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爆炸（中篇小说）4

最近，胡记者在跑其他新闻的同时，隔三差五敲开“随工清理办公室”门，询问马主任的研究结果。如果马主任不想说，她就坐在办公室，闭着眼睛，故意不看马主任略显厌烦的神色。能钻能挤，能泡能耗，能放能收，能容能恕是记者的基本功，而她在这方面又数道行高深的顶尖人物。别看她面如止水，心里可不停地盘算新闻的亮点在哪里，如何把报道搞得更深入些。

马主任不想得罪记者，拉不下脸，拿总是奉承他的胡记者没辙，于是只能静心研究清理结果。

一天，正当他敷衍着胡记者，假装用放大镜检视着磁器碎片，接到了金属研究所王副所长的电话。胡记者虽然没睁眼睛，耳朵却一下竖了起来，像雷达天线似的微微扭动，罩住电话声波。她的听力绝对灵敏，不亚于训练有素的警犬。

寒暄过后，王副所长说：“刚刚收到化验报告。老实说，非常惭愧，有负老兄重托。我们用了目前所有的技术手段，仍然不能完全清楚那些金属粉末的成分。哎，我说老兄，这地层关系你们搞清楚了吗？为什么出现在那么深的地方？”

马主任肯定地说：“地层关系十分简单，豪无疑问属于明代文化层！之所以出现在比较深的地方，是因为爆炸规模太大，一些地方出现深坑塌陷。”

王副所长不解地说：“那就奇怪了，金属粉末属于某种合金，别说明代，就是现代也不可能冶炼出来！其中几种成分超出了目前所知的地球矿物分类范围，是我们完全不知道的。在它面前，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无知的小学生。”

胡记者的眼睛睁开了，眼球有些发红。

马主任心里涌起躁动，呼吸都有些沉重，语气却显得轻松：“嘿，连你这世界级的大学者都这么说，我们就更是如坠五里雾中。”

王副所长下结论说：“总之，看起来它不像我们地球任何一个地方冶炼出来的，只能称之为不知名的金属粉末。”

马主任握着话筒的手有些颤抖：“照你这么说，它是来自天外了？”

胡记者浑身血流加快了，她侧身向马主任凑近了一点。

王副所长急忙解释：“哎，我可没这么说！”

胡记者心说，哎哟，这老夫子，让他吐露点东西比我向人借钱还难！

王副所长继续说：“我只是按化验结果报告给你。至于从哪儿来的，我就不知道了。正如人类社会史一样，冶金史上也有许多不解之谜。比如两千年前的秦国冶金术，北美、欧洲、非洲等地发现的几十万年、上亿年甚至二十几亿年前的铁钉、铁锅和金属球等等。嗯，听你的口气好像也不怎么吃惊呀。”

马主任笑了一下：“我是见怪不怪。如果你知道天启六年发生的王恭厂爆炸案，恐怕该吃惊的是你。从当时的记载来看，有许多现象不是现代科学所能解释的。爆炸波及的范围有四、五平方公里，毁屋和人，各以数万计。冲击波力量之大，除了石驸马大街上一座五千斤重的大石狮被抛到宣武门外，其它衣物木石器皿竟飘至昌平甚至密云。王恭厂虽然是京师火药库，但那时的火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北京的盔甲厂火药库也发生过爆炸，但受灾情况绝不如王恭厂厉害。它所造成的冲击波也只将器物迸射到百步外，这是我们的常识能理解的。可王恭厂就不同，它不仅起因不明，结果更为离奇：死伤男女大多呈裸体。这种空前绝后的现象，早就引发人们奇想了。从当时有雷电、地震、狂风、蘑菇云等现象来看，有认为是地震造成的、雷击引起的、陨星坠落的、地球内部热核高能强爆的，说外星人入侵、UFO降临也大有人在。我这人没有成见，不特别排斥哪一种说法，但是需要证据。这次我们有了一点证据：你们化验的金属粉末和遗址含有的微量放射性物质。”

胡记者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王副所长冷静地说：“不过，它并不能告诉我们当时发生了什么。”

马主任点点头：“不错，但是如果公布于众，一定会引起世人猜测，支持外星人入侵说的人会猛增。”

王副所长沉吟了一下：“我觉得我们应该慎重些。也许是我已经太老了，在新问题面前显得无能为力。哦，顺便告诉你，我的女婿小耿对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并且提出了一些新奇的看法。”

马主任并不在意小耿有什么看法，碍于王副所长的面子，敷衍着：“哦，是吗？历来是后生可畏呀。”

王副所长接着说：“重要的是他还保存着他先祖留下的一本笔记，可能对你们研究历史有帮助。你要不要见见他？”

马主任马上连声说：“当然，当然，我想马上见到他！”搞历史的人想看新史料的心情，就和约见情人一样，急不可待。新闻记者更是如此，胡记者的心里像有七八条虫子，上下左右乱爬着，痒得厉害。

王副所长笑了一下：“好，我叫他尽快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