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礼物
这个季节给自己的买买买都被我理直气壮地算到圣诞节头上。唯一有点心虚的是不能把账单寄给圣诞老人。在一串大大小小的礼物当中,我最喜欢那个无线耳机。挑来选去换了三个品牌心理承受价也上了两级。终于老公在网上找到一款玫瑰金的bose,颜值颇动人。见到本尊也没让我失望。就下了决心收纳入怀。一边煮饭洗衣擦地板一边听鲁米的诗马尔克斯的小说以及傅聪讲肖邦之类。一只耳机就能屏蔽过于真切细碎的现实,变出很多个奇妙的真幻世界。
这个圣诞节收到的最大的礼物来自丹尼。他出钱请全家坐游轮去了趟墨西哥。丹尼在课余时间打两份工,有时候要到半夜才下班。有一回他负责接待从中国来交流的学生,焦头烂额地应付一堆繁杂琐事。我在电话里听着他答疑,安排,甚至帮人泡方便面,不难想象出他笨手笨脚左支右绌的慌乱。这样的时候我和老公都会劝上一劝,不如辞掉一份工多花些精力学习。丹尼回答,反正不工作也会把时间都用在电脑游戏上面。这就是丹尼,他会用近乎严苛的方式去矫正自己。
我对小新说,“丹尼上辈子一定是个苦行僧。”
小新就笑,“你不觉得他这辈子是苦行僧吗?”
丹尼不是那种托钵行乞的苦行僧。更像是以一种削足适履的气概去切合心目中的“应该”。按克里希那穆提的说法,这种“应然”和“实然”之间的差距带来内心的冲突和能量的抵消。我常想给丹尼讲讲超越并非抵抗讲讲太阳如何用温暖融化冰雪讲讲爱自己接纳自己之类的道理。不过道理必须经过细嚼慢咽的耐心才能进入人心。
某天丹尼兴奋地打来电话:“妈,你知道我的账户上有多少钱吗?八千块!我是不是应该去做个投资买点股票?”我劝他要买就买点基金。其实我也不懂,只觉得股市已经高入云天有点骇人。丹尼又说想去东南亚旅游,我建议不如去日本和台湾比较安全。“要不你把钱给我帮你存起来吧,以后给你买房子。八千块也不多,随手就花掉了。”钱在年轻孩子手上总是一件令人不大放心的事。丹尼表示完全不同意,“你不是说在美国有百分之六十的人都拿不出八百块钱吗?我还不想结婚不想买房。”丹尼后来决定去坐游轮可能和从小的回忆有关。经过一番精打细算,他发现一个人去不如两个人划算,最划算的是四个人一起去。于是我们和小新都沾上了这份荣光。
游轮上没有网络。每天看完秀,一家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看电视,一边说笑一边评论。在记忆中难得这样的画面。那天看Liar Liar,一个彻头彻尾的欢乐整蛊片。丹尼居然一趟趟躲出房间,因为受不了看到男主角的窘境。我一直“知道”丹尼相当敏感,哪怕只是微小的尴尬也给他留下黯淡。以前我时常从明眼人的角度劝导他:没有必要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和自己过不去。而看电视的这个细节让我真正“感受到”那种敏感。“知道”是一个内心冷漠恪守规则的学究,“感受”却富有人情味,对于所见了然于心少有评判。那就是他的样子,不是优点不是缺点,更不是我为他忧虑的理由。
有时候我不免会想,丹尼如果和小新中和一下就好了。小新是典型的享乐派,今朝有酒只管醉今朝无酒爱谁谁。真没料到他竟然立定心志开始节食,即使在游轮上美食当前依然初心不改每天一顿,一步步地接近着减肥目标。回想起那两年陪着小新走过低谷(那应该是某种抑郁状态),眼看着他仿佛被卷入漩涡之中失去了挣脱的力量,我也没办法真正帮到他。倒是自己从起先的焦灼难安到后来的接受现实放下牵挂,日子也跟着轻松起来。
我想,作为父母能给孩子的最好礼物就是对他们前面的路满怀信任和快乐。这也是我能给周围的人还有我自己的祝福。当忧虑升起来,在冥想祷告之中静静地看着情绪的翻腾,直到它慢慢平息。平安在心中降临,也在自己的整个世界降临。
只是我总是因为忙于享乐而忽略这幸福的源头。上帝啊,愿我在新的一年里用更多的时间来以祷告祝福自己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