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宠物
由【廢話多多】
我父亲是“选择性不杀生者”。肉食提供人体所需的蛋白质,只要不是图新鲜去吃稀有动物,鸡阿,猪阿的就抱歉了。苍蝇要打,因为传染疾病。蚊子从前不打,有了小孩后,我们的皮肤对蚊子的唾液极敏感,一咬一个大包,又红又肿,于是父亲对蚊子开了杀戒。记得小时侯在院子里玩时,我和同伴们挖开了一个蚂蚁窝,兴高采烈看蚂蚁们惊慌失措的到处乱跑。回家讲给大人听,父亲问我如果我们的房顶被掀开我该怎么办,那是我第一次听说「行路尚惜蚁蝼命」。在父亲的潜移默化下,我也养成了见了虫子绕著走的习惯。上了医学院,开始做动物实验。父亲教我:动物实验要做,因为不能拿人当实验品,但是做实验前要详细策化,尽量少用动物。现在我用小鼠研究风湿病,整个实验室十好几口人中,我用得小鼠最少,出得数据最多。
父亲有许多“天上掉下来的宠物”,都是在阳台上发现的虫虫鸟鸟。鸟鸟们多半是有了病或受了伤,养不了两天就走了,父亲会带着我们在院子里挖个坑把他们埋起来,顺便讲讲生老病死的道理。而虫虫们则经常在阳台上爬来爬去,成为父亲教我们自然常识的活教材。某年雨后,我在阳台一角发现一个织了一半的蜘蛛网,大惊小怪的把父亲喊出来。父亲让我耐心的等,果然不一会,一个有身子有食指指甲大的黑蜘蛛爬了出来。父亲将其命名为蜘蛛先生。蜘蛛先生绕着他的网爬圈圈,很快就把一张网织好了。第二天放学后再去看,网上挂了几个蚊子,父亲说那是蜘蛛先生吃完饭后的罐头盒。几天后,蜘蛛先生不见了,父亲和我们满阳台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又过了两三天,阳台上爬满了黑黑的小蜘蛛,蜘蛛先生原来是蜘蛛太太,全家人为此笑了好几天。
其实父亲最宠的,还是他的宝贝女儿们。记得当年母亲教我理发时,父亲是理所当然的牺牲品。我第一次独立操作出来的发型比狗啃的还难看,可父亲却特别自豪的见人就问:“我女儿给我理的发,怎麽样?”人家不好意思说真话,只好笑笑:你女儿真能干。为此我还和父亲哭了一鼻子,嫌他给我丢人,规定他出门必须带帽子,也不想想大热天的父亲带顶帽子,岂不是欲盖弭彰。人家是严父慈母,我家是慈父叨叨母。母亲早就看出来了,若依着父亲,我们都会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知要闯出什麽祸来,所以每天苦口婆心的讲道理。而父亲则很少板起面孔,摆出一本正经的架子来。认真的说,父亲并非只宠不管,只是他不善言传,惯以身教。而我们则在母亲的言传和父亲的身教中学会了做人的道理。
今年过年时,亲友们茶余饭后开始凑《木兰词》,大家立了不许翻书,不许上网的规矩。你一言,我一语,独缺“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两句。表嫂看着我说:“你爸要还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是啊,要是父亲还在,我会跟他去钓鱼,把鱼钩仍到水里后,听他接着讲《西游记》。要是父亲还在,我会跟他去音乐会,不用“偷听敌台”,正大光明的欣赏《弥赛亚》。要是父亲还在,我会缠着他在文学城开博克,然后对他的帖子说长道短,品头论足。可叹啊可叹,子欲养而亲不待。不过我知道,每当我开开窗子让误入歧途的蜘蛛先生爬出去,每当我硬着头皮把雨后车道上的蚯蚓抓起来扔回草坪上,每当我尽心竭力的作完每一件事,父亲的在天之灵都会笑眯眯的说:“看我的女儿,真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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