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事发（五）

少年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少年！小廉的内心震荡着 - 怎么会是这样！这几个月里看到的情景，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清晰，甚至每天心情的跌宕，都仍然深深地留在脑海……他再次望向窗外，那里确实是空地一片，连一点曾有过的痕迹都没有，只有天上的飞鸟，偶尔留下一两声鸣叫，如在记忆中划过……但在一霎那间，小廉的内心，突然澄亮一片！他感到脑海里那道一直紧锁着的门，突然地打开了！他望见了里面，甚至，还走了进去……他看到了 - 那是他的前世！在前世一直深深困扰着他的问题：“神仙姐姐”，究竟爱不爱他？-  一直跟着他进入到今世 - 那是躲在门后的魔，时不时就跳出来撩拨他，但又从不让他见到……于是他就常常无端端地，陷入沉思的深渊。他不知自己在找寻什么，但是潜意识里，他很怕离开那道门，很怕走入现实 – 他害怕一旦离那道门远了，他就走不回去了……于是他就一直兜兜转转、徘徘徊徊，在前世与今世的门槛中，踌躇着，走不出，走不进……

而这段日子，在这扇朝东的窗户外，他竟窥视到了他的前生！他曾经为情痴迷，至死不休，他年轻的生命，带着解不开的迷惑离去……而当今世的他终于听见“神仙姐姐”内心深处的那一句叫唤：“我一直都在等，等你毕业，等你长大……”的时候，他心底的那道门，就如被凿开了沉重的铁锁，“哐镗”一声，打开了！

他释怀了！他好像从一段漫长的浓雾中，突然走出来了！他应该激动才是的……但是为什么，他却没有期待中的兴奋？

上一世的困惑，延续到了这一世。为了寻求一个答案，他用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而在这十五年里……

他的脑海不断浮现出在这十几年间，父母一次又一次地带他去见各种医生、专家，他们奔奔波波却又从未放弃的情形；浮现出他们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在他面前说着同样地话，而他却置若悯然，毫无反应时，他们脸上流露出的挫败感；浮现出他一直长到5、6岁，都从未对他们喊过一声“爸爸”、“妈妈”时，他们眼中流露的失望……

望着大厅里忙忙绿碌的父母，他突然发现：他们都老了！比起他们的同龄人，父母过早地衰老了 - 为了他，他们心力交瘁。他的内心，有着一阵巨大的痛。
 

他走出房间，走到他们面前，对他们说：“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

“怎么了，小廉？干嘛无端端说对不起？”妈妈一脸的惊讶。

“对不起，妈妈，这些年里，让你们辛苦了。”小廉说。

妈妈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小廉，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与我们说话的！”她说。

“是的，以前，走不出来……以后，我会长大，我会照顾自己，我还会照顾你们。”小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妈妈抓住他的手，已说不出话来。爸爸也走过来了，搂住妈妈，他们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小廉看见，他们的眼里，都闪着泪光。

小廉又回到学校。他的情绪不再大起大落，也没有尖叫哭泣了，他还开始与其他人说话了。他的同学都雀跃不已，纷纷过来看他、问候他。原来，身边的人都很热情，只是以前，一直没有看到……

一个星期后，小廉的父母又带小廉去看自闭症专家，专家给他做了很详细的检查，一直啧啧称奇。

“怎么样，医生？”妈妈紧张地问。

“奇怪！真是奇怪！”医生不断地摇着头。“上一次来做检查，还显示他所有的指数都低于正常，但这一次……全部都上来了！他已经完全与一个正常孩子无异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才这么短的时间……”医生仍然一脸的不解。

而这一天，正好是小廉十六岁生日的前一天。



第二天，是小廉的生日。爸妈叮嘱他放了学就赶紧回家，他们要为他庆祝。小廉也满心期待，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么渴望与父母一起度过这一天。一下课，他就急不可待地往家里赶，当看到屋前的那条马路时，他甚至忍不住地小跑了起来……

一辆小轿车正向着小廉的方向飞驰而来，小廉却没有看到，仍然欢快地跑着……

汽车“嘎”一声在他面前刹停了！小廉一个踉跄，站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了。

“你没事吧？”车窗滑下来，一个妇人探出头来，急切地问。

妇人打开车门，走了出来。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的头发优雅地盘在脑后，很高贵。她的五官温柔而细致，眉宇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恬静，散发在依稀可见的岁月的痕迹里……望着她，小廉的心突然地颤动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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