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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故事(下)(小说)

从前的故事(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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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二十多天他回北京出差,只呆一个晚上。夜晚两人相依相偎。她关切地问,“天天都要喝酒吗?”“差不多吧,中国这个酒文化真的没办法。酒桌上一热络,什么都好商量。”“这么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别担心。我好歹是个钦差,真拉下脸来没人敢灌我。”“酒后。。。会乱性。。。”他不料她说出这话,一时间有几分愕然,随机扬起嘴角朝她俯下身去,“不喝酒。。。也一样可以乱性。。。”

他再回来已经是新年了。他的室友回家过节,那间宿舍就成了温馨的二人天地。他们一同去菜市场买回来各种食物和必需品。外面天寒地冻,小屋里其乐融融。他们如胶似漆地相守了三天,像要弥补所有的相思之苦。

有一晚她枕着他的肩若有所思,“你身上好像有些说不大清楚的变化。”

“什么变化?”

她蹩着眉头思索,“不大好说。如果你是女人,我会说多了一些风尘味。”

他就假作要来撕她的嘴,“这丫头啥时候说话变这么刻薄。”

“好象是多了些张扬,浮躁,还有一点。。。阴沉。”

他面色有些沉凝,“大概你是对的。你知道基层那些人,随便一个芝麻官都张牙舞爪的。你要是对他客气点,他就以为你好欺负。”

她想起采访的时候遇到的煤老板,五吆六喝,得意张狂。西装袖口上的标签都不知道撕下来,却喷着酒气口吐狂言:宋小姐,什么时候你需要钱说一声就行。十万八万的都是小意思。以后,他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吧?

新年过了没多久就是她的生日。那天她一直不敢离开办公室,生怕错过他的电话。到了下班他依然杳无音信。她默默地回到宿舍,六神无主无精打采。熬到晚上九点多,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憋闷,只觉得如果听不到他的声音自己立时就会死掉。她飞奔下楼去打电话,连袜子也没顾上穿。他立刻就接了电话,背景是酒桌上的喧哗声。他走到外面,温柔地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没事,就是很想他。他们聊了一会儿,电话那边有一个娇娇糯糯的女声在不远处招呼,岳总啊,你这么久没进来,王总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醉倒在外面了。他应了一声“我这就来”。然后又跟她话别几句就收了线。

再次通话的时候她就告诉他,想去他那里看看。反正我有探亲假,可以先休几天去看你。他没有她所预期的喜出望外。反倒说,这边就是个小县城,我住的那个招待所条件实在不咋样。你来了我又没有时间陪你,太委屈我的大小姐了。她心里明明知道他是体贴自己,咂摸着却满不是滋味。她那一向一贫如洗的想象力最近进入了活跃期,反复揣摩着他是不是不愿意让自己过去。她越是扑打那些疑神疑鬼,它们越是在心里的各个角落散开,让她防不胜防。她想,自己最近可能太闲了。如果再不找点事做,就该没事找事了。

这时兰兰来北京找她了。兰兰是她大学同宿舍的姐妹,毕业的时候分回老家去了。兰兰告诉她自己已经考完GRE,这次到北京是为了去北图查资料好申请学校。兰兰说,“那个小地方能把人闷死。反正我已经辞职了,断了后路才好背水一战。”她就留下兰兰和她一起住。两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就像上大学时那样聊到半夜。第二天是休息日,兰兰叫她和自己一起去北图。“干脆你也申请学校吧。你的GRE分数比我高,肯定能申到不错的学校。”她拿眼睛瞪着兰兰说,“我怎么能出国?”兰兰就撇嘴,“你怎么不能出国?靠男人不如靠自己!男人若是靠得住。。。”她没好气地骂道,“你更年期提前了吧?”兰兰也不着恼,反倒拉长了音唱起来,“男人若是靠得住,母猪也要上了树。。。”她没来由地就想起那一声娇滴滴的“岳总啊。。。”,烦躁顿生。

兰兰曾经的爱情故事也是带点传奇色彩的。她和男友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从小学一路同学到高中。两人高中时定情,到了毕业正式见过双方家长算是有了婚约。上大学时虽然分在两处,依然情意笃深。兰兰那时写的爱情诗让情窦未开的姐妹们羞红了脸。这位男友在毕业前向兰兰提出分手,一个相当华丽的理由:我注定四海漂泊不想累你一生。一往情深的兰兰于是准备着抛下父母和男友一起去浪迹天涯。直到被知情人一语点醒。。。到了现在她才终于完全了解兰兰的心碎。她想,如果他离开她,她就去出家当尼姑。当然,她所想象的出家是青灯古佛,而不是秃头上的戒疤。。。她终于答应和兰兰一起去查资料申请学校,理由是自己反正闲来无事,就算是对兰兰的支持吧。

他们为了春节去谁家起了争执。她想让他和自己一同回家探望她的父母。但是他说自己春节只能休几天,不如她先和他回去探望他的父母,再利用剩下的探亲假回她自己家。她不高兴道,如果明年年初两人就要结婚,他好歹也该正式上门提个亲。自己再不值什么,也不能先没名没份地进他家的门吧?听了这话,他就颇为不悦地说,你怎么会想得这么多?在她的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正经责备自己,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委屈,好像她在他的眼里成了一个俗气的女人。她想要分辩又无从分辩,一面又疑心自己在他眼中不再可爱,心中苦楚莫名。到了春节,两人终究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他们在电话中一同等待着迎接新的一年。那一刻鞭炮声响彻四周,他们不得不扯着嗓子互相喊话。她问,你爱我吗?他说,爱。她又问,有多爱?他说,很爱很爱。她觉得眼中有一层薄薄的水汽浮上来。。。

他们通电话的次数渐渐少了。起先她有点赌气,心想为什么每次都要我主动给你打电话,你就一点儿也不想我吗?有时候忍不住打过去,又怪自己不能守着一份矜持。慢慢地,打电话似乎增添了一些额外的含义,成了衡量爱的一个标准。他们之间可说的话也少了。她很难理解工厂方面的状况带给他的种种压力,又下意识地瞒住了自己在申请学校的事。虽然她常常会说服自己这事根本不必当真,但她原本在他的面前是完全透明的,现在却不免闪烁其辞。于是两人之间的对话就成了“你还好吗?”“挺好的。”这样的套路。很多年以后,她坐在影院里看诺兰导演的《星际穿越》,想起那个时候她和他就像影片最后那对身处两个平行世界的父女,无法感知到对方或者让对方感知到自己。她想,他们都太专注于自己的世界,因而离对方的世界越来越远。

接到国外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以后,她私下托关系从单位开出证明,拿着去公安局办了护照。然后开始申请签证。她没抱什么指望,估摸着半奖签出来的概率不会大过百分之十。从大使馆走出来那天已是初夏。围上来询问结果的人艳羡的神情还有外面格外明亮的阳光让她有恍惚之感,不大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她想,如果她决然地将手中这本小册子扔进护城河里,命运那张漠然而自负的脸上会不会现出一丝惊愕。

过了大约一周的时间,他来电话说周末要回北京。“这边的事差不多了,我准备申请调回去。”她的心中升起一种慌乱的陌生感,有点怯怯地说,“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周末已经和朋友约好去杭州玩一趟。票已经买好了。”兰兰被被拒签了,所以邀她陪着去杭州散心。兰兰的眼神依然坚定:我还会继续去签的。。。她等着他叫她退票。他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好好玩吧,回来以后给我打电话。”在道别之前,他对她说,“我想告诉你,你一直在这里。”他意识到她看不见自己,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一直都在我心里。。。”她十分了解他不大肯说情话,说出这话时一定用了十足的力气和郑重。只是此刻她所感到的并非温暖,而是一种刺心的疼痛。从杭州回来以后,她很快办了辞职手续,将所有的东西打包运回家里。一切安排妥当,她给他发了最后一个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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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水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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