对韩特助的开发挖掘算是真正做到了物尽其用四个字。只要他想得到,管你韩深在做什么,‘写份检讨交给我’,‘要有真情实感’,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一个念头上来又马上短信韩深:‘帮我练个游戏号,给你一星期的时间,练到130,钱不是问题。’
  ——敢情特助是兼保姆、抄写员、游戏代练于一身的。
  唐辰睿松了松表情,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问,“午饭吃了么?”
  向晚在电话这边听见他喝水的声音,水流滑下他喉咙口,发出一声寂寞而悠远的轻响,静谧、勾人。有时候性感这种事真的没什么道理好讲,向晚想到唐辰睿端着水杯的那个画面,莫名地一阵心跳加速,本想大开空头支票‘吃啦吃啦早就吃好啦~~’,最后却一个不小心就让一句真话溜出了口:“还没吃……”
  意料之中。
  把玻璃水杯放在吧台上,唐辰睿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沿,视觉范围内一片透明的水晶色,泛着清澈水光,一瞬间让他想起昨晚她在他身下的样子,蕴含水色的眼睛充满单纯的诱惑力,勾着他的颈项低声求饶:唐辰睿,你慢点,我受不了了……
  他忽然开口。
  “过来吧。”
  “啊?”
  “一起吃饭。”
  向晚一本正经地,答得很官方:“你不是很忙吗?我会打扰你的。”
  ——同志们,她就是这么一个闷骚。
  明明刚刚心里还想见他,到这会儿他开口邀请了,她却忍不住显得比谁都要矜持。有时候席向晚也会痛恨自己这种龟毛的性格,会在心里为自己鼓气做心理建设,然而等到下一次和唐辰睿一面对面,她那心理建设就像豆腐渣工程那样,不堪一击,哗啦啦地就倒下了。
  她是什么性格唐辰睿了如指掌,没给她太多考虑的时间,唐辰睿清越的声音传来,直接下了话。
  “给你三十分钟时间,我在唐盛等你。”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这边的向晚拿着电话看了五分钟。
  ——我在等你我在等你我在等你……
  明明也不是什么感天动地的誓言情话,可偏偏听上去就是那么舒心。
  向晚摸摸头,扔掉电话,嘿嘿一笑,跳下沙发,像枚炮弹般冲进卧室就去换衣服。
  要说席向晚这个人,还真是闷烧到了一个普通人无法企及的高境界,换好衣服出门前还不忘带上兔子。她甚至连等下见到唐辰睿后要用的借口都想好了:小兔想你了,在家不肯吃饭,所以我带它过来。言下之意很明显,是小兔要见你哦,不是我~~~
  出门,一路走在街上,席向晚在小白兔的脖子上栓了根细细的红绳,牵着它慢慢走,这情形很有点像本雅明笔下工业时代涌现出的第一批漫游者,他们衣冠楚楚,在巴黎商业街明亮的玻璃拱廊下面,牵着乌龟散步。
  席向晚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人生无常啊。
  谁能想到呢,半年前的她还在席家为哥哥为阿姨帮忙做事着,每个周末都在席向桓身边跑来跑去,在他办公室里为他整理整理文件什么的,被哥哥夸一句‘向晚好乖’她就能乐得飞飞。而现在呢,她却牵着一只小白兔,走在去唐盛的路上。
  想着想着,她的一颗心思就忽悠悠地飞走了。
  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
  自从他去美国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呢。纽约那个地方那么乱,不知道哥哥会不会被人欺负,听说洋妞都很开放,喜欢勾搭中国男人和墨西哥男人,万一哥哥卷入三角恋,遇到墨西哥男性情敌怎么办?要是她在就好了,起码可以充当保镖。
  ……
  带着小兔和唐辰睿一起在餐厅吃完饭,向晚就发现,唐辰睿真的没说谎,他忙起来是真的忙,一分钟空余时间都没有。
  吃完饭后回到办公室,唐辰睿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抱住她,手指不规矩地就往她上衣下摆探进去,向晚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总监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一票管理层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见他们伟岸的唐总监正在做什么后,立刻又很有觉悟地关上门,集体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持续仅仅一分钟,唐辰睿纹丝不动,吻着她白皙的颈项,手指流连在她腰间,连眼帘都没抬一下。
  向晚目瞪口呆:“……你居然没反应?”
  唐辰睿答得很理所当然:“我该有什么反应?”
  向晚推拒了他一把,涨红了脸:“我们刚刚偷情被抓现场了!”
  “……”
  这家伙真是职业病啊,动不动就偷情偷情的词语冒出来,当她现在在扫黄么?他一没有找小姐,二没有包情妇,和未婚妻在办公室缠绵一下谁敢有意见?炒他鱿鱼!
  “别这么大声,”他摩挲着她的唇,声音暧昧:“你昨天晚上叫的声音比现在好听多了。”
  “——!”
  向晚抬起一脚就踢了过去。
  最后,还是韩深进来把唐辰睿拉走了。真是,无耻也要有个程度,有像唐辰睿这种把管理层留在办公室外等着自己和未婚妻缠绵完的执行总监么。
  办公室里只剩下向晚和韩深,向晚用唐辰睿的电脑打了会儿游戏,玩了会儿后心里有很多疑问,忍不住停下游戏,和韩深聊天。
  “韩先生。”
  韩深放下手里的文件,对她很温和,“叫韩深吧。”
  “恩,韩深,”向晚从善如流,“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
  “唐辰睿那个人……是不是、有点坏?”
  闻言,韩特助紧抿了一下嘴。
  还知道询问别人意见,可见席向晚还没傻到底。可这人还是个傻蛋啊,居然问到他这里来,是因为相信他这个整天帮她写检讨的品格还是怎么滴,她就没想过他和唐辰睿是一伙的吗,不怕他和唐辰睿联合起来骗她吗?如果他不负责任一点,一口告诉她‘他不坏~~我保证~~你放心去爱他吧~~~’,她不就被他推入火坑了吗?
  向晚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不要误会哦,我不是在诋毁他啊,我就是不太明白而已,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
  韩深在心里微微磨了磨牙。
  说实话,他非常不习惯扮演这种灌输者的角色。回答这种问题,需要掌握好分寸,哪些话可以说,那些话不可以说,这些都是要拿捏好火候的。
  如果可以的话,韩深非常想像某些家长那样,面对着天真无邪的小孩子问出‘妈妈妈妈,为什么我的小鸡鸡没有爸爸的大?’这种问题时,含含糊糊应付一句‘好难的问题哦,妈妈也不知道耶~~~’
  席向晚在唐辰睿心里的重要性,别人可能不清楚,可是韩深清楚,正因为清楚,才更加谨慎,万一说错了话,引起她的反感,把唐辰睿弄火大了,那他的下场一定不太好看……
  思此及,韩深笑了下,反问:“那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向晚一下子压低了声音,答得很直白:“我觉得……他很大仙。”
  “……”
  韩深大窘。
  大仙……他还从来没听到过有人这么评价唐辰睿的……
  韩深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眼,直视她纯粹的眼睛。
  明明和人动起手来是那么彪悍的女孩子,明明身为检察官每天直面这个世界最黑色的一面,却仍然有那么纯净的一双眼,太干净,美好得让人想保护起来,不让她沾染一丝尘埃。
  “知道吗?你很特别。”
  “……恩?”
  韩深对她笑了下,道:“你很特别,而唐辰睿,他喜欢特别的人。”
  ……
  聊了会儿,玩了会儿游戏,又看了会儿书,不知不觉向晚困了,于是向晚对韩特助打了个招呼,就去隔壁唐辰睿的私人休息室睡觉了。
  日落时分,唐辰睿处理完公事,回到办公室。
  知道他心里在想谁,韩深连忙指指休息室,“她在里面。”
  唐辰睿抬手推开休息室的门,就看见向晚一脸熟睡的样子,小兔睡在她手边,一起呼呼睡着。纯白的床,纯白的被子,一人一兔,安静柔和的画面,美好得让人不忍心打扰。她平时工作很努力,就像上了发条一样来回跑,昨晚为了应付他又折腾了一整夜,体力再好也累了。
  唐辰睿坐在床沿看了她一会儿,摸了摸她的脸,然后起身关上房门,走了出来。
  韩深看着他,笑起来,“一夜春宵?”
  唐辰睿不置可否,“哦?”
  “这里,”韩深指指他的颈项,“太明显了。”被咬出那么深的吻*痕,他的衬衫最上面一颗纽扣没扣,昨晚的痕迹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外面。
  “开会的时候整个会议室的管理层都不敢看你。”
  唐辰睿随心所欲惯了,从不遮掩。坊间传言唐辰睿沉浸情*欲的姿态非常漂亮,和这种白天黑夜两种人格的老板开会,搞得一票下属的压力也十分地大。
  “对了。”
  韩深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眼看住他,低声问:“席向桓要回来了,这件事你告诉向晚了没有?”
  唐辰睿明显心不在焉,“没有。”
  “你这个人真是……”韩深无语,“在美国的峰会上遇到席向桓,他不是还嘱咐你好几次问候向晚的吗?”
  唐辰睿的态度很淡漠,“忘记了。”
  “……”
  韩深心里一把汗水。
  以唐辰睿玩手段的心机和资本,韩深几乎可以预见,在未来的日子里,一旦出现对立,即使席家全部人联手,也不是唐辰睿的对手。
  “你不要欺负向晚,我看她是个挺单纯的女孩子。”
  席向桓现在还没有回来,唐辰睿的心理状态已经蕴含一丝阴沉了,以后回来了,向晚要是一个不小心兄妹情深一下,惹到唐辰睿,以唐辰睿的不良品性,席向晚的下场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韩特助一向是个讲道理的知识分子,忍不住为正义打抱不平,“唐辰睿,你有的时候还真是很过分……”
  唐辰睿忽然出声打断他。
  “韩深。”
  “恩?”
  “向晚挺可爱的,是吧?”
  “……”
  韩深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唐辰睿的反问句绝不是什么好事,韩深绝不至于傻到去应和一句‘是啊她真的好可爱哦~’,韩特助一下子闭上嘴巴,沉默是金。
  唐辰睿坐在办公桌前,左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一下一下。盯住自家助理,唐辰睿的表情很玩味。
  “听说半年前,席向桓为了她,不惜挨了一巴掌,对着席家整个董事会都拍桌子了;韩深,我看你也挺心疼向晚的,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真的下手狠一点欺负了她,该不会到了那个时候,你也为了她,对着我拍桌子吧……?”
  
  21、互动(3)
  唐辰睿尾音刚落,韩深刹那间一个寒噤。
  表面上看,唐辰睿这句话说得不重,真的不重,他甚至没有冷下脸来说,表情淡淡的,隐约还浮现一丝笑容,仿佛开玩笑般,轻描淡写玩笑一句而已。然而韩深太了解他了,唐辰睿习惯话说三分,点到即止,其中意味已经不言而明。
  他是在警告。
  韩深忍不住去看他。
  作为一个玩风险投资的行家,唐辰睿已经不可避免地形成了风险行业最大的职业习惯:极端的危机意识,近乎敏感。这是他能够站稳权利巅峰的本钱,却也是私人感情的盲点。他太敏感了,几乎已经预料到了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他想阻止,却没想过,他的这种阻止未尝不是对未来事态的一种推动。
  感情的局,当局者迷。
  韩深叹气,聪明地选择结束这个话题,“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办公室里一下子静下来,唐辰睿深陷在沙发里,任凭夜色涌上来,渐渐淹没一切。
  ——席向桓。
  脑子里转着这个名字,唐辰睿低头凝视左手中指上的订婚钻戒,忍不住把它摘下来,放在手里把玩,最后把戒指放在办公桌上旋转了一下,一分钟后,他看着它慢慢停下来,最后静止不动,在夜色里熠熠生辉,闪着璀璨光芒。
  唐辰睿看着这枚象征着和她之间婚约的信物,想到席向桓在美国对他说过的一些话。
  “向晚不能喝太多酒,隔天她会偏头痛,几天都好不了。”
  “她也不能吃太多海鲜,尤其是生蚝,吃多了她会过敏。”
  “向晚左肩被人打伤过,过了好久才好,太重的负荷不要让她去做。”
  “还有,她怕水,尤其是那种湍急的水流,虽然有时和人打起来的时候她一样会把人追到河里去,其实她怕的,她只是不说。……这些,希望你能记得,照顾好她。”
  如此细致,只是兄妹情吗?
  唐辰睿拿过桌上的订婚钻戒,放在手里转着,细细看。他的脸色沉浸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
  他不能忘记半年前的事,席向桓为了阻止他提出的订婚邀约,不惜得罪席家上下所有人,最后阻止不了,愤而辞职,被席母发配美国,一直到现在。
  而现在,这个人,要回来了。
  俗话说的好,一个巴掌拍不响,关键是,她会怎么做。
  唐辰睿摩挲着手里的订婚钻戒,忽然听见隔壁休息室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很细的声音,不仔细听的话几乎分辨不出来,可是瞒不过唐辰睿。
  把钻戒重新戴在左手中指上,唐辰睿起身,朝休息室走去。旋开房门把手,打开门边的壁灯,暗黄色的光线洒下来,照出床上睡着的人。
  席向晚睡在床上,一动不动,好似深睡。可千算万算,她忘记了,旁边还有只醒了的兔子。
  小兔一见唐辰睿进来了,兴奋地不得了,挥着两只毛茸茸的前爪用力推着她:姐姐!不要装了!起来了!辰辰来了!然后又屁颠颠地蹦跶去唐辰睿身边,兴奋地告密:辰辰!姐姐已经醒了!她刚才还趴在门边偷看了你好久!!
  “——!!!”
  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战友!这句话怎么就这么滴正确这么滴真理啊!
  向晚嘴角一抽,捏死小兔子的心都有了,她再也装不下去了,大郁闷,只能睁开眼,缩缩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唐辰睿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整个人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早就醒了?”
  被人当场拆穿,她垂头丧气地点点头,“恩……”
  他看着她,缓缓开口,毫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刚才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向晚含糊不清地‘恩’了一声,“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恰好醒了听见了而已……
  再说,比起这个,她现在满脑子更关心另一件事。向晚是个单纯的人,心里埋不住心事,忍不住抬头问他:“我哥哥要回来了啊?”
  唐辰睿没有说话。
  他忽然坐下来,坐在她身边,和她面对面,抬手把她额前睡乱的头发拢到耳后,声音很温柔:“对,他要回来了。”
  “呵……”
  听到他这么说,向晚笑了起来。虽然刚才她听见韩深说唐辰睿隐瞒了这个消息,但向晚并不想费心去证实什么,她不爱搞猜人心那一套,唐辰睿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没什么好奇心。
  思此及,向晚脸上即刻露出单纯的喜悦之色。然而下一秒,她就被他一把拉过了身子,他罩住她,薄唇吻下来,热情来得迅速而凶猛。向晚睁大眼,本能地想推拒,却发现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强硬。
  她曾经见过唐辰睿玩游戏的样子,无论被他爆掉的仇家如何在频道上对他骂‘我操’啦‘日你祖宗’啦,唐辰睿都是纹丝不动笑一笑。这一个细小的情节让席向晚顿时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本质:破口大骂,是弱者的表现,因为拿对手无可奈何,于是只能逞口舌之快;真正的强者是无声的,睥睨的,不跟你废话,看你不顺眼,一个字,杀!
  他玩起游戏来尚且如此,真正到了现实中恐怕是更上一层楼,就像他曾经半真半假对她说的那样:“做坏人……有一种快感,难以自拔。”
  对待这样的男人,顺从远远比反抗来得好。
  于是,向晚放松了自己,抬手搂住他的颈项,松了齿关让他进来,触到他的舌尖被他勾住,她也没躲,就这样随他勾了去被他含住一番吮吻缠绵。
  缠绵之际,向晚肚子饿了……
  “……天都黑了,我们晚饭吃什么?”
  唐辰睿笑笑,她刚才的顺从让唐辰睿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但同样的,他的心思也同时都飞走了,“等下我做给你吃……”
  向晚叫起来,“哎你又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
  “昨天我刚被你弄得好痛!”
  “韩深帮你写的检讨书你不想要了?”
  “……”
  缴械投降,唐辰睿对她满意地笑起来。
  向晚任他脱了衣服,心里很气馁。笑吧笑吧,知道你是我救命恩人的顶头上司,老子可以拒绝唐辰睿,但怎么可以拒绝唐总监呢。是呀,为了一份检讨书,做不到富贵不能淫,鄙视俺好了。
  ……
  一星期之后,从纽约飞往本市的一架波音飞机稳稳地降落在城市机场,从纽约归来的人们闸机入市。
  等在机场大厅的席家下属眼尖,望见自家少爷的身影出来,立刻应了上去。
  席向桓给人的印象一向是不苟言笑的冷面精英形象,去了美国半年之后这种冷面形象只增不减,更上一层楼。一身深色西服下,整个人几乎就是没有温度的,丝毫不得亲近。
  扫了一眼眼前的几个人,席向桓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吩咐,“说过了,不用来接我。回去告诉我母亲,我会住在自己的酒店公寓,不会回去住。”
  几个下属面面相觑,不敢吭声,最后还是为首的一个男人讪讪地告诉他道:“夫人也来了,车子就停在外面,夫人想和您谈一谈。”
  闻言,席向桓停下了脚步,但也仅仅停了一秒,拎着行李箱继续朝前走。
  上了车,坐在后座,向母亲点头问好,很公式化的一连串动作。
  大概母子俩这半年来在电话里的争执实在经历太多,最明显的证据就是越洋电话费呈几何级数跳跃式增长,以至于见了面反而平静了下来,彼此心知肚明各自的心事和争执点,不提,不谈,是双方最大的让步。
  “这是半年里美国子公司的业绩报告,我看过,没有问题,交给您过目。”
  为了使得彼此都不炸起来,谈公事,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是好死不死地,席母偏偏要触地雷。接过报告,随手翻了两页,席母威严的声音响起来。
  “唐盛的影响力果然了得,有它的信誉作担保,投资者对我们的信心明显集体回暖。”
  !!!
  哪壶不开提哪壶!
  席向桓笑一声,忍了半天终究没忍住,旧事重提反唇相讥:“所以,把向晚卖给他也是值得的,是吗?”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席母淡然以对:“你怎么就能肯定,和唐辰睿在一起,向晚不会幸福?”
  “至少我能肯定,你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过她。”
  说完,他不想再待下去。开了车门,席向桓下车,拎过自己的行礼,拿出行动电话准备打电话。
  席母的警告声淡淡地传来,直入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不堪一击。
  “你要见向晚我不反对,但保持距离这个道理,我想你还是应该明白才对。你的订婚宴也已经定下来了,过几天就会对媒体发布消息。我想你也挣扎了这半年,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现在既然回来了,你应该已经做了决定,清楚了你的身份才对。”
  闻言,席向桓停下手里准备打电话的动作,拿着行动电话不说话。
  席母关上车窗,淡淡地告诉他最后一句警告。
  “在你不愿意订婚这件事上,虽然你不肯说,但我猜,如果你的理由是为了向晚,我劝你大可不必。……半年前,向晚的身份是你的妹妹,而现在,比起你的妹妹这个身份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是唐辰睿的女人。”
  
  22、此间少年(1)
  虽然被权利架空了半年,但席向桓仍然是席家唯一的继承人,于是席家少主人回国的消息很快被各路嗅觉灵敏的媒体挖了出来,并且狗仔们同时发挥了敬业的狗仔精神,连同席向桓即将订婚的消息也一并挖了出来。于是一时间,这一新闻迅速登上大小报刊杂志的首要位置,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做出了巨大贡献。
  既然是八卦,那自然这新闻内容就是五花八门真假难辨,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席向晚这个社会底层劳动人民那里时,真假性已经面目全非,大家众说纷纭,概括成了以下内容——
  众所周之,席向桓是寂寞高手,以冷面形象独闯江湖已久。近来人生中忽然绽开一枝艳艳的桃花,在纽约偶遇一个刚入资本市场不久的MM,他乡遇故知,寂寞男人的春天啊……对方的脾气性格家世背景统统不在考虑范围内了,席少爷动身回国急着订婚,一颗红心一门心思动着要追MM当老婆的念头。
  ——以上,就是关于席向桓订婚消息的大众流传版本。
  某个星期二中午,检察厅那三个人一起吃饭时,看到这条新闻,诧异不已,程亮想也没想就问:“你哥哥回来了?还马上要订婚了?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席向晚心里本来就有点憋屈,被这么一问更觉内伤,低头扒了两口饭,淡淡道:“我不知道。”
  “……”
  简捷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要生气嘛,你青春期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哥哥再亲也只是哥哥,哪有现在的未婚夫重要啊……”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提,瞬间就把席向晚心里那光明磊落的气势打消了一半,谁叫她有不良案底呢。做贼心虚的人大概都这样,就像电影里常演的那样,某个旁人不小心嘿嘿说了一句“你三年前做的事,我都看见了……”,其实本来只是一个恶作剧,但当事人听到,心中大骇,顿时就想杀人灭口。
  迅速扒完饭,端起餐具,向晚淡淡道:“下午我还要上庭,我先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程亮忍不住感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什么消息席家都不再告知她一声,她一定挺难过的……”
  简捷笑笑,低头吃饭,“我看她难过的不仅是席家的不告知,还有席向桓的淡漠才对。”
  那么,席向晚会不会像电影里的那些女主角们那样呢?心里有了不可告人的心事之后,势必神思恍惚,心不在焉,打翻水杯、拿错文件、开会走神……总之做什么错什么,一副‘我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哦’的愁眉苦脸。
  其实怎么可能呢,人是超级会掩饰的动物啊。
  一连三天,席检察官的表现都正常无比,上庭、对谈、联络,冷静理智,毫无破绽。直到第四天,席家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官方表态,宣布席向桓的订婚宴于下星期举行。
  傍晚,向晚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中央广场,大屏幕上正播放着这一条新闻,她一抬眼,就看见席向桓的身影,冷淡严峻,不苟言笑,与记忆中的样子相去甚远,判若两人。
  活到二十六岁,席向晚绝不至于单纯到会希冀男女之间没有一丝距离存在,再亲密的两个人,也会有彼此的秘密。
  席向桓对外的形象一向是不多言,他自己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本来么,许多人际关系都是在若即若离的距离中维持的,就好比在外面心怀鬼胎的老公应付老婆那样,话不多,就几个字,‘在加班’,不多言,就表示想隐瞒,想隐瞒,就表示还想维持这段关系,老婆呢,也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如果哪天男人直截了当告诉女人‘我背着你有了其他女人’,接受不了现实的女人通常都会这么哭天抢地:‘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思此及,席向晚心里讪讪的。
  席母对她没多大感情,说坏不坏,说好也不好。但她肯抚养她十三年,并且没有恶言相向,从不说一句重话,没有像白雪公主里的坏后妈那样整天给她穿小鞋,这真的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这点向晚是明白的。
  她不明白的是席向桓。
  他对别人保持距离,但对她从不,为什么现在对她也这样呢?而且有过之无不及,半年没有电话,没有邮件,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她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成长生活了整整十三年,这份亲情是他说弃就能弃的吗。
  夜风渐凉,吹皱一池心水。
  当年,是谁给了她那样一个承诺,说我不会走,从此以后,你不会再失去亲人。
  ……
  翻开席向晚的人生档案,就可知从血缘上来讲,此人和席向桓所在的百年席家没有任何关系,十三岁以前,席向晚就是个无忧无虑的乡村小丫头而已。
  在那个年代,农村娃娃们的名字已经开始脱离‘大蛮二蛮’‘阿牛二狗’这样的定式了。恢复高考后思想开始进步了啊,男孩的名字普遍倾向于热爱祖国一心向党型,什么‘李建军’‘王国庆’;至于女孩的名字,则随着改革开放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吹进来,普便倾向于柔美型,什么‘红’啊、‘秀’啊、‘艳’啊、‘芬’啊。
  在这样的宏观背景下,可想而知,能取出‘向晚’这样恬淡诗意的名字,取名之人必不是一般的农村人,必定受过高等教育。
  事实上也就是这样,给向晚取名的是向晚爷爷,可就是这样一个留过洋、和蔼可亲的老人却在当地的名声并不太好,直到向晚爷爷去世了,向晚上小学后还能听到同学的家长这么说:‘听说她家里以前祖上出过事呢,好吓人哦,是被下放到俺们这里来了……’
  为此向晚小时候就和人打过不少架,而且很多都是以一对多的群架,所以后来多年之后成为检察官的席向晚之所以能毅力于打架高手之林不倒,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她从小实战经验丰富,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练出来的。
  终于有一天,上小学一年级的向晚跑回家‘哇’地一声哭了,向晚爸爸看见她浑身脏兮兮的,知道她又和人打架了,抱了抱她,温和地问:“痛不痛?”
  “不痛……”向晚边哭边说:“杜建国他们打不过我,我把他们都打倒了……”
  向晚爸爸笑了,“那你还哭?”
  向晚心里好委屈啊,又是‘哇’一声,“爸爸为什么他们说我们家不在这里……”
  大概是她哭得太伤心了,向晚爸爸没有再瞒她,摸了摸她的头,温温和和地告诉她,“因为我们本来的确不住这里,爷爷奶奶是旧社会的资本家。”
  听到这样的回答,席向晚这等革命小将顿时连哭都忘记了,‘嗷——!’地一声就叫了出来。
  “爸爸你骗人!”怎么可能!资本家?!
  对于席向晚这种从出生开始就接受正统爱国教育的人来说,资本家,那是一个怎样贬义的概念!
  她不能想象,那么和蔼可亲的爷爷奶奶居然和这三个字划等号。
  向晚瞪大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们是不是民族资本家?”民族资本家在抗日战争期间可还是共*产*党极力争取的对象……
  向晚爸爸笑了下,笑容有些无奈,“就是资本家。”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向晚‘嗷呜’一声就蹲在地上,哭丧着脸。
  历史书上说了,资本家,都是人面兽心的,坏、阴险、欺压百姓、向敌人献媚、剥削贫苦大众、手上沾满我劳动人民的鲜血……
  向晚震惊良久,痛心疾首。
  向晚爸爸没有再解释什么,这个问题对小孩子来说根本无法解释。当年运动来时有多少真多少假,有谁说的清楚。唯一的事实就是他们席家也在运动中被打倒了,被下放到这个小村子劳动改造,尘埃落定之后,那些事早已在一句‘历史原因’中渐渐淡去,现在又何必再提呢。
  上帝造人,把眼睛按在前面,就是要人往前看,不要回头眷恋过去。
  那个时候的人们接受红色教育,毛主席思想高于一切,所以当年向晚妈妈和向晚爸爸结婚时,周围反对声无数,纷纷劝告向晚妈妈‘不要嫁给资本家的儿子,要跟党走才对!’。
  向晚妈妈是个性情中人,什么运动什么政治,统统不关她鸟事,她是当时为数不多的思想落后份子,不求上进,眼里只有向晚爸爸呀爱情呀生活呀,桌子一拍就吼‘我就是要嫁给他!’,向晚外婆一开始也哭过闹过,抓着向晚外公的手泪眼婆娑:“我们要有那样的女婿……老头子,我们的命怎么那么苦……”
  还好,向晚外公是个大大咧咧的农民,背朝蓝天,脚踏大地,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政治觉悟也不咋滴高,对什么黑五类之类的名词也不太敏感,直爽性子一个,眼睛一瞪就发了话:“他有什么不好?女儿幸福最重要!闺女!嫁了!爹爹送你上花轿!”
  对向晚妈妈,向晚爷爷奶奶半句意见都没有,只觉得对不起她。那个时候向晚妈妈的条件多好啊,三代贫农,根正苗红,正是村里人人争相想要的儿媳妇对象。
  结婚那天,向晚爷爷奶奶只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们让你受委屈了。”
  向晚妈妈傻傻一笑:“不委屈!真的!”
  新婚第二天,村委领导和党委组织就派人来了,审查似的问向晚妈妈:“昨晚你们都谈了些什么?有没有反对毛主席思想?”
  向晚妈妈眉毛一挑,娇俏一笑:“新婚之夜还能说什么呀?就是情呀、爱呀、房间里的……那个呀~~~”
  一句话说得几个审查人员脸红心跳,讪讪而去。
  就这样,夫妻俩结了婚,过起了平淡温馨的生活。
  向晚爸爸从不让向晚妈妈干重活,但每每他一走,向晚妈妈就主动滴挑水劈柴去了,没办法,她从小干的就是这个嘛,读书写字她不行,粗活重活倒是行的。
  她喜欢的是向晚爸爸的温和气质,席家未倒前,他小时候就留过洋,见闻与学识都与一般人拉开了距离,气质、涵养什么的统统都上去了,现在在一所学校做了老师,举手投足间都充斥着斯文优雅。于是平日空闲时她就扑进他怀里要他讲给她听,向晚爸爸从不拒绝,向晚妈妈听着听着就抱着他吻上去了……
  那是一段真正的幸福。
  可惜,天妒幸福,就在一年之后,向晚妈妈过逝在了手术台上,死因是难产,大出血。
  就在那个秋风萧瑟的傍晚,向晚爸爸最后一次握住她的手,没说‘对不起’也没说‘我爱你’,开口,就是五个字:“我误你一生……”
  话音未落,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抬手抚上他的脸,想说一句‘不要哭’,终究没有力气再说出来,手指滑落,滑过他温润的脸颊,垂了下去,顷刻间让他泪如雨下。
  
  23、此间少年(2)+(3)
  基于以上情况,可见,席向晚从小就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
  按着言情小说定律呢,这种小孩从小缺乏母爱,很可能就会成长为异类女主:愤世嫉俗、偏激、未来小太妹的好苗子……在生命的旅程中一路颠簸,直到最后遇到我们的男主,用博大的爱与更加博大的金钱救赎了她,从此放下屠刀,不做太妹做圣母,一个童话故事水到渠成。
  但是呢,大家也看到了,我们的小席并没有走上那条言情女主速成路,而是一路健康而平凡地长大了。
  那时候的农村小孩都比较草根,不像现在的孩子那样各个都是宝贝公主似地。再加上全国上下都响应中央号召,老中青三代都忙着去建设四个现代化了,所以大人对小孩管得很松,农村的小孩就更是基本处于放养的状态了。
  席向晚有一个美好的童年,那时候的孩子都是真的朴素,打架打得再凶也绝对不会出现‘等着!老子喊兄弟做了你!’这种港片台词,顶多哭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就跑开了,过几天呢,就把那点破事自然忘光了,重新又是亲密的小伙伴。
  不得不说,席向晚打架从来都是胜利的一方,这可能真是天分。当然啦,平时向晚可是很乖的,从不主动动手。从上幼儿园开始,席向晚就是典型的钥匙儿童,脖子上套一根红线,红线上栓着一把大门钥匙。放了学先和伙伴们一起去拔草,回家可以喂兔子。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做起事来目的性都比较明确,席向晚这种一根筋通到底的天然呆拔起草来就更目标明确了,就是多拔多拔再多拔,多拔的青草可以卖钱啊,于是每天放学后向晚和伙伴们组上队伍就如同蝗虫过境,镰刀挥过处寸草不生,要的就是速度!
  不得不说,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席向晚还能养成如此单纯的性格,这不得不归功于向晚爸爸的细心抚育。
  村里其他父亲管不好自家儿女时都会去问向晚爸爸讨教,而他只是笑一笑,说一句话:要想孩子听话,首先要做她的朋友。
  ——同志们,要知道,数十年后,李开复先生也说了同样的话。
  可见向晚爸爸对教育心理学的精通起码是和李开复站在同一个水平层面的。
  有这样细心而理智的好爸爸,再加上向晚妈妈的开朗基因,席向晚果然很争气地成长为了一个纯朴的天然呆,生活无忧又无虑。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十三岁的那一年。
  席向晚永远都记得,十三岁的那一个傍晚,放学回家第一次看见席母的情形。
  这个人的气质,不一样。
  这位女性和爸爸年纪相仿,却明显多了一分不动声色的压迫感,看到向晚,她勾一勾唇,仿佛有笑意,点一点头,像是在对向晚问好。
  向晚从小习得礼貌规矩,背着书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先点头问好:“阿姨好。”
  “你好,”她并不冷若冰霜,虽然散发的气息的确不算温暖。转头,她对向晚爸爸道:“席先生有这样可爱的一个女儿,我也有,只是比您女儿要大一些,十七岁。同样是做父母的,我的心情,想必您能体会。”
  他没有接下她的话,并不多言,走过去帮向晚放下书包,摸了摸她的头道:“今天晚饭要晚些,先去房间做功课,好不好?”
  “好啊。”
  向晚一点多疑都没有,立刻拿着课本进了房间,关上房门的时候望见屋外停着的车,是屋内这个阿姨的车,司机模样的人垂手守在车门前。黑色轿车,金色女神标志在傍晚的暮色下熠熠生辉,向晚看了会儿,她虽不懂车,也大概晓得这车定是奢侈品。
  客厅内,向晚爸爸开门见山:“恕我直言,在今天以前,我和您完全不认识。我很好奇,您是怎么找上我的?”
  “查的,”她微微勾起唇,眼里有欣赏和肯定:“您是斯坦福心理系录取的最年轻学生,如果那时你没有回国,说不定你现在就是美国心理学界最年轻的教授。要查你的资料,一点也不难。”
  他没有说话。
  这些陈年旧事,竟然被眼前这个人了解得如此透彻,有些资料不是说查就能查的,可见此人的背景有些实力。
  她笑一笑,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席先生,您有这样的实力,在这里只做一个乡村老师恐怕是屈才了。”
  他立刻打断她的话,“过去的那些事我已经淡忘了,现在的我,很满足在这里的生活。”
  “那么,您就准备为您的女儿仅仅创造这样的未来吗?”
  他的脸色微变,“您这么说,什么意思?”
  “仅仅孩子有天分是不够的,有些条件,如果父母给不起,就等于埋葬孩子的天分,甚至是未来,”她看着他,眼里有笃定:“席先生自己就是从小经历美国教育的人,应该比谁都清楚,哪里才有世界上最好的教育系统。我可以提供给您足够的薪水,使您完全有能力保证您女儿未来可以接受国外一流教育,她可以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其他角落是什么样的。”
  作为一个父亲,不得不说,她直击中了他的软肋。
  就像她所说的,他自己就是亲历美国教育的受益者,切身体会教育水平的高低对一个孩子而言有多么重要,它可以使一个孩子未来的眼界气度及涵养都会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现在,向晚跟着他,在这个教育水平落后的小村子里,他没有尽他所能给她更好的,她的未来是否会被他埋没,这是他不敢赌的。
  这场谈话持续了很久。
  最后,他问:“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她勾一勾唇,毫不隐瞒,掏出一张照片给他看,照片上是一个少女,清秀的脸,还有,凶狠的眼神。
  “这是我的女儿,席向晴。我不打算隐瞒您,单亲家庭,是我没有教好她,向晴她现在……是一个问题少女。现在,她在少管所。”
  一刹那,他恍然大悟。
  “你要我对她进行心理治疗?”
  她毫不掩饰对他的信任,“席先生中学时就在美国做过心理跟踪实验,很成功,曾经心理治疗过的孩子现在都健康成长了,您的女儿在您的教育之下也没有受到一点单亲家庭的不良影响。所以我绝对信任你,想请你,挽救向晴。”
  这场谈话是怎样结束的我们不得而知,但它最终的结果却无疑是尘埃落定的:向晚爸爸同意了。
  站在他的角度,实在没理由不同意。席母开出的薪金,足够向晚接受比现在更好的教育,席母要他做的事,也不过分。不杀人不放火,她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他救女儿。无论如何,这场交易对双方都是有利无害的。凭心而论,席母赌得更大些,放着一堆专家不请,而相信他一个没有任何公认执照的平凡人。
  席母很快履行她的承诺,向晚迅速转了学,上了本城数一数二的名校,并且,她安排她住了校,周末他可以接她回家。
  “新学校好吗?”他问。
  “嗯!”
  向晚点头,虽然一开始很舍不得以前的老师和伙伴们,但名校的老师那个精英啊,学校环境那个美啊,同学们之间竞争的刺激啊,啧啧,真是让她大开眼界,无法用语言形容,向晚说出来语气里都伴着串串鲜花。
  “这样……那就好。”
  相对的,他也开始着手席向晴的心理治疗事项。
  要对一个已经十七岁的问题少女进行心理治疗并不容易。尤其是当他拿到席向晴的资料后,他更确信了这一点。席向晴,这个人绝不像她的名字一样光明晴朗,嗜血、残忍、孤注一掷,完全可以这么说,她存在很严重的心理扭曲问题。
  他毫不怀疑,席母先前已经找过了众多心理医生和专家,都失败了,她才会千方百计找其他人,就这样找到了他。
  他微微一笑。
  真是,命运难料啊。
  席母的眼光无疑是成功的。
  在这个男人的悉心干预下,随着时间的流逝,席向晴的情况一天天地安稳下来,从以前乖张暴力的状态渐渐平静下来。
  这场交易就这样看似平稳地进行着,直到半年后。
  他诚实以告,“我对席向晴的心理治疗必须暂停。”
  席母不解,“为什么?”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反对您要我每天监控在向晴身边,可是您坚决不同意。心理医生非常忌讳医患之间产生任何私人感情,而向晴,无疑已经有了这种倾向。”
  她眉头紧皱,因为她也看出来了。
  席向晴一天比一天听话,但她只听他的,对他的依赖与日俱增,不是爱情,是更强烈的依赖感,席向晴把他看成她唯一的救赎,不允许任何人抢走他,包括席向晚在内。
  “如果现在不停止,我不能保证未来她会发生什么事。我不会放弃治疗向晴,但像现在这样的密集监控绝对不行。”
  席母沉思良久,点头同意。
  然而,他要离开,有人不许。这个人就是席向晴。
  三天之后,周五,傍晚是他接向晚回家过周末的时间,这一天爸爸却没有出现,并且以后,他都没有再出现。
  失踪。
  这是警方给席家和席向晚的唯一交代。
  “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席向晴小姐和席先生的踪迹,我们会尽量去找……”
  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那一年,她十三岁,席向晚首次尝到手脚冰冷不知感觉的滋味。
  爸爸从不提患者的事,他说过,心理医生非常忌讳病人和自己的生活产生私人交集。他也只感慨过一次席家的事,说席向晴有一个没有温暖的家庭,唯一给她温暖的只有她的哥哥,可惜她的哥哥自身难保,从小被送去美国,一年之内见不到妹妹几次,有心无力。听闻,向晚明白,自此从不打探席向晴的事,她没有太多好奇心。
  她见过席向晴,只一次,是席向晴到学校门口找的她。
  漂亮的脸,过分凶狠的眼神,这是向晚对她的全部印象。席向晴是个不多言的人,开口,只有一句话:“我觉得,我和席老师更像是一家人,你不是。”
  席向晚那时就豁然,这世上是有那么一些人,注定了要与争夺为伍,在一次次流离失所中觅得自身的出路。
  并且,其实,根本不存在出路。
  席向晴的出路,无非是那一场无可避免并且会因争夺而变得尤其缓慢的成长。
  然而,成长是一种疾病。
  一如时间是一种疾病。一如生命是一种疾病。
  最后,席向晚淡淡地回应她的话:“但是很抱歉,他是我爸爸,你抢不走。”
  一句话,就让席向晴立于败境。
  此刻想起来,席向晚才知,这怎么可能是单纯的见面?
  这分明是一次对峙,一次角力,一次抗衡。
  完全以成年人的方式,是成人与成人之间的事情。
  然而失踪两个字扑面而来时,向晚沿着墙壁滑了下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流言蜚语铺天盖地。有人说席老师绑架了席向晴,也也有人说两人日久生情私奔,也有目击者说,有一天傍晚看见有一个少女一个人在海边岩石上跳舞,一个男人试图拉她下来,结果被她一起拉着跳进了海里。也有人说,有打渔船救上了人,只是不知道去向……
  茫茫大海,要找人,谈何容易。流言蜚语,真假难辨,谁对谁错,有谁说得清楚?
  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她只有爸爸一个亲人,一夜之间成为一个人,她甚至不知道爸爸是死是活,这个结果她受不了。
  终于大病一场。
  传说当年,紫式部写《源氏物语》,写到最后源氏公子去世的那一章,悲痛不能自己,眼泪掉下来,浸染墨迹,行不成文。最终那一章一片空白,只有标题,没有正文。
  爸爸曾经教过她,如果悲伤时,就写在日记上,把悲伤写出来就好了。她趴在小台灯下,想用爸爸教过她的方法让自己少害怕一点。然而一个晚上,她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只有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滚落。眼泪打在日记本上,纸页被液体浸透,迅速蜷缩起来。
  是要到这个地步她才知,紫式部是对的。人到最痛时,是说不出话写不出字的。
  高烧说来就来,来势汹汹。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昏沉中有人敲门,最后门被人强行踢开,有人进来。他直直走向她,叫她名字,摸了摸她额头,下一秒就拦腰抱起她。她看不清他的脸,只闻到他身上干净的青草味,透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抱她去医院。
  在医生扎针的时候抱住她喊疼的身体,这个动作像极了爸爸曾经疼爱她的姿势。一瞬间她错觉爸爸回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再不肯放他走,以为可以挽留一切。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就这三个字,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呻吟。双目潮湿,之后眼泪就滚落下来,他的衬衫袖子被她紧攥在手里,救命稻草似地,要将其中暖意攥出来,此生携带。
  他就这样陪她。一整晚一整晚地陪。
  在她昏睡之际不断对她说,向晚对不起。
  对不起,向晚,我回来得太晚,终至悲剧发生。
  对不起,向晚,求你不要恨向晴,恨一个人太可怕了,我不想看见你变成第二个向晴。
  对不起,向晚,让你遇到这种事,因为我们家的悲剧,连累无辜的一个你。
  整整五天,他在她身边分寸不离。
  也不睡觉,也不学习,也不工作,也不休息,只是陪在她病床前不离开,握着她的手靠在床沿边,把额头靠在她掌心,像是赎罪,又像是作出了一个要宠爱的决定。
  直到她醒来。
  朦胧中她听见有人在说话。
  “少爷,您从美国回来后就一直在警局联系人找席老师和向晴小姐,抱向晚小姐来医院后也没有休息过,睡一下吧,不然不行的……”
  “出去。”
  “是……”
  她被声音打扰,觉得困,但还是想醒来。
  缓缓睁眼,一抬眼,就见到他。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是的,男人,她十三岁,他十八岁,但一身的气质已经不能用男孩来形容,基本上,他已具备男人的一切基本要素。
  他抚过她退烧的额头,眼神纯净如水,对她温柔地说话。
  “你好,我是席向桓。”

  24、小任性(1)
  不经意回忆起往事,席向晚抓了抓头,努力把思绪拉回当下,甩掉些浮上脑海的那些过去的记忆。
  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不是不痛苦的,纵然天性不善怨恨的她也是曾经心理阴暗过的。就像当初席母提出要收养她时,十三岁的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哦,把我抚养成人就能弥补我从小失去父爱这一悲剧了?老大,太简单了点吧,如果是飞机失事时你扑过来把降落伞让给我英雄救美说不定还能让我感动一把,或者我患了绝症你捐点血清骨髓什么的给我也行啊。
  当然了,这种心里话她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一把,自己对自己偷偷阴暗一把,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纵然在一开始百般排斥,最终却仍然是接受了席家的安排。其中原因,她不想否认,是因为她最终对一个人软了心。
  席向桓,这个在她最需要关爱的时候出现的人,给了她最温暖的依靠,恰到好处地进驻了她心底最柔软的一方角落。
  ……
  这天周五,下了班,向晚没有像平时那样和程亮简捷一起走。朝他们挥挥手道了别,向晚直奔一家大型超级市场。
  去超市干什么呢?自然是购物了,确切地说,是为唐辰睿买储备品。
  唐辰睿的生活习惯优秀得无可挑剔,几乎让身为女人的席向晚也羞愧三分。每个星期五他都会去超级市场买回一星期需要的储备品,连兔粮都是不多不少恰恰够七天食用,久而久之他的那只荷兰小兔也跟着他一起习得唐辰睿式生活精髓,超过七天的兔粮放在它面前,它闻一闻味道,转过小屁股慢吞吞地就爬走,连眼神都是不屑的。
  向晚着实很惆怅。
  以前她还傻兮兮地以为唐辰睿是那种‘钱多人傻’的暴发户类型,现在她是彻底明白了,他的钱的确多,但人却是完全不傻,咳,岂止他不傻,连他养的兔子都不傻!落入这种精英家庭,着实让席向晚这枚真正的傻蛋很辛苦~~~
  但凡条件悬殊的两个人成为情人,尤其是在女方弱于男方的情况下,如果良心道德稍微动摇一点,就很容易最后变成依附男人的附属品。但席向晚有席向晚的自尊心,不想在生活细节上占了他便宜,观察到他每周五都会去超级市场购物的习惯后,她悄无声息地就决定替他买了,虽然说她花的这点小钱比起他甩出去的那三十亿而言简直是精卫填海,但多少也有‘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说真的,她真的是一个非常不擅长逛超市的人。
  主要是环境。吵闹、杂乱、人头挤挤、大妈巨多、小孩乱跑、音乐很吵、空气污浊~~~虽然这种热闹的景象非常符合国泰民安的标准,但对席向晚这种话不多比较静的人而言,周末逛超市确实是一桩累活。以前她往往看见超市里黑压压一片人头就立刻缩了,只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方便、快捷,一眼瞄过去空空荡荡,席向晚内心就会心花怒放,要的就是速度!便利店!必须的!~~~
  而不是像现在,她陷在人群中,一分钟只能梛三步……
  “是不是后悔要来逛超市了?”
  “恩……”
  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之后,向晚忽然‘唰’地一下立正站好,抬眼就看见唐辰睿清越的身影正站在她身旁,他看着她,眼神很玩味。
  她有点楞,“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唐辰睿松了松表情,有点懒,连答也懒得答。像她这种全部心事写在脸上的人,他要猜她的心理简直是玩票性质。他回到家没看到她的身影,转了圈手上的车钥匙想了想,立刻就猜到她去了哪里。
  向晚倒是很好奇,仍然追问:“啊?怎么知道的啊?”
  唐辰睿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左手搂过她的腰抱在怀里,右手扶住推车往前走,声音很散漫:“因为我会用脑子想啊……”
  向晚黑了一下脸。
  鄙视她智商的口气也太明显了吧?果然钱多人不傻的男人最垃圾,黑夜也挡不住他垃圾人性的光辉。
  推着小车往前走,本来没注意她刚才买了什么,但唐辰睿视线不经意一扫,当看清楚推车里的东西时,唐辰睿停下了脚步,拿起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辰同学的声音相当意味深长:“这东西是给我买的……?”
  向晚想也没想就点头:“是啊。”
  家里要用安全套的也就你了啊,她和兔子都不用,刚好又遇到杜蕾斯打折。
  ……
  就像动画片里常演的那样,向晚刚说完那两个字,瞬间就像被雷霹中了一样,眼睛‘唰’地一下睁大。
  唐辰睿笑眯眯地摸着她头顶那根呆毛,慢吞吞地替她说完:“你该不会是刚才买的时候完全没在意它的功能吧?”
  他用这玩意儿是为了干吗?还不是为了那个她……
  “……”
  向晚喉咙发干,呆若木鸡,好半晌才对他僵硬地干笑了下:“刚才人太多,我头晕,拿错了……”
  她讨好地望着他:“你这么聪明,一定不会误解哦……?”
  “当然不会,”看着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唐辰睿的笑容很善良,慢悠悠地说完后半句:“我绝对不会误解,你拿错东西……是因为你笨。”
  向晚整张脸都黑了。
  结账的时候,唐辰睿习惯性的掏出卡准备付钱,被向晚一把抢先。
  用他的钱?开什么玩笑,不要阻挡她精卫填海的决心!
  唐辰睿摊一摊手,“好吧,你付。”
  在钱这个事上唐辰睿很随便,被自己的女人付钱他也没什么心理障碍,绝对没有唐易对纪以宁那种‘为什么不喜欢用我的钱?为什么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难道你说你爱我都是骗我的吗?!’的傲娇气质。(我们易少真是……OTL)
  正当两个人等着结账的时候,营业员小姐微笑地把卡递过来,开口:“小姐,您卡里的余额不足本次付款,还差一块钱。”
  一块钱……
  向晚抽搐了下。
  一块钱事小,自尊心事大啊!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身边的男人笑她打肿脸充胖子的样子了……
  向晚低着头,拉拉他的西服衣角,声音弱弱地:“恩……借俺一块钱吧……”
  “……”
  唐辰睿维持着风度,不在公众场合嘲笑她,虽然他这位未婚妻小姐‘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态度时不时会让他很不爽,但任凭她对他再怎么楚汉两界,也始终是人民内部矛盾,不能让外人笑话她。
  唐辰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硬币,递给营业员小姐,温和笑意的样子让小姐都忍不住分神直勾勾地盯了他一会儿,看着看着就脸红了起来。
  向晚从来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抱住唐辰睿的手臂以显示一下亲密秀一下恩爱才好,她压根没想抱他,倒是目标明确地抱过一大堆购物品,站在一旁就傻不楞登地等他。
  她很好奇:“你身上会随身带硬币哦?”有钱人不都是带卡啊什么的吗……连程亮都不喜欢带硬币,他说这世上没几个男人喜欢身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恩,那个啊……”唐辰睿抱过她手里的购物袋,答得随意:“平时用来抛正反面玩的。”
  “啊?”
  “平时有些预约客户可见可不见,就用硬币决定,抛正面就见他们,抛反面就不见。”
  “……”
  唐辰睿摸着下巴感叹:“所以啊,还好你今天只差一块钱,我随身也只带一个硬币用来抛正反面。”
  向晚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唐辰睿,唐盛没被你搞垮真是个奇迹……”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欺压和被欺压着开车回了家,确切地说是唐辰睿欺压着向晚,他笑得愉悦,向晚黑着脸。
  到了公寓楼下,却没想到竟然早有人等在这里。三个人,西服笔挺,一脸职业微笑。
  向晚下了车,愣住,认得那为首的人是席家的董事会秘书,其余两个是助理。
  一见唐辰睿下了车,那三人立刻走了过来,“唐总监,席小姐。”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不等席向晚开口询问,三人连忙走到唐辰睿面前,为首的那人掏出一张精致的邀请卡,递给他:“下星期,席向桓先生的订婚晚宴,敬请唐总监和席小姐光临。”
  唐辰睿接下邀请卡,扫了一眼,微微笑了下:“谢谢。还请您回复席先生,就说恭喜。”
  来人连忙笑:“是滴是滴、一定一定。”
  ……
  夜晚,吃完了饭,向晚勤快收拾了桌子,一个人站在厨房里洗洗刷刷。
  唐辰睿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从背后抱住她的腰,轻吻她线条优美的颈项。
  “一整个晚上,你的话都很少。”
  向晚低头洗着碗,以她平时的个性很想打几个哈哈‘哪有啊’‘怎么可能呢’,但现在她没那个心情,唐辰睿也不是那种容易被糊弄过去的人。
  “哦,我自卑嘛。”
  唐辰睿自顾自吻着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向晚,你在跟我生气。”
  他不常叫她的名字,以至于听到时,向晚停了停手里的动作。三秒之后,继续洗碗。
  她确实不开心。当初唐席两家对她决定的订婚这件事,就像当年的八国联军瓜分中国,列强讨价还价,衡量价码,当事国却只能接受结果,连参与谈判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她都认了,也努力接受了。
  可是现在哥哥回来了,哥哥要订婚了,却没一个人正式告诉过她。虽然她被卖给唐辰睿了,好歹也还是个人吧,现在的商品流通后还有专人负责售后三包服务呢,怎么到她这里就是全自动的自生自灭呢?
  而对唐辰睿,他们却是完全另一种态度,她想起傍晚那三人递给唐辰睿邀请卡的样子,仿佛诚惶诚恐地在说‘希望大爷看得起我们那点小酒水,不嫌弃只有熊掌鲍鱼的话就请务必赏脸光顾……’
  向晚洗着碗,泡泡沾了满手,闷闷地开口:“阿姨很重视你,席家整个董事会都很重视你,”顿了顿,又说:“我哥哥也很重视你。”
  满意了吧?他们全家都很重视你!><
  唐辰睿忽然捏住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一口咬上去,倾身吻住她淡色的唇。
  “……可是我只重视你。”
  
  25、小任性(2)
  说完那句话,用五分钟,完成一个柔情蜜意的吻。
  他没有放开她,停留在她唇间,眼神很专注:“我刚才说的……你懂吗?”
  ——千万别跟我来一句‘哇,你很会泡妞嘛!’。
  如果她是这个反应的话,搞不好他真会当场喷出一口血来。
  我们辰同学无不心酸地想,我都表示到这个地步了,眼前这傻蛋总该明白了吧?
  果然,席向晚这次不负众望,在刚开始的怔楞之后,回神过来连连点头:“哦哦。”
  “……”
  这算哪门子反应?因为害羞而故作镇静吗?那怎么脸上一点羞涩的少女红晕之类的痕迹都没有呢?
  唐辰睿沉默地转了下脑子。一分钟之后,懂了。
  ——她该不会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在对他大开空头支票吧?
  如果她是不懂装懂在敷衍,那对他而言固然是一大打击;如果她不是在敷衍而是真的懂了,那对唐辰睿的打击就更甚。有没有搞错,既然已经懂了居然也可以呆到这个地步?没有感动得泪光闪闪也就算了,居然连起码的喜悦之情都没有,‘哦’两声点个头就完了,态度就像是在菜市场买萝卜。
  唐辰睿挑一挑眉:“没了?”
  “啊。”向晚答得理所当然,虽然表情还很懵懂,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含糊,一个劲地大开保证:“你重视我嘛,我信,我信啊。”
  ——实在是不敢不信。
  以唐辰睿计上心来的速度和狠度,如果她说不信的话,下场可能会很惨吧~~~
  唐辰睿显然不好骗,锲而不舍追问了一句:“百分之百地相信?”
  “……”
  这个……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唐辰睿的脸色开始不怎么好了,“百分之八十地相信?”
  “……”
  老大,你这不是明显高估我对你的信任嘛……我跟你不熟~~真的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唐辰睿的脸色已经完全很难看了,向晚终于撑不住了,很小心地伸了伸脑袋,试探性地说出一个数字:“百分之五十九……”
  “……”
  及格线上差一分……
  他捧着一颗真心去给她看,结果才换来百分之五十九的信任……
  唐辰睿深吸一口气,声音阴柔得不像话:“席向晚……”
  “不能怪我啊!”向晚吞吞口水,理由一大把:“我们认识才多久,谈信任这个东西……实在太抽象了嘛!”
  这是真的,她没有说谎。她和他认识才多久?半年都不到吧?如果她满怀信心地对他说一句‘辰,我百分之百地相信你!’,这才见鬼咧。半年的相处时间,对他的喜欢固然是有的,但说到那种夫妻间的信任的话,显然就太扯淡了……
  唐辰睿不阴不阳地看着她,以沉默进行无声的压迫。
  很明显,以眼前这呆毛对他的那种可有可无的感情,如果有别人也对她抱有非分之想的话,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胜算吧?
  唐辰睿在心里默默感慨:怪不得,唐易以前就算明知是冒天下之大不为,也要对纪以宁金屋藏娇两年,原来实在是怕别人觊觎啊……
  这一想,唐辰睿心里的郁闷又加三分。
  曾经唐易对他建议过,两个人促进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多看恐怖片,据说纪以宁每次都是埋在唐易怀里看完的。就在这种缠绵看片的过程中,看到最后两个人每一次都有实质性的进展!(就是H^-^)!就这样,这两人每看一次鬼片,感情就大幅升温一次,正所谓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听到这种建议,唐辰睿着实很惆怅。
  鬼片算什么?以席向晚那种胆子和身手,就算真正的鬼爬到她面前,恐怕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飞起一脚就开打了。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
  向晚洗好碗,收拾好厨房,擦干净手,却冷不防忽然被他拉进怀里抱住。
  “嗯?怎么了?”
  唐辰睿抱着她,低声邀请:“明天是周末,今晚晚点睡,陪我做件事,嗯?”
  她没什么很大兴趣的样子,淡淡地应了声,“什么?”
  “唔,算是陪我看场电影吧。”
  向晚沉默了下。
  她大概是知道的,唐辰睿的一大爱好就是看电影。
  平时周末在家,他不在书房就一定是在视听室,视听室内收藏的原版影碟堪比一个微型电影博物馆。唐辰睿时常有事没事就会去逛影碟店,漫无目的地乱买各国原版电影,题材国别类型统统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也不看下价格。
  且他看电影,不好美色。
  某此唐辰睿抱着一堆新买的影碟回家,随手把东西放在了客厅沙发上,向晚闲来无事拿起来看,看了一会儿之后感到很不能理解:“你看的这些电影,里面的人怎么长得……这么奇特啊?”
  唐辰睿笑笑,敲敲影碟的硬质封面,闲闲给出一句解释:“长成这样还敢演电影,演技一定了不得。”
  向晚大囧,无语。后来某次无聊的时候,随手挑了一部来看,惊讶地发现果然如他所说。
  向晚没什么心思地问了一句:“今晚有什么电影好看吗?”难道是《盗梦空间》?好像不太对唐辰睿的口味啊……
  他笑笑,也没多说,只告诉她:“这部电影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陪我看一小时,嗯?”
  向晚恍然大悟,“唐盛还投资电影哦?”
  “……”
  她这个反应,实在谈不上什么情调……
  她兴致缺缺的样子唐辰睿看在眼里,于是他放开她,没再说什么。
  唐辰睿不说话的时候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说来就来,向晚别开视线,没勇气和他对视,含糊一句:“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睡,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改天再陪你好了……”
  说完,她迈开脚步就想走。
  唐辰睿一把抓住她的手。
  手上没有控制住力道,渐渐对她用了力。她在难过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他不会说出来给她心里再添一刀,只想替代那个缺口而已。可她分明一点机会都肯不给他,不仅不给,甚至连解释都不想。谁说席向晚不会薄情?认识了她、调查过她之后,他才真诧异,从年少到现在,原来对感情,她竟能有这么持续的表达,有这么持续的悲伤。而且这种悲伤不是那种悲伤,没有大起大落,更倾向于渗透,因为已经经历过感情的结局,所以再次谈爱的时候就格外漫不经心。
  像是最终还是心软,决定对她纵容。唐辰睿放开她的手,微微笑了下:“去睡吧。”
  “嗯。”
  向晚点点头,双手插在睡衣口袋里,朝卧室走去。
  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却被一只小东西拉住了,唐辰睿养的那只荷兰小兔咬住她的裤脚管,默默地望着她:姐姐!留下来留下来吧!乃要有集体荣誉感!
  向晚顿时心软,弯腰想去抱它,唐辰睿沉静如水的声音忽然传来,示意小兔:“过来。”
  向晚微微尴尬地抽回手。
  呜……
  小白兔乖乖地放开她的裤脚管,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跑去唐辰睿身边。辰辰的话不能不听,衣食父母啊。
  向晚讪讪地走进卧室,关门的时候终究因为心里那一丝愧疚感而抬眼向他望去。唐辰睿弯腰抱起小兔的画面立即落入她眼帘,她看见他的表情,冷静自持而温和。唐辰睿专情的样子很动人,然而这种样子他不是单单对她才有的,甚至对兔子他也会有,分不清真心在哪里。这样的男人哪里像是会受伤的样子?远不必她担心。
  于是向晚关上了门睡觉,错身的一瞬间错过了唐辰睿抬眼望向她的视线。
  ……
  因为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席向晚这一晚没有睡好。
  下午那三个人的态度,她看在眼里。席家的态度就是席母的态度,这么泾渭分明的做法,无非是要她明白,她不可再犯一次年少时代的错。
  其实她怎么可能再犯呢,阿姨明显是多虑了。
  事实上席向晚并不惊奇当她发现自己的心已经给不出热情,也给不出眷恋和感伤。她只是一再地想着,过去犯过的错,她切切不可再犯了。
  十六岁,她单恋一个人。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认识程亮,也没有认识检察长,更加没有认识唐辰睿。于是席向桓,只有席向桓。席向晚生命里只剩下席向桓这一个男性。
  如果席向桓像童话故事中的恶毒父兄那样,整天给这没血缘关系的妹妹穿小鞋的话,那么事情反而好办多了。该打就打,该恨就恨,无论恨得如何牙痒痒,也远远要比喜欢上他好得多。
  要说,席向晚的运气真是很不好,席家生出了一个席向晴这样的变态,可席向桓却偏偏是个君子。君子是个什么概念?就是他不是对她好一天,而是对她好每一天。试想,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男性,硬件过关软件够硬,并且把你当做他的生活重心,这对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而言是个什么滋味?席向晚再不开窍也还是个土生土长的地球人,敌不过青春期生理心理的微妙诱惑。
  于是,思想不坚定的后果是什么?很简单,小席同学毫无意外的,早恋了。
  失恋是头痛,暗恋是偏头痛,这话不假。
  喜欢一个人其实很简单,看见他会开心,看不见他会想念,看见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会神伤。反反复复,如此而已。
  十六岁的席向晚单恋席向桓单恋得情真意切,但一味搞地下活动有个毛用,反而加速空虚和精神损耗,最后席向晚咬咬牙做了一个决定:崛起吧!铤而走险吧!
  ——凭心而论,小席同学的胆子不大,脸皮也不够厚。
  所以她注定无法成为‘郎怕女缠’典故里的那些悍女,所谓的崛起也无非就是铤而走险写封情书而已~~~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民风还是很朴素的,情书的流行方式也趋向于保守型,很少出现‘某某某,我爱你爱到好心痛!’这种叫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也绝不会出现‘老子看上你了,做我女人吧?’这种让人虎躯一震的话。
  席向晚这种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写起情书来就更朴素了,全文很短,只有十二个字。
  ‘晚上六点,后山脚,单独来,面谈。’
  ……
  咳,不得不说,连一封情书也可以被她写成这么像警察卧底联络暗号式的留言条,可见席向晚的确是天生吃公检法这碗饭的料,再加上如此拙劣文笔,也几乎可以想象多年之后席检察官痛苦写检讨的样子了。
  但在那个时候,这仅仅二十个字的情书却当真是她两个星期的呕心沥血之作。其间经历的思想斗争、矛盾运动、批评与自我批评,不亚于一部逻辑缜密的博弈论。
  写好之后,又思想斗争了三天,席向晚这才鼓起勇气,工工整整地把情书放在席向桓的书桌上,她甚至还做贼心虚地对它拜了拜,就像是在拜神,然后飞也似地跑了出去,脸上完全没有少女羞涩的红晕之类的表情,倒是惨白得像刚做了杀人放火的恶性。
  那么,如此费劲心思的一番表白,结果如何呢?
  很显然,是相当不好的结果。否则,席向晚也不会早早地就对席向桓死心,从此不抱任何非分之想。
  那天晚上,她等在后山脚,没有等来席向桓,只等来了席母,她的手里,拿着她的那个白色信封,上面还清晰可见她画上去的一个很狗血的红心。
  席母的表情很淡然,把情书递给她,只说了一句话:“你虽不是出身席家的人,但如今和向桓之间仍有兄妹名分,流言可怕,百年席家,承受不起乱伦之名,荣辱羞耻四个字,可懂?”
  一句话,如冷水浇头,自此叫席向晚打消所有非分之想。
  ……
  脑中回忆停留在一个很不美好的画面上,硬生生结束,拉回当下。
  想起往事,向晚翻了个身,心里不是滋味。
  不就是搞一个对象么?大惊小怪!她都只是暗恋还没搞呢!恋爱自由,她不就是喜欢个男人么,那又怎么了,证明老子情商高好不好?
  这十年里,每每想到这件事,席向晚都是用这种理由安慰自己。但很明显的,这理由完全安慰不了她,只能掩饰住她内心的羞耻心而已。
  是的,这段感情对向晚而言是一段很不堪的回忆,近乎难堪。
  如果在那时,席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拿出普通悍妇的气势拉开架势对她骂一句‘小小年纪就早恋?要脸不要脸!’,那么,以席向晚正处于青春期容易冲动的年龄,搞不好真会就在‘年轻人就是要叛逆!’的逆反心理下,顶一句‘就不要脸怎么了!’,索性和她对着干,干脆豁出去轰轰烈烈爱一场~~~
  可是席母不是普通家庭主妇。
  她甚至没有对她说一句重话,没有骂她一句。
  她的态度,沉稳、冷静,透着一丝不言而喻的身份感和尊贵感,她完全是用一种气质在跟她谈,这是完全成人的谈话方式。就是在这种谈话方式下,席母仅仅用‘荣辱羞耻’四个字,就让席向晚不言自败,完全抬不起头来。
  谁说年少不知愁?青春时的难过恰恰最绝望,治不好,便是伤。
  这段少年时代纯纯的感情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美好的回忆,以至于成年之后的席向晚对感情完全失去了任何敏感性。就连简捷都忍不住感慨过的:“哎,你在小时候就差点早恋,怎么现在那些律师和同事对你有意思,你反而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呢?”
  外人自然不懂她经历过的心理历程。
  她丢脸过一次,实在不想再丢脸第二次。
  向晚钻进被窝拉高被子遮住脑袋。
  至于唐辰睿……
  她分了下神。想起刚才唐辰睿对她说的那句‘我只重视你’,感动……也不是没有,但更多的却是怅然:和席向桓相识相处整整十三年,对他的感情都以那么难堪的方式说了结束,更何况是唐辰睿……
  这个人,比起席向桓,背景更庞大,性格更复杂,深不可测。她见过
  他温和的样子,搞笑的样子,冷然的样子,也隐约听过他危险的样子。这种男人,她不想惹,也惹不起。命运让她以那么不寻常的方式认识了他,和他相处半年,他对她很好,于是她也在日夜的相处中渐渐挺喜欢他,分不清是感情多一点还是道义多一点,总之他对她好,她就一定也会对他好。但除此之外,也再没有其他的了。像十六岁那年写情书告白的冲动,她是没有了,也实在是怕了……
  ……
  因为伴着杂乱的思绪入睡,所以这一晚向晚睡得不太好。半夜忽然醒来,一摸身边,竟然还是空的。向晚愣了愣,支着手坐起来,拿过床头的闹钟看了下,已经凌晨两点了,唐辰睿还没睡?
  一想到她刚才那么明确地拒绝了他,还在深更半夜想了一晚上和席向桓之间的感情,怎么都觉得有一种精神出轨的嫌疑。这太不好了,太不道德了,向晚当下心生愧疚,连忙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穿好睡衣,拖着拖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在阳台。
  说是阳台其实是朴素了,唐辰睿这套公寓的阳台堪比一个小型花园,在喧嚣繁杂的都市中心不失为一个优雅惬意的栖息地。
  他喜欢绿色植物,养了很多草木,有名贵的,但大部分都是寻常作物,一眼望过去,绿茵茵一片,舒心不已。他甚至还养了两盆番茄,果实结出来,水淋淋的样子,晨昏时分,唐辰睿都会打理他们,有时向晚看着他半跪在这一片绿色之中修修剪剪的样子,着实会被他那种耐心而惬意的样子吸引。
  相比之下,她就朴素多了,看见番茄结出果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摘了往嘴里放,吸引得嘴馋的小兔子也跟着她一起咬了一口,结果这一人一兔同时被酸得捂着嘴团团转。
  向晚向他望去。
  却看见一片昙花。
  月光下,白色昙花静静绽放,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它眼前的欣赏者绽开全部的美丽,一瞬间的生命力,不可抵抗的美,正印证了一句古老的传说: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旁边一台摄影机正在静静工作,安静记录每一个花开的瞬间。唐辰睿屈膝半跪在白色香花前,整个人沉浸在月光里,清越、沉静,不真实的眩惑。衬衫袖口被解开,拉高至手肘处,手里一架莱卡相机,精密、沉重,有日耳曼民族独有的严谨气质在里面。调整焦距,对焦,修长手指按下连续快门,一瞬间定格一场花开的美好。
  没有作伪,没有人性的矫饰,只有注视,只有等待。
  这是一种极致的享受,这是一种极致的挥霍。
  这是,禅。
  原来,傍晚他说的看电影,原来是要她陪他看一场花开。
  向晚想起,某一次他圈子里的那些好友在唐辰睿公寓聚会的时候,纪以宁和他在阳台上聊天的样子。
  也是这样的夜晚,夜风沉醉,有点凉意,却更多几分欢喜的醉意。纪以宁独有的柔声响起来,对他讲:说到愿望的话,我希望唐易平安宝宝健康,不过其实,我也有很近的愿望,是剪一枝昙花来养,据说有福之家才养的活,见的到它花开,所以我很羡慕你这里呢。
  唐辰睿温和地笑了下,随手拿起一旁的工具,剪下一枝昙花嫩枝给她,陪她聊:你不用担心唐易,每一个人的存在,皆是由时间给予,只需索取,不必无措,我们的在场,都是由一些不在场控制,既然这样,倒不如静心欣赏一场花开更好。
  纪以宁莞尔,难得打趣:你是海德格尔的信徒吧?
  之后两人便一同笑了起来,不约而同俯□侍弄花草,自有会心之人才明白的幽默与默契在里面。
  而现在,向晚看着他,意外地发现一向早睡的小兔子竟然也没睡,乖乖地蹲在他身边陪着他,每当唐辰睿拍完一场停下休息的时候,小兔子就蹦向镜头前,摆出美少女的姿势,眼巴巴地看着他:辰辰!拍我拍我!要把我拍得美美的!
  向晚当下立刻重重地自我反省:她还有没有道德了?身为他的未婚妻,居然丢下他一个人去睡觉!比不过人家哲学系毕业的高级知识分子也就算了,竟然连只兔子都不如!……
  唐辰睿听到身后有声音,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一抬眼,就看见她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挠着头无措的样子。
  “……怎么忽然醒了?”他放下相机,随手拿过一旁的西服外套,走过去披在她身上:“夜里比较凉,多穿点。”
  她看见他朝他走来,走到她面前,近在咫尺。她闻到他身上的桉叶香,知道是他,这索然世间,除了唐辰睿,无人再会有如此清冷而激烈的气息。
  “刚才对不起……”她伸手拉住他,表情很无措:“我不该心情不好对你发脾气的……”
  唐辰睿微微笑了下,没说什么,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拿起一旁的莱卡,塞进她手里,问得随意:“有兴趣玩这个么?”
  向晚看着他,以为他还在生气,忍不住朝他怀里靠了靠,口吻里也不自觉带了点撒娇意味:“哎,不生气了吧?”
  唐辰睿没有说话,平静如水的样子,专注地为她手里的相机对焦,半晌,弄好之后,他才直起身子,摸了摸她的脸,温和地问:“说到底,你为什么怕我生气?”
  向晚无语,沉默,低下头没说话。
  唐辰睿笑了下,漫不经心说一句:“你现在这样,是因为对我乱发脾气而抱歉,还是因为,你刚才在心里想了不该想的人和事……所以对我感到愧疚?”
  向晚‘唰’地一下睁大眼睛,惊异地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他怎么会知道?!
  月光下,唐辰睿垂手插在裤袋里,清冷的月色将他的身影拉得格外修长,向晚听到他的声音温和地响起来:“和你订婚时我就说过,你以前喜欢过谁,爱过谁,这些我都不会管,但那些感情,从订婚那天开始,到此为止。所以你觉得,我会需要你的道歉吗?没这个必要。我知道忘记一些感情需要时间,所以我给你时间。你不用惊讶,我说过了,我知道而你却不了解的事,还有很多。今天这些事我不会认真,不过这种事最好不要有下一次,我生气的样子可能不太好看,所以如果以后你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想念其他人的话,记得做干净一点,不要被我发现,啊。”
  “……”
  这分明就是恐吓吧……
  看上去温和无比,实则字字威胁。
  向晚看着他的样子,有一个瞬间,她有种错觉,她可能真的遇到变态了……
  忍不住就顶一句反驳:“如果你生气了,那会怎么样?”
  唐辰睿顿时就笑了。
  “嗯,这个啊……我也不知道。”
  向晚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原来是在吓唬她……
  唐辰睿笑得很温柔,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微微俯□,开口,声音温和、清越,告诉她一句实话:“……不过最起码,会把你完全弄坏为止。”
  
  26、宴会(1)
  酒店宴会厅,席向桓的订婚宴如期举行,香槟美人的谈笑之下,有无形的权利暗涌,觥筹交错的盛景恰到好处地向外界展示了一个重新迅速振作起来的席家。
  当唐辰睿的身影出现在宴会厅内,立刻吸引众人的视线。众所周知,唐辰睿的行事作风一向低调,甚少公开出席这种场合,而他今晚和席向晚十指相扣出席的画面,不仅给足席家颜面,而且还给新闻媒体提供了绝好的话题素材。
  从公事上而言,唐辰睿的态度就是唐盛的态度,他的态度无疑是唐盛未来决策运作的标志,光凭这一点也足够圈内分析人士门论证云云一番了;从私事上而言,唐辰睿的私生活绝少有新闻,好不容易现在有一个未婚妻出现,无数娱乐媒体靠他开工吃饭,怎么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818这段新闻才对得起狗仔精神。
  一见他出现,席母亲自率了几位亲信迎接,唯独不见席向桓身影,老太太微微颔首,歉意表现地分寸感十足:“向桓不巧正在接未婚妻的路上,还望唐总监谅解。”
  “哪里,您太客气了。”唐辰睿场面话说地滴水不露,叫了声助理,送上礼物。
  “席董,这位是……?”
  一对夫妇模样的中年人走过来,正以一种含蓄而礼赞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唐辰睿。这对夫妇正是今晚订婚宴女主角的父母,姓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未来也就是席向桓的岳父岳母。
  “我来介绍,这位是唐盛投行的唐总监,也正是小女的未婚夫……”
  “哦!唐总监,久仰久仰……”
  林氏父母非常聪明地顺藤摸瓜,抓住机会和唐辰睿之间建立起关系。
  如此这般,双方你来我往兵来将挡,气氛看上去非常和谐,殊不知这种场合着实考验站在唐辰睿身旁的席向晚。
  美好的乡村童年生活就注定了我们的小席同学骨子里自由随性的本性,满山遍野地疯跑才是她的爱好,所以眼前这种应酬的场合她非常不习惯,也非常不喜欢。再加上林氏父母大概是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拉拢一下唐辰睿这只高价股,谈笑间总不忘把话题绕到各集团利益上去,旁敲侧击唐盛未来动态,于是眼前这一群人,两位董事长一位执行总监,谈起话来的样子就像是中央一台那高精尖访谈节目《高端访问》一样,艰深!晦涩!大有指点江山谁主沉浮的气势。
  向晚站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听着,偶尔还应和着点点头。最近几天她着实很乖,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被唐辰睿那天晚上的话吓到了,不敢再触他地雷,所以向晚在心里默默地鼓励自己:坚持就是胜利!无论如何要顶住!
  可是渐渐地,席向晚就发现,唐辰睿着实是个要命的体质,周围冲他涌上来的人只增不减,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唐辰睿就像是旧社会的红牌舞女一样,一个场子接着一个场子地赶。
  这何时是个头啊……她快撑不住了。
  向晚悄悄放开他的手,挪了挪步子,准备开溜。
  却忽然被他一把抓住手。
  “去哪里?”
  “去吃点东西,我今天还没吃晚饭……”
  唐辰睿抓着她的手不放,点点头,从善如流:“我陪你去,”顺便连拒绝的理由也提前给她堵死:“正好,我也还没吃晚饭。”
  “不用!”向晚一个激灵,连忙拒绝。开玩笑,他要跟在她身边的话,那些人还不照样缠上来。向晚狗腿地笑笑,为了他的自尊心着想,很体贴地递了个台阶过去:“那么多人找你,我拐跑了你那怎么行,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我的立场想想啊。”
  这下子唐辰睿无话可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只能放开她。
  向晚找了个没什么人的餐桌角落,端着餐碟,慢吞吞地吃着东西打发时间,旁边不远处几位淑女小姐的谈笑声若即若离地传进她耳朵。
  “唐盛的那位呢,可惜订婚了……”
  “你看他身边那几个,以前都打过他主意……”
  “啧啧,就凭那种脸蛋,唐辰睿怎么可能有兴趣……”
  “……”
  向晚唏嘘不已。如果说男人的价值,就体现在事业金钱和女人身上,那唐辰睿的人生价值无疑体现得淋漓尽致。
  向晚一时好奇心作祟,抬头望过去,想看看打唐辰睿主意的都是些怎样不行的脸蛋。结果这一看,顿时把向晚愣住了。
  ——小姐们!脸蛋更不行的在这里!
  我靠,长成那样还被人指指点点,那她这种小葱拌豆腐型的要怎么混啊?
  小席同学对唐辰睿看女人的眼光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男人嘛,从八岁到八十岁都是一样的,看女人的第一标准无非是个色字,席向晚看着唐辰睿身边围着一圈粉色少女,这男人还真正是花柳繁华的体质,温柔富贵的命,再对比一下她,身边连只搭讪的苍蝇都没有,冷冷清清的样子简直就他妈是个冷宫啊。
  向晚叹口气,顿感有点惆怅,旁边那几位小姐们的谈笑声又传来了。
  “说起来,我以前在夜店见过他一次……”
  “不会吧?听说唐辰睿很少出去玩的啊……”
  “是很少,不过其实很会玩,一旦玩起来就很疯的……那种透明夜场包间嘛,把女生顶进去就做,据说手段很好很漂亮的样子……”
  向晚眼皮撩了撩,抓住了几个关键字。
  手段……很漂亮的样子?~~~
  在今天以前,她从来没有对唐辰睿过去的私生活有太多关心过,今晚无意中听见了才知,原来斯人生活也很精彩。
  向晚不年轻了,所以不会对唐辰睿抱着什么‘我是他的第一次,也是他的最后一次~~好浪漫哦~~’这种少女期待。他不常玩,绝不代表他不会玩,虽然以前她就多少有‘这家伙绝对和其他女人搞过’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别人证实这一点时,席向晚才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尤其在听到‘手段很好’这几个字后,这种不是滋味的感觉就更甚,因为她知道她们说的是真的。
  唐辰睿不会每天和她做,什么,不可能?拜托,我们唐总监可是很忙的,体力再好也是碳水化合物做的,哪有那么多精力像H小说里一样每夜七次郎啊。但他一旦做起来确实漂亮,有时她看着他那张不同于平日里清冷玩味的脸,绯色淫*靡的样子,瞬间就会被他勾起情*欲来。并且不管夜里做多累,第二天起来她仍然只会见到一个清爽冷静的唐辰睿,丝毫没有被影响体力的样子。不像她,每做一次,隔日起床绝对是个深黑熊猫眼,至于那方面的能力……不提也罢。
  他妈的。
  向晚忍不住在心里偷偷阴暗了一把。将来谁当他老婆真是有福了,这男人大概到六十岁也绝对能保证夫妻性生活质量吧。
  向晚不知道,正当她暗暗腹诽着唐辰睿时,唐辰睿也正在谈着她,谈话对象正是简捷。
  不要看我们简同学外表是个飞女,究其背景却是正宗大小姐一枚,于是今天看在向晚的面子上,简捷同学乖乖地挽着老爸的手一同参加了晚宴,和主人打过招呼正想转身找向晚,却看见唐辰睿婉拒想要搭讪他的众人,目标明确地一步步朝她走来的样子,玩玩味味的样子,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简捷挑挑眉:“干吗?”
  唐辰睿笑了下,也不拐弯抹角,闲闲一句挑开话题:“简捷,半年前你做的事,很不厚道哦……”
  这是他的警告。
  简捷抿了抿嘴。
  她自然知道唐辰睿说的是什么事。半年前,向晚虽然什么都没有说过,但那种对订婚的未来迷茫的表情全写在脸上,简同学是个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性格,二话不说飞车回家,冲着老爸就拍拍桌子:我要借钱!不多!三十亿!怒得简老爹顺手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抽她。
  虽然后来因为这笔资金着实过大,没有及时制止的了唐辰睿一掷千金出手抢人的恶劣行径,但由此弄出的风波还是引起媒体力量极力炒作了一番,唐辰睿虽不表态,心里却不冷不热到了极点。作为一个管理决策者,唐辰睿相当厌恶意外事件的发生,尤其是在席向晚这件事上,他更是一点意外都不想有。
  简捷看着他,理由充分:“我是她朋友!难道眼睁睁看着向晚埋葬进没有感情的坟墓里?”
  “没有感情?”唐辰睿笑笑,没什么波动地反问一句:“你怎么就知道,我对她没有感情?”
  简捷迅速抓住机会,以过来人的身份对他展开批评教育:“唐辰睿,爱一个人不是像你这样子的!”
  “哦?”
  简同学振臂一挥,大声疾呼:“爱是无私!爱是高尚!爱是喜欢她就为她好的奉献!爱是默默为她付出一切而不求回报的牺牲!你的明白???”
  ……可见简同学的确是激动了,连小日本的口头禅都说出来了。
  不过这也难怪她,试想她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例子啊,当年为了唐易的幸福,她自我牺牲得容易么?!这种精神难道就不值得唐辰睿涌起一点冲动学习一下先进么?!
  唐辰睿难得笑得不可抑制,笑到最后简捷都快炸毛了,唐辰睿这才收敛了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我说,你当初不会就是用这种态度去对唐易的吧?”
  简捷咬着唇不说话。
  唐辰睿的眼神有点阴柔,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该不会以为人人都会像你一样吧?如果唐易不是从一开始就对纪以宁用强硬的,你以为他现在能拥有那种娇妻爱子的生活?感情这种事,有时用点手段是必要的,偶尔强硬一点反而比一味退让来的有效。”
  简捷憋气,不搭理他。
  唐辰睿好心地安慰了她一下,“不过你放心,我没唐易那么变态,至少没有把女人关起来的嗜好。”
  简捷似笑非笑看着他:“你不变态?以前在唐易夜店里玩得疯起来的时候一晚上和三个女人做过,这叫不变态?”
  唐辰睿勾起唇,意味深长的语气:“你对我的事倒是很清楚啊……”
  简捷一挑眉:“怎么?怕我告诉向晚?”
  “你敢吗?”
  她被激得一怒:“你以为我不敢?!”
  唐辰睿的笑容一丝不减,放下酒杯,垂手插在裤袋里,不紧不慢地开口,微微透出一丝警告:“你要告诉她,我绝不阻拦。但如果向晚因为订婚前这种无聊事而对我产生任何误会的话……这笔账,我算在你头上。到时候,不要找别人来求我,唐易也救不了你。”
  唐辰睿很少认真,以至于第一次见到他认真的样子,简捷呆住了,完全来不及任何反应。
  正震惊中,忽听得门口一阵喧闹,众人的掌声响起,简捷终于回神,往宴会厅门口看去。
  一抬眼,一身浅色西服晚装的席向桓手挽着一位优雅女子的画面立刻跃入视线范围,简捷刚想赞叹一句‘好漂亮的未婚妻小姐……’,却忽然听得身旁的唐辰睿慢吞吞地自言自语问了一句。
  “……我是不是太惯她了?”
  “啊?”
  简捷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身旁的唐辰睿,这才发现这男人完全没有看门口的动静,对席向桓和他的未婚妻没有半点兴趣,他的视线直直扫向另一旁的角落,眼里始终只有一个人。
  顺着唐辰睿的视线望过去,当看清楚他看见了怎样的画面时,简捷顿时喉间涌起一口血。
  要死了你席向晚!你是猪脑袋吗?!
  大庭广众之下居然也敢这么火热热赤*裸裸地看着你哥!你以为你躲在角落里就能像挂QQ那样隐身了吗?你以为你端个盘子就能掩饰住你眼里那种爱火了吗?你以为精神出轨唐辰睿就会放过你了吗?
  他不说他不问,你就把他当成傻瓜来敷衍,难道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面带猪相,心中嘹亮’么?!
  这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唐辰睿一动不动地看着角落里的她,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声音阴柔得不像话:“在我眼皮底下都敢这么放肆,看来是我太惯她了……”
  
  27、宴会(2)
  主角到场,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无非是走一走生产线流程,交换戒指、发表感言、向来宾致谢。
  要说这一幕接着一幕的场景对席向晚没有半点触动,那显然是在装甲醇,事实上席向晚非常闷骚地幻想了下如果这时候她冲上去阻止会有什么连锁反应——
  席向桓一定惊怒交加,痛心疾首地告诉她‘我一直把你当妹妹啊!’,身边的林小姐也会因为订婚仪式被破坏而流下委屈的眼泪,而唐辰睿,恐怕会更加反应激烈,怒火之下拂袖而去,迁怒于席家所有人,轰轰烈烈地进行报复行动……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天报纸出街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一桩由她引起的豪门恩怨,指指点点地感叹‘作孽哟,养出这么一个养女,家门不幸啊……’,由此连累简捷程亮等朋友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这种可怕的想象让席向晚心里那点纯纯的初恋彻底萎靡,少年犯才会管不住自己的欲望,她是成年人了,还是任职于司法部位的成年人,难道还能因为自己那一点低级欲望而把生活搞得一团糟吗?
  不行,绝对不行!
  如上所示,如果今晚席向晚就这样安分守己地坚持到最后,那她远远还不会触到唐辰睿的地雷。唐辰睿教训起人来也分轻重的,很多时候只是吓唬她一下,不会认真。可惜向晚不幸地,后来又做了一件错事。
  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内,今晚的男女主角正端着酒杯笑着和各位来宾一一寒暄,别看这样的场景好像很高端,其实概括起来就八个字:站着陪笑,坐着陪笑,所以向晚又把它称为‘不收小费纯陪笑’。
  这种场合下,席向桓和唐辰睿都是大忙人,向晚看了看他们,起身走了出去,到酒店下面的花园里吹吹风。
  十分钟后,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离开了会场,来到了她面前。
  “好久不见。”
  向晚抬头,看见来人,顿时就笑了。
  “哥哥,好久不见。”
  席向桓清清淡淡的样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提出邀请:“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走走。”
  纵然眼前这人是她少年时代纯纯萌过的对象,但向晚到底也还没有萌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委婉地拒绝,“主人离场……不太好吧?”
  席向桓开口,直截了当:“我想和你谈谈。”
  这下子,向晚是一点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了,点点头和他一起走出去了。
  离开酒店的时候,席向晚在心里默默地想:他妈的,这真是比唐僧夜见女儿国王还考验人啊。
  按理说,月黑风高夜,私奔偷情时。但谁叫席向桓是个君子呢,他说谈谈就真的只是谈谈而已,关心一下唐辰睿对她好不好,也委婉地叙说一下最近自己太忙了,疏于和她的联系,要她自己照顾好自己。站在席向晚的角度,这真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谈话,正常得简直一点偷鸡摸狗的可能性都没有。
  可是很多时候,误会都是由旁人的眼里产生的。
  让我们省略这兄妹俩谈话的过程,直接来看一个结果:这场谈话,持续了整整四十八分钟。
  当两人再次回到酒店花园的时候,正巧被今晚也来参加宴会的三四个小姐看见了。她们叫什么名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当时的反应。
  其实她们的反应也挺正常,如果你在朦胧夜色中,忽然看见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和一个身穿露肩礼服的女人(有产生奸*情的生理能力),男人怕女人着凉还把西服外套搭在了女人身上(有奸*情的事实),女人手里还拿着男人买给她的巧克力冰沙(有奸*情的证据),你是不是也会条件反射地想:哈哈,抓到一对!有奸*情!
  很多时候,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
  于是当向晚回到宴会厅时,浑然不知道,满屋子的人都在暗暗看着他们:原来席向桓是和她出去了,怪不得刚才怎么找都找不到……听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呢,哎呀有内幕……
  席母的脸色很难看,“你们去哪了?”
  席向桓似乎早已料到这样的后果,他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想解释,垂手插在裤袋里,答得毫无所谓:“兄妹两个半年没见,出去走走,怎么,有问题?”
  此话一出,席向桓的态度非常明显:我们是在一起,就是出去走走,你们要怎么想都是你们的事,看不惯就别看啊。
  可向晚没那么潇洒啊。
  一看这个阵势,席向晚觉得自己真是冤得六月飞雪,她贼心贼胆统统都没有,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干!
  就在气氛有点僵着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
  “怎么都站在这里?”
  当唐辰睿的身影出现在席向晚身后时,众人都楞了。
  唐辰睿笑笑,表示很惊讶:“我们三个一起出去了一下,怎么,有问题?”随即对着向晚责怪:“走那么快干什么,都叫你们等我一下的。”
  众人一愣:原来不是两个人出去的,是三个人一起啊……切,这根本什么奸*情什么虐点都没有嘛,浪费民众感情!晋江言情看多了吧?谁传的谣言?拉出去毙了!
  很快地,看热闹看八卦的围观群众迅速作鸟兽散,气氛重新热起来,其乐融融。
  向晚有点反应不过来,唐辰睿解围的速度太快了,说谎的样子当真是脸不红心不跳,这种本事显然绝非一日练成。向晚这才想起来,如果真有人误会这件事的话,她第一个该解释的应该是唐辰睿才对。
  “我刚才……”
  她刚开口,唐辰睿就打断了她的话。
  “回家再说。”
  向晚闭上了嘴巴。
  唐辰睿走过去,站在席向桓面前,淡淡笑着开口,声音不轻不重,隐一丝警告:“下次再想带她出去,记得看一下场合,注意一□份,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节,也该替向晚想一想。……按理说,席先生是成年人了,这种话不该由我来提点才对,你说是吧?”
  ……
  银色跑车一路平稳地疾驰在夜色里,一路上唐辰睿什么话都没有,向晚好几次鼓起勇气想开口说点什么,都被他一脸冷淡的表情吓住,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夜晚十一点,唐辰睿洗完澡出来,忽然心血来潮说想尝尝巧克力味的新鲜冰沙,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向晚连忙勤快地起身说:“我出去买!”她现在为傍晚犯的错误后悔不已,积极向组织靠拢,争取得到宽大处理。
  唐辰睿擦着头发慢条斯理地对她道:“不用,你睡你的。”然后就一个人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向晚想了想,还是起了身,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去厨房看他在做什么。
  厨房里,唐辰睿真的很有情调地拿出了碎冰机,打开冰箱拿出巧克力、酸奶和冰块,又从冰桶里抽出了一瓶红酒,不紧不慢地做出了一份新鲜的巧克力酸奶红酒冰沙,放在透明的酒杯里,还在上面放了一颗红樱桃做点缀,精致诱人。
  向晚看见他修长的手指与酒杯相触的画面,干净优雅一如艺术品。
  他端给她:“慢慢吃。”
  “啊?”她没有接:“不是你自己要吃么?”
  唐辰睿没说什么,把酒杯塞进她手里,摸了摸她的脸。
  “我对巧克力过敏。”
  “……”
  席向晚端着冰沙,怔住。他居然还有这种过敏的毛病?
  半天以后,她才忽然想起来,傍晚她和席向桓出去散步时,路过一家高级巧克力甜品店,那是席向桓以前经常带她去的地方,两个人聊得愉快于是走了进去,席向桓买了份巧克力甜品给她,浑然不觉两个人在甜品店里谈笑的画面已经全部落入另一个人的眼中。
  向晚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全身发毛的感觉:唐辰睿这家伙该不会刚才真的一直跟在她和席向桓身后吧?……
  席向晚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玩风险行业的男人都是像唐辰睿这样,对细节有着最敏锐的分辨力。在他面前,她仿佛是透明的,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问,只是不说。
  这天晚上唐辰睿没有回房,在书房与千里之外的德国唐盛投资子银行开临时视频会议。他从不喜欢把工作带到家里,很多时候他在家里时,就算行动电话被公司下属打到爆,他也只当没看见,走开,不接。
  于是这一夜,他反常的表现让她也再完全没有心思睡觉,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床头吃完了他做的巧克力冰沙,终于忍不住起了身,为他泡了杯咖啡,她想去他身边。
  推开书房的门,她听见他在讲德语。
  都说德语是世界上最严谨的语言,近乎禁欲,而唐辰睿,无疑是最适合这门语言的个体。她所见到的唐辰睿几乎就是一个没有感情波动的男人,极有自控力的一个人,连笑容都是不远不近,大多数时间他和她在一起时他都是不痛不痒地看她被他撩到炸毛的样子,然后闲闲一笑拉她和他一起沉沦,席向晚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可以让这个男人动容。
  明明从他喉咙口吐出的音节一个个粘滑柔腻听起来如此性*感,尾音一挑就落尽了诱惑,却偏偏那张线条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大概是注意到她站在书房门边的身影,唐辰睿用德文说了句什么,关了屏幕,随手摘下耳麦,朝她看去。
  “不睡觉?”
  向晚摇摇头,朝他走过去,拿咖啡当救命借口:“喝么?看你这么晚都没回房睡觉……”
  唐辰睿看着她,微微勾唇,“里面有咖啡因。”
  “对啊。”咖啡里没有咖啡因还能有什么。
  他摊一摊手,解释:“我不嗑药。”
  “……”
  方才对他的无措感觉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向晚终于囧了,她的尼加拉瓜瀑布汗啊……
  他忽然出手扣住她的腰,把她拉坐在电脑椅上,他站在她面前,双手撑着电脑椅扶手圈住她,单刀直入。
  “傍晚和他出去的时候,你心里在想谁?”
  “……”
  他笑一笑,抵着她的唇问:“席向桓,恩?”
  向晚抿一抿唇,答非所问,“我哥哥对我很好,我一直很感激他。”
  “对你很好?”他轻笑:“最后还不是把你卖给我了……”
  这是她生命里的不可承受之轻,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唐辰睿也不是例外。
  向晚忽然忍不住微微有点激动,推了他一把:“你不要这么说他。”
  唐辰睿居高临下看着她失控的表情,唇角有丝妖娆的笑意。
  “这么情难自禁啊……”
  他笑起来,“要让你失控,是不是只有席向桓做的到?”
  向晚看着他,不说话。
  下一秒,唐辰睿忽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出手,直直探入她的睡裙下摆,手指灵巧一勾,不带一丝犹豫地扯下了她的白色底裤。
  “吓?!”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俯□,半跪在她面前,咬开了她睡裙的蓝色带子。向晚被吓住,去看他的眼睛,却只觉得,唐辰睿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情*欲的纠缠。
  向晚的呼吸在一瞬间混乱起来,他那么清醒,清醒得对她做着最惊心动魄的事。
  当他的手指直直探进她那里,向晚终于被吓得叫起来,“唐辰睿唐辰睿唐辰睿——!”他在干什么?!
  唐辰睿倾身咬住她的唇,舌尖探进去,凶狠地吻她,下面的手指丝毫不肯停下来,带着那么明显的侵略性和攻击性,执意要让她崩溃在他手上。
  最后的最后,在性事上一张白纸的她,兵败如山倒,她被他彻底吓到了,最后一口咬在他肩膀上,隔着他的衬衫,咬下去。她不敢想象,他衣衫完整,只略施小计就让她崩了溃。
  感受到她身体传来剧烈的颤栗感,知道她已经承受到了顶峰,于是他收手,抽身而退,抬眼看住她。
  他笑一笑,伸出舌尖在自己湿润的指尖顶端勾转了一圈,在唇角处回转,品味般的咽下,只觉舌尖满是她的味道,丝毫不觉得他此刻的动作有多情*色禁忌。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抵着她的唇,性感的声音绕唇而出。
  “情难自禁的样子是吗?看起来这个世界上能让你失控的男人,不止只有席向桓一个。”
  他一字未明,但已经用行动让她看清了他的警告。既然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他就不会允许她在感情上的开小差,一点点也不行。
  不是娇,不是魅,是淋漓尽致的惊心动魄。
  席向晚被这样子的一个唐辰睿彻底震慑住,大脑一片空白。
  慢条斯理地帮她重新穿好底裤和睡裙,唐辰睿直起身体,在他眼里仿佛什么都发生过一样,随手端起电脑桌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皱眉。
  “……这么难喝的东西,还是向晚的味道比较对我胃口。”
  放纵起来的唐辰睿,原来,是这样子的。
  席向晚在这一天终于幡然醒悟:唐辰睿是危险品。
  这个男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良好嗜好。
  
  28、情重(1)
  私人会所,夜游的好去处。
  22:00,夜生活的高*潮时分,声色*情欢中,时尚男女逐对皆有颀长身线,光洁背部裸*露至腰间收成漂亮V字,暗色空间内弥漫情*欲和香水的双重气味,分不清谁较谁更重一些。
  当唐易看见唐辰睿的身影出现在这里,又看见和他并排坐在吧台上的正是唐盛最近一笔交易的德国大客户时,唐易挑挑眉,难得地露出了大感意外的表情:“他现在工作这么认真?”居然主动加班进行三陪服务。
  韩深揉揉太阳穴,黑眼圈很明显,“他不正常了好几天了,不知哪根神经搭错突然勤奋得不得了,手下已经有好几个高层被他操得倒下了,都在医院挂盐水。”
  韩深心里挺矛盾,以前他整天做梦希望唐辰睿哪天会以工作为重,结果老天开眼居然让他这个梦真应验了,但也就是应验之后,韩深又很矛盾地开始做一个‘老大你还是回家洗洗睡吧……’的梦。
  老天还是不要开眼了吧,韩深默默地想,如果他早知唐辰睿这家伙认真工作起来是会死人的,他一定会劝他务必要以谈情说爱为重,早点结婚生个娃。
  吧台边,唐辰睿干净清瘦的身影深具吸引力,席间有漂亮混血女子搭讪,说一口纯正高地德语,R字小舌音绕唇而出时的气息恰到好处地喷洒在他裸*露的颈肩,配合左手一杯粉红鸡尾酒放在他面前,轻触他手指,肌肤相触,完美的暗示。
  唐辰睿笑了下,表情温柔,抬手拿下酒杯上点缀的那半颗青梅,舌尖一卷咽下去,动作不紧不慢却自有明显调情的意味在里面,让人不觉遐想这个男人的接吻技术也会像他方才的动作那般纯熟勾人。
  漂亮女子惊喜于他的反应。
  谁知下一秒,唐辰睿一把拉过她,捏住她的下巴,低声警告:“我心情不太好,离我远一点……”
  他说话的样子很温柔,一如调情,但不知为什么,更加让人背脊发凉。
  混血女子遁逃而走。
  坐在身边的客户兼好友不知他刚才对她说了什么,不解:“辰,这位小姐这么漂亮,不下场玩一把?”
  唐辰睿笑笑,不说话。
  来自德国的好友爽朗地和他碰了碰杯,邀请:“我要和女伴下场跳支舞,你一起来?”
  “不玩了。”他淡淡地拒绝。
  好友状似哀怨:“辰,你太冷淡了。”
  韩深坐在一旁听得挺想吐槽,老兄,你第一天认识他么?唐辰睿什么时候不冷淡了。
  正吐槽着,忽听得唐辰睿笑笑说了一句“我找个人陪你玩好了”,接着就把视线投向了身旁的韩特助……
  “不要找我!”韩深黑了脸,一口拒绝:“敢找我老子明天就辞职!”
  唐辰睿接得顺口:“我跟你签的是五年死合同,正宗卖身契,你付不起违约金。”
  “……”
  韩深抚额,很是头痛:“难道说我今后的工作范围也开始包括陪舞了么?”
  唐辰睿笑笑,样子还挺诧异,“你不知道唐盛的核心竞争力就是靠员工卖身么?”
  把客户推给韩深,唐辰睿一个人在吧台边饮完一杯酒,手指轻触冰块,轻轻一旋,沉默聆听杯中冰块叮当作响的悦耳声音。
  一抬眼,看见唐易也结束了他那边的活动,正深陷在一旁的角落沙发里休息。
  唐辰睿想了想,起身慢吞吞地走过去。
  唐易正在发短信,唐辰睿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视线一扫,5.0的好视力让唐辰睿不经意看见了他的短信内容。
  纪以宁:宝宝睡了,你今天回来吗?我等你。
  唐易一个字一个字地回:我很快回来,你先睡,不要熬夜……
  还没发完,这番甜蜜的景象就大大打击到了我们辰同学,唐辰睿忍了半天没忍住,硬是让一句酸溜溜的话溜出了口:“你倒是工作恋爱两不误啊……”
  “……”
  唐易淡定地发完短信,抬头扫他一眼,语气很玩味:“十一点我要回家,现在十点半,也就是说,我还有半个小时可以听你诉苦,要不要珍惜这半小时时间,你自己决定。”
  唐辰睿也不装,坐下来,深陷在沙发里,沉思了一会儿,以一种很认真的谈公事般的口吻开口:“我问你一个问题。”
  “恩?”
  “如果你是女人,你会不会对我有感觉?”
  此话一出,唐易身边的所有人都囧囧有神:唐辰睿果然是神物啊!这种话大概也就他敢说了吧……
  唐易不冷不热地,“为什么不假设你是女人?”
  “好吧,”唐辰睿从善如流点点头,考虑到易少身为男儿的自尊心,辰同学稍微修改了一下细节:“那就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好了,你会不会对我有感觉?”他不像唐易那么傲娇,随便一点也没关系。
  “不会,我对你没兴趣。”
  “理由呢?”
  “因为你这个人够阴险,也够变态。”
  唐辰睿顿时就笑了,“和你一样吗?”
  唐易扯扯唇角,不理会他的挑衅。他太了解他了,唐辰睿这个人一旦心情不爽,就非常喜欢挑衅人,非要把其他人也弄得和他一样郁闷他才会觉得心理平衡。
  “我对你有兴趣有用吗?就算全世界都对你有兴趣有用吗?”唐易边发短信边说话:“你想要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唐辰睿不再掩饰,放开他,笑一笑,“其实我欣赏的女人类型不是她那样的。”
  “哦?”
  唐辰睿拿了杯水,边喝边说,很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欣赏的女人类型是,懂情懂心懂风雅,会喜欢读书写字画画,静一点,这样的女人很吸引人。”
  唐易停了停手里发短信的动作。
  转头,口气不太好:“你不是说真的吧?”
  “你有意见?”
  “我当然有意见!你要是找个那样的女人抱着,我会觉得你是在抱纪以宁!”
  唐辰睿顿了几秒,醒悟过来之后大笑。
  “欣赏不代表会出手要啊……”
  他笑了一会儿,声音淡下去:“向晚不是我欣赏的类型,可是那又怎么样,她是我会心疼的类型……”
  欣赏算什么,纯男性的爱好而已,是生是死都与他无关,引不起他的一点怜惜之情;可是心疼真是要命,他会想把她放在身边。
  有太多感情由不得他,与爱或不爱没有关系,只是一时疼惜于是就此认定了,以后每每见到她,都会有种久违的温柔。
  最后,唐辰睿沉默地起身,一个人离开了。唐易在身后叫住他,对他讲: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人退得多一些,既然她是你心疼的类型,就注定你是退得多一些的那个人,不公平是吗?但又是谁告诉过你的,感情会公平?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豁出去的事,不必公平。
  唐辰睿微微转身,好似有笑容,对他讲了句‘Thanks’,然后就消失在了门口。
  十一点半,他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室清冷。
  唐辰睿静了一会儿,看见桌上有她留给他的字条,拿起来看,很简单的几个字:我被派出去学习几天,这几天不在家……
  唐辰睿扯扯嘴角。什么被派出去学习,扯淡,也不想想他是谁,这么简单的小谎骗得过他吗。
  她是怕了吧,被他那天吓到了吧,所以抢了原本是简捷被派出去学习的名额,跑出去躲几天。
  唐辰睿拿着那张字条看了几遍,有点头疼。他想她这个人真是单纯啊,以为躲几天就能天下太平了吗?也不想想如果他真想对她动什么手脚的话,她是避不过的,还想出去学习?做梦。
  唐辰睿在夜色中沉默了会儿。
  小兔呼呼睡了,天气转冷,她给它的小窝里铺了厚厚的绒毯,每星期都会清洗,把它的小窝弄得舒舒服服的,战友之情也更坚*挺。
  冰箱里放满了食物,是她细心买的,每一样都是他爱好的口味。家里很干净,都是她收拾的,家里每个角落她也每天记得会放上他喜欢的绿色植物和花。他似乎忘记了,她其实一直为这个家做了很多,除了感情上的回应缓慢了点之外,她确实没有其他不对。
  然而在感情上,他就可以怪她吗?不能,从一开始,她就对他坦诚过的。
  “我以前有过喜欢的人,不过已经过去了……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你有我‘占着茅坑不便便’的想法。……哦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说你是茅坑……”
  唐辰睿没有开灯,夜色中他坐了下来,坐在小兔身边,摸着它的毛,看见它抱着的玩具,一个电动老虎,是她买给兔子的,唐辰睿笑了起来。
  记得前不久他生日,她为他过生日,就在他回到家的时候,她嘿嘿一笑对他说:“看好了!给你一个惊喜!”
  说完,她敲敲房门,“准备好了吗?”
  房间内的小白兔同样用爪子挠挠房门,回应:姐姐!准备好了!
  她立刻对他笑笑,然后打开房门,中气十足地喊了句:“展现你那神奇的力量吧~~~伟大的胯*下神器!~~”
  “……”
  就在他嘴角抽搐中,只见房门内冲出一只电动老虎玩具,他的小兔子骑在上面,老虎屁股后面拖了根红线,系着一块燃着蜡烛的蛋糕。
  她嘿嘿一笑,直问他:“不错吧不错吧?我找了一星期才买到这么个胯*下神器,这只兔子的屁股太小了,要适合它骑真不容易……”
  纵然是他这么淡定自若的人,也被她搞得囧囧有神了好一阵。
  唐辰睿在这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忽然有种觉悟:这样一个席向晚,他是放不下的。
  有这种觉悟的一瞬间,他的心情刹那间如释重负。他想好了,不管结局怎样这下总算好了,他不会再茫然,要定她就好了。
  情字好重,一个人扛在心里,好辛苦。
  然而再辛苦也值得,放开她他好舍不得,他怕放开她之后再回头,他的索多玛城会倾覆崩塌,而他也会如罗得之妻变成岩柱。
  唐辰睿看着手里她写的小留言条,抚额笑了起来,有点头疼:“要命,上次把她吓过头了……看来还得想个办法,把她骗回来才行……”
  
  29、计(1)
  傍晚时分,一天的培训课程又结束了,席向晚和同事们鱼贯而出。
  小甲提议:“下星期就结束培训了,今晚出去K歌吃饭怎么样?”
  “好啊好啊。”迅速得到一致拥护。
  “向晚,你不会装成有事的样子想逃吧?”
  “我真有事,以前那是装的,今天不装……”
  “……”
  就这样嘻嘻哈哈一来二往,向晚挥别了同事们,忙自己的事去了。
  其实呢,有事是假,有心事是真。而这个心事,说来说去总结为三个字就是:唐辰睿。
  在那天晚上最初的惊骇过后,这几天每每想起来,想到隐秘部位那种让她几乎想一头撞死的痕迹,再想到这些痕迹的制造过程,席向晚就觉得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算了,不想了!人生在世,就应该及时行乐!
  他们这次培训的地点在一所著名的高校,该所高校有个著名的别名,叫‘田园学府’,官方说法是该校坐落于鸟语花香的自然界,远离喧闹与繁杂,给以身心最纯净的学习环境。民间叫法就直接多的,直接叫它‘荒村部落’,学校周围只有农田,稀稀拉拉住着些农家,真正是鸟不生蛋的地方。席向晚终于能明白为什么这所学校专出北大清华生了,把你关在这里除了学习啥也不能做,成绩能不好嘛。
  向晚走了很远,走到当地的小镇上,终于看到一家网吧。
  这家网吧名叫‘龙霸天下’,单是这么一个霸气的名字,其实就有点透露出地头蛇的味道。
  如果席向晚走进去时放个心思的话,就会发现,这网吧其实真是个地头蛇窝脚的地盘。
  脏、乱、差、没有安全设施、接待未成年人、允许网吧内出现不正当男女关系行为……随便哪条都够得上取缔的标准,但却在打黑安检风潮中依然昂首挺胸,屹立不倒,足见这家网吧背后有点势力。
  但我们的小席现在已经心花怒放得不得了了,一溜烟地冲了进去,嘿嘿笑着迅速开了机。
  网线……网线啊!
  她已经一星期没摸过电脑玩过游戏了,每天除了学习三个代表就是科学发展观,清心寡欲得就他妈像出家当尼姑,现在好不容易还俗了,所以此刻小席激动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输入账号和密码,迅速上了线,帮里那群小孩们就激动地M过来了。
  “炮炮姐姐你来啦?我们等了你好久哦,想让你带我们练级。”
  帮里这些小孩都是程亮简捷英雄救美来的,但那两人只对救美有兴趣,对抚养小美人长大这种事就没兴趣了,带人练级这种吃力事只有向晚肯干,于是向晚自然就被委以重任。
  于是小朋友们迅速团结在【万里长炮永不倒】周围,只见屏幕上那个130级的女勇士气定神闲大喝一声:“以美猴王之名召唤神兽……出现吧,我的善解人衣兽!”
  囧囧有神中,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兽就被召唤出来了……
  小席潇洒地笑笑,坐上去,伟人似地一挥手:“孩儿们,上来吧,跟我去花果山打怪!”
  席向晚不知道,正当她潇洒群战的时候,身后几道炽热的视线已经盯上了她。
  吧台边一个小甲压低了声音在打电话:“老板,来了一个女的……年轻,干净,听口音是外地来的,很好的货……我盯着呢,她现在在玩网游,副本操作非常风骚……”
  如果是喜欢玩游戏的老板,该有的反应应该是‘连副本操作都这么好,此高手我定要会一会!’,就算是素质差一点的,只要是正常经营网吧的老板,一般的反应也不过就是‘外地来的?那不要客气!多宰她几笔钱!’。
  但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不是什么好货色,他的反应居然是惊喜交加:“什么?!年轻干净的女的?还是外地来的?!”
  年轻干净的外地MM……就意味着这是很容易下手的MM啊!
  于是电话那头果断下了最高指示:“把她给我看紧了!我带兄弟们马上过来!”
  他们来得果然很快。
  十分钟后,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席向晚的肩上。
  “小姐,交个朋友怎么样?”
  向晚正在打怪,连眼神都没瞟一下,扯了扯唇角,“没兴趣。”
  “……”
  老大有点没面子。
  有没有搞错!我们这么多凶相毕露的地头蛇站在她背后,她居然还能埋头游戏一点反应都没有!
  旁边一个小乙一掌拍在桌上:“小妞!跟你说话呢!”
  席向晚这下看清了身边包围住她的都是什么人了,原来是遇到地方强盗集团了。
  虽然世博来了,新闻里天天宣传着我国的治安怎么怎么加强起来了,一定能确保人民过上一个和平、安详的世博年,但强盗集团也是人啊,他们也要过好世博年啊,多拐卖一个年轻MM就能多赚一笔钱,年底就能回老家过好年。
  小甲小乙们看见眼前这位MM终于有反应了,兴奋得不得了,顿时就嘴贱了,一口一句:“小妞来给哥哥笑一个~~要不哥哥给你笑一个?~~”
  席向晚很淡定,撇撇嘴:“我不想打架。”
  “哈哈,好滴好滴,咱们不打架,乖乖跟哥哥走就行,哥哥带你去好地方玩玩……”说着就开始搂过她腰动手动脚。
  小席心里那个愤怒啊:我连唐辰睿都不怕我还会怕你?!!
  于是抬起一脚往男人腹部狠狠一击,一个反手摔过去,毫无例外地动手了。
  打架的结果毫无意外,说起来席向晚心里也很纳闷,怎么现在的强盗这么弱呢,一点身手都不行,就凭他们这种花拳绣腿也能混得下去?
  就在席向晚狠揍了一顿最后一个人时,警笛长鸣,警察来了。
  几个胖胖的警察冲了进来,看见她正在和人打架的场面之后,连审问都没有,直接下了命令:“这是扰乱治安的恶性暴力事件!抓起来!都抓起来!尤其不要放走那个女的!”
  我们的小席同学震惊不已,在被抓进警车的时候,心里终于咯噔一下。
  以前也听闻过这种事——
  男人在外面找女人,运气好的话,就是普通的玩一夜,脱衣办事,给钱走人;但运气不好的话,被其老公啊兄弟啊等男性家属逮到,那还算轻的,最怕的是被勾结的派出所逮到,他们可以对你进行光明正大的合法敲诈:找女人是吧,告诉你,你这行为已构成法律上的嫖*娼!法律明文规定了,要罚款!碰到这种情况,你就只能乖乖地为我国的治安管理做贡献了。
  所以席向晚震惊了:她该不会这么倒霉地被合法勾结的派出所逮到了吧……
  就这样,从来都是负责把犯罪分子送进大牢的席向晚同学迎来了一次全新的人生体验,被派出所抓起来进拘留室了……
  席向晚被关在拘留室里,说心里不慌那是骗人的。他们有证据说她伤了人,却可以偏袒黑势力说不是他们挑起来的事端。有关某些国家专政机关的内幕也不是没听过:某某某被当做嫌犯抓起来三小时后暴毙身亡,公开声明说是突发心脏病,死者家属验尸时却发现尸体伤痕累累、惨不忍睹,于是哭泣上诉警察暴力执法……
  就在席向晚心慌意乱的时候,一个领导似的人进来了。
  开了灯,拿了纸笔,开始审问。
  “我们执法部门,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但是……”领导厉声训话道:“也绝不放过一个犯罪分子!”
  小席立刻忍不住道:“不是我先动的手!我是被冤枉的!”
  领导瞟她一眼,哼哼一声冷笑:“进来这里的人第一句话基本都是这样。”
  “……”
  向晚囧了。
  “说吧,”派出所领导的官腔很足:“姓名?”
  “席向晚……”
  “年龄?”
  “26……”
  官腔打足之后,领导根据条款做出了指示:“……你伤人的行为已构成扰乱公共治安罪,但念你是初犯,且态度较诚恳,所以从轻处理,拘留五天。”
  向晚睁大眼:“拘留?!”操,当她是法盲吗?!老子是混这一行的好不好?!
  “怎么?你想反抗?那罪加一等!”
  “……”
  向晚又孙子似地缩了下去。地方势力……不能惹。
  纵然我们的小席同学再阿Q,此时也无法阿Q地用‘拘留多好啊,有吃有住,又可以多躲唐辰睿几天了耶~~’这种借口来安慰自己了。
  唐辰睿……
  ……唐辰睿!!!
  小席终于眼前一亮:她还有唐辰睿!
  “我有家人!可以交罚款保释!!!”
  领导眼皮一撩:罚款啊……就是钱啊……
  果断做出了指示:“交钱……也行啊。”
  ……
  一个半小时后,当唐辰睿的身影出现在席向晚面前时,她正病恹恹地趴在拘留室的桌子上。一抬头看到唐辰睿的身影时,小席立刻鼻子一酸,热泪盈眶。
  在可怕的国家专政机关拘留面前,她和唐辰睿之间的那些小打小闹都是浮云!都是浮云!
  “呜……”
  扑过去就委屈地哽咽,一副见了亲人的样子。
  唐辰睿抱着她安慰,“没事了,有没有被伤到哪里?”
  向晚摇摇头,哭诉,委屈得不得了:“我好怕你不来……”
  唐辰睿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跟我回去好不好?好好洗个澡吃个饭,再安心睡一觉,今天这些事就全都过去了。”
  她埋头在他怀里,感动地点着头。他对她真是太好了,只要不拘留,要她去哪里都行。
  唐辰睿笑了下,不管众人眼光,拦腰抱起她就往外走,留给助理去处理后续事项。
  派出所里,韩特助正在喝茶,看着眼前的录像带,录像带里的席向晚正在网吧和那群人打架,韩特助温和地称赞:“贵所办事,果然很得力啊。”
  所长在一旁点头哈腰:“是滴是滴,唐总监交代过了嘛,我们不会伤到席小姐滴,负责抓回来就行……”
  韩特助放下茶杯,听不出语气地开口:“不过刚才有一点,你们做得……让我们总监很不高兴啊。”
  所长一惊:“什么?”
  “这里,”韩特助指指屏幕,屏幕上的一个小甲正搂着席向晚的腰动手动脚,韩深的语气很意味深长:“我们唐总监非常不喜欢有人碰他的女人……”
  所长连忙陪笑:“这个绝对不是故意滴!这不是我们手下按着你们的意思……不小心太入戏了一点嘛。”
  韩特助站起来,也温和地笑了下,拿出一张支票签了字递给他:“这次那点小意外就不计较了,……合作愉快。”
  
  30、宠(1)+小剧场
  坐在唐辰睿的车上,席向晚低着头,只要想起自己好端端地居然被关进了拘留所,向晚就郁闷得无以复加。走出拘留所的那一刹那席向晚内心有种‘感谢国家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这样的激动,某个瞬间她甚至有点想去撞地板:芸芸众生,她只是一个小角色,怎么人生还会这么坎坷呢……
  一旁的唐辰睿闲适自若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语气很是友善:“饿不饿?要不要先找家餐厅吃晚饭?”
  他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地把日思夜想的人成功逮回来了,耐心和爱心统统回来了,体贴得不得了,旁人看来当真是一个优质情人。自然不会知道,他在这期间用的手段是否见不得人是否无耻,统统都不在唐辰睿的考虑范围内。就像他平时在公司常说的那样,一切手段只为最终结果服务,有效就好。唐盛的管理层们深深懂得,当唐总监一脸玩味地告诉你‘这件事我不满意’时,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动用一切手段把事情做成唐辰睿满意的那一种。
  向晚郁闷着,摇摇头:“不想在外面吃……”她现在觉得很丢人,只想找个窝钻进去,不想见人。
  唐辰睿很体贴地点点头,“好,那就回家吃。想吃点什么?”
  “喝粥就行……”
  “前面不远处就是你最喜欢的一家巧克力店,等会儿下车要不要买点甜点,恩?”
  “不要,没胃口……”
  唐辰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落落寡欢的侧脸,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事情的严重度。
  很明显,看起来她是被打击到了,让她振作起来是当务之急。当然了,唐辰睿绝不会傻到去自首‘不要郁闷,其实这些都是我安排的啦!’,他好不容易把这只心爱的炸毛兔给逮回来了,万一惹她生气又逃走了,他岂不是又要过回前一阵子那种晚上一个人睡觉的一穷二白情感生活?傻不傻呀。
  哄女人这种事,在认识席向晚之前唐辰睿从没做过,非但没做过,根本是连想都懒得想,但认识了席向晚之后,唐辰睿在这方面的天分算是发挥得淋漓尽致,胆大心细不要脸,唐辰睿得天独厚。
  唐同学想了想,几分钟后眉目舒展,忽然左拐方向盘,把车停在了一家服装品牌店前。
  “咦?”向晚抬头,不解:“来这里干什么?”
  “买件衣服而已。”
  下了车,唐辰睿甩手关上了车门,只听得向晚撇撇嘴不以为然的样子:“我不要买衣服,我有衣服穿啊。”
  “我知道,你衣服很多,”唐辰睿哄着她:“……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一个人如果运气不好想要转变命运的话,首先应该把身上穿着的衣服统统换下,因为命运阴影的灵魂沾覆在上面。”
  向晚对鬼神什么的一向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看见唐辰睿说得那么神秘,向晚伸了伸脑袋,有点虔诚:“真的?”
  是真的就见鬼了,明显是我随口胡扯的啊。
  虽然心里这么笑着,但唐辰睿脸上却是丝毫不露,很真诚的点点头,加重可信度:“这种事……还是相信为妙。”
  “哦……”向晚不吭声了。
  唐辰睿笑着牵了她的手走进品牌店,很有种侥幸心理:还好这呆毛不像纪以宁那么精通宗教理论,不然他要走到唐易那一步,谈理论谈不过纪以宁就脸色一横来强硬的……那就实在太惨烈了点。
  所以说,老婆还是要找傻一点的好,傻一点多好骗啊。
  唐辰睿明显是这里的常客,店经理和店员小姐一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就立刻迎上来了,亲切地招呼:“辰少爷,您真是好久没来了呢。”
  唐辰睿含笑,把席向晚推到店经理面前,发了话:“给她找一套合适的居家服,尽量要舒适。”
  向晚踩他一脚,低声抗议:“我不喜欢穿睡衣。”是爷们就该穿衬衫!睡衣那种东东……有点娘。
  “傻瓜,不是睡衣。”唐辰睿用一种世人都听得出来偏偏迟钝的当事人却不深思的宠溺语气哄着她:“好了听话,进去试试。”
  单从唐辰睿的这种态度中,阅人无数的店经理心里就有点数了。唐辰睿外表温和实际性格却是冷情无比,从公事风格中就可见此人一旦狠下心来时的极端心理素质,这样的唐辰睿几时有心思哄过女人?这位席小姐……大概就是他认定的未来唐太太了。
  思此及,店经理更不敢怠慢了,“席小姐,请来这边过目,不用拘束的……我们这里有XX设计的XX款……还有YY设计的YY款……”
  向晚拉了拉唐辰睿的西服袖口,有点苦恼地抱怨:“我说……泱泱大国,难道就找不到一个本国的设计师吗?”
  纵然是唐辰睿这样淡定自若的人,也冷不防被她囧了一下。
  “挑剔是坏习惯哦,”他推着她进试衣间:“进去穿好,舒服就行,反正是买给你在家里穿的。”
  “哦。”
  向晚拗不过他,在两位小姐的陪同下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店经理和唐辰睿有点交情,私下里说话也不会那么官方,于是对他眨了眨眼,笑了:“能让你动心的,看来这位小姐应该是……才貌双全,德才兼备?”
  唐辰睿似乎有点被笑到了,也不掩饰,摊一摊手摇着头承认:“除了脾气不错之外,其他的嘛……”
  言下之意就是:不值一提……
  “而且……”唐辰睿摸着下巴回忆,补充道:“她的思维方式有时还有点囧……”
  “……”
  这个答案真是让店经理不可思议:“那你喜欢她哪一点?”
  “这个嘛……大概是养兔子养多了的衍生病,”事实上这个问题唐辰睿也思考很久了,摸着下巴道:“看着这么一个傻里傻气的小东西,我就是不想让别人养她。”
  店经理:“……”
  唐辰睿垂手插在裤袋里,温和地笑笑:“反正家里一只兔子是养,两只兔子也是养,一样的。”
  店经理大囧:唐辰睿,你这究竟是怎样一种不正常的心理状态啊……
  这一边,向晚穿好了衣服出来,表情果然不像刚进去前那样别扭,而是欣喜和愉悦的,淡蓝色的居家服松松软软的,有独特的香味,摸上去毛茸茸的触感,穿在身上果真好舒服。
  她是一个不会掩饰情绪的人,很高兴的样子,直直走到唐辰睿面前。
  唐辰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舒服吗?”
  “舒服的,”向晚摸着毛茸茸的衣服,由衷地感谢:“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真的很舒服。”
  唐辰睿微微一笑。
  他其实很想说我帮你脱下来就更舒服了。可是,实在是太清楚还不到时机,时间地点场合都不对,只能先把自己的不良心思忍一忍。
  “舒服就好。”
  向晚又问:“……不难看吧?”要是宽宽松松穿得像孕妇,那就太囧了。
  唐辰睿点点头,给她鼓励:“很好看。”
  “嘿嘿,谢谢你哈。”
  向晚转身又跑向镜子前照衣服去了,自然不知道唐辰睿此时的心理活动十分不良,也自然不会知道,对于她身上穿着这套衣服的样子,唐辰睿内心真正的评价其实只有两个字:美味。
  真的……很吸引他一口吃掉她。
  结账的时候,向晚看见唐辰睿刷卡付钱的动作,连忙站稳立场表态:“我不要花你的钱,刚才在……”在拘留所的时候……“就已经让你花了很多钱……”罚款保释她了……
  唐辰睿的表现很有点优质情人的样子,抬手敲了她一下脑袋:“我们说好的,那些事过去了就不提了。”
  向晚心头火热火热滴,有点小感动,当然嘴上还是说得很顺溜的:“不行,还是不能总用你的钱,经济上要分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样未婚夫妻才做得长……”
  唐辰睿垂下眼帘,微微勾唇。
  谁要跟你一直做未婚夫妻?放心,将来做了夫妻,多的是你肉偿的机会……
  
  加个小剧场,写小席和小猫的~~~~
  某年某月某日,小席出现场抓坏人,小猫闻到风声,背着新闻包赶去一道采新闻。
  小席(叮嘱):“好好干!好好曝光!表乱来!表丢脸!”
  小猫(拍胸脯):“乃放心!非乱来非丢脸不可时我就说日文!”
  小席(大拇指):“不错!思路清爽!”
  ……
  唐劲(抚额):“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去教她说日语……”
  唐辰睿(摸下巴):“我比较好奇的是,我一个玩资本的怎么会养出这么一只深具愤青气质的兔子……”
  So,其实本文的文案部分完全可以这样写:
  有一只兔子,名小席,平时柔弱呆萌,炸毛时异常凶猛,吃食生冷不忌,打架横冲直撞,尤其擅长蹬腿攻击男性重点部位,人皆称“这是一只心中有武松的兔子”。后不幸被歹人看中,被拐走,放入床中被炒成菜吃掉,于是武松兔的人生迷茫了……
  迷茫归迷茫,被唐辰睿抓住之后小席还是有从前没有体会过的快乐的,比如认识了小猫。
  某天下午,小猫来唐辰睿的公寓找小席玩,看见小席在打游戏,小猫打了个呵欠就滚去小席的床上睡午觉了。
  小席打完游戏,看见小猫在睡觉,想叫醒她。
  于是——
  小席伸手搔小猫下巴。
  小席伸手戳小猫脸颊。
  小席握住小猫的爪子左右晃。
  小席轻悄悄往小猫耳边吹气。
  最后小席搂着小猫的腰想让她翻身,小猫终于舍得睁开眼,迷惑的,睡眼惺忪的,(挑逗人心的):“嗷……………………”
  ………………小席(天然的,宠溺的):“……好嘛,你继续睡……”
  门外看着这一切的两个人。
  唐劲(面无表情):“我有点不爽。”
  唐辰睿(阴):“我很不爽。”
  唐劲(面无表情+1):“女孩及女孩间过度以及不合理的行为应该及时制止。”
  唐辰睿(阴+1):“同意。”
  于是这天以后,唐劲和唐辰睿再也没有让小猫和小席有机会同处一室。=____=

  这一天,某个大型宴会上,忽然场内一阵尖叫,名门淑女门皆惊恐失色:墙角下出现了一只硕大型长须蟑螂!
  小猫(振奋):“诛它九族!!!”
  小席(镇定),上前一脚踩住,弯腰捏起它的两根长须,拎起来晃了晃,然后伸手在它屁股后面挠了两下,小强惊恐,躲闪不及。
  小猫(好奇):“原来它怕被人挠屁屁哦?”
  小席(正常神色,普及知识般的教育状):“这叫‘总攻胯*下有点痒’。”
  小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
  唐劲(汗水,抚额):“她们两个这种越来越野性的气质是怎样……”
  唐辰睿(思索):“其实这种野性的气质如果能适当引导一下,发挥在床上倒是满不错的……”

  31、宠(2)
  付账的时候向晚依然絮絮叨叨地拉住他的手臂说个不停:“跟你说,买件毛衣我还是买的起的啊……”
  在场的人顿时就被她那句‘买件毛衣’给搞囧了,小姐,你也不想想,这种装潢得如此PikaPika的店里怎么可能会卖普通毛衣呢?那是高级货啊高级货!
  唐辰睿只是摸着她的脸笑,连解释都懒得开口。
  最后还是店经理咳了一声,窘窘地对她解释道:“这件……毛衣呢,是……这个数。”
  小席同学顿时‘啊?’了一声,知道自己把话说得过头了。劳动人民的尊严需要有力的经济能力来作后盾,她要是把自己几个月的工资都拿来去买这么件破烂衣服,那还赚个屁钱啊。
  “走了。”
  唐辰睿牵着她的手走出去。
  向晚立刻人穷志短地挠头一笑:“嘿嘿,那谢谢你哈。”有新衣服穿她还是很高兴的。
  唐辰睿无声地看着她,忽然间没来由喉咙口一阵发干。赶紧把视线收回来,敛了下心神,赶在裤裆失礼前稳住自己危险的心思。- -
  一路聊着回到家,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向晚亟不可待地首先去洗了一个澡,洗去一身晦气,换上刚才买的那件居家服,一身清爽之后连心情也变得通透。
  向晚擦着湿淋淋的头发走出来,唐辰睿正在厨房把刚刚熬好的粥盛出来,不紧不慢的动作中自有一股沉着的气质在里面。
  向晚靠在厨房门边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饶是席向晚这种不懂风情的人,此刻也不得不在内心叹服一回他的好温柔。
  从小她就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温柔需要过程,然而惟独唐辰睿是例外,他对她的温柔似乎从未需要过程。
  喝完粥吃好晚饭,收拾好一切,席向晚心里咯噔一下:‘坏了,睡觉时间到了……’
  上次唐辰睿给她的那个震撼性教育,真可谓是触到了她的灵魂底线,每每想起就头皮发麻。如果唐辰睿今晚提出要做,她拒绝的话,搞不好会让他产生‘不接受还借着未婚妻的名号要我来救你?存心耍我看得见吃不到吗?!’这样的念头。
  向晚在心里小小的惭愧了一下,自己这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态度真是够自私的。(多好的孩子啊被骗了都不知道= =)
  正磨蹭着,只见唐辰睿在花园阳台上对她招了招手,做了个口型:“过来。”
  花园里,暗沉沉天底下,他拉她近身,递给她一个马克杯捧住,里面是温热红糖姜汤,他裹住她的手,对她讲:“趁热喝。”
  于是向晚低头就看见,手心是唐辰睿给的温热,手背还是唐辰睿给的温热。
  向晚有点不好意思:“……哦。”
  这一年,她二十六岁,时光潮退却,生命中有些人离开,有些人留下来,而这当中只有唐辰睿,只有这个人,会在她生理期之前记得提前为她熬姜汤时要放进半袋红糖仅仅是因为爱她。
  就在这一个刹那席向晚忽然有种觉悟,和唐辰睿交织而成的这段旧时光已经形成暗影追踪她而至,而她那么顺忍,如果将来有一天,要她放下这一段眷恋,她将不能够,也不可以。
  两个人惬意地坐在花园里聊着,她被他抱在腿上,背靠他胸膛,有暖意从背后一阵阵地传来。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么?”
  “厄……谢谢?”
  “不是这个。”
  “我……我爱你?”
  “……”情话说得假得可以,唐辰睿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也不是这个。”
  “那是啥?”
  “反省。”
  “啊?”
  “留下一张字条就不告而别,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你自己想,这是你该做的事么?”
  唐辰睿训人时的那一套气场是平时在唐盛训管理层时实战经验练出来的,对席向晚这种习惯处于被领导和被指挥地位的人而言,他要拿捏她简直是信手拈来。
  向晚撇撇嘴,她其实挺想顶一句‘要不是你耍流氓我至于有家不敢回嘛’,但现在这个时候她是不敢顶撞他的,那个什么,她刚被他从拘留所带出来,人情债还没还呢。
  唐辰睿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
  很明显,眼前这家伙的认错态度相当不积极,依唐辰睿重口味的特性,他其实很想干脆脱光她的衣服然后看她白白嫩嫩的屁股被他打得红红紫紫的旖旎画面。
  ……
  想得太入神,赶紧收一收心,压住小腹上窜上来的一股邪火。
  唐辰睿敛了下神,放低了姿态,改走怀柔路线。
  “向晚,二十六岁,你不小了。”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无奈:“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可以做。你不告而别我可以理解,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再遇到今天那种意外,我不是每次都可以及时替你解围的。”
  不得不说,唐辰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到了一个凡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也难为他还能说得如此以情动人。故意把自己说得那么无奈,明显是在博取年轻女孩的同情啊。
  但被蒙在鼓里的小席同学倒确实是被打动到了,向晚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唐辰睿,有点颤动于一向城府过深的唐辰睿竟也可以说出如此感性的话。
  向晚低了低头:“……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这就好,以后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唐辰睿的声音充满低沉的磁性,配合他十足诚恳的眼神,怎么看都是绝对的由内心而发。殊不知唐辰睿此时心里有丝深沉的笑意:乖了,从此以后,你就算有翅膀我也能让你飞不动……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倒也温馨十足。
  向晚捧着手里的马克杯喝完最后一口姜汤,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为什么这么问?”他觉得有意思:“你对我的公事一向都没兴趣的。”
  “最近媒体上报导很多嘛,说你支持名下资本参股某某公司进而支持管理层夺权啊什么的……”
  唐辰睿笑笑,收紧手臂抱紧了她一点,声音里充满诱惑:“你有兴趣知道?”
  最高内幕最高内幕最高内幕……
  纵然是席向晚这种没什么好奇心的人也抵挡不住这种诱惑,伸了伸脑袋:“……你真的要夺人家的权啊?”
  唐辰睿脸上依然平静,但内心十足有点想笑。
  她这问法,显然就是套取最高商业机密的间谍样吧?如果不是因为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傻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装的,搞不好他真会以为这是商业间谍对他设下的美人计。
  忍不住就想捉弄她一下,唐辰睿慢吞吞地开口:“你想知道的话,就要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向晚一震,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刚才那暗示是要她……性*贿赂?!
  “我随便问问而已……”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溜,含糊地说了句“姜汤喝完了我再去倒点……”,起身就想跑。
  唐辰睿算准了她这一点,长手一捞就把她抱了回来。向晚手一抖,差点把杯子摔在地上。唐辰睿喑哑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明显带着不良居心:“几天没见,你就没点表示……?”
  向晚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她唯一会说的甜言蜜语:“我有想你。”
  唐辰睿这种重口味爱好者对这种程度的甜蜜显然一点都不满意,索性顺从了自己的欲望,手指探进她的衣服下摆摩挲着她的腰部:“恩?这里也有想我……?”
  唐辰睿盯着她穿着新买的居家服的样子,毛茸茸的样子可爱到爆,唐辰睿渐渐不受控制,眼底慢慢燃起一簇火苗。
  男人送女人衣服是为什么呢?
  改变命运?赶走晦气?
  NO——!
  真正的理由只有三个字:脱掉它!
  身体开始热得不像话,抱在她腰间的手也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不自觉想往她体内深入。唐辰睿自然明白这种发热是因为什么,某个瞬间他也想过再继续下去可能会再次吓到她,但问题是: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是福是祸躲不过,砍头不过碗大疤。虽然一早就有了‘今晚看来是要肉偿了’的觉悟,但临到上阵的时候向晚还是心虚了,主要是这个地点……这个场合……
  “能不能不要在外面?”
  唐辰睿慵懒的音调响起来:“幸好是在外面……”不然你以为,我能忍到现在?抱着自己有感觉的女人什么都不做,哪个男人有那么好的定力。
  “……”
  这一刻席向晚算是彻底明白了,唐辰睿骨子里是个彻底的极端主义者,疯起来什么都敢做。
  “你不要再像上次那样……那样好痛的。”
  “这次不会了,”唐辰睿拨开她额前散落的头发,哄着她:“我会很温柔的……”
  月色天幕下,白色香花静静开。这才真正是花前月下,气氛实在太适合缠绵了。唐辰睿那好技术是身经百战来的,加上又故意要撩她欲望,不一会儿就弄得向晚也热起来了。
  唐辰睿坚决执行‘少说话多办事’的六字真言,抱她进屋放到床上,再次俯□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极深,手里也用上了力道,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彻底的侵占了。
  想到为了骗她回家顺利做这一次他费了多少心思动用了多少手段,唐辰睿稳扎稳打百忍成钢,直到最后终于进入她紧*窒的那里时,纵然是城府极深如我们辰同学也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动的长叹:旧地重游,真他喵的是太不容易了!
  
  32、避风港(1)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
  期间席母寿宴,酒店席开宴席,唐辰睿和席向晚、席向桓携未婚妻全数到齐。这是向晚第二次看到哥哥的未婚妻小姐,姓林,叫林志霖。
  当然啦,这个林志霖当然不是那个台湾名模林志玲,但不知是不是叫这个名字的人是不是都特别漂亮,总之这位林小姐倒真正是有林志玲的全数优点:修长美腿、精致脸庞、胸前两座傲人的小峰峰……
  席向晚发现这一次她的心境竟已经如此平和,看见席向桓和林小姐之间手挽手的画面,她心底已经波澜不惊。多好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终的归属,过去的那些毫无理由的心动何必要执着呢,过好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席间跳舞,兜兜转转一支圆舞,她身边有唐辰睿,怎么样都是焦点。
  席向桓站在台下看着她。
  “向晚好美。”
  身边忽然响起未婚妻的声音,于是席向桓唇角一翘,‘恩’了一声算是回答。
  不知不觉,向晚竟也已经出落成这样的样子了。小礼服简约漂亮,V字设计露出她洁白后背,以及背上一双小巧蝴蝶骨。更兼她雪胸乌发,深目长睫,远远望去,竟好似一只典藏版芭比。
  “看得出来,唐辰睿在她身上费了不少心思,”她微微勾唇:“伯母给我看过向晚以前的照片,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牛仔裤加T恤衫,头发扎成一束马尾,是女孩,但不是女人。”
  “她那时还小。”
  “不是,这和年龄无关。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向晚所有的改变都是在遇到唐辰睿以后。”
  真的,从女孩变成女人,其实只需一步。由一个自身强大到足够做她人生后盾的男人带她一步,她就能‘砰’地一声一夜之间长出灵魂。
  席向桓收回视线,对着未婚妻笑了下:“你想对我说什么?”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不必绕圈。
  她含笑,依然是有礼的:“我只是感悟,如果以后,有人选择和唐辰睿做情敌,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不明智的。唐辰睿可以一手把向晚从女孩变成女人,那么其实,他和她之间已经有了无人再可突破的默契。”
  “你的感悟不错。”
  “是吗,”她笑了下,挽住他的手臂:“真高兴你也这么想。”
  于是日子依旧温暖而平静地过,彼此都不打扰彼此的世界。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之后。
  这一天,席向晚有事外出公办,借了简捷的车子,一辆重型机车,这的确是简同学的一贯风格,她还为此拉风的车子得意洋洋了很久,为此没少挨领导训话:你看看你!堂堂一个检察官骑辆机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道上混的!
  好在席向晚也不是啥正经人,骑在上面接受道路两旁行人的注目礼时她也不咋地觉得丢人。这车子多好啊,快而爽,比那些个装扮得娘儿们兮兮的跑车好多了。
  事情办完了,向晚掏出行动电话,打电话给简捷让她来拿车,席间摸着这拉风的车子,向晚还挺舍不得。
  这座城市的路名颇有特色,都是用我国各省市县的名字来命名的,比如江苏路,而简捷席向晚这些人打电话又一向图省事,往往把那个‘路’字去掉,于是路人纷纷听到路边这位清秀的检察官小姐对着电话喊道:“神马?!你还在延安?!有米有搞错!我都在西藏等你半小时了!”
  路人纷纷笑起来。
  就在向晚跺着脚打电话时,忽然有一辆黑色轿车急刹车停在她面前,没等她反应过来,席向桓已经下了车直直走到了她面前。
  “恩?”向晚呆了呆:“哥哥好巧啊。”
  近看才发现,席向桓的神色不似平常那般自若,有些疲惫,还有些焦躁。
  他忽然俯□,双手扶住她的肩,和她对视。
  “向晚,你听我说。”
  “啊?”
  席向桓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表情很严肃。
  “向晴找到了。”
  ……
  医院。
  手术室外,走廊的长椅上,向晚和席向桓并排坐着。入冬了,天气很冷,好半晌,向晚才发觉自己放在腿上的手在颤抖。她只能用自己的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好让两只手都静止下来。
  身旁男性的手掌忽然覆上了她的手背,宽厚、温暖,是席向桓的气息。
  他把她的双手握在掌间,静静地对她说:“没事的。”
  向晴找到了,你爸爸也一定可以。
  空旷的医院走廊上,偶尔有脚步声经过,向晚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飘,席向桓知道她在忍。
  “你怎么找到她的?”
  “我和向晴都是稀有血型,”他告诉她:“一旦她出事,需要输血,就只能到有此血型的定点医院。所以从她十七岁失踪开始,我就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医院,如果有这样符合输血特征的病人,我都会知道。”
  她听着,恍然大悟,“难怪你这些年接到电话总会往医院跑,病人需要时你就会输血给他们。”
  席向桓点点头,声音静静的,“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矛盾,一方面希望可以早日找到向晴,一方面又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出现。她出现,就意味着她出了事,躺在医院里需要输血,我不想看见她这样。”
  向晚听着,垂下眼帘。她明白的,不管向晴做错什么事,她都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妹妹,他都会原谅她。
  “为什么不告诉阿姨?她会很高兴的。”
  “她不会的,”他淡淡地道:“知道当年我母亲为什么会找你父亲治疗向晴吗?不是因为关心女儿,而是因为向晴所做的事已经不仅足够毁掉她自己,更足够毁掉席家。……我母亲眼里只有席家,没有我和向晴。”
  说完,他掏出一张身份证,递给她看。
  “这么多年,向晴甚至已经放弃了席家女儿的身份,她办了假证,为自己改了姓。向晴对母亲对席家都已经死心了,她不想再和曾经的一切有牵连。”
  向晚拿过那张身份证看,‘陆向晴’三个字立刻映入眼帘。向晚在心里默默惊叹我国民间造假水平的确是高,水印、印花一个都不少,足以以假乱真的假身份证。
  正想说什么,手术室忽然打开,两个医生行色匆匆地走了出来。
  “她没有大碍,但是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她的血型我们血库存量不够,请问席先生你是不是可以……”
  “我可以,”席向桓像是早有预料,沉着地答应:“抽我的血为她输血好了。”
  “那就好,”医生转身对助手道:“马上带席先生去做血型检验,准备抽血。”
  向晚忽然一把拉住他,眼底终于再也掩饰不住那份惊慌。
  “哥哥……”
  席向桓抱了抱她,微微笑了下,“我没事的,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
  漫长的一夜。
  席向桓抽完血之后就被送进病房休息,药性作用下睡得很沉。向晚陪在他的病床前,席间接到唐辰睿的电话,问她有没有回家、吃晚饭了没有,她答得含糊只说在外面有事,所幸唐辰睿最近为了一场MBO正忙得分*身乏术,从电话里也能听见他那边火药味十足的战场情况,没有时间追究她话语间的真假。
  夜深时终于感到腹中饥饿,出去医院旁的便利店买了牛奶和面包,还有一小瓶柠檬汁。回到病房,坐在席向桓病床前,拿出柠檬汁倒入牛奶,双手捧起来喝。这才记起,这种习惯是她十五岁时席向桓教会她的。
  她有点无措。是的,她这一生,早已遍布席向桓教会她的各种印记,彻底逃不掉了,或者她根本,也没打算要逃掉。
  吃完后,她又出去了一趟,买了热粥和容易消化的点心回来,放在床头的保温箱里,他醒来就可以吃。
  她就这样守了他一夜。
  第二天上午,医生走进病房,向晚伸手做了个动作,示意不要吵醒病床上的席向桓。于是医生悄声对她说:“那位向晴小姐醒了,无大碍,可以去看她了。”
  席向晚喉咙口一阵干涩。怔楞了很久,之后一把推开医生,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她跑得很快,刹那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一路跌撞进一间病房,用力推进去,一抬眼,便看见正靠坐在病床上的人。
  一瞬间光阴倒退,无所谓杀,没有谁消失,没有谁为谁取而代之。
  病床上的席向晴比起以前变黑了变瘦了,手心粗糙了,整个人变得更为棱角分明,生活在她身上不可避免刻上了划痕。但人这一生其实能有多大改变呢,向晚看着她,分明觉得她连唇角一勾的动作也同十七岁那年一模一样冷漠。
  向晚不断告诉自己她是病人,不能对她冲动,但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直直问出一句话:“我爸爸在哪里?”
  席向晴笑了起来,“十三年不见,都不和我打个招呼么?”
  她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激怒了向晚,她忽然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病号服。
  “我不跟你开玩笑,我只想知道我爸爸的下落。”
  “是,我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只有我知道,”她被她揪着,也不求她松手,毫无所谓的样子:“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向晚怒火中烧:“席向晴你变态!”
  她不怒反笑,“席向晚,谁告诉过你我正常?”
  向晚咬牙,忍住内心的焦虑,放低了姿态:“席向晴,我不想和你吵。我跟你之间,本就没有恩怨。我只想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如果你知道,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的低姿态丝毫没有博得任何效果,席向晴看了一眼被向晚紧紧揪住的衣领,闲闲开口,“放手。惹怒我的话,我就全数报复给你爸爸,死了最好,省的你挂念。”
  如此出言不逊,向晚忍无可忍,手起掌落,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打在了她的左边脸颊。
  一时间,床上床下的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反应。席向晴没有反抗,席向晚也没有再打下去。
  然而下一秒,向晚的手就被身后忽然闯进病房的人抓住了,来不及她说什么,席向桓低声请求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向晚……不要这样子,”他知道难以启齿,但仍是选择要牺牲她,保护自己妹妹:“……不要伤害她。”
  ……
  唐辰睿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
  旗下独立资本capital之一悄无声息入主某家族企业大公司,掌握33%股份成为其第二大股东,见准其二代继承人没有能力掌舵之际,断然掀起管理层收购风暴。一时间这场由外来资本掀起的管理层与创始人之间的权利争夺战况空前,各方舆论甚嚣尘上。
  谁都知道追根究底这场战争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唐盛,作为一手掌控唐盛权利的唐辰睿自然被推向风口浪尖,大骂唐辰睿不择手段抢占别人江山卑鄙的人有之,但资本圈内熟悉游戏规则的人都心中有数,不管手段是否卑鄙,不管舆论如何导向,单论利益结果,唐辰睿才是最后的真正赢家。
  对手垂死挣扎,两天之后在香港举行股东大会公投,唐辰睿闲闲一笑表示毫无异议,反正大局已定,陪你玩一玩也无妨。
  中午的时候和联盟合伙人走出唐盛总部,白天黑夜都守在唐盛门口的各路媒体蜂拥而上,长枪短炮对准唐辰睿要他发表对两天后股东大会公投的看法,唐辰睿一如既往视而不见地自顾自离开,丢下韩深应付局面。
  韩深左右逢源搞定媒体,追上他不忘提醒:“今天下午两点的飞机飞香港,你没有忘记吧?”
  唐辰睿心不在焉地‘恩’了一声。
  韩深看了他一眼,“从昨晚开始你就不对劲,”想了想,其实唐辰睿的心思很好猜,“怎么,向晚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大概那家伙行动电话没电了懒得充。”
  就像她总是在家里唠叨的那样,电子狗链!手机就是电子狗链!关掉它!没电最好!
  司机把车子缓缓开了过来,韩深拉开车门,“不早了,上车吧,我送你去机场。”
  唐辰睿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扶住车门俯身想要坐进去的时候,不经意的一抬眼,就这样定住了视线。
  三秒之后,只听得韩特助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从车窗里传来:“唐辰睿!你去哪里?”很快地,韩深就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了马路对面站着的一个身影,正是席向晚。
  韩深看见唐辰睿走过去,笑着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没有说话,微微笑了笑,像是要说‘我路过,你去忙吧’,只是一个‘我……’字刚出来,沙哑的声音就透露了一切。
  唐辰睿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不见,伸手拂过她额前的散发,看清她红红的眼睛,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她,听不出情绪地问:“哭过了?”
  他指尖的温度太温暖,‘唰’的一下,她的眼泪顷刻间就流下来了。
  完了完了。
  韩深抚着额头很是惆怅,看来今天下午香港之行的可能性是凶多吉少了。
  席向晚从来都是只流血不流泪的一个人,韩深看着不远处那个被唐辰睿抱在怀里失声痛哭的女孩子,很肯定一件事:唐辰睿的心思一定已经完全不在香港不在管理层收购不在公事上了。
  美人江山,唐辰睿毫无例外会是抛弃江山的那种人。
  
  33、避风港(2)
  医院病房里。
  从向晚走后,病房里的两个人都没说过话。期间医生巡房,提点着病人要注意的事项,席向桓点头说好,医生走后,便又是沉默。
  坐在席向晴床前,低头看到她右手手背上挂盐水戳入的细长针头时,他把她的手放入被子下,席向晴冰冷的手温让他终究还是不忍心放下,握住了。
  房内终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沉寂的,毫无生机。
  “……为了偏袒我这样的人而伤害其他人,不值得。”
  席向桓没有抬头,仿佛不忍心看见她现在脸上的表情。
  “那么,为什么要对向晚说那种话?为什么要故意气她打你?你呢,就好像就在等被她打一样,这样心里就会好过一点了吗?”
  “呵呵,我只是在病中,无力还手。”
  “向晴,我了解你,”他抬头,看着他,眼里有无力:“以前妈把你关进地下室,派人看着你,就算明确告诉你还手会被打,你还是还手了。……向晴,我知道的,除非你自愿,否则你是绝对不会让别人打你的。”
  紧接着两个人就都沉默。
  “向晴,去道歉,”他说:“对向晚道歉,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诉她。”
  她笑了笑,“哥,我这一辈子,反抗过所有人,唯独没有反抗过你。”
  “所以呢,现在你终于要反抗我了吗?”
  她没有说话,终究,在他面前,她还是有底线的。
  席向晴忽然笑了下,“哥,你喜欢她吧?”
  席向桓连脸色都没变,平平淡淡的样子,“不要转移话题。”
  “呵呵,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你不敢承认的事实。”
  “感情是件严肃的事,不准乱说。”
  “是啊,感情是件严肃的事。但你没有体会过,而我却知道,”她说:“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时会有什么样的眼神,你看向晚时明明就是喜欢的眼神。”
  席向桓抬眼,平静地开口:“有些话,不能乱说知道吗?向晚现在,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
  “……所以,哥,你太累了。想要为人人都好,这种想法太累了。以前,我让妈失望,你想为我补偿妈妈,于是让自己努力做到妈的每条标准线;妈让我失望,你就努力代替妈妈对我好;现在,我给向晚打我的机会,你不忍心,想对我好,于是又伤了向晚;但你喜欢她,以后,你必然会对向晚好,而她又有了别的男人,你只能伤你自己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他忽然站起来,不由分说对她道:“等下去对向晚道歉,如果你还把我当哥哥的话。”
  她低了低头,顺从,“……好。”
  她垂了垂眼睫,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哥,我告诉你,喜欢一个人,是需要合理的手段的。否则,当喜欢的人不在了时,就会像我一样,抱憾终生。
  ……
  唐盛执行总监办公室。
  韩深敲了敲门,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办公室里的人。
  “两天后的香港股东大会,你是铁了心不去了?”
  “啊,”唐辰睿正在吧台给自己倒水喝,含了口冰水在嘴里,似在思考。几秒后咽下开口时,已经打定了主意:“派资本负责人过去,反正大局已定,也没有我出面的必要。”
  “这种借口真是让我很想揍你啊……”韩深磨了磨牙,无奈:“你怎么不老实承认你是为了女人呢?”相信刚才在下面,他拥住向晚入怀的画面一定已经被众多媒体拍入了摄像机。
  唐辰睿笑了笑没说话,端着水杯走过去,经过韩深身边的时候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拖长了音调:“韩深,不要吃醋。”
  韩特助:“……”
  “向晚呢?”
  唐辰睿指指隔壁私人休息室:“刚刚睡着。”
  韩深想了想,“她没事吧?我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不知道。”
  “你不知道?”
  “啊,哭得很厉害,”唐辰睿神色很淡,“什么都没说,好不容易哄她睡了。”
  韩深心里一动,压低了声音:“她什么都没告诉你,你还能这么镇定?”
  唐辰睿坐下来,抬眼,有点玩味地开口:“她不说,我就不会查么。”
  韩深一愣:“这你都能查?”
  “用脑子啊,”唐辰睿勾一勾唇:“至少我知道,她刚从医院回来,身上福尔马林的味道那么重,查一查医院不就知道了。”
  “哦……”
  韩深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冷不防看见唐辰睿打开了一旁的手提电脑开了机,进入用户,从后台软件中提取了向晚的QQ密码,然后登陆,简捷的头像顿时跳动了出来,唐辰睿双击了一下,就看见一行字映入眼帘。
  ‘向晚你没事吧?你哥哥找到向晴了?我到医院怎么没看见你啊?你和你哥哥吵架了?他脸色也很不好的样子,打你手机也不接……’
  唐辰睿看着那行字,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敲敲屏幕桌面。
  “看见了?”唐辰睿笑笑:“我说么,哭得那么厉害,除了席向桓之外别人也没那个本事。”
  韩深瞪着他,目瞪口呆,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简直惊为天人。
  “你竟然盗取向晚的账号密码?!”
  唐辰睿呛了下。他的特助真是道德境界崇高的知识分子,居然首先关心的是这种事。
  “不是盗取,是这台电脑有相关的软件而已,公司的电脑上都有。”
  韩深喉咙口顿时涌出一口鲜血:“我的电脑上你也装了?!”
  “啊,”唐辰睿直言不讳:“统一装的。”
  韩特助喷出一口鲜血:“唐辰睿你……!”
  “放心……我对你的私人信息没兴趣,”唐辰睿笑笑,闲闲开口:“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每星期的私人邮件都是写给你父母,电脑游戏只会打桥牌,我对查你的私人信息兴趣不大……”
  韩特助:“……”
  唐辰睿合上笔记本屏幕,起身,发了话。
  “查一下席向晴这个人,还有向晚父亲的事。”
  韩深顿了下,问:“……以前你不是一向懒得插手席家的事么?怎么现在忽然感兴趣了?”
  “理由么,当然也是有的……”唐辰睿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微微笑了下:“……她哭起来的样子,我不想再看见了。”
  ……
  向晚累了,下午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天色已经全黑了,私人休息室内亮着一盏橘黄色的灯。
  “醒了?”
  “……”
  一抬眼,才看见坐在一旁的唐辰睿,手里拿着钢笔和文件,正写着备注什么。看见她醒了,他放下手里的工作,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脸。
  “先吃点东西,嗯?我叫人买了晚饭上来,我看你中午都没吃饭,这样不好。”
  她没有理他的话,却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衬衫袖子。
  “我今天打、打了人……”
  “用什么打的?”
  “右手打的……”
  “要命……”
  向晚头一低,准备挨训。无论如何,打人一巴掌总是不好的,就像有一句话说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唐辰睿忽然握起她的右手,皱眉:“我说呢,怎么手心红红的,打疼了吧?”
  “……”
  向晚一囧。
  “是我打了别人!被打疼的是别人……”
  唐辰睿‘嗯’了一声,淡定自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疼你也疼,我只关心你怎么样,别人疼不疼关我什么事。”
  向晚囧囧有神,有靠山可傍的感觉真是非一般的感觉!不得不说,向晚不厚道地爽到了……真是瞬间被治愈啊……= =
  向晚起床洗了把脸,唐辰睿把晚饭端进休息室。向晚本来没胃口,但在唐辰睿好耐心的诱哄之下终于还是觉得饿了,拿起披萨咬了几口,又喝了一杯牛奶。
  唐辰睿吃过晚饭了,只是在陪她。想到她今天失控的样子,向晚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不开心的事,问你做什么,聊点开心的事好了。”
  “嗯……”
  她心里忽然安静下来。他从不逼迫,他给她足够的私人空间。
  向晚眼神一瞥,看见唐辰睿正撑着下巴拿叉子撩拨着眼前一小盘泡菜,很有兴趣的样子。
  “你喜欢吃这个啊?”
  “不是,只是想到你前一阵子在家里做的泡菜,味道不错。”
  向晚差点呛出一口牛奶。
  “你吃过我做的那个??!”
  “啊,看见冰箱里有,尝过几次,很不错。”
  向晚一囧:她原先一直以为是家里那只兔子偷吃了来着……所以她还拉着它的长耳朵惊叹了好几次‘小子你开冰箱门的技术是越来越纯熟了么’……
  现在想来,那时小兔子死蹬着小短腿想咬她,原来是因为被冤枉了么……回家记得要对它道歉才行……
  一旁的唐辰睿挺有兴致地问:“一直忘了问,那个怎么做的?”
  向晚窘窘地。
  她实在不好意思详细告诉他,唐总监吃的那泡菜,其实是菜贩大削价三毛钱一斤的处理货。她某天经过菜市场看见某个菜贩摊前挂了个牌子‘卖白菜赚钱葬父’,一时间江湖儿女拔刀相助的豪情涌上来,她一口气买了二十五斤,回到家光是削去烂掉的白菜叶就削了三个钟头……
  自她住进他宅开始,唐辰睿买给她吃的东西都是奢侈得离谱的那种;所以小席同学想了又想,作为回报,唐总监这种金贵的身子,她怎么也不好意思给他吃这种烂白菜叶……
  只能低头含糊其辞道:“那个,很便宜的,不贵、不贵……”
  ……
  两个人就这样聊着,向晚丝毫没察觉,在唐辰睿的话题引导之下,她的心情重新好了起来。唐辰睿对她中午痛哭失声的事只字不提,仿佛全然不知道似地,她不说,他就不问。以至于在时间过去以后的日子里,席向晚再想起这些时,才明白他的这种态度原来就是叫纵容。
  正吃着饭,唐辰睿的行动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屏幕,没太多犹豫,接了起来。
  “……是,她在我这里。……好,我会转告她。……不客气。”
  向晚埋头吃饭,只听得唐辰睿的声音淡定地响了起来。
  “席向桓和他妹妹在楼下,他们想见你,”他微微笑了下:“居然都能把电话打到我的私人行动电话上来了,可见真是下定了决心要见到你。”
  否则,席向桓和他,从来都是楚汉分界,互不越线。
  向晚心里一震。
  她很矛盾,不晓得该用什么面貌去面对楼下的两个人。如果这是电视剧呢,她应该大可以拿出受害者的姿态来,对他们狠狠地恨上一把。但是这是生活,她不行,她做不到,她不会恨人。
  “我……”
  “还有,”唐辰睿毫无波动地告诉她,毫不隐瞒:“他们已经在下面等了你两个小时。”
  向晚心里一动。
  虽然某个瞬间她也很阴暗地想打电话给楼下的那两人放声大笑‘告诉你们!老子今时不同往日了!老子有靠山了!你们想见我都预约去吧!’,但这种小阴暗只是恶作剧般的一闪而过,脑中更多的是理智。
  理智告诉她,席向桓昨晚刚刚被抽过大血,席向晴刚动过手术,虽说不是大手术,但终究是动过刀。让这两个病人在风中为等她而冷得摇曳生姿,好像也不是有志青年该有的正道行为……
  但是下去的话,对唐辰睿就太不公平了。就算她再无知,也知道唐盛执行总监的办公室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对楼下的两人要遵守道德,对唐辰睿就更该遵守道德。因为这个人,比任何人都疼她。
  向晚磨了磨牙,大家忽然都向她靠拢,如果这是部周星星的无厘头港产喜剧的话,那么她此时的心声一定会具体化为如下台词:‘我很哈皮……可是又很矛盾……so tell me,俺该怎么做……’
  向晚低着头吞吞吐吐:“虽然我不太喜欢她,但我还是想见向晴,想知道她和我爸爸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想知道我爸爸这么多年究竟在哪里,在做什么。向晴她是我爸爸最后一个病人……”
  唐辰睿点点头,没有反对。他其实大可以告诉她,如果她开口要他帮忙,他一定现在就会把他查到的她父亲的事告诉她。但是她始终没有想到要靠他的力量,于是他尊重她的选择,沉默不语。
  就在向晚犹豫不决的时候,唐辰睿已经起身拿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摸了摸她的脸,“晚上冷,多穿点,出去后早点回来。”
  “……”
  “傻瓜,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大方放人的。”
  向晚鼻子一酸,心里火热得一塌糊涂:“唐辰睿……”
  唐辰睿对她笑了下,“如果你心里的那些事,只有他们能解决,那么你就去。解决了你一直挂念的心事,以后在我身边也能安心一点,这样我也能比较放心。”
  ……
  她走后,办公室里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韩深推门进来,看见唐辰睿正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垂手插在裤袋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楼下,向晚正跟那两个人离开。
  韩深微微叹气。
  “辰啊。”
  “嗯?”
  “虽然我不知道你挑女人的眼光是怎样的,但是既然你已经那么喜欢她,那么偶尔绑紧她一点也不算过分的。”
  “哦?”唐辰睿转身,笑了满眼:“何以见得?”
  韩深摊了摊手,“一出手就甩出去数十亿,我了解你,唐辰睿,你不是那么大方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对她动了心用了情,是生是死与他何关。
  唐辰睿笑笑,不做回应。
  韩深诚恳地建议:“既然为了她连香港都不去了,你怎么还是放她走了呢,应该趁向晚悲伤的时候,把她搂进怀里才对……”
  唐辰睿顿时就笑了。
  “我把她搂进怀里……?”
  尾音上挑,透着一丝妖娆。
  韩深无语了一会儿,干咳一声,“好像是蛮难想象的……”
  席向晚那个人,除非情绪失控,否则就是囧人一个,恢复正常
33、避风港(2)
  状态后怎么也不像是小鸟依人的柔弱女主。
  说起来,韩深也蛮难理解唐辰睿的,多少温柔女子从他眼前过,他却偏偏看中小囧人一枚。
  “辰啊,”韩深感慨:“你挑女人的眼光,真的是满不正常的……”
  唐辰睿唇角一翘。
  “反正都不正常了,也不差今天这一次,”他垂下眼睫,看着楼下那远去的身影,淡淡地开口:“感情这回事,是教不会学不来的,总是要她自己爱了才会懂得的。”
  “我知道,”韩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所以,我才担心你。”
  只有神爱众人时,才无所保留,但没有哪一个凡人,可以这样去爱的。
  
  34、天平(1)
  席向晴刚动过手术,遵照医生的意思是不能离开医院的,席向桓坚持要她亲自来对向晚道歉,而席向晴也不是个会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人,直到向晚下楼见了面,席向桓提出三个人找家餐厅先吃饭,还是向晚先开了口说回去。
  “先回医院吧,有什么事也方便叫医生。”
  她这种反应,倒是让席向晴笑了,“席向晚,你很可爱啊,一直都是这么为别人着想的么?”
  向晚现在有经验了,深知眼前这个女的不是地球人,应对这种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沉默至上。向晚索性不理她,当席向桓把车开过来时,向晚拉了车门,拉过席向晴的手,也不看她,往车里塞了再说。
  回到病房,两个人都还没吃晚饭,向晚在唐辰睿办公室也只是吃了一点点,于是席向桓叫了外卖。
  三份热腾腾的面很快送到,席向晴也很识趣,并没有大爷似的坐在病床上等着别人来伺候,自己过去端了碗,甚至还在加调料的时候若无其事地问了问向晚。
  “要蒜么?”
  “不要。”
  “香菜呢?”
  “也不要。”
  席向晴笑笑,旁若无人地往向晚碗里加了一小勺蒜和香菜。
  向晚瞪着她,“哎你——”
  “吃点吧,”她摸了摸向晚的额头:“好好照顾自己,对身体好。”
  向晚深吸一口气,“席向晴,你现在摆出长辈的姿态算是怎样……”
  “你不知道吗?”她对她笑了下:“成为你的后妈曾经一直是我追求的梦想来着。”
  向晚差点喷出一口面。
  吃饭的席间很平静,席向晚其实觉得这样坐在一起用餐挺诡异。眼前这个人就是害得她失去父亲的祸首,她身为女儿,虽然小时候不止一次有‘这辈子别让老子再见到她!否则剁了她!’这种想法,但事实上却是,她没有天分,学不会恨人。
  向晚捧着碗,有点心酸,自己不能快意泯恩仇已经够没出息了,现在居然还坐下来和她一起吃面……
  虽然不知道席向桓怎么想,但席向晴显然没觉得诡异,期间还挺有兴致地评价了一句‘菜色很温暖’。
  吃完饭,席向桓被医生叫出去交代向晴这几天身体的注意点什么的,向晚收拾了自己的碗筷,瞥了一眼席向晴面前的碗筷,难道还能指使病人动手吗?向晚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替她收拾了。
  身后忽然传来席向晴的声音:“我道歉,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道歉。我唯一不想做的,就是告诉你你爸爸的事。”
  向晚磨了磨牙,转身看着她,简直像看见了一个外星人:“他是我爸爸啊,你到底明不明白?”
  别人家的狗血虐点都是两个少女抢一个男人,同样的故事到她这里怎么就变味得这么厉害呢?!
  席向晴笑笑:“我明白。”
  “……”
  很明显,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向晚抓了抓头,觉得跟外星人沟通真的太困难了。
  “席向晚,”席向晴忽然开口,声音有点飘:“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过什么值得我珍藏的东西,但现在我有了,就是和老师之间的回忆。这个故事的结局是怎样,我不想告诉任何人,你懂吗?他就算死了,也是我一个人的。”
  向晚很头疼,虽然这种‘爱他就要毁掉他’的想法她不是第一次见到,但像席向晴这种走火入魔的人她确实是头一遭碰到。
  以前学生时代在学校时,有个MM暗恋程亮,于是编造了无数谣言几乎毁了程亮全部的光明形象,怒得程亮简直想要揍她时,她才哭哭啼啼地说:“我爱你啊,毁了你的良好形象就不会有别人看上你了……”惊得席向晚顿时就喷了出来:姑娘你确定你真的是爱他咩?不知道的人怎么看你和他都是世仇咧!
  席向晚没想到,若干年后,她居然遇到个比当年的MM更究极进化过的生物!
  “席向晴,爱一个人不是像你这样的!”她告诉她:“我告诉你,以你这种爱人的方式,就算给你和我爸爸足够的时间,他也不会爱上你。你不够大度,你的爱情太自私了,就凭这一点,你就不可能比得上我妈妈……”
  向晚不知道,陷入盲目深爱的人是不容许自己和别的女人相比的,如果这个女人还比自己优秀,那么内心被激起的自卑会更为加深盲目的憎恨。
  席向晴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向晚都有种后背发凉的悚然,死寂一般的沉默过后,席向晴忽然勾起一抹浅笑,声音悠远地绕唇而出。
  “爱情不是自私的……呵,好啊,那么,席向晚,你教教我,不是自私的爱情是什么样的,行么?”
  向晚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你什么意思?”
  席向晴定定地看着她,一瞬不瞬。
  “爱情不是自私的,是吗?好啊,那我就给你一个公平显示你高尚爱情观的机会。……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你爸爸之间发生的所有事,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我可以把你想要的亲情全部还给你,只要你用你的爱情来换就可以。”
  向晚‘唰’得一下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用唐辰睿来换。”
  向晚一手打在床沿上:“席向晴你疯了!”如果不是修养太好,席向晚简直就想骂人了:你抢走我老爸还不够,现在还要抢走我未来老公,妈的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席向晴扫她一眼,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嘲讽入骨。
  “怎么,舍不得?不是你说的,爱情不是自私的么?用一个唐辰睿,你就能知道父亲的下落,和他团聚,这样的亲情大爱面前,牺牲掉一个男人,在你那高尚的观念里,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才对,不是么?”
  向晚看着她,脸上冰冷一片。
  “席向晴,我不会上你的当。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没有想过吗?我了解我爸爸,只有两种情况下,他会抛下我不管。一种,是他失忆不记得我了,另一种,就是他已经过世了。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我是以什么心情面对现实的?很多年前,我已经说服自己爸爸已经过世了,我不会抱不切实际的幻想。”
  席向晴听着,点一点头,“也就是说,你已经接受了你爸爸过世的现实,所以,你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而牺牲唐辰睿是吗?”
  “席向晴!”
  “怎么,我有说错么?向晚,别人家孝顺的女儿可不会像你这样啊,即使知道父亲过世了,有一点线索出现就会紧紧抓住,追寻他的墓地在哪里,他的死因是什么,每年清明可以扫墓拜祭。而你呢,一个唐辰睿,就让你选择情愿放弃追寻爸爸遗体的下落了。”
  向晚的声音有点发颤:“我没有——”
  席向晴看着她:“那就拿你的爱情来换。”
  向晚忽然转身,丢下冰冷的一句话。
  “席向晴,我不会拿唐辰睿来陪你玩这种游戏。……唐辰睿不行,我绝对不会拿他来开这种玩笑。”
  说完她就走,双手攥得很紧,在掌心掐出了血痕。
  “席向晚,”席向晴的声音从身后淡淡地传来,夹杂一丝嘲讽入骨的讥诮:“看见了没有?你其实也和我一样,对待爱情都是自私的,不管为了谁,都不会对所爱的人放手。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哦,不,算起来,你比我更自私,以你原本的身份,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唐辰睿。现在遇到了,还不是和我对你爸爸一样,决不把他让给任何人。”
  ……
  席向桓从医生办公室回到病房的时候,看见病房内只剩下席向晴一个人,正在收拾着吃完后留下的垃圾,不紧不慢的样子。
  “向晚呢?你们谈完了?”
  “她回去了,”她对他笑了下:“谈完了,还行。”
  席向桓眉头一皱:“你对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向晚的思想有点天真,我只不过教她认清了一些事而已。”
  席向桓深吸一口气:“席向晴……!”
  她笑一笑,准备接受批评。
  不过,对此她无从羞愧,人总是要成长的,痛过的人才知道:蚌贝生珠,也不过始于一沙之痛。
  她淡淡地笑着,半晌,转身对面前的人道:“哥,有机会的话,对向晚,你就不要再错过了。喜欢一个人呢,是不必高尚、只需手段的。……在这一点上,唐辰睿比你狠多了。”
  
  35、天平(2)
  这一晚,这座城市的某一家麦当劳里,角落里坐了一个人。她从晚上七点半进门后就开始坐在那里,面前点的食物一口未动,连饮料都没喝一口,整个人埋葬在灯光的阴影背后,看不清表情。
  时间快速流逝,晚上十点半,那位客人还没走,几位营业员小姐开始嘴角抽搐了:虽说俺们的口号是全天24小时欢迎您来欢迎您再来,但这位客人是不是也太执着了点?俺们其实也很喜欢早点打烊的……
  看着那位客人一连四个多小时都呆坐着没动,餐厅值班经理走了过去,想问一句“小姐你还好吧?”,然而话还没问出口,就看见她正抬起左手覆上双眼,很快地,她的手心就湿了,有水痕顺着手心悄悄滑了下来……
  这天晚上唐辰睿和香港方面视频会议处理完公事,抬腕看了看手表,晚上十二点,还来得及回家睡一觉。于是唐辰睿抓了桌上的车钥匙,顺手捞了西服外套决定回家。
  开车的时候开了行动电话的免提,按下快捷键打了家里座机,无人接听。
  一个红灯,唐辰睿踩下刹车,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眉心微皱:这么晚了,那家伙还没有回家?
  想了想,挂了电话改拨席向晚的手提。响了很久,但最终被接了起来。唐辰睿刚想问‘你在哪里’,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小爪子乱拍的声音,发出清脆的‘噗噗’声。
  恩,看来接电话的不是向晚,是家里那只兔子。他养的那只兔子长久跟着席向晚混,间接接受了不少党的教育,对某些词汇高度敏感,一听到席向晚的手机铃声‘东方红太阳升他是人民大救星,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它就立刻撒腿跑过去拥抱毛主席。
  唐辰睿挂了电话。
  兔子接了电话,可见她的手机在家里,她应该是回家了。问题是,这家伙在干什么?连电话都不接,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绿灯亮起,驾驶座上的男人重重踩下油门,车速一下子飙了上去。
  到家,唐辰睿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一股醉人的酒意立刻扑面而来。唐辰睿定了定神,抬手开了客厅的灯。
  她喝酒了。
  五六个空的啤酒罐放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旁边还有一罐喝了一半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缩成一团,看起来是已经睡过去了。她的行动电话掉落在地上,兔子抱着它呼呼大睡。
  唐辰睿走过去,忽略她醉酒的事实,她不开心,她不想说,他就什么都不问,拦腰抱起她想抱她去卧室睡。
  他的手抱住她腰的一瞬间,席向晚醒了醒。吃力地半睁开眼睛,一看清视线范围内的人是谁时,她瞬间清醒,无意识就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开。
  抗拒他的意思如此明显,唐辰睿心里一沉,但终究还是稳住了。
  她的手指冰凉,这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唐辰睿看到她单薄的衬衫和外套,随手拉了拉她领口:“怎么穿这么少睡在这里?”
  席向晚像是见了鬼一样地躲了开,唐辰睿的手指停在半空中,不能进也不可退。
  唐辰睿稳住了心里渐渐升腾起的阴暗面,微微笑了下,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她的脸:“你怎么了?”
  席向晚闭上了眼睛,对他讲:“没什么,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她明显不想多说什么,站起身摇晃着想走,只对他说:“有些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右手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一个用力,她就被人扯回,跌落回沙发的时候酒精的作用上来,一阵犯晕过后,再睁眼时,她看见唐辰睿脸上的笑容已经丝毫不见,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
  “你在躲我?”
  唐辰睿很少这个样子,最为一个用脑子吃饭的人,唐辰睿极少会当场翻脸把场面搞成短兵相接的样子,这么多年,这个男人具备一个合格的商务人士最大的特点:擅长伪装,温和无误的外表。
  如果席向晚还清醒着,就会懂唐辰睿已经动怒,今晚万万不可再触他地雷。可是她醉了,管不了任何人了。
  “不是躲,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唐辰睿垂了垂眼睫,他很清楚用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女人开口讲真话。耐心渐渐耗尽,他忽然伸手往她领口探去。
  “不要。”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
  唐辰睿笑笑,一点温度都没有,“怎么,连我碰一下都不能接受了?”
  向晚看着他,终于开口说了实话。
  “唐辰睿,我们之间……有些事需要重新考虑一下。”
  唐辰睿的耐心终于全部耗尽,森冷地盯住她。
  “什么意思?”
  “我没和你谈过我们家的事吧?”她忽然开口,声音如水般缓缓流淌出来:“我爸爸和席家的事呢,是件无头案,当年的舆论分成两派,一种说向晴害死了我爸爸,还有一种,就是说我爸爸没有尽到医生的责任,既然收了席家的钱,就应该治好向晴才对,毕竟两个人失踪时向晴只有十七岁,是未成年,我爸爸是成年人,责任更大……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来讲,我爸爸的确有撇不开的责任,拿了那么大笔报酬最后却和病人一起失踪了,怎么也难逃指责……”
  “……所以出了那件事之后,在分不清谁对谁错的情况下,我以前就有个愿望,阿姨对我的养育之恩对我而言是情债,我要还的,所以当初阿姨要我和你订婚,我也没有意见……”
  “今晚我和席向晴谈过了,”她说:“向晴那个人呢,我一直觉得她心理扭曲得就像火葬场办事不力只烧了一半似的……但是,有句话她却说对了……”
  她看着他,迎上他的目光,有挣扎,有放弃:“以我原本的身份,是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你的。现在遇到了,还不是和她对我爸爸一样,决不把你让给任何人……”
  “向晴要我拿你去换我爸爸的下落,我拒绝了,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就下意识拒绝了,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我不能拿你去换任何人。”
  她低下头,对他坦诚:“……可是现在我心里好难过,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为了你居然连我爸爸都可以不要了,这种感情代价太大,我付不起……我说服不了自己就这样当作毫无任何事发生一样地再和你在一起……”
  唐辰睿听得不发一言,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所以你现在,后悔了?……你后悔遇到我,让你陷入这种境地?如果可以的话,你宁可不要遇见我,是不是?”
  席向晚沉默良久,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她说她后悔了,后悔遇到他了。
  这一个事实比任何事都让他心灰意冷,她让他的爱情出师无名。
  唐辰睿在一瞬间暴怒。
  毫不留情把她一把甩进沙发,掐住她的腰把她按死在沙发上,他没控制力道以至于让她痛得闷哼了一声,惊醒了一旁呼呼大睡的小兔子。
  小兔子抬眼看见唐辰睿和席向晚都在沙发上,于是小兔蹦过去也想跳上去,却只见唐辰睿的脸色难看得不像话,看见它过来,唐辰睿薄唇中吐出一个字:“滚——!”
  向晚看见小兔被彻底吓到了,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像是要哭了,向晚清醒了三分,“你干什么——!”
  唐辰睿居高临下看着她,笑得阴柔。
  “后悔了是吧?……我本来以为,这一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总该有分寸,但既然你今天还是后悔了,那我也不必再怜惜你。……我从不做亏本交易,该你还的,我今天就连本带利拿回来。”
  她惊骇地看见他慢慢解开衬衫纽扣,一颗一颗,露出光*裸身体。唐辰睿穿上衬衫西服时怎么看都是偏瘦,只有脱下衣服后才知道是真材实料,这样一个男人,处于暴怒、不理智的状态下,他存心要对她怎么样,她是反抗不了的。
  “唐辰睿……!”他要干什么?
  他对她柔柔一笑,声音好温和。
  “……我唐辰睿从不喜欢强迫女人,但是对你席向晚,我今天就破一个例。”
  
  36、多情(1)
  这一晚,凌晨一点半,唐易宅邸。
  唐易在书房处理完公事,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走廊对面的小房间,推门进去,果不其然看见她的身影。宝宝睡着了,纪以宁陪他睡在床上,开了一盏小台灯,手里拿了一本书,坐在床头安静地看。看见他进来,立刻伸了伸手指:“不要吵醒他……”
  唐易复杂而不爽的眼神直直扫向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宝宝,心里很是惆怅:胆子不小么,跟我抢女人……
  以宁下了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丈夫拦腰抱了起来。一路抱回主卧室,他把她放在床上,这才看见她手里一直没放下的书,唐易忍不住头疼:这是要去考博士还是怎么的,这么用功至于么……
  “这么晚还不睡,在看什么?”
  虽然惆怅着,仍然很有兴趣地跟她聊了起来。依唐易以前的个性,绝对会用强的,但现在不行了,儿子对他的地位很虎视眈眈啊。
  “等你啊,一个人睡睡不着,”说完,刹那脸红。咳了一声,以宁连忙转换话题:“以前在大学喜欢看的书,《舅舅情人》,拿起来重温一下。”
  王小波早期的作品之一,诗意得不得了,浪漫感性,她忍不住感慨:“怎么会有人连强*暴都写得这么美?”
  唐易笑笑,拉了被子给她盖好。
  “写得美是本事,如果有人连做起这件事来都可以很美就更是本事。”
  以宁顿时就笑了,她不信,“会有这种人吗?”
  唐易笑着摸了摸她好奇的脸,没有回答。
  不可否认,他脑中一刹那闪过唐辰睿的脸。
  唐辰睿这个人,绝对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首先他有这个资本,其次唐辰睿做人又是绝对的猥琐流:表面君子,内心禽兽……
  正谈着,唐易的行动电话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屏幕,竟是得力心腹下属打来的,于是接了起来:“什么事?”
  对方弱弱地向他报告:“易少,会所这边出了点事,有人赢钱不顾上限……”
  唐易的私人会所,内设一流,自然也包括一流的赌场。赌场的规矩就是,赢钱设上限,输钱不设下限,忌惮于唐家,很少有人会去闹场。
  “什么人在玩?”
  “辰少爷……”
  听到这个名字,唐易在一瞬间玩味地勾起唇。
  唐辰睿失控的样子,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
  当唐易到达会所的时候,唐辰睿已经赢够了钱,失去了赢钱的兴趣却没有失去玩乐的兴致,转场酒吧继续淫*靡午夜场。
  玩午夜场的男男女女都是游戏人间的个中好手,唐辰睿的身价不言自明,勾人得很。平日里斯文优雅的男人脱下精致外表放开去玩,一动一静间温润与艳丽的对比落差,眩惑人眼。
  纵情声色间,口干舌燥,唐辰睿随手抓了吧台边的一杯酒,仰头就往嘴里灌,喝完放下,身边一个酒吧小侍女为他端来一杯纯净水,见唐辰睿身边围着一圈人,顿时就怯场。
  端上水给他,“辰少爷,水……”
  光线凌乱间,唐辰睿抬眼,看见妖艳男女间出现这么一个清纯小女子,唐辰睿顿时就笑了,没接她的水,顺手一把抱起她,低头咬她耳朵:“今晚陪我吧……”话音落,就踏进了舞池。
  稀奇了……
  唐易坐在角落的沙发里,远远看着舞池中央喝过酒后抱着人贴面热舞的唐辰睿。
  他了解他,唐辰睿不喜欢冰的辣的刺激的妖艳的一切东西,包括酒,包括陌生女人。
  唐易勾唇,很玩味到底是谁给了唐辰睿这么大的打击,竟可以把这个男人打击成这样。都说挫折使男人成长,唐易默默地想,这挫折究竟要多大啊,简直是开发出了唐辰睿夜生活的全部潜力啊,唐辰睿轻易不做夜行生物,一做就是一朵奇葩。
  酒吧DJ最重要的就是知情识趣,眼尖看到唐辰睿手里抱了个人过来了,瞬间高音一滑,场内音乐顿时从慢节奏舞曲切换成火爆拉丁系,烟雾灯光追得紧,全都打在他身上。
  舞池周围,里外围了好几圈人,尖叫高喊的,有人拎了香槟过来用力摇晃后打开瓶盖,迷醉的香槟水顿时全部喷向舞池中央,洒了唐辰睿一身,衬衫被清冽酒水浸湿,呈透明色贴在他身上,映出性感身体曲线。
  陪舞的女孩子也被香槟浇透了一身,顺着发丝滴落下来,在下巴底端汇成水滴。唐辰睿眸光含水,忽然俯身凑上去,吮吻住她精巧的下巴,舌尖一卷把滴落的香槟卷入口中,一仰头,便和她彷徨失措的视线相撞。
  似曾相识的眼神,向晚无数次在他身下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抱住他喊,‘唐辰睿你轻点……’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异常柔软的情绪,有近乎宠爱的心情重新泛起。一把仰起面前女孩的后脑,唐辰睿贴上去就是撬开齿关探进去深吻。
  轰的一声,音乐声震耳欲聋。
  两场拉丁系过后,唐辰睿无意恋战,搂着她的腰,笑着拨开哄闹的众人,离开舞池。
  这里的路线和设施唐辰睿驾轻就熟,随意找了个空包间一脚踢开门进去,把她圈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刚才喝的烈酒后劲上来了,唐辰睿的眼神有点散乱,视线范围一片水色朦胧,身体热得不像话,他靠在墙边就沿着她的颈项一路吻下去,手指不停,解开她已经湿透的工作服。
  他故意撩她欲望,不一会儿她就已经被撩得火热,脚软站不住,全挂在他身上,唐辰睿手里用力一带,就把她推向了沙发。
  “叫什么名字?”
  “姓习,经理叫我小习……”
  唐辰睿顿时就笑了,“好名字,我喜欢。”
  没等她说什么,他忽然开口:“有什么要我帮你的,只要你说,我就帮你。”
  唐辰睿专注的眼神非常动人,说出这种话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小习结结巴巴地问:“真的?”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满眼的宠溺。
  这么好的机会,她不能不抓住,一下子就说实话:“我家里需要钱……”
  “好,”听到她的请求,唐辰睿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亲吻她唇的瞬间把口袋里随身携带的两张卡放入她手中:“……我帮你。”
  这样多好。
  向晚,这样多好。你有麻烦,只要交给我,就好。而我想要的,无非只有你的信任而已。
  大概是因为他兑现诺言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小习一下子动情,身体放开想要努力让他喜欢。唐辰睿深陷在沙发上,她伸手解开了他的长裤拉链,整个人滑下去埋首在他腿间取悦他。唐辰睿脑子里晕眩一片,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和景,只觉得胯*下一热,属于男性的欲望上来了,一把捞起她的身子坐在他身上。
  他想得昏昏沉沉,直到下半身已经火热的欲望源头被人握住,她坐在他身上,自觉地想要他进入,朦胧间听到她喊了一句‘辰……’。
  唐辰睿倏然睁开眼睛。
  梦醒时分,好残忍。
  她不是向晚,向晚从不这么叫他的,她只会连名带姓一起叫,一旦他兴致而起逼她叫他单名时,她就会嘿嘿一笑指一指兔子:它叫我就叫,你有本事让它也叫声辰来听听哈……
  唐辰睿忽然一把扶住眼前女人的肩膀,让她离开他身上,刚才的热情迅速褪去,唐辰睿冷冷淡淡一点表情也没有。
  “出去。”
  她被突然而来的变故吓到了,坐在地上没动,唐辰睿冷漠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再说一遍,出去。”
  门忽然被人打开,经理迅速进来默不作声把小习带走,也不敢去看唐辰睿,拎了人就立刻出去。
  唐易踱着步子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刚才一番前戏,包间里仍然充斥着一股淫*靡的气味,唐易看了看深陷在沙发里抬手扶住额头的男人,不由得佩服起唐辰睿临时刹车的好定力,身为一个男人,做得出半路叫停这种事,唐易简直想用‘可歌可泣’四个字去形容他。
  掏出随身携带的白色手帕,倒了点桌上的纯净水浸湿手帕,唐易走过去,把湿手帕敷在他颈窝处,冰凉的感觉让他清醒。
  “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像你。”
  唐辰睿没有力气,不在乎得不得罪人,拿话顶他:“那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像我?”
  唐易了解他的为人,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视线一扫,这才看见唐辰睿身上深深浅浅的吻*痕和抓痕,顿时有点惊讶。唐辰睿刚才只是玩,再疯再野也没有和人做下去,那么这些痕迹是……
  唐易站在他面前,垂手插在裤袋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你把你未婚妻怎么了?”
  唐辰睿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也没有一点想要遮掩的心思,眼睛一闭承认:“就是你想的那样。”
  唐易这下完全明白了。唐辰睿从不强迫女人,但一旦强迫起来,就是绝对的强迫,任何反抗都没用。
  “你会后悔的。”
  唐辰睿忽然笑笑,应一声:“我知道。”
  唐易:“……”
  唐辰睿闭上眼睛,想起今晚对她做的一切。她说舍不得他,他的心情近乎是受宠若惊的,一感动甚至连求婚的心都有了,却不料下一秒她就来一句后悔,一瞬间把他从天堂打入地狱。
  玩得就是心跳,简直玩死他了。
  在她身上凶狠进出的时候每每脑中浮现她说的那句‘唐辰睿,我后悔认识你了’,他就恨不得对她做得再凶狠一点,同时自我嘲讽:以前总觉得自己非她不可,简直笑话!这一年来,只要她对他有一点点的回应,他就觉得值得,却不料到头来只换来她的后悔,他所有的付出都被她否定,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觉得非她不可。
  然而,当他最后看见她埋首在枕间无声流泪的样子,倔强又瘦弱的样子分明比其他任何女人的百转千回都令他心软如山倒。
  他不自觉立刻停了下来,就在那一时间,唐辰睿喉间一热比任何时候都绝望:怎么办,他真的是非她不可了。
  唐易掏出车钥匙,“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他像是很累的样子,扶着额头请求:“帮我订一张机票,我要去香港。”
  “什么时候?”
  “现在,立刻,马上。”
  唐易目光深邃,“你确定?她呢,放她不管了?”
  “不需要了。”
  唐辰睿缓缓睁开眼睛,毫不掩饰眼底的疲惫不堪,“我不过是她后悔遇到的一个人,她有事从不会想到我,今后更不会需要了。”
  等得太久,他已经承受不起她的一点点的否定。
  他仔细翻检自己的感情,自问是从几时起爱上席向晚这个人。
  是否早一点,再早一点,是否是在初见。呵,真的,竟然真是一见倾心。
  唐辰睿失笑,从不知自己是这么多情的人。
  
  37、多情(2)
  唐辰睿离开很久以后,直到第二天天亮,客厅沙发上的席向晚才勉强爬了起来。
  昨晚她喝掉的啤酒,啤酒罐还东倒西歪地躺在玻璃桌上,酒精的后劲已经全部散去,向晚此时是真正清醒了。看清了掉在地上一地的衣服,还有全身上下像被人揍了一顿的那种钝痛感,昨晚的记忆轰然浮现在眼前。
  要是此时换了个敏感脆弱而又意志力不坚强的女孩在这里,经历过这种事之后,轻一点的反应也是会痛哭失声的,而重一点的表现呢,搞不好就会产生反社会反人类的极端情绪。
  所以说唐辰睿不是不幸运的,他欺负的人是向晚,就足可以确保事后安然离开。
  席向晚从小到大受的打击多的去了,出生丧母,早年丧父,初恋被扼,寄人篱下,各种森森的打击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支波澜壮阔的命运交响曲,其中的悲壮度不是凡人可以赶超的,一个小强由此诞生。
  向晚默默地开导自己:唐辰睿这个事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小心地起了身进浴室,在浴缸里放满温水,下水浸在里面清洁身体。
  刚才在外面没什么感觉,现在一碰水这具身体的变化就显而易见了。被他用力掐过的地方开始真正地疼,轻轻一碰就是火辣辣的感觉,借着室内的白色灯光,她看到自己腰部有几块地方起淤青了,至于下面,有点撕裂……不提也罢。
  向晚顿了顿,刚才在外面时,她心里面还没多大刺激性的感觉,可以说是茫然的,同时心里又有一种‘这下总算好了’的松口气的感觉。
  这下总算好了,她想,虽然老爸的下落没着落,又把唐盛的财神爷开罪了,但无论如何她在自己这一关终于过的去了。
  可是现在,灯光下浴室里,看清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样子,向晚心里终于还是默默地感到委屈了。
  她不就是不小心圣母了一回嘛?她不就是想求个忠孝两全的心理平衡嘛?他还真下得了手……国共争天下争得那么头破血流还可以合作抗日呢,正所谓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她和他这一年来一起逛过多少次超市,一起刷过多少副本打BOSS,一起在家里视听室看过多少场电影,一起给小兔换过多少回尿布,总有点革命感情啊。
  向晚眼睛一酸,心想唐辰睿,你怎么说下手就下手,还下得那么重呢……
  向晚擦擦眼睛,擦得眼睛有点红。
  心里明白,这个事也不能全怪他,她想在她说了后悔两个字之后,唐辰睿大概还算修养好的,虽然提枪上马就开工,但到底没在口头上骂出一句侮辱性言辞,如果换一个修养差一点的,搞不好早就骂人了:一会儿说舍不得一会儿又左右摇摆,你这不是玩我是什么?!
  向晚颓然地想,什么心理平衡,自己太较真了果然是不对的吧……
  苏记者曾对她说过,‘做人咧,最重要系开心~~~’,这句不知被TVB多少剧本主角们用过的话到了苏记者身上才是真正的体现。就好像她和唐劲两个人,一开始唐劲的容忍力没那么大,也学过别人紧迫盯人,结果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他退一步她就又勤奋地偷鸡摸狗,最后唐劲先败了,索性也不管了,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随她开心去算了。
  所以说,做人脸皮厚,轻松乐无忧~~~
  向晚想,谁不想活得无忧一点畅快一点呢,问题是,这是一种天分来着,不是人人都可以学得像苏小姐那样潇洒的,唐辰睿能理解吗……
  果然,心里还是很委屈的。
  向晚擦擦眼睛,努力开导自己。
  不就是被男朋友做得……用力了一点吗,不算什么,真的。世界上比她惨烈的人多的去了,车祸横死的、倾家荡产的、性生活得艾滋的、读博士跳楼的……跟那些人比起来,她这点事真的没什么。
  她二十六了,又不是六岁,此时此地即使像琼瑶女那样哭诉‘我真的好惨好惨好惨啊’,又有谁会怜惜和安慰?
  向晚一边开导着自己,一边小心地清洗干净自己,偶尔想起他最后离开时说的那句‘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管了’,眼睛里不断有水掉下来,她很快地抬手擦掉。
  这才明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唐辰睿,这个人,已经成了她唯一可被恃宠的人了。而现在,他一放手,她又重新变成无宠可恃的孩子了。
  是谁说的,无宠可恃的孩子除了自己坚强一点之外是没有其他任何办法的。

  38、多情(3)
  冷战莫名地就开始了。
  对席向晚这种情商为负、智商有待商榷的人来说,冷战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啥感情催化剂,它压根就是个技术活。
  席向晚已经不指望能打通唐辰睿的手机了,只能等他打来,随时拿着手机,生怕漏掉一通来电和信息。向晚从一开始满怀期待地等,到渐渐失望地等,最后简直是近乎愤怒地等了:他该不会就这样把自己晾在一边做冷处理吧?!
  唐辰睿终于被爆出了情变传闻。
  香港媒体拍到唐盛那位年轻的执行总监于深夜凌晨闸机入港的身影,港媒拿出彻底的狗仔精神围追堵截。
  唐辰睿全程视若无睹,唯独听到一位记者提问“听说您和席小姐已决定近日成婚,婚期已定,唐总监请您回应一下,有这回事吗?”,唐辰睿意外地停了停脚步,连头也没有回,只答了两个字:“没有。”
  对媒体而言,这两个字就够了,唐辰睿否定结婚打算的态度一表无疑,于是一时间传媒漫天传播唐辰睿的情变传闻。
  消息出街的那天占满了八卦杂志的头版头条,简捷和程亮买了大小规模各不同的十份娱乐周刊放在席向晚的办公桌上,满心期待在席向晚身上出现‘死宅一发威,老虎也吓破胆’的画面。
  席向晚这个死宅只瞄了一眼,就把那十本周刊统统扔进了垃圾桶。
  八卦周刊的内容怎么能当真?但不可否认,一时间,她百味陈砸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能强打精神再次阿Q地自我安慰:没事没事,等过几天和唐辰睿之间的人民内部矛盾解决了,哥也会变得很强力的。
  就在向晚充满矛盾的这一天,唐辰睿的一个助理来到公寓门口,找到向晚,恭敬地把一叠资料交到她手里。
  “唐总监两星期前就吩咐我们着手做的,今天整理好了,所以交给您。”
  向晚接过,手里立刻沉甸甸的,忍不住挠头,“这是啥?”
  该不会是解除婚约协议书吧?这也太厚了呀。难道还有分手费?向晚顿时砰然心动:哇唬,这么重的一叠分手费该有多少哇……
  抱着手里的东西蹭蹭蹭回屋,向晚听见自己的心跳很剧烈。拆开的时候才发现竟然连手指都有点抖,她的思绪有点飘。
  该不会真是分手费要跟她北北吧?
  席向晚一时间猛地心里一酸,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顿时弥漫开来。
  在一起一年了呢,果然最后还是要分开么……如果这是在小说里,那么她一定就是那种无论作出多少努力都会让读者发自内心觉得‘呜哇这个女主实在是混得太惨了一些啊……’的女主了吧。
  慢慢地拆开了,一叠资料摊开在向晚面前,向晚拿起来一看,彻底愣住了。
  ……
  席向晚连夜请假去了资料上写的一个地方。
  这是出了城区很远距离,另一个城区郊外的一个小乡村,后山有一片墓地,她花了整整一星期的时间才兜转到达。山林的环境清幽宁静,只有几位守山人在清扫着大理石阶,四周青松翠柏,还种植着大片桃林,若是清明来,必定桃花缤纷,美不胜收。
  她在一块墓碑前停下,单膝跪了下去。
  看得出这里必定有人长期定时打理,黑色大理石雕琢的墓碑栏杆都显得光洁如新。但席向晚还是掏出手帕细细将墓碑擦拭了一遍,然后深吸一口气,鼓起了全部勇气才把视线落到了墓碑的照片上。
  真的是爸爸。
  眼泪‘唰’地一下忽然就下来了。
  事实来的太快,竟让她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唐辰睿给她的资料上写的清楚,她这一星期来到这里,一路问过来,也真的清楚了——
  ‘大叔,这里有没有一个幸福二村?有没有一个人叫陆向晴?’
  ‘小晴是吧,有哇有哇!’
  ‘你们知道她不是本地人吗?’
  ‘知道噻,她是很多年前俺们村出海打渔时从海边救上来的小丫头哇。’
  ‘那她身边有没有一个成年人跟着?是男的,中年人?’
  ‘有哇,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身边的那个人已经没气了哎,听说小晴那时为了不让他走赌气往海里跳了,他为了救她溺水死了,小晴后来哭得好惨的哇……’
  ‘……’
  ‘俺们就合力把他葬在后山了哎,前村的陆奶奶无儿无女,小晴就被她收留了。’
  ‘……’
  ‘小晴不太爱说话,但人很好的哇,对陆奶奶很孝顺,家里活都包了,干起农活来,哇,比男孩子都厉害呀。还有哇,她每天都会去后山祭拜,俺们一开始都以为那是她爹咧,后来她才告诉俺们那是她的老师……’
  向晚把视线一点点落下去,看到墓碑右下角的那几个字——
  学生:向晴。
  向晚失笑。
  她设想过,如果席向晴自作主张在墓碑上写一点‘爱妻向晴’之类的话,生前得不到死后占点便宜,也没人会知道真相。
  然而她没有。
  再想得到一个人,想到甚至无意间害死了他,也不敢在他面前不敬一分,生前或生后,都不敢不敬他。
  环望四周,大片的桃林围绕在墓碑旁,只有这一个地方没有。或者说以前有,后来被人砍掉了树根。他的周围只有青葱树木,没有花。
  席向晚知,这里面有席向晴特有的物哀方式,就是见不得花落,所以连花开也一并不要。
  席向晴十四岁时就已说过这样的话:古罗马的斗兽场,两千年前是真的有角斗士在里面跟野兽搏斗,流血和死去;北平的紫禁城,也是真的有深闺宫女在里面寂寞枯坐熬白了头发;所以老师,你看,真正的好建筑是要这个样子直见性命的。
  她笑,道:老师,连静态建筑都如此,何况动态爱情?
  时过境迁,席向晚已经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
  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这么可恨,也这么可怜。
  至于唐辰睿……
  守山人告诉她的,‘前一阵子有个年轻人也来询问过席老师的墓碑在哪里,他自己开车过来的,路程看上去很远啊。’
  ‘……你有问他是谁吗?’
  ‘问啦,他微微笑了下,告诉我说他是席老师的女婿。’
  ‘……’
  席向晚额前滚下一排冷汗。
  唐辰睿,肯定是唐辰睿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个脸皮厚度做出无视她和她爸爸两个当事人的意见、擅自把自己的女婿地位扶正这种事的人,也只有唐辰睿了。
  向晚终于明白了他在失望什么,她的不信任,叫他灰了心冷了意。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可以把资料查出来交给她,即使她没有要求,他仍然为她做了。然而她太急迫了,在他完成之前就给了否定和他之间的一场相遇,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她跪在墓碑前,打电话给他,千言万语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不断地对着电话那头的语音信箱说:“接电话吧,唐辰睿,接我电话吧,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讲……我心里很难过……我没有人可以说,只能对你说……”
  说着说着眼泪忽然下来了。
  什么阿Q精神都是假的,什么哥也会变得很强力的,都是假的。
  她知其实自己怕什么,她怕他会像爸爸那样,忽然就离开她了。
  然而最恐怖的在于,她害怕的这件事,实际上正在发生:她同他的关系已出现裂痕,而她正不知该如何弥补。
  千里之外,香港。
  唐盛旗下资本参与的股东公投大会结束,所提的五个提案全部通过,吃掉创业者手握的实质性权利,夺下份额可观的半壁江山,再一次让世人见识唐盛资本不动声色背后操控资本赌局的手段。
  唐辰睿谢绝一切访问,却让传媒更为疯狂,镁光灯聚焦,不放过任何一丝新闻卖点。
  身价过亿,年轻未婚,唐辰睿一夜之间红透香江,任何类型的女人都唾手可得,只要他点头。
  
  39、多情(4)
  香港某酒店。
  股份重组后的目标公司庆祝酒会如约举行,新上任权利中心自然是酒会主人,但似乎唐辰睿才是众人的焦点。是个人有点脑子的都看的出来,这个男人才是这场游戏的策划人,整个过程都在按着他的步骤深入,直至最后大获全胜。唐辰睿没有留恋旧游戏的习惯,玩完结束便是转身走人,落幕。
  酒会上唐辰睿现身数分钟,代表投资方讲话,但传媒显然不满足于这一点点的财经新闻,还有娱乐版啊,娱记也要吃饭的。
  提问的声音此起彼伏,期间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来:“唐总监您前不久否认了婚讯传闻,据说您和席小姐之间的婚约关系已经形同虚设,对此请您回应一下好吗?”
  没等唐辰睿说什么,韩深抢先:“对不起,今天的发表会不包括私人问题。”
  那小甲不屈不挠:“外界传言唐总监的婚约早已名存实亡,是否有这回事?”
  韩深皱眉,当众挑拨唐辰睿和席向晚之间的关系,这人当他这个特助是死的还是怎样……
  唐辰睿忽然微微笑了下,抬眼看住她,温和地开口:“贵社是……?”
  没想到亲自被提名,小甲很兴奋:“我是《完全八卦》报社的!”
  唐辰睿莞尔,眼神绝对是了然、欣赏那一类的……
  不料一个转身,这男人脸色就冷下来,没什么情绪地转头对韩深道:“封杀它。”
  众:“……”
  韩深点点头,看了一眼被震傻了的小甲,方才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小姐,你当我是死的也就算了,你居然当唐辰睿也是死的就是你的不对了。
  酒会奢华空前,唐辰睿拎了个酒杯现了现身,再想找他时已经找不到了。
  韩深过了一小时之后,发现他已经不见了,心中了然,去前台问了几句,拿了房卡钥匙直上顶楼套房。插卡进入房间,果不其然看见他的身影。
  唐辰睿似乎是累得狠了,酒会上露了露面之后抽身就问前台要了个高层套房。只脱了西服外套和领带,睡在床上就没变过姿势,沉睡了很久以后才醒过来。
  “醒了啊?”韩深从沙发上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这一个星期连着股东大会公投,敌手方密谋翻盘,唐辰睿空降香港等同于救星出现,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棘手事宜全部一股脑地指望他处理,头绪纷繁,即使是唐辰睿劳动强度也明显太大了。
  口干舌燥,接过韩深手里的玻璃杯,唐辰睿的声音明显透着沙哑,“我睡了多久?”
  “两个多小时,”韩深道:“这几天你太累了,接下来几天的事都交给我好了,你休息吧。”
  他扯了扯唇角,像是在说谢谢。
  韩深笑笑,意有所指,“为工作而累,我还可以帮你,如果你累是因为私事,我就帮不了了。”
  唐辰睿很坦然,心事没揭穿也没太多情绪波动,边解衬衫纽扣边进浴室冲澡。
  “要命,被你看出来了啊。”
  “也就我能看出来了吧,你比较不瞒我。”
  韩深靠在浴室门口,看着他默不作声的侧脸。
  “辰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哦?”
  “无论如何,不伤己,唐辰睿的善良和底线不过如此才是唐辰睿。你以前信奉的信条,记得吗?感情是一瞬间的冲动,如果玩不下去,就不勉强。”
  “啊,记得。”
  唐辰睿关了水穿了衣服,擦着湿湿的头发走出来。
  “对,我说过,玩不下去,就不勉强,”他笑笑,看向韩深:“可惜我对她,不是玩的。”
  韩深愣了下。
  旋即笑开。
  “也对。”
  ‘无论如何,不伤己。’这样理智到近乎残酷的唐辰睿,在席向晚面前从来没有存在过。
  “讲点娱乐大众的事吧,”韩深咳了一声,扔了一本娱乐杂志给他看,“你最近很红啊。”
  唐辰睿扫了一眼杂志封面就扔到了一边,想得很开,“没办法,香港这地方狗仔太厉害。”
  其实内地狗仔一样厉害,只是他以前对待感情的态度从不暧昧,没把柄可写。
  “看看娱记的想象力吧,关于你们的相遇,就有十几个版本,什么两小无猜,国外相遇,苦恋数年……这些都是混晋江的吧?”
  哪里会有那么多惊心动魄呢。
  其实这两人的故事很简单,就是唐辰睿有一天下班后遇见了一个萌妹子……
  韩深默默地想:说起来,唐辰睿的运气真不是普通的差,以前无论是唐劲还是唐易,那几个鸟人的爱情故事无不都证明了‘越是不要脸就越能把到妹’这个超绝暗黑道理,谁知这条真理到了唐辰睿身上就不灵光了。
  唐辰睿和席向晚,乍看之下这二人之间的故事特点是:展开异常高速,一集顶别人一季,说订婚就订婚。但其实呢,恰恰相反。
  席向晚只要回到家里,脱离了工作状态,整个人就懒散得一塌糊涂,思考能力很低下,(比如在她的私人世界里,凡是丢了东西不见了钞票,她推理的凶手从来都是杰拉鲁星人,没那么复杂的),就更别提情呀爱呀之类的话题了,估计她连想都懒得想。
  韩深咳了声,劝他:“快去看看,你的行动电话上估计都是她的留言了,向晚不像是那种会连个电话都不打的人,吵架太久伤感情。”
  “没带。”
  “啊?”
  “我的私人电话没带在身上,”唐辰睿没什么情绪地慢吞吞地说着,“忘在家里了,”那天他气得拿了车钥匙就走,哪里还会记得带手机在身上,“我只拿了放在车里的一部工作电话,她没这个号码。”
  “那我给你订机票,早点回去吧。”
  “不用了,过几天再说,这里有些事你不方便出面,还是我来好了。”
  韩深想了想,只能点点头,唐辰睿说得确实没错。
  几天以后韩深才知,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它即将成为唐辰睿一生中犯下的最大的错。
  
  40、Violence(1)
  席向晚这两天都住在小乡村的小旅馆里,想在爸爸身边多陪几天。每每清晨蹲在碑前掏出手帕擦拭碑上露珠时,想到这些年做过的事,自己都会忍不住苦笑。
  ‘这么爱打,为什么不去当警察?’
  ‘因为检察官是最后一个可以为死者说话的人。’
  和唐辰睿当初的对话犹言在耳,有谁知道呢,小时候她的理想是当老师,就像爸爸那样,然而一场失踪仿佛最痛一刀,让她顿悟寻求真相的重要性。自此人生偏离预定轨道,不进师范进警校,不要温柔要身手。
  每每埋头资料室查阅搜寻失踪案件资料时,心里沉静地仿佛到了一个无人之地,这个地方她不能做梦,一做梦就会死。都说父女连心,因为冥冥之中已经预感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局,所以查的时候就会很悲伤。现在想想,过去那么多年是怎么撑过来的,她已经不太记得了。
  在海边的沙滩上,望着那样美丽的山和海,席向晚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
  珍惜眼前人,最重要。
  唐辰睿值得。
  这个人,会在身陷公事焦头烂额无法分*身时,仍然记得打电话给她对她讲:厨房里有熬好的红糖姜汤,这几天记得喝,不然会痛。
  这个人,会在她早晨急急忙忙穿件衬衫拿着工作外套就出门时拉住她,手把手地给她穿上毛衣,敲她脑袋:不要以为你很厉害,女孩子的身体不经冻的。
  这个人,会在宴会上听到‘席家那位小姐以前喜欢过哥哥被拒绝很惨呢’这种话时,拉过她的手滑进舞池,盛宴中携她舞一曲华尔兹好柔曼,曲终时笑一笑低头吻她的唇,把流言蜚语打消于无形。
  青山本不老,为雪白头。
  回程的时候席向晚豁然开朗。不要再让他离开了,不要再让爸爸那样的悲剧重演。
  一念放下,天地都变得清晰开阔。
  回程的时候路过书报亭买杂志,唐辰睿香港之行的标题赫然跃入眼帘。唐辰睿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很优质,经过摄影师的角度选取之后效果更是了不得,席向晚定睛一看,照片上的唐辰睿坐在股东大会投票的首席座位上,清淡沉着的表情下分明透着入骨的气势与诱惑。
  啧啧,倘若席向晚肚子里有点墨水,早就该发出类似于‘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之类的感慨了,而正因为她肚里没货,所以席向晚此刻的感受只有最简单直接的四个字:真帅!真酷!
  忍不住拿出手机又打了一个电话给他。
  拿着电话听着语音信箱的声音,向晚叹气,有点无奈和失望,挂断电话。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唐辰睿那样的人,平日里再不管她,发起火来到底还是有些少爷脾气的。就像现在这样,直到今天他还是不肯接她电话……
  ……
  这天晚上检查厅几位检察官联手出动,公事办完后回来已经深夜,几位领导回办公室继续赶后续工作处理,手下的几个虾兵蟹将就得到宽大处理,准许放回家睡觉。
  程亮简捷首先撑不住了,连着六七个小时精神高度紧张,松懈下来后一下子垮了,苟延残喘地表示不让回家睡觉就揍人。其他人也纷纷打着呵欠道了晚安,唯有席向晚是个夜行生物,爆发力强,持久耐用,就像装了劲霸电池似的。
  和同事们挥手告别之后,席向晚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走回家,路过医院的时候席向晚不经意地一抬头,出其不意地看见席向晴的身影。
  “……”
  席向晚停住了脚步,没等她有所反应,就看见席向晴身后还有四五个男人,架势不像是来保护她的,倒像是来绑人的,席向晴也没丝毫反抗,反正这人从小到大都是一张冰山脸,一行人就这样静静悄悄地上了两辆黑色轿车。
  “……”
  莫管闲事。莫管闲事……
  席向晚在心底默默地告诫自己:走吧走吧,只当没看见没看见……
  席向晴跟他们走得那么顺从,一看就是认识的,席向晴以前是个问题少女,社会关系很复杂,搞不好人家这次重新出山正准备东山再起,她要再担心她就是自己有毛病。
  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不断响起来,是那个村子的大叔说的:‘小晴不太爱说话,但人很好的哇,对陆奶奶很孝顺,家里活都包了,干起农活来,哇,比男孩子都厉害呀。还有哇,她每天都会去后山祭拜,俺们一开始都以为那是她爹咧,后来她才告诉俺们那是她的老师……’
  ……
  ……操,败了!
  席向晚无奈地抓抓头,一个快步拦下一辆摩托车,出示证件以公谋私:“检查厅办事,借你车用用。”没等路人甲反应过来,她已经跨上了车子,同时递给他一张名片:“你可以问这个人要回车子,找他报销。”坦荡荡地随手递出去一张唐辰睿的名片……
  摩托车高速启动,轰地一声追上前面两辆黑色轿车疾驰而去。没带安全帽和手套,十二月冬季的夜风刮得席向晚的脸颊和双手硬生生地疼,职业敏感性让她隐隐觉得有事会发生,忍不住掏出电话,想也没想就拨下快捷键。
  “唐辰睿,我现在在追两辆车,车牌号是XXX,席向晴跟他们走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总觉得有点怪,所以追上去看看……”
  回应她的只有语音信箱的声音,他还是没接她电话……
  席向晚打完电话后才发觉自己该打给哥哥或者简捷他们才对,再不济也可以干脆打个110什么的,然而当她思路清楚了再打电话时,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
  真是命中注定要狗血啊。
  事实证明,席向晚的职业敏感性一点也没错。
  两辆轿车来到郊外的一座仓库外停下,席向晚的摩托车鬼使神差地一路跟在后面,男人们也没发现,等席向晴下了车,就把她带了进去。
  席向晚躲在角落暗处抚额,心想席向晴你这是什么眼光,要混帮派也起码混个有档次一点的嘛,像这种打架斗殴还要选这种穷乡僻壤的穷帮派,你要混它干什么……
  仓库里,一个小甲报告道:“老大,人带来了。”
  老大森森一笑:“席向晴,多年不见你架子越来越大了啊,我不动点手段还真请不动你。”
  席向晴也不说什么,直直走过去,一下子蹲□,“奶奶,我连累你了。”
  席向晚心里一个咯噔,终于看清了地上躺着一个老人家,抱着右臂,看来是受伤了。……这就是这么多年收养席向晴的陆奶奶吧?向晚恍然大悟,她刚刚还在想席向晴又不是蠢蛋,这家伙满肚子坏水,怎么会肯乖乖跟他们来这里,原来是被威胁了。
  席向晚咬了咬下唇。这场面看起来不太和谐,她得先想办法把老人家弄出去,等下万一打起来她也才能放开手脚……
  就在向晚思索着,只见席向晴忽然拿起了一旁的木棍朝自己右臂重重打了一棍,蹲在陆奶奶身边,两个人靠在一起负了同样的伤,猛一看过去真有点同生共死的味道。
  老大:“……”
  手下:“……”
  席向晚:“……”
  仓库里的正派同志和反派分子集体傻眼了。
  “……她搞咩呀?……”
  “……搞八懂……”
  陆奶奶一下子也泪汪汪地,“小晴你这是干什么……”
  席向晴笑笑,朝老大道:“这样够了没有?我已经来了,放她走,剩下的我们之间解决。”
  老大傻眼之后回神了,挥挥手,示意一个小甲把老太太带走。
  角落里的席向晚抓着门板心里那个惆怅啊:好吧,她承认她被席向晴刚才同受苦砍自己一刀的孝顺行为感动了,但是!这家伙还是个蠢蛋啊!孝顺也要分个场合好不好?她这么打了自己一棍负了伤等下还能怎么开打?
  正想着,那边的席向晴和老大已经爆发了。
  “席向晴,这些年来你背地里做了很多对不起我们兄弟的事啊,很多证据都是从你手上流出去的吧?这样吧,你是女人,我们不动手,你跪下来给我们每个人磕个头道个歉,兄弟们就放了你。”
  “滚。”
  “……”
  席向晚抚额,真不愧是席向晴……都要快被群殴了还能摆出这么酷炫的表情,这位席向晴小姐也真是型到一个境界了。
  别人骂她,她也骂回去,语言流畅反应迅速,反击力度十分强大。她理直气壮大步流星地行走在问题少女的寂寞道路上,有句话怎么说的?哦对,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一帮兄弟终于被她惹怒了,几个人上前揪起席向晴的衣领作势就要动手。
  席向晚苦闷啊,今天白天连着六七个小时高强度的出现场,她着实打累了已经不想再动手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身体却已经条件反射般地行动了。
  角落里忽然闪出一个身影,就在众人呆楞的时候漂亮地几个回旋踢,席向晚一把拉过席向晴的手。
  “走!”
  毕竟是常年面对这种场面的人,席向晚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拉了人就飞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的摩托车就在仓库不远处,只要骑上车,就有救了!
  席向晚处于关键时刻的爆发力一流,一下子犹如刘翔附身,冲出老远!!!
  然而天不遂人愿,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却发现摩托车旁已经站了一个人,正是刚才带走老太太的那个小甲,返回时发现了她的车。
  “这位小姐厉害嘛,居然可以跟踪我们这么久都没有被发现。”小甲笑笑,“不过可惜,你来的了,就走不了。”
  此时此刻,后面的人也追到了,席向晚当下无奈得很,叹气,明白眼前的情况才是真正的:前有恶狼,后有追兵。
  席向晴显然不像席向晚那么好身手,急速跑了五分钟大口喘气,回神后厉声道:“走!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席向晚也懒得和她争辩,“保护市民安全是我的责任。”
  “滚!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来保护市民?”
  向晚看她一眼,“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可以脸不变色心不跳地信口开河逞强,你也真是个人才……”
  席向晴死死地盯了她一会儿,咬牙道:“……席向晚,这些人,不好惹。”
  帮派众人显然被这两个人惹怒了,老大一声令下‘一个也不准放走!’,场面一下子暴乱起来。
  混战之中,略略交手,席向晚心里猛然一沉:这些人,都是练过的。出手极狠极快,丝毫不留分寸,招招致命。
  席向晚此时唯一的庆幸就是,这次她的同盟是席向晴这种流氓兮兮的人,要是换了纪以宁那样完全不能打的或是苏小猫那种半吊子耍耍玩玩的,她就真的完蛋了。混战最怕的就是分心,打过群架的人都明白,不怕狼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大家都知道,像席向晴这样的人,就像电影作品里那样,平日越是冰冷冷的变态兮兮的人,就越是深藏不露的超绝强者,爆发起来暗黑无比。
  所以此时此刻席向晴面对帮派打手这种杂兵自然是……
  …………被毫无反抗地秒杀了!!!= =
  席向晚头上一排冷汗顿时被雷飞了,一个箭步踢过去往腰部一个直角踢替席向晴解决一个,顺势拉住她倒下的身体,席向晚恨铁不成钢地吼:“你以前不是道上混过的吗?应该有点身手才对啊!”
  到了这个地步席向晴也逞强不起来了,倍觉丢脸地解释:“谁告诉你混过的都会打?我是靠脑子的行不行。”
  席向晚:“………………”
  对,席向晴这个人,就像她的幼儿园老师说的那样,如果班上那几个总干坏事的男生是一只黑手,那席向晴就是在背后操纵黑手的人。年少时代混帮混派时席向晴就曾经有个响亮的名号叫‘暗黑智多星’,那时席向晴小小年纪,歪门邪道的鬼聪明天赋就已经淋漓尽致地发挥了,设计的手段总是别出心裁又推陈出新。
  咳,换言之,就是动脑不动手的那种人……
  席向晚瞬间被雷飞到了西伯利亚,整个人都抽搐了:真相真是残酷啊……
  看起来眼前的一切毕竟是生活啊,不能用电影作品里的逻辑去解读呢……
  席向晚立刻朝她低吼:“我们分开!你和我在一起只会白白挨打,我也会分心照顾你。你骑上车就走,不要停下来,见到人就喊!”
  “你呢?”
  “他们人不多,只要你走,我一个人解决得了。”
  “……”
  一直知道她能打,却不知道这家伙居然能打到这个地步……
  席向晴不是蠢蛋,立刻皱眉,“不走,你在逞强。”
  席向晚躲过一个,身子一仰握住后面人的棍尾用力一带,右手落在那人的喉头,喀一声,那人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震得所有人都是一惊。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逞强吗?!”
  确实不像……这女的确实能打……= =
  席向晚朝她大吼:“走!”
  “……”
  席向晴不敢走,她怕她真的是在逞强,把她一个人留下来做掩护这种事……有志青年都不干这种损事。
  风声,从背后传来,席向晚就着低头的姿势又缩下两寸,刀滑过的锐风就这么擦着她的头皮掠了过去,她的眼睛亮了亮,横肘砸到后面一人的胸口,拗着他的手腕把刀锋折转回去,没入他自己的手臂里,那人杀猪般地撕叫起来,滚烫粘腻的血液流出来。
  “席向晴!走!”她一把推她走,咬牙怒道:“不会打就不要留下来拖累我!你已经连累我爸爸死了,不要连我也一起连累!”
  这种时候,激将法仍是最有效的。
  席向晴眼睛黯了黯,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就按着她指的方向,夺路狂奔。
  席向晚一个人缠住他们,席向晴也不是笨蛋,趁着她的掩护,一路狂奔至摩托车旁,大口喘着气发动车子,用力踩下油门。她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喊到人过来席向晚就可以脱身了。
  眼看到手的人就这么飞了,打手们都
40、Violence(1)
  怒了,老大骂道:“我总有一天要你的命!”
  席向晚嗤笑一声,“那你现在杀啊,难道今天状态不佳吗?”
  被她这么一激将,那些原本准备开车去追席向晴的人都不追了,所有人都疯了似的挥舞着刀子匕首和铁棍朝她砍了过去。
  ……很好。
  向晚心里呼出一口气,席向晴没有危险了。
  其实仔细想一想,她会出手拼命想救席向晴,也不是因为‘保护市民我很光荣’这种高尚无私的想法,也不是因为‘我是女主所以我要伟大地牺牲自我’的觉悟,更不是因为席家之类的原因。如果要说她和席向晴已经放下过去亲如一家,那绝对是谎话。
  动手的一瞬间,席向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豁出命去趟这趟浑水。只是看着席向晴唇寒齿亡,她会有一点点不忍,毕竟明白这个人的心境已经苍苍,哭与笑都已不会,即使勉力再尝试着和人相处,怕是也拿不出艳若桃李的情分了。
  席向晴,这个人是爸爸不惜把命抵上也想从深渊中拉她回来的人,席向晚咬牙:就为了这一点,她就不想看见她有事,不想为爸爸的过世而不值。
  迅速把头发扎成高耸的一束马尾,套上发圈动作熟练地扎紧,以一敌多势必是场苦战,她此时此刻能选择的也只有一条路:豁出去拼了——!
  ……
  夜色彻底没入黑色,夜风彻骨的冷,光与影凌乱不堪。
  独自打群架很考验一个人的心力和身体,心理承受能力一定要强,不能动摇一分,脑中绝对不能有‘我不行了……’这种想法,这个过程是一条绝路,她自己也看不见自己走到了哪里,喊一喊,也没有人回答,很寂寞的。
  输和赢之间的界线很模糊,不断的打倒与被打倒,就好比黑与白之间有无数种无数种灰,走过灰色地带的历程才是最艰难最痛苦的。
  地上零零散散躺着十来个男人,统统捂着腹部叫痛爬不起来。席向晚出手凌厉且准,只中要害从没有多余的动作,这样的好身手若非经历过时间的沉淀与一心求上的心念,断然是练不来的。
  席向晚深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存有‘不求伤人,但求自保’的保守想法,她只有一个人,如果再畏首畏尾瞻前顾后,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她不伤人,别人可不见得会同样手下留情。
  二十六岁,血气方刚,一时间拼起命来,对方竟无法将她一人顺利拿下。一番混战下来,席向晚知道自己肯定是挨了刀了,但这时候完全感觉不到到底是哪个部位受了伤,血从手臂上滴下来,也不晓得到底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唯一的念头就是:拼了拼了!展现人民检查战斗力的时候到了!= =
  敌众我寡,伤一千,自损八百。
  面前又上来两个人,席向晚躲过了其中一个,后脑却被另外一个人砸中一棍,眼前猛地一黑,踉跄地跌了出去。
  这一棍不轻,她身上挨的其他刀也不轻,但都没有这一棍来得厉害。后脑被狠狠击中,脑震荡的效果顿时浮现: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开始有点模糊,一切的人与物都是模糊的,带着两个、三个或者更多的虚影。
  后脑受伤,这是大忌。
  “妈的!伤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你找死!”
  五六个残留的兄弟一见她跌出去的身影,立刻找准机会冲上去一阵乱砍。
  席向晚躲闪不及,背上被狠狠砸中了几棍,但被揍的同时也清醒了一点,就在其中一人拿着匕首朝她刺来的时候,她一把抓住锋利刀片,整个匕首长身从她手掌中滑过,顿时鲜血如注,如水般从她手心流了下来,淌了一地。
  她好像全然不觉疼痛,眼疾手快反手夺过他手上的匕首刺过去,躲开他的要害部位没刺他腹部,刺进他手臂,她只伤到他不能与她为敌为止。
  “啊——!”
  那人倒地,又一声凄厉的声音惨叫出声。
  然而人太多了。虽然剩下的只有五个人,然而她已快要没有力气,五个对手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真的太多了。
  躲过一个人手中挥舞过来的铁棍,向晚后退了一步跌倒在货物堆上,紧接着两个人咬着她紧追不放,两把锋利凶器直直朝她刺来。席向晚咬咬牙,用了全力双手撑起货物翻身跃起,重重的两脚踢到对方胸口。来不及收回腿,从身后挥来的铁棍已经砸到了她的后脑,然后快速落到了她肩膀,顿准她的肩胛又是猛力一击。
  后脑承受了两次重击,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向晚闷哼了一声终于像纸片般跌落,跪倒在地上,落地时来不及她再爬起来,漫天漫地而来的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给我打!打到死为止!”
  剩下只有三个男人,但也足够了。这三个男人,用古代传奇小说中常用到的句子来形容就是‘好一条骇人的彪型大汉!’,这样的三个成年男性,强壮、暴怒,下手的力道自然是惊人的恐怖。
  扑面而来的重击不断凶狠撞击着向晚的胃、腹部、脑、膝盖,翻江倒海似的疼,火辣辣的痛,前所未有的剧痛撕扯她的身体和神经,渐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色,眼前终于什么也看不清了,擦一擦眼睛,全是血。
  席向晚恍恍惚惚地想:真惨,正义陷入了大危机,怎么办呢!
  朦朦胧胧间看见右手中指上有光亮在闪,细细望过去,原来是那枚订婚钻戒。
  唐辰睿一定不会知道,自她和他订婚以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没有把戒指摘下过。
  被不断打着,她的心境起初还很痛,但一想到他,便不知不觉清浅了起来。
  拳打脚踢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想疼痛是有一点,但不要去管它就好了,隐忍担待一切细浪跟惊涛,过去了就好了。
  最后她听到身旁的男人骂骂咧咧地道‘叫你打!叫你能打!’,然后看见他拿着刀朝她腹部刺来的时候,向晚终于感到好像有眼泪流下来了。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一次可能真的撑不过去了。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还没有多去看爸爸几次,还有唐辰睿,她甚至还没有和他通过一次电话。她真的……很舍不得他。
  刀锋没入腹部的时候,鲜红色的血顿时从她体内爆炸似的蜂涌而出,她痛得伏在地上,痛得说不出一句话,满眼尽是旧日烟尘浩荡漫过今生今世去。
  冬日正盛,天降大雪,雪满长安道。
  血满长安道。
  ……
  一小时后,千里之外,香港。
  某金融大厦高层会议室。
  唐辰睿抬起手指敲敲桌子,表情玩味,语气里没有鄙薄也没有敬重,对在场的与会商务人士讲:“五个条件里我最多答应一个,我的底线就这么多,无法接受的话,其他一切都免谈。”
  对手方代表冷汗涔涔,尽量婉转地想要争取商量的余地:“唐总监,我们的难处您知道的,也请您再能宽限一下……”
  “宽限么,当然也是可以的,”唐辰睿唇角一翘,拖长了音调,尾音上扬华丽无比,“我不做亏本交易,你要我让步,就看你拿得出什么价码给我,明白么?”
  赤*裸裸的威胁,赤*裸裸的强取豪夺趁火打劫,对方痛苦地磨牙,在心里把唐辰睿咒骂了好几百遍,清清嗓子,道:“唐总监,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重重推开,会议室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谁这么不懂规矩没礼貌?
  唐辰睿皱眉,不悦,抬眼挑了个眼神望过去,却惊讶地看见自家特助的身影站在门口。
  韩深的脸色很不好,喘着气,手里拿着行动电话,他打开门冲进会议室,也不管礼貌不礼貌的问题了,冲着唐辰睿就急急忙忙地示意:“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稀奇了啊……
  这么多年,韩深从来没有失态过,他有一个特别助理该有的全部的冷静和分寸。
  唐辰睿了然,对身边的副总监交代了几句,起身离开了会议室,走了出去。
  “要说什么?”
  “那个,”韩深欲言又止,口干舌燥,“……你听我说,等一下要冷静。”
  “……”
  唐辰睿莫名其妙,随口‘恩’了一声作敷衍。
  韩深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辰,向晚出事了。”
  “……你说什么?”
  “医院方面刚刚打来的电话,向晚脑震荡、骨折、各种外伤和内出血……”韩深喉咙口嘶哑得近乎发不出声音,扶住他的肩膀告诉他:“……还有,最坏的是,向晚腹部被人用刀刺了一刀……很深。”
  唐辰睿手指一松,手里握着的行动电话重重掉在地上,脸色在一瞬间‘唰’地一下惨白如纸不像话。
  
  41、Violence(2)
  救护车上,三四个急救部医生神色严峻。
  “准备输血!”
  “是!”
  “很奇怪,出血休克早期的话脉搏应该很快,她的脉搏却很慢……”
  “现在她的身体状况是?!”
  “血压40,脉搏62,血氧急速下降!”
  “输液瓶!加快速度!这样下去不行!再不赶紧到医院拖下去的话脉搏会更微弱,血压也会测不出来,到那个时候恐怕就……”
  救护车一路疾驰至医院,担架被推至手术室门口的时候,两个护士急忙拉住了一直紧握住她手的席向晴。
  “小姐,你不能进去。”
  “……”
  她像是恍然过来,松手,担架立刻被推进手术室,沉重的大门被缓缓合上,三个鲜红色的字体亮起:手术中。
  抱过她身体的手此时终于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席向晴没有等在手术室门口,像是无法忍受这种束手无策的长时间的等待,她受不了。转身下了楼,不断走在人来人往的病房区,人声和气息让她觉得希望尚存。期间不断有人看到她身上的血迹斑斑,关心地跑过去问她‘小姐你没事吧?’,她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是走。
  行至一间病房前,忽听得里面,病人家属嘤嘤哭泣声不止,声音逐渐放大,直至最后崩溃痛哭。
  她停下来,把视线投过去,看到看护已在为病床上的死者穿衣,她听得看护对家属低声说:“……这不能等的,再久一些,身体发硬,就不好穿戴了。”
  生离死别,实在是这个地方最惯常的场景,不足为奇的。
  席向晴看见看护解释替死者穿衣的时机这样客观冷静,一切都无比笃定,让她忽然想起曾有明敏的妇人讲过这样的真理:生时应当快乐,因死时要死很久。
  席向晴轰然顿住,呆呆退立一侧。
  她想起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席向晚的样子,当真是陌上谁家年少,青葱碧绿。
  当时真是人间四月天,日光也文静,席向晚那浅易的清水样貌即使十多年过去了再看,也丝毫未变。仿佛对这个人而言,生命没有真假,亦没有美丑,它就是只是存在,过好它,就行了。
  然后现在,只是在眨眼的时间里,已经,是了物非了人。
  低头,席向晴看见自己手上的血污,全是席向晚的。她想起自己带人赶回去,从地上抱她起来的时候,席向晚满身血的样子,染得衣裳尽湿,全是从她体内涌出来的。在救护车上一路行至医院,她根本不敢去碰她,手指颤抖得贴在她手背上,甚至不敢去擦她额角上溅上的点滴红色液体,怕擦掉血迹就会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看到破开的灵与肉。
  看着她在救护车上急速呼吸腹部起伏的样子,席向晴头一次明白,眼前这个人,果然是老师的孩子,他们一家人都是一样的,做事从不会为自己想太多,只觉得是对的,就会去做了,也不管危险或辛苦。
  席向晴忽然站不住脚,靠着墙壁轰然滑了下去。
  ……
  邵医生飙车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开始两个小时了。这一天邵其轩不在医院,在另一座城市休假,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邵医生一开始对‘席向晚’这个名字还有点陌生,过了三秒之后忽然猛然间想起唐辰睿的未婚妻似乎就叫这个名字。一瞬间邵医生心里一紧,想起在唐辰睿的订婚宴上见过的那个清澈中带着点傻劲的女孩子,邵其轩拿了车钥匙就飙车返程。
  到达医院的时候,先前在救护车上为席向晚急救的急救部医生早已等在医院门口,见邵医生回来连忙迎上去告诉他情况。
  “席向晚的主要重伤部位是什么情况?”
  “腹部刀刺伤,恐怕已经损伤到了腹腔科脏器,急救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失血性休克,现在在进行腹部手术……”
  “知道了,”邵其轩点点头,解开西服外套纽扣走进手术准备区,“我进去,换主刀。”
  急救部医生点头,同时不忘担心和鼓励,“邵医生你自己开车回来的吧?”刚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呢,疲劳状态进手术室主刀做手术真的没问题么……
  “没事,”邵其轩脱下衣服换手术服,准备术前消毒,声音沉沉的,“席向晚在我这里出事的话,估计唐辰睿也不会放过我了。”
  席间刚赶来的简捷冲了进来,不是没见过鲜血淋淋的场面,但真没见过自己的朋友和同事被伤成这样的场面。
  急救部医生一惊:“这位小姐,这里是手术准备区,你不能进来!”
  简捷也不理他,就站在门口看着邵其轩,“向晚她她……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等手术结果出来才知道。”
  他是医生,他不说谎。
  猛然间,邵其轩想起一件事,忽然转身对简捷道:“那些把席向晚伤成这样的人怎么样了?警方接手了吗?”
  “……不知道。”她根本没关心,一听向晚出事了她就轰地一声开着机车飞医院来了。
  邵其轩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虽然心里着实很有‘让这些人渣死了算了’这种想法,但身为医生的自觉仍然让他忍不住发挥救人的天职本性。
  “最好尽快让警方全部接手,不要给唐辰睿插手的机会。”
  简捷一愣,“……嗯?”什么意思?
  邵其轩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只是忍不住提醒她:“不要给唐辰睿插手的机会,否则那些人的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唐辰睿不是那种有底线的人……席向晚不会喜欢他那么做的。”
  简捷睁大眼,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
  退出去,连忙打电话给警方的朋友,想告诉他们尽快加速处理,越快越好,却不料已经听到意外的消息。
  “……什么?你们抓漏了几个人?”
  “是这样的,那个帮派的人全部抓回来了,除了其中三个人之外……”对方压低声音,悄悄告诉她:“简捷,偷偷告诉你哦,……唐易亲自过来要人的,只说是受人之托为朋友,指名道姓要最后三个把席向晚伤成那样的人。”
  简捷听得脑袋嗡地一声大了一圈。
  好快。
  唐辰睿的速度,太快了。
  即使人在香港没办法立刻来到现场,却丝毫不影响这个男人实行报复的速度。
  唐辰睿……
  简捷默念这个名字,终于了然。这个男人果然不是会被打击到进而消沉的类型,他和唐易一样,深具一流的行动力,是完完全全的进攻型。受伤越重,报复性就越强。恐怕唐辰睿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后,脑中就已经形成了一连串计划,不为人知的,黑色性质的,报复性计划。
  ……
  中断会议、飙车赶往机场、登机、起飞、降落。
  这座城市浊重低沉的气压里,楼宇间有沉暗暮色如洪荒巨兽,苍苍袭来,末世之感。东方天色渐亮的时候,唐辰睿的身影出现在了机场大厅。
  来接机的下属连忙迎上去,边走边恭敬声道:“您的车已经在这边……”
  唐辰睿忽然停住了脚步,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看着登机口,像是看见一段过往,但很快回神,快步走出大厅。
  身边有位几位唐盛副总,得知唐辰睿忽然今日返程,是特意赶来要他签一份紧急文件的,几小时前他们传真给韩特助,结果毫无音讯,韩深致电给他们几位只说‘唐总监所有公务全部暂停,他负责的Case一概后延,不管代价是什么,全部后延。’
  副总们想这怎么行,唐辰睿手上公事全部暂停这是个什么概念?多少东西没有他的签署就无法执行,多少人靠他开工吃饭,他们这几个副总为了这个工程搞得焦头烂额,就等他一句话签署,自己就可以功绩显著,人家也是很想借这个机会升职的……
  思此及,几位副总仍然鼓起勇气把文件递了上去,“总监,这份合约已经拿下来了,请您过目。”
  唐辰睿的脸色沉得不像话,凌厉视线扫过去,接过文件下一秒就撕了粉碎,满手碎屑纸片从他指间纷纷扬扬落下去满了一地。
  “……”
  众人呆立,不语,跟在他身后的韩深也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深知唐辰睿现在的心境已经全然无法再有任何容忍力。
  唐辰睿没再说什么,他本来就是话不多的一个人,如今他的话更少了。坐上车子,唐辰睿发动引擎自己开车,银色跑车疾驰而去,很快就从众人视线范围内消失不见。
  韩深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吩咐下属把被他撕碎了的文件收拾干净,同时拍了拍几位副总的肩膀,叹气,“看见了?这一阵子不要再在他面前提公事,他说不处理就是真的完全放手不管,他不是说着玩的。”
  眼前几个人也无奈得很,“总监怎么可以不管呢,很多事没了他根本没办法做啊。”
  资本市场最玩不起的就是时间,一秒过亿,这种输赢的速度,没有人耗得起的。
  “他不管的话,唐盛不可避免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的啊……”
  韩深沉默不语,半晌之后缓缓开口。
  “对现在的唐辰睿来说,已经没什么耗不起了。我看唐盛如果垮了,搞不好也正合他的意。”
  “啊?!”这怎么会!
  韩深望着唐辰睿离开的方向,有点担心这个人。
  “他是和未婚妻一时生气,为了公事才去了香港,结果他的未婚妻就这样出了事,如果发生任何无法挽回的后果的话,唐辰睿这辈子要怎么赔得起……”
  明明说过的,从订婚那天开始,她的人生就由他负责了,结果他却把她负责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他要怎么样才赔得起这个失责的责任。
  ……
  这一夜大雪,窗棂上绕着凌霄花影影绰绰开作紫色,好妖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中’三个字终于暗了下来。邵其轩带着几个手术医生走出来,一行人满脸的疲惫,脸色也很难看,精神高度紧张后的后遗症。
  等在门口的简捷程亮和席向桓一下子围上去,谁也没有开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邵其轩抹了一把脸,清醒了下,挺诧异地首先开口问道:“唐辰睿人呢?”
  “……”
  没人知道。
  邵其轩皱了下眉,忽然转身对众人说了句‘我马上回来,给我五分钟时间’,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说完就走了出去。
  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邵其轩来不及换手术服,急忙拿了行动电话打了个电话,唐辰睿的私人电话完全打不通,邵其轩想了想,该拨唐易电话。三秒之后,很快接通。
  “唐辰睿在你那里?”
  “啊。”
  “把席向晚打成重伤的那三个人也在你那里?”
  “嗯。”
  连隐瞒都不隐瞒,这两个人还真是……
  邵其轩深吸一口气,“唐辰睿他在干什么?”
  唐易的口气淡淡的,“未婚妻被人弄成那样,你说他会怎么样。”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别人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伤痕,连本带利地十倍奉还。至少至少,也要做到这一点。否则,他要怎么才能说服自己再有资格参与她的人生。
  邵其轩心里一凉,他想起昔日兴致而起结伴同玩射击场时唐辰睿举枪扣动扳机连中靶心的样子。
  一瞬间的暴力,一瞬间的释放,眨眼就不见,玩过之后亦懂得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块湿润白色手帕,防开枪后拆卸消声器烫手,动作专业得连唐易也曾玩味地跟他玩笑道‘以你这种玩法,玩投资是可惜了啊’。他只是笑笑,玩过就算,业余爱好放松的手段而已,他不当真。
  除非被逼到绝境,让他不得不当真。
  想到这些,邵其轩心里一沉。
  “唐易,阻止他,唐辰睿现在的心理状态会搞出事的!”
  唐易回复的声音很平静,他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出事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的女人,不做些什么的话他要怎么说服自己有资格回到她身边?”
  “我知道,可还是不行,”他出声提醒他:“席向晚是检察官,要是她将来知道唐辰睿为了她搞出几条人命来,她受不了的。”
  “……”
  电话那边没有再说话,半晌之后像是妥协了。
  “知道了,我会阻止他。”
  电话挂断之前,邵其轩隐约听到唐易走进一个地方,里面充斥着血腥味浓重的求饶喊痛声。唐易拉住一个人,淡淡地劝他:“不要再打了,他们死了她也不会好,你去医院吧。”
  唐辰睿杀气浓重的声音顿时炸起来,一把推开他:“滚!”
  他内心沉睡的血腥味此时早已全部被唤醒,这些人,就是眼前这些人,对他的向晚做那些事……
  唐辰睿闭上眼睛,她的身体一向好,平时偶尔生理期不舒服他看见时都会舍不得,如今她身上那些伤,他根本不敢想。
  “席向晚不会喜欢你这样子的,”唐易拉住他,不让他犯错,“你明白么?”
  “……”
  默默挂断电话,邵其轩缓步走出办公室。想起方才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女孩子,那么平淡无奇的一副身躯,上面却有大大小小那么多被殴打后留下的伤痕,即使救回来了,将来她会怎么样,手术后的并发症,一切都是未知数。
  无端地,邵医生内心一酸有点悲怆,不知是对她,还是对生命。只是每每想到她身上那个样子,再想到她是怎么一刀一刀挨过来的,他就不忍心再想下去了。
  连他都如此,何况是唐辰睿,那个曾经承诺过要负责她一辈子的人。
  ……
  当唐辰睿的身影出现在重症病房门口时,现场的气氛有一瞬间停滞。整个空间长久弥散他身上的气息,暴力发泄过后的气息。
  唐辰睿的脸色很不好,他甚至不敢轻易去看重症观察室内的那个身影,怕一看见,他就失控了。
  面对邵其轩,唐辰睿的声音很哑,“……她现在,还好么?”
  “老实说,不太好,目前还没度过危险期,”邵医生诚实告诉他,“失血过多,脾脏和胃刺伤,前者还是穿透性的,
  脑震荡的症状也有,手术后的并发症,现在也不好判断……身上其他的伤,都是被殴打出来的……”
  “……”
  “辰啊,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的未婚妻,她真的很……”他抓了抓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腹部的刀伤是最后中的,想必她之前已经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暴力对待了,普通人很难熬过来的,她撑过来了,而且还懂得在最后中刀的时候侧身避开了大动脉的位置。能凭着毅力撑到这个地步,很难讲这是她的职业本能,还是性格如此……总之,让人很不忍心去想她当时那个场景。”
  唐辰睿的脸色越发苍苍,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处于疼痛与危险,而他却束手无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想起几个小时前在香港,听到她出事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在那一刻,她身处绝境,而唐辰睿的聪明才智却没有半点用处。
  邵其轩了解他此时的心境,拍了拍他的肩,没再说什么。
  毕竟是医生,眼帘一抬看见一直低着头抱着腿坐在角落里始终没说过一句话的席向晴,一眼就看出来她的右臂恐怕也受伤了,虽然知道席向晚弄成这样和这个人脱不了关系,但邵其轩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席小姐,我帮你看看你右臂的伤。”
  她忽然开口。
  “我看见了……”
  邵其轩不解,“嗯?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他们是怎么捅向晚一刀的……”
  邵其轩脸色大变。
  一整夜,她脑子里都是最后看见的那个画面。她带人赶到那里,没有来得及阻止最后那一切,亲眼目睹锋利刀身如何一寸寸进入她体内,亲眼看见席向晚连叫喊都没有,独自伏在地上承受一切的样子。
  “我抱她上车,按住她的腹部,不让血流出来,可还是不断有血涌出来,我知道她很痛……在车上为了不让她睡过去,我不断跟她讲话,问她为什么要死撑,可是她痛得说不出话……”
  想着想着,纵然是她席向晴这样已经这么拿不出感情来挥霍的人,也忽然唰地一下有眼泪流下来。
  非要到这个地步才懂得要珍惜,当真是应了那句话。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席向晴忽然开口,声音里一点情绪都没有:“她打电话给你了。”
  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她在说什么?
  席向晴缓缓抬头,直直看着一旁的唐辰睿,字句分明地告诉他:“唐辰睿,她打过电话给你的,出事之前,她就已经打给你了。……在急救车上,她唯一说过的话,就是你的名字,还有电话两个字。”
  邵其轩心直口快地立刻质问了出来:“唐辰睿,你居然没接她电话?!”
  究竟要信任他到什么地步,才可以凭着这么一点希冀撑到最后。明明知道他人在香港,却仍然相信有他在就会没事的。
  “……”
  唐辰睿在一瞬间面无血色。
  真正的错,从那一刻开始犯下。举目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景色,山河永在,岁月深长,而一个人受过重伤之后,原先那个完好的其实就已经没有了,消失的迅速,真正如恒河下沙一样。
  犹如一场电影,长安大雪,黑暗中传来涛声,而长安城里的一切已经结束,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绝境。
  他醒着,在这里,但世界,不见了。
  对她深受的重伤,从今往后,他要怎么还。
  
  42、情路(1)
  邵其轩站在唐辰睿面前,提醒他:“她的情况还不稳定,你在里面陪她如果发现有问题,随时叫我。”
  唐辰睿点点头,几不可闻的一声‘谢谢’,连声音都没有了。
  一个人走进去,关门,封闭的空间里顿时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他看见病床上的那个身影,只是视线接触到她身上随处可见的纱布和绷带他就觉不忍,别开眼睛好似看得见自己内心挣扎的激烈,必须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才迈得动脚步走到她身边。
  这感觉真陌生,她从来就不是一个适合躺在重症病房的人。
  有那么一刹那,唐辰睿内心充满了极其黑暗而血腥的念头,不,和席向晚那种纯属意*淫的黑暗心理不同,唐辰睿的报复更可怕也更容易成真。因为他有报复的能力,而席向晚再怎么恶狠狠地想‘剁了他们!’那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除了阿Q的泄愤,现实中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陪在她身边握着她冰冷的右手,唐辰睿埋头闭上眼睛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开始的。他爱上她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开始的。
  ……
  一年前,机场,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地点。
  那时的唐辰睿一如二十九年的人生那样,自由,随性,毫无束缚,漫不经心。每天重压下的工作如同一场场游戏玩得好刺激,偶尔去酒吧放松一场,电影,花草,养养小宠物,日子一天天地也就这样过去了。
  没什么不好,也没什么好,唐易曾对他讲挥霍生命会有报应的,唐辰睿也只是笑一声不以为意,心里感慨这有女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只有一个女人的男人就更不一样了,看看现在的唐易,多么地深沉,多么地富有思想。
  感情这回事,自他父母离婚之后,他对之就没有太大的欲望。年少时光里,也有那么一段时间里,常常很突然地,内心会涌起些空旷跟伤感,想要醉一场,毕竟乏爱是一种病,很难治。而成年之后的唐辰睿已经不会那样了,因为已经深感过自身何其菲薄,明白自己已经乏力于担当太丰盛的幻觉。
  当然,唐辰睿毕竟是唐辰睿,身处唐盛执行总监办公室时精明冷辣得让人不敢直视,私人时间里悠闲愉悦地过日子一如普通人,从没有过愤世嫉俗的行为,也没有心理阴影这种东西。
  有些道理说出来就没有意思,而其实呢,说出来也没有太大的意思。他明白自己该怎么走,并且最后如愿变得足够强大,蜕变成足以独挡一面的男人,感情这种奢侈品,他或许有兴趣,但着实兴趣不大。
  然后终于到了那一天,他初见她。
  唐辰睿从异国峰会归来,闸机返程,有一点点疲惫,不过很享受这种感觉,感到累的时候心里会很坦然,毕竟知道生命只有存活的时候才会感到累。
  凌晨一点的机场安静得不像话,只间或有一把柔润好嗓音自广播传出,有人陆续起身,收起笔记本电脑,拖着行李箱,向登机口涌去,深夜的人们几乎每个人都挂着一个疲倦的表情在脊梁上。
  有时唐辰睿真厌恶这个世界可以这么冷这么静,不管任何人的心有多累,航班也照样降落起飞,也许准时,也许晚点,但唯一不变的是它从不等人。
  唐辰睿慢吞吞地拉着行李箱独自走在空旷的机场大厅,外面大雪一片,行人极少,机场大厅内也是一片清冷,在这个深夜,谁不想在家陪着心爱的人彼此温暖?
  唐辰睿漫不经心抬眼一瞥,忽然看见一个女孩子,坐在大厅椅子上,间或有服务人员走过去问:“小姐,你等了五个小时了,小心着凉。”
  她笑笑说‘谢谢’,再冷也不过是拿一杯免费的开水捂手,然后就继续静静地等。一件红色大衣,很符合即将来临的圣诞气氛,在这个冷冷清清的时间和空间里,着实吸引人的眼睛。
  她在等人。
  在等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唐辰睿一边走出去一边打量她,从她的举手投足中精准解读她的心理。他暗自解嘲自己真的太无聊了,而她的出现正好又有点意思,于是忍不住想玩一把学生时代读心理系时常玩的游戏,判断陌生人的心理动态。
  她太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了,或许是性情如此,要看透她太容易,他的确没猜错,她真的是在等人。
  唐辰睿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逐渐拉远,最后终于看见一个不算陌生的人影。
  席向桓,唐辰睿听见他在不远的地方叫她:“向晚。”
  唐辰睿唇角一翘,呵,原来是席家那位从没有在任何场合露过面的小姐。
  唐辰睿的工作说到底能玩得下去凭的就是信息量,快且准,才能赶在对手之前下决策指使行动,常此以往养成了唐辰睿随时随地吸收各种信息的习惯。所以此时此刻,唐辰睿脑子里迅速浮现起有关席向晚的全部资料。
  二十五岁,被席家收养,不抽烟不喝酒不逛夜店,没有任何不良记录,上学工作长大,一如芸芸众生中的任何一个普通人,没有沾染上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一点习性。很难说这是心性如此,对这个圈子不敢兴趣还是其他,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毅力过人,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否则旁人随手一勾,带一带她,便是深不见底的诱惑,一堕落进去,再想脱身就难了。
  与其说是被收养,不如说是名义上的形式而已,自她幼年以来,便懂得如何运用自身优势出去兼职,做过快递员,一手的好车技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成年之后工作,亦懂得把钱交给席母。
  唐辰睿远远看着那两个人,两兄妹间没有一丝生疏,他看见席向桓搓着她的手替她暖手,语气那么温柔:“都叫你不要来了,我的航班晚点,你再等下去岂不是要在这里等到天亮。”
  “那就等啊,”她笑笑,不以为意:“反正晚上在家也是睡觉,在这里等你也是睡觉,一样的。”
  席向桓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用兄长的口吻评价道:“新衣服?变漂亮了。”
  “是吗。”她笑了起来,很高兴。
  “恩,很漂亮。”
  他点点头以示肯定,接着两个人相视一眼便一同笑起来。
  当然,席向桓不知道的是,她会穿这么喜庆的衣服完全是因为阿姨在家里说了一句‘最近公司发生了很多事,不太好,家里就尽量有点红色吧,喜庆一点冲冲喜,不要眼前整天都是灰色的东西’,她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连忙说好,她的衣服就基本全是灰色的,无形间让阿姨不高兴了。
  可以理解的,毕竟公司出了那么大的问题,又融不到资,重压之下心情怎么好的起来。
  席向晚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席向桓不知道,而此时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个陌生男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对,唐辰睿知道。
  因为简捷前不久在某个场合上不经意地郁闷过:“那家伙是猪脑子啊,她家里那位老太太一句话她居然就真的整天穿件大红大红的衣服到处晃,傻兮兮得要死……”
  唐辰睿随口问了一句:“你朋友?”
  “啊,”简捷一不留神地就告诉了他事实:“席向晚嘛,把老太太和她哥哥看得高高在上,头上安个环形灯就可以上圣坛了!”
  席向晚。
  唐辰睿此时此刻看着她的背影莞尔,原来,这个人就是席向晚。
  他看着她跟在席向桓身后从自己身边走过,擦身而过的距离两个人近得仿佛只有几厘米,然而她的眼角余光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唐辰睿只听得她叨叨叨叨跟在席向桓屁股后面问个不停,重复了一遍一遍又一遍:“这次在国外还顺利吧?记得上飞机前我说过的吧?不要和外国人鬼混,晚上不要出去玩,小心反华人士,有事就找大使馆!”
  “向晚,”席向桓好笑地转身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以为我几岁?”
  “呵呵,是哦……”
  她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有说不完的嘱咐,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向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席向桓忽然道:“但是谢谢你。”
  “恩?”
  “谢谢你,一直这么关心我。”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把握过妹妹被狗追被坏孩子欺负、然后可以让他挺身而出把高尚的人格发扬光大的机会,向晚就这样靠着自己一天一天地长大了。
  这多少让他有点愧疚,所以席向桓此时真的是发自肺腑,说出来的话也带了很多宠溺的味道。
  “向晚,有人在机场等自己回家的感觉真的很好,所以谢谢你。”
  “^O^……”
  兄妹两个说着话,一起笑着走了出去,乘上席向桓的车子离开了,谁也没有注意到机场大厅里的一个人。
  唐辰睿看着他们离开,过了好久才悄无声息地慢慢走了出去。
  寂寞草菅人命,而他在这个深夜终于有些败下阵来,心里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柔情。她等了席向桓五个小时呢……有这样的女孩子在身边,席向桓真的很幸福。
  看着过来接机一个人一直等到深夜的席向晚,尤其是在万籁俱寂的凌晨,忽然让他对席向桓别有一股羡慕与嫉。
  谁不想要这种温暖的感觉呢?
  行来几许山水,不胜人生一场醉。
  席向晚……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席向桓,或许已经到了超越喜欢的地步,大概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习惯这件事究其本身其实已经和爱情无关了,无所谓要不要得到,完全是自己和自己的事,完全是自己让自己受苦的一件事。
  唐辰睿唇角一翘,希望席向桓会珍惜她。毕竟唐辰睿知道席向晚为这个男人暗自委屈了很多,而这些委屈,席向桓却从不知。站在第三方完全局外人的角度看,唐辰睿为她感到有一丝不忍心,一丝心疼。
  门外迅速进来几个人,是唐盛的下属,看见他的身影,纷纷上前替他拿行李。
  “总监?”
  助理的声音终于把他拉回现实,唐辰睿顿了会儿,三秒子后恢复常态沉声问道:“韩特助呢?”
  “正在公司等您。”
  他有他的生活,正事当前,唐辰睿慢慢别开眼,为刚才那个女孩子心软了一分钟,然后收敛情绪缓步走了出去。
  对于陌生人的生活与喜悲,唐辰睿一向都不会沉迷太深。
  ……
  时过境迁,今日才知,如果,如果他只见她那一次,再没有相遇,那么后面的故事就全部不会发生了。诚然那一晚的惊鸿一瞥让唐辰睿有一丝异样的柔情,但也只是那样了,唐辰睿毕竟是唐辰睿,深知一份感情如果太过突兀,或者太过强烈,必不会长久,世上是有被替换与被放弃这回事的。
  这个道理他太懂,所以不会有太过动心的感觉。
  然而天有不测,冥冥中命运不肯放过他,于是又让他在一个夜晚遇到她。
  夜间的酒吧,芝华士饮过三杯,便是凌晨。
  唐辰睿站在酒吧二楼的vip站台边,靠着栏杆看着光线凌乱的楼下,手里一杯纯净水,酒喝太多伤身体,他对它没有太大爱好。
  其实他对所有东西所有事物都没有太大爱好。
  一个人太过理智太过淡漠,就会落得如此下场。当然旁人是很艳羡的,毕竟这种下场绝非普通人所能达到,而他的不菲身价让他的这种下场看上去更为神秘与诱人,期间特意过来搭讪的女子无数,而他却无半分兴趣真是好可惜。
  一个人行至到了一定的高处,就会觉得有一点点没意思,一旦命运要你感到无趣,纵是美人如玉眼前过,亦可片刻化作半把灰。
  这样的人生才当真是,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视线不经意地一扫,居然又看见她。
  席向晚啊……
  唐辰睿惊异自己居然可以把她的名字记得那么熟悉,也许是内心隐隐有种主观认定,这个女孩子怎么能出现在这种光怪陆离的场合呢?她应该是干净的,他希望她能活得更快乐些。
  果然,她不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她是来陪人的,来陪简捷。
  唐辰睿了然。
  今日是唐易的结婚纪念日,唐易从不让妻子出现在任何公众场合,惟独今日携妻出现于一场名画拍卖会上,只为纪以宁心爱的一副异国名画作。
  当真是一掷千金只为红颜倾城笑。
  所以简捷神伤得有理,毕竟爱过那个人那么多年那么深,感情这回事,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所谓痊愈的意思,不过是不介意带着伤痛过下去。
  安慰人是一件技术活,唐辰睿看见席向晚坐在简捷身边,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吧台边,简捷一杯杯地喝,席向晚就一杯杯地看着她喝。
  “不要难过了,”她试图说点什么安慰她,奈何肚子里墨水不多词汇贫乏,只能一遍遍地劝她:“好了别喝了。”
  简捷喝多了已经不太清醒,存心要放纵:“你说!我有哪点不好?”
  “……你挺好的,真的!”
  “那纪以宁呢?”
  “我又不认识她……”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骗骗我吗?!”
  “……”
  席向晚惆怅啊,虽然这边是她哥儿们,但那边人家也是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
  简捷桌子一拍酒劲上来了:“席向晚你是不是朋友!”
  “……”
  喝醉的人是老大,向晚手忙脚乱地把她扶住,“好了我送你回去,你喝太多了。”
  “你不够朋友!”简捷醉起来真是流氓一个,一把推开她,“席向晚你不够朋友!”
  “是,是我不对,我不好,我以后改……”
  她好脾气地顺着她,也不管她发脾气,毕竟明白眼前这个女孩子家世再好性格再坚强也在唐易结婚这件事上的的确确死过一回,又靠自己活过来已经不容易,很让人为之舍不得的。
  就在这时,吧台旁的几个男人走过来,笑嘻嘻嘲笑:“哟,这不是简小姐嘛,怎么一副被人甩了的样子?”
  席向晚抬头,认得眼前几个人曾经与简捷有过节,落井下石这种事,是他们最热衷的事。
  “简捷,倒贴也要有本钱,像你这种货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却夜店做小姐大概还能赚几个钱,怎么入得了唐易的眼睛……”
  话还没说完,说话的那人忽然被人一拳打中左脸,接着就是一脚回旋踢,顿时就叫痛不已,说不出话来。
  唐辰睿在二楼看得莞尔,忍不住唇角一翘:好漂亮的身手。
  站在他身边的助理恭敬问:“总监?刚才您是让我下去替简小姐解围?”
  “不用了。”
  是,刚才他看见楼下的那阵骚动,的确叫了人想下去解围,毕竟简捷也算朋友,有人欺负她,唐辰睿看不过去。但在席向晚动手的一瞬间,唐辰睿改变主意了。
  他非常期待看见,她会怎么做。
  她没有让他失望。
  被打的男人连声尖叫:“臭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席向晚,”她行走江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抬抬下巴,挑眉:“打不打?你们几个,一起上吧。”
  在酒吧被一个小姑娘打,哪个男人丢得起这个脸?怒气攻心的男人扑上来,一场混战,但最后无一例外统统被打倒在地。
  席向晚抓起为首的那个,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拎到简捷面前就是一阵威胁。
  “道歉!”
  “……”
  “不然我就再打了!”
  “我道歉!我道歉……”
  痛哭流涕地道歉完,向晚放开他,简捷也差不多酒醒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向晚……”
  “啊?”
  “我让自己丢人了……也让你丢人了……”
  “啊?你丢人什么?”她挥挥手,再挥挥手,很豪迈地告诉她:“不就是喜欢个男人么?那又怎么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哪个姑娘家没那点心思?那叫情商高!你一没抢二没偷,有什么好丢人的!……虽然我这个人不会说好话给你听,但有人欺负你我是绝对不允许的,呵呵朋友嘛……走啦走啦,我送你回去……”
  呵……
  看着她拉着简捷的手走出去的背影,站在二楼的唐辰睿抬手拿着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想起刚才她为朋友出手时的干脆和利落,以及那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唐辰睿就有点想笑。
  他回想起她刚才打架时露出的一双长腿洁白修长,一瞬间勾得他竟有些想要占有的欲望,日本民间讲久米仙人因窥见浣纱女小腿而引动情*欲被打落仙籍的故事,此时唐辰睿信它是真的。
  韩深走过来,看到他一脸奇怪的笑意,顿时万分好奇,“你在看谁?”
  “你猜。”
  “刚才打架的那位小姐?”
  “这么准?”
  唐辰睿笑了满眼。
  韩深勾了勾唇,“因为你很少会盯着一个女孩子看那么久的。”
  唐辰睿这个人,太冷太实际,太纯粹也太物质,没有底线的人,没有什么值得去花心思,从来没有人没有事值得他留恋。
  “身手不错,怎么,你看上她了?”韩深调笑。
  “她会有麻烦,” 他忽然这么说:“而且很快就会有。”
  说话的时候唐辰睿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咽下去,说的时候有些犹豫,那不是他的习惯。
  “恩?”韩深顿了顿,比起这个,他更好奇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
  唐辰睿笑笑,不答。作为一个靠脑子吃饭的人,别人走一步,他必须走十步,才能看得到决策的方向,这几乎已经是唐辰睿的本能。
  “你果然不对劲啊,”韩深笑笑,朝他眨眨眼:“怎么,想要英雄救美吗?”
  “呵,你当她是谁?我的女人?”
  韩深诧异,“我以为你的确有意思要她成为你的女人。”
  唐辰睿大笑起来,推了他一下额头,“开玩笑。”
  说完他就走,心里居然有点乱。
  想起年少时光父母离异的细节与点滴,整颗心清冷到不想再用期待去形容什么。
  《成为简奥斯汀》里,两个最后相爱的人,相拥舞一曲缠绵乡村舞曲,城市幽黯,爱不止歇,幻觉可以地老天荒。
  看一回,失神一回。
  结果呢,还不是三五分钟便各自走开。
  感情以秒计算,或是以刹那以瞬间。
  一个人的不爱,与不能爱之间,到底是有一些区别的。
  这世上最难熬的,并不是等爱的过程,而是等爱消失的过程。唐辰睿摸着心口问自己,这样的自己,怎么去爱人。
  毕竟爱情是个太过严重的命题了,而他暂时不打算去碰这么严重的问题。
  ……
  然而命运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硬生生要他看见她的绝境。
  唐辰睿猜得太准,第二天她就有了麻烦,依然是在这间酒吧,那几个男人,坐在酒吧的沙发上,等着她进来接受惩罚。
  只因为他们是席家的客户,只因为阿姨说了不能得罪,而这些,她昨天都不知道。然而知道了又如何呢?席向晚笑笑,她想她还是会出手的。
  “喝吧,喝完眼前这些酒,你才有资格来和我们谈原谅的事。”
  “知道了。”
  视线一扫,眼前全是混酒,最烈性的酒,究竟中毒这种事不是可以拿来玩的。这一晚她想她会吃点苦,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些年来她又不是没有吃过苦。
  唐辰睿站在二楼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喝,一点反抗都没有,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为席向桓而活,为简捷而活,为席家而活,那么她有没有,为自己活过?
  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她成了他的一个不在原先生命计划内的瞬间,他的心轻轻一软,温柔塌陷,留下一道缝隙,让她趁虚而入。
  从此唐辰睿丰富了,立体了,完整了,却也完蛋了。
  什么是爱呢,其实没那么复杂的。
  大凡不见得有好理由跟好代价,但只觉心疼必须去守护她,不那么严格来讲,便已经是爱情。
  就此,心、魔、顿、生。
  唐辰睿放下手里的玻璃杯,喊了一个下属,没什么表情地开口:“……你去处理一下。”
  他的下属点头明白,替她解了围,搀扶起她的时候她已经很难受,胃里翻腾得很恶心很疼。
  “席小姐是吧?我打电话给你哥哥,让他接你回去。”
  “不要!”纵然很难受,她却仍然一把夺过电话阻止他:“不要让他知道……”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不过是在母亲和她之间左右为难而已,没有必要为难他的。
  他的助理叫了车送她回去,同时上楼报告唐辰睿,他听完,有种森冷的怒意。
  席向桓,这就是你的能力,就只有这么多,恩?
  就在这时,刚才那些男人已经冲了上来,骂骂咧咧:“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
  唐辰睿笑一笑,优雅入骨,“我。”
  “……”
  看清了是什么人在讲话,男人们顿时呆住,三百六十度态度大转弯,陪笑:“对对对不起!我们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位小姐原来是唐总监的……?”
  “女人,”他抬眼看住他们,薄唇掀一掀,清清楚楚告诉所有人:“我的女人。”
  “……!!!”
  站在唐辰睿身边的韩深同志虎躯一震,目瞪口呆。
  决定了,他不再拖延。随之便是订婚,要她。
  在订婚宴上,他和席向桓之间有过这样不为人知的谈话——
  “知道我为什么会要向晚么?因为你不够格。……席先生,你给不了她的,我给得起;既然你保护不了她,那就换人。”
  ……
  时过境迁,他陪在她的病床前,握着她的手,心里一阵阵的疼痛。明明说过的,席向桓给不起的,他给得起,却到头来,让她变成这样的还是他。
  “对不起,我不该去香港的……”
  他想起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说他很好,她很满足,他一直以为她是在敷衍,如今想来才懂,她其实不是在敷衍,而是她明白情重如山,是莫大奢侈,而她对男人的要求,只有那么低,也只敢那么低。
  唐辰睿低下头,“我怎么会把你照顾成这个样子……”
  非要到这个地步他才看得清她一路走来披枷戴锁,人生路上与情字路上她其实一直都走得好辛苦。
  
  43、情路(2)
  唐辰睿抽空回了一趟公寓,去拿那支被自己抛下的私人行动电话。
  开机后,独自听着她留给他的一通通留言,听到她一次又一次的声音,‘哎不生气了吧?’‘你回来好不好?’,唐辰睿沉默无言,只是握着电话的左手不自觉越来越紧,弄痛了自己都不自知。
  这一年,他恰恰好三十岁。
  过去三十年的人生中,他从未做过后悔这件事,因为足够杀伐决断。即使偶尔有,也能云淡风轻一笑而过,唐辰睿信奉的人生信条很简单:是男人就不要后悔!
  然而这一次,他后悔了。
  因为这一次,他终于赌不起了。完好的席向晚只有一个,被他荒废了,从此不可能再有无缺旧江山了。
  沉默听完全部留言,收起电话随身带,唐辰睿走出去,他还记得要做一件事。
  家里那只荷兰兔刚才听见开门声劈里啪啦地就冲出来了,满心欢喜,可是还没等唐辰睿在微微欣慰的情绪中沉浸满两秒钟,它一见是唐辰睿,立刻跨下整张兔脸,软趴趴地挪着屁股不屑地走了,连个正眼都没给他。挪到冰箱门口,诶哟诶哟两条前腿爬上去,伸爪熟练地拉开冰箱门,拽下一根胡萝卜,开始啃。
  失败啊。
  唐辰睿抚额。
  他忘记了,rabbit也是有尊严的,会开冰箱门自己养活自己的rabbit就更有条件摆尊严了……
  唐辰睿走过去,屈膝半跪抱起它。
  “对不起,那次是我不对。”
  小兔子那个愤怒啊,咬他,一句对不起就米事了吗?!当我是席向晚那傻蛋那么好骗么?!
  唐辰睿态度诚恳:“我道歉,上次我不该凶你的。”
  小兔子继续光火,对他摆道理:同志,这不是道歉就能算了的问题!你伤害了我的心灵!心灵你懂吗?给乃举个例子吧,如果我不小心在你打手枪的时候吓到了你,搞得你心灵阴影从今以后都不能打手枪了,我道歉你就会原谅我吗?!
  唐辰睿:“……”
  他成年之后好像就没再打过手枪了吧……
  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一举例子就要举这么劲爆的话题……他究竟养出了个什么东西……
  唐辰睿惆怅啊,看来在群雄纷争的新世纪,就算是宠物兔,似乎都隐藏着两把刷子呢……
  唐辰睿不愧是唐辰睿,脑子一转,拿出男人忽悠女人最经典的一招:“相信我,我伤害你是无心的,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
  如果席向晚在这里看到这一幕,绝对会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我靠,能用出这么经典的借口,弃男性自尊于不顾,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果然,这一招很有效,小兔子明显放软了,不如刚才那么排斥他了。
  唐辰睿拿出糖衣炮弹一股脑轰炸,“给你买了慕斯,还有草莓口味的。”
  小兔子屏住呼吸,艰难地作出个不屑的姿势。
  唐辰睿继续拿出商场上最简单也最有效的一招:“还有你的零花钱~~~”贿赂……
  一张百元大钞,再一张百元大钞,又一张百元大钞……
  咩!原谅你啦!
  小兔子欢快地亲了他一口,数钞票去了。
  其实它根本不会用,只是平时总看见席向晚在家里数这红色纸的时候嘴巴咧得特别开,它大概也晓得这红色大纸是好东西,唐辰睿给它,它就放在抽屉放得好好的,有种精神上的满足感,被重视了嘛。
  ……
  当邵其轩看到唐辰睿抱着兔子出现在医院门口时,脑子里就是‘……’,已经彻底没有想法了。
  “你知道她的观察室你是不能二十四个小时呆在里面的吧?”
  “恩。”
  “你也知道里面是不能带宠物进去的吧?”
  “恩。”
  “那你现在这是啥意思?!!!”
  “例外吧,你不会不给吧。”
  完全是陈述句的语气,没有疑问就算了,他连反问都省了……
  唐辰睿忽然开口:“她不喜欢一个人的,在家里时,她都喜欢我们三个在一起。”
  邵医生愤怒啊:你自己当违章建筑也就算了,居然还大大咧咧地要求再加只违章小建筑……
  沉默了一会儿,唐辰睿把手里的兔子递给他,“要进病房前全身消毒之类的,你替它办吧。”
  邵医生顿时很头痛:“我是外科啊,你让我做兽医?”
  唐辰睿干脆得很,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直接把兔子塞他手里,“无菌外套什么的,你也会给它准备一套合适的吧。”
  “……喂!(#`O′) ”
  唐辰睿态度诚恳地拍了拍他的肩:“麻烦你了,谢谢。”
  他真的不想说不用谢啊……
  邵医生默默接过兔子,有唐辰睿这种人尽其用的朋友,邵医生觉得真是遇人不淑。
  走到病房门口,不意外地,看见席向桓坐在病床前,握着向晚的手,拂过她散落额间的头发,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很兄长的轻吻,却也很柔情。
  大门被人用力推开,席向桓错愕转身,唐辰睿没什么表情地关了门走过去。
  席向桓站起来,率先开口:“这件事错在向晴……”
  “不用,”唐辰睿忽然迅速截断他的话,态度明确,“这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和向晚之间的事,我负全责。”
  不得不说,唐辰睿这句话,是很有深意的。表面上看,是他负责的意思,其实深一点的意思,就是挑明了他对席向晚的态度:她是他的,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他和她之间的事,和外人无关。
  能坐稳席家管理层的位子,席向桓显然也不是什么笨蛋,立刻明白了唐辰睿话里宣告的占有欲。
  他淡淡的问:“你要负责是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向晚可以选择,如果她选的不是你,你会给她自由吗?”
  唐辰睿不置可否,唇角一翘,干脆得一塌糊涂,“不会。”
  “……”
  席向桓深吸一口气。
  想他席向桓也算谈判桌上的老鸟了,接触过的人形形色*色没有千种也有百种,可他发誓,真是从来没见过像唐辰睿这种打不死捶不烂的玩意儿……
  “不甘心是吗,不过太晚了,”唐辰睿忽然笑了下,语带玄妙地开口:“席向桓,我替你可惜,是你自己,首先放弃机会的。”
  席向桓怔住。他在说什么?
  唐辰睿垂手插在裤袋里,表情很沉稳,有一丝玩味,“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和向晚是什么感觉吗?……羡慕。”
  “什么?……”
  “一年前的圣诞前夕,在机场,她去接你,等了五个小时,”他笑笑:“那个时候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她对你是有感情的,如果你懂得珍惜她,我是不会出手的。……夺人所爱这种事,我唐辰睿没有兴趣。”
  “……”
  “不过可惜,你不敢接受她,或者说,你太犹豫了。”唐辰睿挑明了话跟他说:“怎么,就算不是亲兄妹,但仍然怕传出兄妹乱伦这种负面消息,对公司声誉有影响是不是?那个时候贵公司危机重重,所以你不敢赌。”
  席向桓沉默。
  现实令人哑口无言。
  那个时候,在复杂纷繁的世相面前,他拒绝定义他和她更进一步的关系、她对他的心思。
  点到即止,唐辰睿没有再多说一句,走过去陪向晚。
  良久,身后忽然传来席向桓的问话。
  “你明明知道向晚以前的那些事,你还那么有自信她对你的感情吗?你会去香港,不就是不敢面对现实吗?”
  唐辰睿拂过她脸颊的手停了停。
  他脑中忽然闪过好多她和他在一起的画面。
  他想起她从某一天开始,忽然格外盼望下雨天,暴雨天,因为知道他有一把黑色伦敦伞,并且只用这一把,于是她可以光明正大躲进他怀里,和他靠得更紧一点,揩揩油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想起某个晚上她睡着,他进房时她忽然对他说‘谢谢你’,说完就睡了,也不等他有所反应,只是待他走过去看她时才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好满足……
  他想起她给他的一通通电话留言,就那么几个字,却一遍遍地坚持每天都对他说……
  拨云见日。
  唐辰睿顿时就笑了。
  他见过女子细弱之生存,看得懂她隐藏在平淡表象下的那份想让他知道的感情。
  “席向桓,你该不会以为我唐辰睿会是那种自责过度犹豫不决放手的人吧?”这种蠢事,怎么可能是他的风格。转身,唐辰睿笑道:“自信是吗?如果我连这点都没有,过几天还怎么向她求婚做我的唐太太?”
  
  44、求婚(1)
  这次的意外虽然措手不及,但好在席向晚身体底子比普通女孩好得多,耐扛得多,再加上事发当时一直到最后一刻她仍然懂得如何躲开致命的伤害从而最大程度上保护自己,所以得以顺利度过危险期,各方面生命体征都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终于转到了普通病房。
  唐辰睿这些天来寸步不离她身边,简直就是扎根在病房安营扎寨了,搞得邵医生心理压力也非常的大,生怕一个不小心席向晚出点状况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他这个主治医生。
  韩深每天傍晚都会来医院找唐辰睿汇报一下工作,这一天也不例外,还来了好几位管理层,唐辰睿没办法,只能抽空出去一趟。
  唐辰睿一走出病房,邵医生立刻拉住韩深,悄声问:“她不会有事吧?比如像电视里那种失忆、中邪什么的……”
  韩深看着他挺想笑,“你是医生你信这个?”
  “不信啊,就是问问而已么……”
  “我说,你太紧张了,”韩深拍拍他的肩,和邵医生比起来真不是淡定一点两点:“后遗症什么的都是有概率分布的,不是百分之百的事。至于中邪……我们国家反封建多少年了,恩?邵医生,相信科学。”
  小邵点头点头,看着向晚的脸蛋,忍不住摸了摸。
  “小席呀,快快发芽,快快长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邵医生这句话太诚心了,病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
  邵其轩傻了,韩深也傻了,看了看身边的邵医生,韩特助目瞪口呆地想这哥儿们也太神了啊。
  邵医生笑起来,飞跑出去找唐辰睿。
  身为特助各种突发情况见得多了,所以韩深的反应还能保持正常,温和欣慰的笑容,“向晚,欢迎回来。”
  她还没有清醒,下意识地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呢?”
  “一直在陪你,”他笑着告诉她:“公司不要了,工作也不管了,除了你之外,唐辰睿什么都不要了。”
  “呵,这样……”
  她不能忘记那一晚一个人快要崩溃了还要拼命咬牙死撑的那种感觉,她想起中刀的那一瞬间自己失控地哭了,那个时候终于看清了一些事,原来她还是很渴望得到一些感情一些人的。
  “我……”
  刚张了张嘴,忽听得病房门被人用力推开,模糊的视野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她想看得更清楚些,却发现只有一片模糊。
  没等她细想,唐辰睿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摸着她的脸忽然倾身就吻了下去。
  “……你吓死我了。”
  众:“……”
  冷不丁被迫公然看这种火热场面也是很考验观众的脸皮厚度的啊……
  唐辰睿抵着她的额头,气息全乱了,“我很担心你。”
  “……”
  他放开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有没有哪里痛得厉害?”
  “……”
  他看着她睁大的眼睛看着远方,他看不懂她在看什么,唐辰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我、我的……”
  “什么?”
  她忽然倏地住了口,看见眼前的他内疚自责的表情,她沉默了,什么也没有再说。
  ……
  接下来的几天,唐辰睿一句‘最好给她做个全面检查’,席向晚就接受了医院的详细检查,什么B超、X光、核磁共振……所有的检查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关于这一点邵医生真是心花怒放,咳,这不是为医院增创收,而是一切为了病人啊。
  就这样,又两个星期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细心的人终于察觉到了席向晚些许微妙的变化。
  她变得更沉默了,说的话很少,很多时间都一个人不知在看什么,虽然从前她就不是一个叽喳热闹的人,但却是内在充满活力的一个人。
  唐辰睿几次想和她深谈,都无果。邵医生安慰他,“你不要急,可能大病了一场,她一时心理上还调整不过来。”
  然后终于到了这一天。
  席向晚每一天的报告都由邵其轩亲自过目,邵医生把重点都放在了腹部的刀伤上,这天晚上他终于放心了,对众人建议道,她的身体各方面特征都已经稳定了,目前静养为主,回家静养也可以。
  “不能继续住医院吗?”
  一直没出声的席向晚忽然这么问了一句,听得在场的人均是一愣。
  唐辰睿就在这里,她还敢这么明显地问这句话……抗拒跟他回家抗拒到这个地步?
  唐辰睿心里怎么想所有人都猜不到,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一分不悦,只是顺着她的话问邵其轩:“医院静养是不是比较好?”
  “……”
  冷不丁这烫手皮球踢到自己这边来了,邵其轩顿觉非常头大。
  如果现在发问的人是其他病患家属,那他绝对回答‘当然是住院好!’,冤大头不宰白不宰嘛,但唐辰睿这个人是那种‘你今天敢宰我一刀,我明天就宰你十刀’的类型,所以邵其轩还真不太敢随便拿他开刀为医院增创收。
  咳了一声,邵医生只能拿出官方忽悠群众的经典一招:“这个,主要还是看病人和家属的意思,我们医院的第一宗旨就是相互尊重,啊,相互尊重……”
  唐辰睿俯□,和她平视,温和地问:“那就回家静养好吗?”
  席向晚没说话。
  席向桓想了想,忍不住接口道:“我接她回去吧,住我公寓,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她各方面也比较了解,”说完,不忘俯□问她:“这样好吗?”
  席向晚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整张脸埋葬在大片的阴影里。
  良久,众人只看见她点了点头,发出了一声‘嗯’。
  “……”
  虽然这样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当事人都同意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邵其轩连忙转身对席向桓交代要注意她的地方,每天要换什么药,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这些都是要交代清楚的。
  韩深咳了一声,走过去拍了拍唐辰睿的肩,低声安慰:“好歹他们是兄妹……”
  说了这句,韩深也找不出其他理由可以说服自己了。席向桓是哥哥没错,可唐辰睿未婚夫这个身份也不是外人啊,当众就这么被PK掉了,他自尊心那么高,对她的负罪感那么深,她这种拒绝会让他很受打击很消沉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席向桓和几个人收拾着向晚的东西。
  韩深安慰他,“辰啊,想开一点,毕竟是你不对在先,人家女孩子发发脾气不想理你也是可以理解的……”
  韩深看着身边的男人一脸平静的表情,心想他大概也是在内疚吧,始终会想明白会体谅的吧。
  收拾好东西,席向桓走过来想抱向晚下床,“小心,我抱你下来,我们回家。”
  却忽然被人一把拦住。
  唐辰睿挑了挑眉,笑了下,伸手拦截的动作看似优雅实则强硬无比,声音很温和,眼底却是一片深不可测。
  “不行。”
  
  45、求婚(2)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席向桓怎么也是有身份的人,这些年来就再没试过被人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再加上今天这么多人在场,唐辰睿那两个字一出来,席向桓面子上很有点下不来。
  席向桓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
  “唐总监,向晚已经同意了,你说不行,该给一个理由吧。”
  唐辰睿微微笑了一会儿,终于慢慢道:“理由么,当然也是有的。”
  慵懒地看着席向桓,唐辰睿不紧不慢开口:“你把她照顾得不好,我会担心;你把她照顾得太好,我更担心。……所以,我怎么能把她给你?”
  席向桓怔住了。确切地说,是傻了。
  早知道唐辰睿这人关键时刻会说出点四六不着的话,但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四六不着的话。
  唐辰睿摊一摊手,悠悠地开口,“如果席先生坚持要带她走,事情会很麻烦呢……”
  字不多,意思却够深了。如果唐辰睿一怒之下撤资,席向桓的日子恐怕会很不好过。虽然手段不甚光明,但绝对是唐辰睿做得出来的事。
  席向桓简直想骂人了,就在这时,始终不发一言的席向晚终于伸手拉了拉唐辰睿的衣角。
  “跟我哥哥没关系,是我自己的意思。”
  听到她说这样的话,唐辰睿没有意想中的怒意,而是回了回神,收起了刚才隐约浮现的不近人情的敌意。
  转身面对她,他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整个人好柔和。
  “我们谈一谈。”
  向晚没有看他,“不想谈。”
  唐辰睿捏住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强迫她看他,“那就听我说。”
  “家里不会比医院差,我保证,各方面设施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他有耐心地说着,顿了顿,唐辰睿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或者,你是有事瞒着我,又或者,你是不想见我,也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她终于怔了怔,朝他看去。
  唐辰睿微微笑了下,有种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不知道你是在生气,还是在害怕,或者是其他,既然你不想说,我就不会问你。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伤害很大,我让你很失望,也许经过这件事后你已经不把我当成家人看待了,也许你已经把我当成普通朋友,或者连普通朋友都已经不是。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都只想告诉你,我不是仅仅把你当作未婚妻看待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一直是把你当作我未来的妻子去看待的。之所以先和你订婚而没有马上求婚,是因为想给你适应我的时间,希望你能喜欢我,不用太多,不讨厌就行了。”
  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面向她,一枚精致璀璨的铂金钻戒熠熠生辉:“一直在想我要怎么向你开口,在让你对我失望这么多的时候怎么让你点头同意。也想过设计许多盛大的奢华的场面令你感动,但都在你这段日子里对我不闻不问的情况下忍不住了,我怕我还来不及开口你就已经不肯给我机会了。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在你对我完全失望之前对你说,我们结婚好吗?”
  唐辰睿很少这么大段大段地讲话,以至于不止是席向晚,连旁边的邵其轩等人也像是被他吓住了。
  夜晚十二点,钟声响起,第二天来临,迎来一句拒绝。
  “不好。”
  众:“……”
  大家看得一把汗水,席向晚就是席向晚,连拒绝都这么果断,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甚至连女人常用的那种‘我需要再想一想……’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她都不屑用。
  “这样。”
  相比众人的惊讶,唐辰睿反而很平静,好像已经预料过了所有的结果,更坏更差的结果他都能接受。
  “那就没办法了啊……”
  唐辰睿收起钻戒盒子,忽然顺手一抛就把它丢进了垃圾桶,看得围观群众心跳上下震荡两百八,刚才那钻戒价格不小吧……
  邵其轩刚想上前安慰他‘你不要难过,男人受点打击很正常’云云,却没料到唐辰睿忽然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后又是一枚精致璀璨的铂金钻戒,和前一款的款式不同,是全新的样式,唯一相同的是气质,低靡的奢华。
  席向晚看着他,虽然近在咫尺看不清他的样子,看不清他手里拿的东西是什么形状什么样式,但耀眼夺目的光芒仍然让她猜得出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你干什么。”
  唐辰睿微微一笑,对她讲:“向晚,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曾经身受情伤时他也想过的。
  若当初他不动那一念之仁,任凭她在她的世界里沉浮跌宕,他会不会比较幸福?
  若她始终不懂得对他回应,没有一遍遍找他,对他更淡漠一些,他会不会最终对她失去兴趣从而比较幸福?
  换言之,若不遇到她,他会不会较现在更幸福?
  换言之,若是他和从前一样没有爱上一个人,他会不会较现在更幸福?
  换言之,若是他今日寻一个其他女子娶了,不特别爱她,亦不特别不爱她,他会不会更幸福?
  不会,不会幸福的。
  特地跑去香港工作,以为自己已经走得够远,但每一天醒来,都会习惯性地伸手一摸身旁,想要搂她入怀。新闻发布会上见到一个提问的记者笑起来像她,仍然忍不住看多一眼,多回答一些,就好像在和她说话一样。
  你看,其实逃到哪里也没有用,只要你过不了自己这关。
  唐辰睿握起她冰冷的手,温温和和的声音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深夜低空飞行。
  “十二点过了,刚才的求婚是在昨天,你不答应是你的事,我不死心是我的事,所以今天仍然想对你说,嫁给我好吗?如果还是失败,那就明天继续去买新的求婚戒指。”
   唐辰睿一番肺腑之言伴随着两个价值不菲的钻戒一起砸出来,虽然席向晚脸上没什么反应,但心里确实被震惊到了,犹记得年初时她的新年愿望是‘让天上掉金子下来砸俺吧,把俺砸昏过去也米有关系呀~~’,没想到年末的这一晚居然真的实现了。
  然而这种实现,却让人更为难。
  向晚忽然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戒指,淡淡地问:“这个……是什么形状的?”
  唐辰睿沉默数秒,脑中豁然醒悟,然后渐渐变了脸色。
  戒指上的花型字母XXW,是她的姓名首字母,简洁明快,室内灯光通明,这么近的距离,她不可能不认识。
  除非,是看不清。
  唐辰睿抬手抚过她的眼睛,长长的眼睫之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咋看之下与以往无疑,非要在近焦之下才能发现她眼中已经失却的光芒。
  她什么也没有再说,但他已经全然明白。
  唐辰睿抿了一下唇,然后忽然开口。
  “出去。”
  “??”
  唐辰睿转身面对一旁的邵其轩和韩深,重复道:“你们出去。”
  于是,都出去了。
  席向桓看了一眼向晚手中拿着的那一枚钻戒,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身也静静地出去了。关上病房门的一刹那,恰好看见向晚被屋内的那个男人用力搂进怀里的画面。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终于关上了门,转身离开了。
  其实早就该明白的,唐辰睿当真是说到做到的一个人,说了不会放手,就是绝不放手,不会再给其他人任何的机会。
  ……
  屋内只剩他和她两个人。
  唐辰睿抱紧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眼睛看不清……多久了?为什么不说。”
  “其实不说才是对的。”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喜欢你。”
  席向晚唇角一翘,虽然视线一片模糊,窗外漫天星光都连成了一片,但心里这一刻却反而真正心明如镜。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她微微笑了下,缓缓开口:“……唐辰睿,Litost,你比我更懂。”
  Litost。
  这是一个很难翻译成其他语言的捷克语,它的第一个音节是重度长音,读起来让人想起幼犬的哀号。米兰昆德拉曾为它痴迷,给出了一个精准的定义:它是人们突然发现我们自身的可悲境况后产生的自我折磨的状态。
  “一觉醒来,我就发现我的眼睛出了问题,看得见,却看不清了,再怎么睁大眼睛仔细去看,也没有一点用处……”
  小时候也不是没有读过海伦凯勒的故事,那时候也曾经意气奋发地大声朗诵过‘给我三天光明,我将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长大后当上了检察官,也不是没有读过潘再清和范广印的故事,0.01和0.02的视力都可以奋战在检查一线,她也曾壮志酬酬地表示‘要学习先进!要向人歇眼不歇的境界靠拢……’
  却未料到一语成真,现在她真的成为那样境地的一份子了。这个病,治不治得好,很难说,如果治不好,那她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如果恶化,那就更糟糕。
  这种情况下她能怎么做呢?真的要像前辈那样,从此无心爱沙场,任它放大镜随身带?
  “唐辰睿,我今年二十六岁。”
  这句话一说出口,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或许是她还不够有好定力,人生才走完二十六年,往后的日子这么漫长,她没有那个心力可以说服自己依然能够在模糊的世界里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没有了自信,没有了目标,没有了对工作的热情,没有了对未来的希冀,这样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席向晚,她不想让唐辰睿看见。Litost的黑魔法,她逃不脱。
  这些天来每个天亮的时刻她都躺在床上想象以后没有唐辰睿的日子,她和他之间差距太大,自从和他相遇开始,终其始终,她唯一拥有的资本就是健全的身体,而现在,她连这个都没有了。
  是要到这个地步,她才肯承认,原来她是这样爱过他。
  原来她已经是这样爱过她的未婚夫。
  以为是副歌,眼睁睁竟看它变作主题曲。
  她始料未及,几乎招架不住,一次次躺在床上,看着清晨五点的天空,流下泪来。
  ……
  唐辰睿安静听她说完,然后抬手一点点擦掉她眼睛里掉下来的水痕。
  “后悔吗?”
  “……”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明知是这个结果,还会一个人跑去为了别人单打独斗吗?”
  向晚失笑,“还是会的。”
  人生二十六年来的这些日子,经历了很多事,和很多不同的人相处,她丧失掉许多真性情,后来渐渐明白,那才是最可怕的事,因为除开真性情,她实在一无所有。于是她重新拾回它,一辈子保存起来随身携带,在心里对自己说,即使是为任何人,任何事,失掉它,都不值得。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即使明知眼睛会坏掉,她仍然会选择出手的。
  所以,“……不后悔。”
  唐辰睿摸着她的脸对他言笑,“这就行了。向晚,无论眼睛怎么样,你还是你,而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所以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变化。”
  直到现在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喜欢她什么,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从何时喜欢上她的。只是每每想起和她在一起的很多细节,想起和她一起逛超市,她看见蔬菜会觉得它们纷纷在说‘吃我吧吃我吧’,她也会摸摸它们回应说“是你啊,就吃你啦”,就这样愉快地把菜一样样买回去吃掉,他总会看着她笑起来,心想自己真的是栽在她手里完蛋了,因为他实在是找不到会和她一样,连买个菜都会放那么多情绪的女孩子了。
  “向晚,”他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在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上,做一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是很容易的,绝望也是很容易的,困难在于绝望之后的事。”
  “二十六年里,你爱过喜欢过的人,走散了一些,失去了一些,存留下来的这一部分,你应该去珍惜而不是去逃避。你总觉得自己不够好,到底是哪里不好呢,你不敢算,我帮你算。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认真过一些事,却从来都是不温不火;所谓色相,所谓家世,你也总觉自己没有;疏懒,被动,慢热的秉性,这一辈子怕是也改不了了。你认为这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成功的人生,但是我只想告诉你,这也不是失败的人生,”他看着她,告诉她:“向晚,这只是,某一种人生。”
  而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她。
  喜欢她这个看似平平淡淡却在细节之处活得有滋有味的小女子。
  在家里见她吃水蜜桃,拿起来,洗一洗,摸一摸,觉它够软,便不同旁人那样剥皮吃肉,而是插入吸管一支,咬住吸管啜起来,有滋有味。
  受委屈时,她也从不开口言及,以至于他在最初和她相处时全然不知她有秘密小基地,直到某次开车到处找她后,才发现她最爱躲起来的地方竟是动物园大象馆。他来到她身后,她正抱着大象腿哭得情真意切,并且情到深处地发誓下辈子要当大象饲养员以报恩,把大象搞得很惆怅,唐辰睿也跟着很惆怅:在她眼里他这个身价过亿的未婚夫还不如一头大象来得可靠,真不是普通的打击人……
  “眼睛看不清,可以慢慢治;工作有问题,可以另寻他法;对我来说,只有‘错过’这件事是不能容忍的。这个世界上有人眼睛看不见了,有人耳朵听不见了,贝多芬的最爱就是十六个小节及其具有无限可能性的内在世界,他们始终都没有放弃,你懂吗?”
  “我不是伟人……”
  她也不想成为伟人进入小学语文课本用自己克服残障的动人事迹激励一代又一代少年儿童,她只是最平凡最普通的一个人。
  “对,所以你有我。”
  唐辰睿握起她的手。
  “向晚,我喜欢就是这样的你,遇见你,对我来说,真的太好了。”
  他遇见她,就如同《卡萨布兰卡》里亨弗莱&#8226;鲍嘉的著名台词那样令人心折:世界上有那么多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酒吧,而她偏偏走进了我的这一间。
  谁说一见钟情,与命运无关?
  就在酒吧那个夜晚,他决定爱她。有时候,爱情大抵就是某一刻的震动,这震动绵延多久,爱情就可以持续多久。
  “向晚,你不必有多勇敢,不必咬紧牙关撑下去,过去你二十六年的人生我没有及时参与,只希望现在开始还来得及。订婚时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始终未变,只要你愿意,你的人生,我负责接手了。”
  生的欢,失的苦,命运的水复山重,纵使此花下沉,一切之一切,都由他担待。
  “所以,嫁给我好吗?我带你走下去。”
  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唐辰睿终究逃不过情关。
  深夜的空间安静得不像话,然后她就听见他的声音。暗的哑的,说话时一如他一贯的方式那样很温静,也不慌张也不迫切,也不退却也不强求,却自有安定人心的力量由他话中扩散开来。每当她听到他的声音,便觉自己被安顿了。
  有这样的男人愿意守护她,而她也恰恰好喜欢他。
  竹杖芒鞋轻胜马,踏过樱花第几桥。
  这样豁然开朗的生活放在她面前,正是最简单的幸福不是吗?
  终于,良久以后,向晚慢慢点了点头,唐辰睿听见了一声‘恩’。
  他顿时就笑了,缓缓把求婚钻戒戴上了她的右手中指,低下头,以吻宣告,终此一生,不离不弃。

  番外:尽欢
  尘埃落定,雨过天晴。
  于是隔日,救死扶伤的邵医生再度上场。
  在一系列的反复检查、仔细诊断、以及繁多专业术语的解释下,结论就是一句话:席向晚这个眼伤,有救!
  唐辰睿顿时大松一口气,把未婚妻接回了家。邵医生神笔一挥,开出一长串药方,管它多少钱,凡是有用就开,让唐辰睿付钱去,趁机帮他钱包减减肥。
  晚上,邵医生拎着大包小包的**给唐辰睿送去,有几味药是中药古方,煎药的火候、时间和量都很有讲究,邵其轩手把手地示范了一遍给唐辰睿看,然后唐辰睿端去给席向晚喝。
  邵其轩在一旁得意洋洋:“哎,你看这药色啊,正是七分透的程度,虽说是中药,但其中还带着微妙的抹茶气息,此乃精华所在……”
  邵其轩在一旁吹得天花乱坠,唐辰睿一瞬不瞬地看着向晚恭恭敬敬地端药送至嘴边,等她仰头喝下去了,才搂住了她肩膀,问道:“这药还好喝么?”
  向晚好一会儿沉默之后……
  “……好喝——”个屁啊!这黑心死人的邵医生,开的都是什么鬼药!抹茶的颜色敌敌畏的味道……这是在杀蟑螂么!
  向晚强忍了一会儿终究没忍住,头一低顿时恶心反胃了好一阵。
  头晕眼花中,向晚郁闷啊。她只是近视眼了好不好,却被邵其轩一顿药喂下去,搞得来像是妊娠反应似的,喵喵的,太文艺了。
  “我没事,只是那个味道……”话还没说完,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哇来哇去了好一阵。
  唐辰睿缓缓把视线从未婚妻的脸上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扫了邵其轩一眼——不多,就一眼。
  小邵整个人一炸,被唐辰睿这一眼盯得猛然间有了发毛的感觉。
  压力好大!
  唐辰睿这个人,绝对是那种会为了女人心狠手辣的人。邵其轩好无辜:“那个什么……你看我也没用呀,虽然难喝了点,但这药真的是好!难道我还会骗你吗?”
  确实不会。
  唐辰睿也不是个不明理的人。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生病不爱吃药这都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唐辰睿想了想,端起那半碗还没喝完的药,抿了一口在嘴里,出其不意地忽然低下头喂她。
  当场的两个人顿时呈现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邵其轩嘿嘿一笑,挺知趣地转身离开了,带上房门关上了眼前这火热的一幕;席向晚呢,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个什么‘羞涩地一低头’的反应,反而撇撇嘴,嫌弃地扭过头去。
  “……”
  ——实在不能怪这孩子这么没有情调的反应。
  谁叫我们小席是个实诚的性子呢,对于一个接受过现代卫生观念的人类来说,娘哎,这种喂药方式是多么得不卫生啊。
  唐辰睿绝对是个想得出做得到的人,卫生算个啥,脸面算个啥,唐辰睿捏住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薄唇吻上去,撬开她的齿关就进去了。
  一定是太久没有碰过她了。
  否则怎么会,只是咬住她的舌尖他就会有反应呢。
  常言说得好:一露二骚三纯。对唐辰睿这种阅尽春*色的男人来说,那种性感暴露的早已腻了味,只有眼前这种静若处子的样子,给人无限遐想,反而非常吸引他。再加上已经动了感情,一旦动欲就很难把持住自己,短时间内引爆XX不是问题。
  向晚吞吞口水:“你要干什么。”
  真是明知故问。
  唐辰睿笑笑,“婚期定在两个月后,这段日子你的身体差不多了,该重新适应起来的东西也该适应起来了。”
  “……!”
  明明就是要她做那淫*邪之事,难为他居然也可以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可见婚后她的好日子更加不会多,唐辰睿一句‘夫妻义务’就能从法律的制高点上踩死她。
  向晚推推他,“那我也需要时间准备准备啊。”
  “不用,”唐辰睿停在她颈间暧昧厮磨:“我来带你,做我的人不需要时间准备。”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阵小鸡啄米的声音,接着小邵同学的声音就响起来了,特别特别无害:“辰辰~~小席没有大碍了,眼睛过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视力了,但剧烈运动还是要注意,身体负荷不能太重,你不要担心哈~~辰辰我走了哈,安安啦~~o(* ̄▽ ̄*)ブ~~”
  唐辰睿:“……”
  邵其轩这个人有的时候真是有种天真烂漫的认真
  唐辰睿低低发狠一句:“总有一天要他倾家荡产不得翻身……”
  向晚顿时见到了希望的曙光,拿着鸡毛当令箭,清清嗓子故作正经地样子:“要注意我的身体负荷哦。”
  唐辰睿拿她没办法,意味深长的语气,“下一次,就没那么容易逃掉了。”摊摊手,大大方方放开她。
  要一个男人中途停下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席向晚嘿嘿一笑,大摇大摆地从他身下钻出来,拍拍他的头,慈爱地看着他,赞许地道:“少年人其志可嘉~~~”
  忍无可忍……真的忍无可忍……
  席向晚下床的那一刻,身后一直保持着惊人沉默的男人突然将她一把拉转抱住,来不及她惊叫出声,唐辰睿专属的强势深吻就落下来了。
  “本来是想放过你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邵医生说的……!”
  “听见了,过度运动是不好的。但适度运动还是要的,”他压着她,伸手探入她的内衣解开纽扣,笑得眉眼弯弯,“虽然难度大了点,但这个技术自信我还是有的。”
  “……”
  所以说,人不能太骄傲,很容易被反攻的……
  ……
  时间如流水,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
  唐辰睿在私生活方面一向低调,席向晚就更是个不喜欢高调的人了,所以两个人的婚礼一致对外保持不多言的态度。唐辰睿工作忙,婚礼上的琐碎细节几乎有一个团队在帮他打理,唐辰睿是个公私相当分明的人,公事和私人感情分得很开,从不会出现顾此失彼的状况。媒体把这件婚事炒得甚嚣尘上,唐辰睿一句‘多谢关心’谢绝一切访问,引得媒体更为疯狂。
  开完会,唐辰睿理所当然提早下班,其他事统统丢给韩深,唐辰睿回家接了席向晚试婚纱。
  所谓婚纱这个东东,自然是有各种款式的,比如清纯型、梦幻型、高雅型、还有……性感型。
  于是,某高级定制婚纱店里出现了这样一幕——
  奢华精致的灯光下,奢华精致的婚纱。
  绝对的绝等上好材质,手工缝制,一流的手感,其质感能让全身肌肤最大限度地感受到细致的抚慰,全方位地散发女人的气质幽香,那情挑的钻石和水晶,以及那细细的缎带,一扯就断的遐想,更像是有一只勾人的小手进行着犯罪邀请:
  咳!总之,这套婚纱是罪恶的、?***的、让人充满犯罪欲望的东东!
  席向晚现在就站在这套婚纱面前。瞪大了眼睛。神情严肃。深深地看着它。已经看了很久!
  唐辰睿站在她身旁,也陪她一起看,微微笑着,也一起看了很久。
  唐辰睿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来:“衣服,是用来穿的,不是用来看的。”
  小席同学深沉地、沉重的、缓缓的,点一点头:“是的。”
  “那么,”唐辰睿摊一摊手:“看完了吗?”
  “看完了。”
  “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
  “是我帮你穿还是你自己穿?”
  “你去给家里那只兔子穿吧。”
  “不喜欢?”
  “这还用说吗?!”
  ……
  “哦?”唐辰睿温和一笑:“理由呢?”
  这还用理由?!
  席向晚抖抖地指着眼前的大白衣服,声音都变调了:“它前面后面的布都还没缝好!”
  前面袒*胸*露*乳的,后面又是个大露背,这是出自哪种审美观?!还有下面那个层层叠叠的复杂边边,穿在身上是要她去COS丐帮九代长老吗?!
  席向晚‘没缝好’三个字跳出来,旗舰店里除了唐辰睿以外,其他人都倒抽一口气。这款式!这价钱!这出自世界知名设计师XXX之手的杰作!她居然不识货到这个地步!
  碍于唐辰睿在场,经理只能囧囧地在一旁陪笑:“席小姐真是……纯真……烂漫……可爱……无邪……”操,她快憋不出词了
  经理面向唐辰睿:“唐总监你看她这……”
  小席反绑着手在店内来来回回踱步,伟人似的摆摆手,坚决摆摆手:“不穿不穿,有碍风化的衣服打死不穿。”
  未婚妻最大。他敢违抗?还要不要娶老婆了!
  唐辰睿笑了下,对经理道:“给你两个星期的时间,我再要一件,简单大方一点的款式,照着她的意思去办。”
  Vip最大!
  经理连忙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对了,”唐辰睿忽然道:“昨天我来选的那套小礼服,给她试一下。”
  “好的,请稍等。”
  向晚眨眨眼:“为什么要给我买新衣服?”
  “啊,没什么,”唐辰睿随手挑了件钻坠饰品戴在她颈项上,一抬手,解开她的马尾辫散下长发。帮她整理好,他摸了摸她的脸,答得轻描淡写:“明天晚上介绍两个人给你认识。”

  番外:见家长
  要说唐辰睿那句话说出来,席向晚役半点‘丑媳妇见公婆’的想法,那绝对是假的。事实上,席向晚顿时咕咚一声吞了一下口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要要、要见谁……?”
  唐辰睿看了她一眼,立刻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他笑笑,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一笔带过地对她道:“普通见面而己,到时候就知道了,你不用紧张。”
  就在唐辰睿这一对在婚纱店谈笑蜜意的时候,殊不知另一边,正发生着激烈的一幕……
  席家书房,一声沉闷的打击声,纵然隔音效呆再好,站在外边的管家也隐隐听出了这一声疑似耳光的声音,忍不住心惊了一下。
  书房里,席母怒不可言,声音里都有了一丝宣负音。
  “席向桓,你好啊!如呆不是向晚出事住院,裁到现在都不知道,原来你瞒着栽己经拭到了向晴
  . ”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觉得很累,连反抗都没有兴趣了,“有差别吗?告诉您又能怎么样呢?再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抓回来关在地下室吗?妈,就算您是我和向晴的母亲,栽也求您,不要再去打扰向晴了。她现在生活得很安静,她好不容易能像普通女孩子那样生活了,她根本不想回来这里……”
  “她是我生的,我怎么管教女儿要你来插手?!”
  “管教?”席向桓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您是想找向晴回来,又能成功策戈一起联姻壮大席家是不是?您对向晚是这样,对裁是这样……妈,向晴不是那种会和向晚一样顺从您的女孩子,您收手吧。”
  席母冷冷地看着他,“如果我不呢?”
  “那么,我也只能恕难从命了。”
  席向恒淡淡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名片,上面‘席氏总经理’的头衔剌伤在场的两个人,他淡淡道:“董事长,我辞职。”
  席母挑眉,不动声色,“你在威胁我?”
  “请您相信,我役有。”
  转身,他淡然离开,“我只是,有点累了。”
  向晴说得对,他想为人人都好的想法,真的让他太累了。想对母亲好,想对向晴好,想对向晚好,相对公司好,结呆却顾此失彼,一个个都慢慢离开了他。这种人生,他想停一停了,看清楚周遭的一切,然后再走。
  席母愤怒的声音从身后清晰地传来:“裁怎么会生出你们这两个东西!一个个都是这样!和你们那个没用的父亲一样!……”
  席向桓抬了抬眼帘,终究选择沉默,黯淡了眼神,关上了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席向晚在白天去了趟医院例行眼科检查。
  检查完毕,邵医生送她走出来, “记得按时吃药,不要多对电脑,不准通宵打游戏哦。”
  “因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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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答得心不在焉,邵其轩摸摸她的脑袋,“有心事啊?”
  “那个……”席向晚想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伸了伸脑袋,神秘兮兮地问:“唐辰睿他有爸爸妈妈……?”
  “废话嘛,不然他是怎么未的?天上掉下来的呀?哦不过—小时候我也经常骗他说他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可潜他从不乌我……”真素童年涌忧伤~
  “哦……”
  邵其轩停顿数秒,忽然醒悟过来,立刻瞪大了眼。
  “神马?!他居然要带你见父母啦?!”
  邵其轩一惊一乍的表现把个席向晚吓一大跳,说话都不连贯了: “怎、怎、怎么了?!”难道将来她会面临很那种很吓人的豪门婆媳关系
  邵其轩感慨: “唐辰睿真玩真的啦……”居然都到惊动父母大人的地步啦……
  向晚惊魂未定: “他他他父母很可怕嘛?!”
  邵其轩笑哈哈地转身,存心吓她:“他父母啊,一般般啦—也就是爸爸是唐盛董事长,妈妈是风华绝代一代名媛啦~”
  “神马???!!! ”
  席向晚一惊一乍的程度绝不低于邵其轩,被吓得几乎是用吼的了:“那唐辰睿那家伙岂不是强强联合的产物?!”
  “他本来就是啊,”邵其轩挺诧异地看着她:“你不知道吗?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了嘛,一般人家的少爷哪有像他那样阴风阵阵的……”
  席向晚: “……”
  “不过役事啦, ”邵其轩拍怕她的头: “他爸妈的身份看着是很吓人啦,但也就只能吓唬吓唬外人而己,在辰辰面前都是浮云~”
  “啊?”
  “咳,总之呢,你去了就知道啦!”邵其轩摸着她的头,唏嘘不己: “真想不到啊,辰辰会带你见父母……他很少见他们的,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嘛,从小独立,长大后更是不得了,一切大小事都由他做决策,私生活方面他爸妈更是管不到他了……他身上有种,恩,怎么说,气场……与其说他父母是不管他,倒不如说是不敢管……”
  这索然世间,唐辰睿几乎是一夜长大,成长为足以独挡一面的男人,不显得快乐,亦不显得不快乐,温和样貌下隐一股冷色调的锋利底色,兴致而起玩起手段来,一个表情就能让人慌不择路。
  向晚默默听着,刚开口说了旬: “他……”,一辆车忽然急刹车停在医院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人,是席家管家。他冲上未,拉住席向晚的手就哭了: “小姐!太太出事了……”
  唐辰睿自准备结婚以来,始终役有懈怠工作的表现,一切如常,精准得无可挑剔,引得一帮手下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肃然起敬。
  不过,也可能,那种精准有时也只是表面现象……
  比如此时管理层会议上,与会人员不多,连唐辰睿在内总共五位高管,韩特助正站在PPT屏幕前恭敬沉稳地汇报唐盛这一季的运营小结, “另外,关于前一季度管理层会议汇报时遗留的问题……”
  “韩深,问一个问题。”坐在会议室首座的唐辰睿忽然开口打断他。
  作为一个特助,随时能够接受老板的质疑并给出满意的解释,这是基本素质。韩深连忙停下未,朝唐辰睿点点头:“是,总监?”
  玩着钢笔的唐总监撑着下巴忽然问了一句:“我要你玩的那款网游,里面有个术语叫‘抓女乃手’是什么意思?”
  身兼唐辰睿的特助、同学、朋友、兄弟等等多重身份的韩深同学,闻言一滞,然后深深呼吸,告诫自己面前的是老板,千万不能有‘想要揍他’的冲动……
  从这个与会议报告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韩深可以肯定:自己将近四十五分钟的细致发言纯粹是粮费了口水,唐总监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总监, ”韩特助忍气吞声地答:“这个术语,是这样的。那款网游的职业设置一共有九个,其中道士弟子有一职业招数叫做龙爪手,可蹦巴远程范围内的敌人抓到面前来近攻,出其不意,攻击力强,所以此招非常无耻。而本服有一位道士更是把这一招发挥到了猥琐的最高境界,她在野战中用这一招龙爪手只抓峨眉弟子,峨眉是加血,俗称女乃妈,所以这一招又被其他玩家称为‘抓女乃手’。”
  唐辰睿转着钢笔缓缓点头: “这样啊……”
  韩深黑着脸: “那位开创这一猥琐招式的道士小姐,也正是您的未婚妻小姐。”
  唐辰睿撑着下巴顿时笑了出来。
  她真是个人才。
  明明质朴起来纯如白兔,猥琐起来却也可以叫众多男性也望尘英及……
  看到唐辰睿那个笑眯眯的样子,韩深抚额,绝望了。唐辰睿这家伙的魂明显早就不在这里了……
  会议结束,唐辰睿起身,就看见韩特助面无表情无视他走了出去。
  唐辰睿笑笑,不紧不慢地跟上他。
  “……干什么走这么快?”
  这还用问嘛?!韩深不理他,拒绝回答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弱智问题。
  唐辰睿自顾自赞叹, “说起来,你居然连那种术语都懂,韩特助的知识面果然博大精深……”
  “还不是因为你叫我练游戏号?! ”韩同学愤怒: “你明明知道我的业余爱好只有打桥牌! ”
  “好了好了,”唐辰睿安抚他:“下个月放你大假。”
  就在这时,唐辰睿的行动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听见一片杂音声中席向晚声嘶力竭地吼声: “唐辰睿!今晚的饭局我可能会迟到!我会尽快赶回来!我这边发生了一一”
  嘟嘟嘟嘟一一
  一片盲音。
  唐辰睿看了看行动电话屏幕,再回拨过去,己经显示对方无信号,打不通。
  静默了一会儿,唐辰睿失笑出声,“要命……”
  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主动见父母的人,为了她破了例,她却连失约都那么诚实,提早通知他一点也不隐瞒,某个瞬间唐辰睿忽然隐隐了悟,原来,他就是这样被她抓住了弱点,她对他坦白,好的坏的,从不说谎,叫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讨厌她。
  唐辰睿放下电话。短短数秒,接下去该怎么做,一切计划更变都己经在脑中快速成型。
  “韩深。”
  “啊?”
  “晚上陪我吃个饭。”
  晚上六点,酒店。
  唐父唐母坐在包厅内,坐姿优雅大方,神情都是庄重的,举手投足间的典雅气质,让人一见便知必是自小出自名门练就。
  唐妈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微微减轻一点心里的紧张感。唐爸爸也放松不到哪里去,手心都有些冒、?干。
  唐妈妈感慨: “这是辰第一次主动要求见面……”
  “啊。”唐爸爸附和。
  唐辰睿的婚事传闻甚嚣尘上,到底是做母亲的,几天前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 。如呆不是认真的,那就不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电话那头的人听见了,淡淡一笑,抛出一句: ‘一起吃个饭吧,我把她介绍给你们认识。’
  放下电话唐妈妈心里就有数了,唐辰睿是认真的。
  他们离婚己久,各自都有了各自的家庭。长久以来,唐辰睿立场尴尬,有父母等于投父母。久而久之,和他们之间,唐辰睿不特别亲,也不特别不亲,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永远失去了,唐辰睿是个从不给人后悔机会的人,父母也不例外。是要到这个地步他们才看得清,唐辰睿早己把自己定位成了
  他们这场婚姻的局外人,无论他们怎么样,他都会尊重并顺从,因为他己经懂得学会如何不在乎。
  一个瞳得不动感情的人,你拿他一点办法都役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吵闹声。
  一个声音在挣扎: “我不去我不去!哎你放开裁!见父母这种事拉我去干什么?! ”
  一个声音毫无所谓: “吃个饭而己,你紧张什么。”
  唐爸爸唐妈妈一下子高度紧张:儿媳妇未了
  两个人整理好装束,齐齐站起来,第一次见儿媳妇啊,一定要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只见大门缓缓被人拉开一一
  唐辰睿走进来,温和的笑容,几乎是官方式的表情。
  “爸爸,妈。”
  身后那个人躲无可躲,那个窘啊,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董事长好,唐妈妈好。”
  唐爸爸: “……”
  唐妈妈: “……”
  倒抽冷气的声音,现场气氛顿时陷入冰点……
  见到来人,唐家父母先前的高度紧张顿时变成了高度震惊,看见韩深,父母两个人全都傻啦,唐爸爸瞪大了眼睛隋不自禁脱口而出:“……男、男的?!”
  虽然知道以唐辰睿的喜好绝不会带个妖五妖六的小妖女过来,但眼前这个分明比小妖女还吓人…
  “哎,你小声点!”
  到底是做母亲的,虽然同样震惊,但还是母性光辉压倒一下,坚决以唐辰睿的喜好为重。虽然见到韩深这个‘儿媳妇’时她也顿时有昏倒的冲动,但还是极力控制住了。
  唐妈妈努力鼓励自己:不就是男人吗,看春晚时小沈阳那一副娘相的样子她不也忍过来了吗?韩深总要比小沈阳好太多。
  “小深,你不用紧张的,啊。”唐妈妈努力以隋动人,“其实这么多年看你和辰一直都在一起,我们做父母的心里就有点数了……”
  一一其实一点都役数
  唐爸爸心里在咆哮,但嘴里却立刻附和:“对对,我们都有数、有数啊……”
  “神马?! ”
  韩深顿时被吓一大跳,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董事长!裁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唐辰睿这种阴风阵阵的人,谁他妈会喜欢他啊
  唐家父母:“啊?”
  一旁气定神闲的唐辰睿终于肯开金口了:“我要介绍给你们的人不是韩深……”
  韩深大慰。
  唐辰睿继续说完: “……像他这样只会玩桥牌一点娱乐爱好都投的单调型,完全不合我的口味。”
  韩深怒目。
  唐辰睿笑笑,“向晚今天有事,要晚一点过来。韩深也好久没见你们了,正好,他有公事想对爸爸汇报一下,我们就先聊好了。”
  唐爸爸小心求证:“也就是说我们的儿媳妇还是个女的?”
  “啊,女的,”唐辰睿点头,“活的女的。”
  这就好了!抱孙子还有望
  经过这短短几分钟,唐家父母对儿媳妇的要求降到只有一条标准:是女的就很满意了!其他一切不是问题!完全不是问题
  韩深转头,疑惑:“我没什么要汇报啊?”
  “那就随便扯, ”唐辰睿压低声音威胁他: “不管扯什么,总之你给找和他们扯满两小时,否则明年的假期全部取消。向晚会迟到,裁不想他们对她有意见。”
  韩深: “……”
  原来这家伙拉兄弟下水只为自己女人好……
  半分钟后,韩深同学咬牙切齿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唐辰睿你无耻!你无耻至极一一!”

  番外:风波鉴
  这一晚,各大电视台的晚间新闻都争相报导发生于今日下午的一宗高速公路数十辆车连环相撞的恶□通事故。因大雾弥漫,两辆车发生追尾,其后数十辆车躲闪不及,形成一连串相撞效应,截止发稿时间,死亡人数与重伤人数不详。
  其中,席母的车就在里面。
  席向桓和席向晚第一时间赶往了现场,于混乱现场中救出席母跟随现场派出的医疗车送往最近的医院,到达医院的时候席向晴也到了,三个人看着早已昏迷不醒的席母被送进手术室。席向晚摸一摸手,觉得粘腻,低头一看,才发觉手上沾到了血迹,再一看,席向桓身上沾到更多。
一时间,等在手术室外的三个人都沉默了。半晌以后,还是席向晴的声音首先响了起来:“司机呢?”
  席向桓没应声。
  席向晚只能回答她:“已经不行了。”他们到现场的时候,已经被告知司机当场死亡的事实。
于是席向晴也不说话了,靠着冰冷的墙壁滑了下去,坐在了地板上静静地等。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浮生如歌,余音多悲,再冰冷飘荡如吉普赛的心也一样会负痛,会疲累。
  “没事的。”
  席向晚自知不是一个擅长安慰的人,但今天的席向桓却隐隐让她觉得异常反常,好像一下子全部放弃了,连挣扎都没有了。
向晚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手,也不说话了。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当然了,席向桓也没有像通常小言男配那样什么紧紧地抱住她哭着说‘你不要走’之类的,母亲面前,儿女情长都是浮云。
“我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吃。”
这一晚,大家都还没吃晚饭。席向桓和席向晴两个人根本没有‘还要吃饭睡觉’的人类自觉了,除了等手术结果之外两个人什么事都不会做了。向晚看着他们两个,这才知,这个家就算再散再乱,始终还是一家人,亲情不是假的。
  起身走去便利店买晚饭,却在走廊转角处忽然被人抓住了右手,向晚抬头,看见来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来?”
  唐辰睿温和的身影在夜色中格外温暖。
  “看到新闻,知道伤者都被送往了这家医院,所以就过来了。”
  向晚猛地想到今晚她答应过他的事,“你要介绍我认识两个人对吧?现在我去给哥哥和向晴买晚饭,再过去见他们来得及吗?”
  唐辰睿看着她。
  他看得出,连着东奔西跑她已经很累了,她心里装了太多人太多事,想对每一个人都好,累得只有她自己。
  “不用了,”唐辰睿摸了摸她的脸,“下次吧,下次好了。”
  向晚顿了顿,好半晌以后,才鼓起勇气问:“你要介绍给我认识的人是……?”
  “朋友。”
  说一个谎,因为不想她内疚。
  她本能反应地求证:“……真的?”
  “啊,好久没见面的两个朋友,大学时就认识了,今天从国外回来在这里住一晚,机会难得,所以才想把你介绍给他们人认识。”唐辰睿说起谎来才是真正的像模像样。
  “哦……”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不是父母啊……
  向晚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也同时涌起了好浓的失落感。她以为今晚会是见他父母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想让他失望,“我很快的,去趟便利店就回来,阿姨的手术还要几个小时才好,我可以和你回去见你朋友的。” “不用了,”唐辰睿牵着她的手往外面便利店走,“还是留下来吧,你这么东奔西跑的我也不放心。”
  “那……你呢?”
  “你说呢。”
  他带她来到便利店,放开她的手,“要什么自己去拿,”顺便拿出一张卡交给营业小姐示意给这位席小姐结账,“我在这里等你。”
  不得不承认,有他在身边,她比从前感到最多的即是安全感。
  两个人买了晚饭回去,有唐辰睿看着,席向晚乖乖地首先自己吃了饭。席向晴大概是因为自知上次亏欠向晚,所以当向晚给她便利店盒饭时也没有大爷似地拒绝说‘吃不下’,而是轻声说了谢谢,心情再乱再糟也还是吃了晚饭,比起多年前那个鬼*畜似的女生形象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剩下的只有席向桓。
  他一脸灰色的样子,向晚连上前安慰都不敢多说几句。其实她对席向桓的心情说奇怪也不奇怪,小时候失去父亲后第一个给她依靠的人就是席向桓——标准的雏鸟情结。自此以后数十年间,席向晚对这个男人始终怀有一份敬重心理。
唐辰睿忽然上前拉过向晚,“你回避一下,我有话对他说。”
  向晚不解,随之点头:“恩。”
  走廊里只剩下唐辰睿和席向桓两个人。
  “发生这种事,我很遗憾。”
  席向桓没什么情绪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势必很糟糕,很担心母亲,但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白白浪费时间坐在这里等,眼见局势恶化,发生更不乐观的状况。”
“贵公司的内部夺权斗争早已白热化,你在前几天辞去职务,今天你母亲又发生这种事,你想,有心之人会错过这样大好的机会么?如果是我,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令你不得翻身。”
  席向桓笑笑,有点嘲讽,“唐辰睿,你在担心我吗?不用了,我没有你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你那么好的定力,能在母亲出事时还想着夺权的事。”
  “这样,”他耸耸肩,点点头:“明白了。”
  转身,唐辰睿举步就走。
  “你母亲最重视什么,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守不守得住,我想,这才是席董事长最放不下的心事。……还有,我不是担心你,我是不想看见将来向晚为了你来求我。”
  席向桓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唐辰睿走得很快,整个人隐在夜色中,看不清表情,直到在走廊尽头冷不防撞到席向晚,她才看清他脸上隐约闪着三分冷意。
  看到她,唐辰睿整个人柔软下来,仿佛刚才的冷意都是她的错觉。
  “怎么了,这种表情?”
  她坦白得很快:“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唐辰睿抚额,惆怅:“都说了你该回避的。”
  她不跟他打哈哈:“你说的那些,说我哥哥会有很大的麻烦,是真的吗?”
  唐辰睿笑了笑,答非所问:“那么你呢,会为了他在这一刻就来求我帮他吗。”
  一分钟沉默。
  席向晚忽然摇摇头,道:“我不会的,你怎么做,是你的事,我信你。”
  唐辰睿呼吸一滞。
  他就站在她面前,看得清她每一个表情变化,深知她说的是真的,不显得快乐,亦不显得难过,这应是一个人站在浩荡芦苇水泊时,知道身后有人会守住她不让她落水的信任表情。
  唐辰睿忽然伸手搂她入怀,抱紧她
  他想这下真是惨了,他真是被她抓住了逃不掉了,她给他的信任,让他无论如何没办法置身事外了。

  番外:最后的尾声
  席母飞来横祸,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席向桓的责任重不可卸,在某个晚上终于告诉向晚真相。
  “那个会议,本来该是我去参加的。”
  遇到车祸的,原本也该是他才对。
  席母在公司的影响力正式下台,内部势力异军突起,玩起了三国鼎立的争霸赛,唐辰睿尊重席向桓的选择,放弃争夺所有权,只凭借大股东的身份为他争取到了最大的善后收益,从此席氏改头换面,江山易主,昔日的一方强者,说落日就立刻西山日薄了,令人感慨不已。
  一个王朝的终结,一个家族的结束。
  席母这样子之后,席向晴反而跟着哥哥一起,护其左右寸步不离。谁说失去不是另一种得到呢?这个家失去了显赫权势,却重新得到了‘在一起’这三个字。
  这一天晚上,三兄妹在病房中,席向桓淡淡地对向晚道:“再过几天妈就可以出院了,我准备带着她和向晴一起离开这里。”
  “要去哪里?”
  “乡下吧,离这里比较远,”他说:“平静一点,也适合重新开始。”
  席向晚心里一紧。
  “那我呢……”
  自始至终,她始终还是把这一家人当成家人的。毕竟,他们养了她这么多年,毕竟,她因为这一家人才遇得到唐辰睿。
  命运总是如此出其不意,叫她失去一样,又得到一样,不知该去恨还是去感激。
  “向晚,再过两个月,你就要嫁给唐辰睿了。”
  席向桓笑了下,对她道:“坦白说,我最想做的事,是把你也一起带走,我有两个妹妹,如今终于可以大家在一起了,但我更懂的,不可以带你走。”
  “……”
  他淡淡地对她说:“嫁人之后,你的人生中心就是唐家了。至于我们,永远把你当成一家人的,随时欢迎你来。”
  前尘因,是非果,都在最后的这一刻一笑泯恩仇。人生在世,过好未来最重要。
  就这样吧。
  这样最好。
  ……
  于是,该收拾的收拾,该散的散,该走的走。
  席向晚这几天都住在席家宅里,帮忙收拾着他们离开的东西,晚上三兄妹就在客厅,开一盏台灯,喝茶聊天,平静无比。
  睡前她总会接到唐辰睿的电话,也不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也不问她会不会跟他们一起走,他只是在电话那头叮嘱她早点睡,不要熬夜,注意身体,说一声晚安。
  唐辰睿,她没有见过比他更对她纵容的男人。
  连韩深都感慨的。
  “你就这么随她去?”
  “啊,”唐辰睿笑笑,“不然呢?”
  “不怕向晚一个同情心上来跟着哥哥妹妹什么的一起去乡下?住一段日子,你这婚期就要延期了吧?”
  “延期就延期吧,”唐辰睿很随心,“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了,也无所谓再等她一年半载了。”
  韩深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就好像忽然有了‘看不出原来你居然是个好人……’这样的认知。
  “别这么看着我,有些事,是她教会我的。”
  席向晚之于他,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她教会了他情人间最重要的两个字:信任。
  阳春三月,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这一天清晨,唐辰睿早起后吃完早饭换了衣服,抓了车钥匙就出门了。
  慢悠悠地走到楼下,按下车钥匙打开车门,正要坐进去,视线余光不经意一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站在他的车前,恍如隔世。
  唐辰睿顿时就笑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她对他笑:“刚刚送了哥哥他们去乡下,我正在想,什么时候我该去看他们,知道他们过得好,才比较放心。”
  “要我送你过去么?”
  “好啊,”她上前勾住他的手臂:“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
  “什么?”
  “哎,你就不打算让我见一下你父母吗?”她感慨:“像我这样主动要求见父母的新娘子,会被人笑话吧。”
  唐辰睿莞尔,笑了起来。
  “那就今晚吧,”他伸手还住她的肩搂进怀里,笑着威胁她:“这次再敢失约,韩深也救不了你……我不介意你,先上车后补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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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WQ_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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