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羊小姨（3）

第二天早晨我还没等起床，小姨就从约会处返回，按照小姨教给我的经验来看，她这么早就从约会处返回，约的肯定是已婚男人，只有偷情，才需要如此起早贪黑。“不是偷情，是幽会。”小姨又纠正了我的口误，“幽，就是黑乎乎的意思，所以要趁着天黑。”
“你幽的到底是谁呀，值得你这么废寝忘食？” 我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焖火炖肉，不能老是揭锅，”小姨说，“盖子掀早了，肉就炖不到火候了，所以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炖成啥样才算到了火候？”我虚心地请教。
“炖到让它筋道就筋道，让它脱骨就脱骨的程度，”小姨耐心地解释，“当然啦，具体情况要看烧的是哪一道菜。”
“焖着不开锅的肉，想必目的是要让它脱骨吧。” 在小姨面前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勤学好问。
“你真聪明，”小姨高兴地夸了我一句，“虽然错过了最佳的培养年龄，但还是有成为天才的可能，凡高29岁才开始学画，30岁的画就有大师风范了。”
为了不辜负小姨的夸奖，我一下子就找到了已婚男人和“脱骨”之间的关系，于是心里暗自期待骨肉分离的那个精彩时刻。

精彩时刻终于到来了，可惜不是小姨亲自给我揭的锅盖。

在某个德国晚饭后中国睡觉前的时刻，我正在等着接我妈打来的电话，结果电话铃没响，门铃响了。
小姨走过去开门，我听见她热情洋溢地惊呼：怎么是你？ 真贱啊！
“你说谁真贱啊？”对方生气地问。
“对不起，对不起，”小姨赶忙道歉，“我以为你随丈夫，改姓甄了呢，不过没改也挺好，将贱就够了，不用真贱。”
我一听见这句话就乐了，知道是我爸的小留学生江健来了。当初当我爸庄严地宣布有个叫江健的女人要接替我妈位置的时候，小姨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哈！她嫁给你这个德国公民，将贱变成真贱，那算是升值了呢，还算是算跌价了？
小姨教导我说，骂人要骂得换了主语内容就不成立才算是真正地骂了，那些“臭婊子”“癞蛤蟆”之类的骂法，换了哪个主语都成立，骂了就等于直接地侮辱了骂人的人他自己。
“请进，请进，”小姨热情地招呼，于是我就看见那个还没变成真贱的将贱走进了我们的客厅。
江姑娘一进门就哭了。小姨给我使了个眼色，“甄妮你回避一下，这是我们长辈之间事。”
那个只比我大几岁的“长辈”脸一下子红了。
我不情愿地离开客厅，走进自己的卧室，然后就竖起耳朵，想窃听点长辈之间的秘密。
江姑娘的声音很小，我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小姨的独白。
我能听见的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加入了抢男人的游戏行列就得弄明白游戏的规则，“胜者为妻，败者为鸡。妻者沾沾自喜，鸡者名誉扫地”，那是初级的游戏规则，高级的游戏规则应该是：抢到了不窃喜，抢丢了不着急，心理素质没凑齐，最好别玩这游戏。
过了一会儿，我又听见：男人的第一次结婚可能是因为不懂，第二次结婚可能是因为想懂，第三次结婚就肯定是真懂了。所以你是摸着石头过桥里面的石头，我是过了桥以后的对岸。
“一个男人在家里守着四十岁的妻子，在外面和二十岁的姑娘偷情，那是不是爱情还不能断定，但一个男人在家里守着二十岁的妻子，在外面和四十岁的女人偷情，那个肯定是爱情，或者至少也是情爱。”
“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刚认识的女人开始恋爱，这场恋爱的可靠程度还得经过漫长的时间考验，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认识半辈子了的女人开始恋爱，那就可以省去考验的步骤，直接柴米油盐了。”
。。。
这几段时断时续的独白，使那绕了我几个月的迷团终于解开。
难怪几天前听见小姨和我妈在电话上讨论钱包的问题。小姨在电话上说：姐你在乎的是钱，我在乎的是钱包，有人把你的钱包拿走了，我把它拿回来，钱归还给你，钱包你留给我，咱们皆大欢喜。
我发现自己对这个揭开了的谜底竟然感到莫名的惊喜。


“你想变成我的后妈吗？” 江姑娘离开后我问小姨。
“是你爸想变成你姨夫。”小姨回答。
“这个有什么不同吗？”我问。
“当然有，不同的是谁做主角的问题。”小姨答。

我爸终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色羊小姨成了我的色羊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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