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学校手记】：一根刺

拼写考试是阿小J最怕的，或者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小J她们这个年级的每个词汇表，都有一周的学习时间，包括拼读、背诵、练习，最后是考试。考试又分为两个部分，先是trail test，得了满分的同学当日没有拼写作业，且次日不必参加正式考试，成绩直接记录为100。而在trail test中没取得满分的同学，当天作业要求将词汇表抄写三次，次日更需参加正式考试。

 为了帮助女儿克服恐惧，我想了各种办法出来。比如说，我从来不要求她将词汇表抄写N遍，因为我发现她不属于靠抄写促进记忆的那类孩子。我一般只要求她将词汇表完整抄写一次，这之后，我就跟她坐在一起，逐个单词学习，一一为她讲解它们的读音规则和特殊拼写，帮助她加强记忆。当她基本掌握了这些单词以后，再把重点难点抄下来，贴在冰箱上边，让她自己参考复习。除了这些，我也特意把每周的拼写考试都安排在周一，这样她可以在trial test和正式考试之间，有一个周末的时间加以复习。虽然我周末不给孩子们安排作业，但是我会把冰箱上那个小单子夹在我自己正在阅读的某本书里，带着出门。等人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只要有空，我喜欢把书摸出来读一小段。小J坐在我旁边，顺手把那几个单词拿在手里，多看两眼，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饱。 

慢慢地，她的词汇考试成绩开始有所提高。

可是她对于这门课程的恐惧并没有减少。每次考试之前，她都情绪不佳。我如果让她复习，她往往会皱着眉头无精打采地说：“为什么？我不想再复习了，就这样吧。”

 今天早上又是如此。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不禁生起气来，对她说：“虽然我是妈妈，但在学习方面，我就是你的老师。如果老师布置你什么作业，你会这样问为什么吗？我们虽然在家里上课，但这也是一所学校，也有我们的纪律。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问为什么——不论为什么，你都得要听从老师的安排。” 

她很委屈，站着哭了好久，才勉强吃过早饭开始上课。临到十点左右，考试之前，还是愁眉苦脸的。结果不出所料，考试又跟前几次一样，明明会写的单词，竟然在试卷上写错。她把考卷交给我的时候，眉头皱着，嘴里嘟囔着：“你说过你不在乎我们的成绩，你骗人。” 

给她改完分数，把考卷放在一边，心里想着，该怎么跟她谈谈。 

正这个时候，阿小N又闹上了，原因是他觉得不公平，弟弟上二年级的数学课，他却要做三年级的题目：“为什么呀？我又要参加弟弟的考试，做弟弟的作业，还要做extra work。我还小呢，哪儿能让我做大孩子的题目呀？！”说着，眼泪已经流了好几排下来。这位，是我们家著名的drama king，屁大点小事，被他一说一闹，都成了“史上最”惨剧。 

这可真是按下葫芦浮起了瓢。于是，我把早上对阿小J的“谆谆教导”重播一遍，对drama king说：“虽然我是妈妈，但在学习方面，我就是你的老师。如果老师布置你什么作业，你会这样问为什么吗？我们虽然在家里上课，但这也是一所学校，也有我们的纪律。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问为什么——不论为什么，你都得要听从老师的安排。” 

可怜的孩子，迫于我的淫威，老老实实做题去了。可是我并不因为他的听话而安心，因为我知道，凭着作为家长的权威，暂时镇压这帮小兔崽子，还是容易做到的。可是孩子会长大，会逐渐懂得如何挑战我的权威，继而脱离我的束缚。就像中学毕业以后的我，盼到了那个机会，离开了家，离开了父母亲，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才慢慢理解到父母爱我的苦心。 

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跟几个孩子多聊了一会儿。

 我先问他们，知道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对他们那么严格。 

“因为你想我们学东西。“

“因为你想我们赚好多的钱给你和daddy。”

“因为你想我们做上帝喜欢的小孩子。”

 这七嘴八舌的，我都不知道听谁的才好了。我继续问道：“那么你们说，妈妈究竟在乎不在乎你们的成绩呢？”

“在乎！”

“不在乎！” 

又是七嘴八舌。

 等他们把他们为何这样认为的理由都讲完以后，我对他们说： 

“你们都有回答对了的地方，也有回答错了的地方。妈妈确实不在乎你们的成绩，但是我不在乎的前提是，你们付出了应有的努力。只要你们努力了，就算考试成绩不好，妈妈也不在乎。可是如果你们不肯努力，即便考试成绩还不错，妈妈也不一定就觉得你们多棒。这就是我一直说的，我不通过你们的成绩来看你们的学习好坏。但是，考试毕竟是帮助你们学习的一种方法，所以在特定的情况下，我会要看你们的成绩，用来判断你们的学习情况。这就好比你们去游泳。阿小T身体健壮，所以每次都能游2000米；阿小N身体瘦弱，每次才能游1000米。一般情况下，我们通过这些数字来判断，你游泳游得是不是努力。只要你们都努力了，妈妈就一定满意，不会觉得你们两个人有好坏之分。但是如果有一天，阿小T故意偷懒，不好好练习，只游了1800米。而阿小N特别特别努力，游了1500米。从数字上来看，阿小T比阿小N游得多。可是孩子们，你们说，妈妈会对谁的表现更满意呢？”

 “阿小T，”这次他们的答案终于一致了。 

“是的，你们说的没错。妈妈对你们要求严格，是为了让你们学东西，为了让你们长大以后能够用你们学到的本领为神做工。你们所学的每一样本领，都是宝贵的，所以这个学习的过程，你们要珍惜，不要把它当作不得不完成的任务，这样你们就不会那么不开心了。今天妈妈特别想教给你们的是，异常宝贵的，不仅仅是课本上的知识，单词啊、计算啊，还有其它的什么内容。跟知识一样重要的，是你们性格的健康发展。比如说今天，小J和小N都碰上了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你们的心里都有fear。那么我们怎么样去克服这些fear呢？是的，我们祷告，并且我们更加地努力。那么我们的性格就会越来越坚强，我们就可以勇敢地面对越来越多的恐惧，坚强壮胆，什么都不惧怕。这就是妈妈通过严格要求来帮助你们明白的道理——要坚强，要努力。你们懂得么？”

“懂得了。可是，妈妈，”阿小J有问题：“我也祷告了，我也想努力，可是我的成绩还是没有进步，这是为什么啊？” 

“宝贝儿，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中，都有一些特别艰难的内容要去面对，不是么？要知道，it’s a thorn God leaves there for us. 上帝是大能的，祂可以立刻，现在就，把这根刺从我们身上拔走。你想想啊，什么语言啊、考试啊，在上帝手中，还不是随时就能废除的东西么？你们学过the Tower of Babel，所以你们也知道，正是上帝，让人类的语言像现在这么混乱和复杂。那么反过来，祂难道就不能让人类的语言马上统一起来，我们不用再学习那么多种不同的语言么？或者祂干脆就废除语言，我们再也不需要学习这门功课？当然可以！可是祂不这样做。为什么呢？因为祂是在用这根刺，让我们人类学习功课。祂给我们每个人的那根刺，都是特别给我们的。往往是你最怕什么刺，祂给你什么刺。这根刺很尖利，才能时时刻刻提醒我们、锻炼我们。比如妈妈，你们知道妈妈现在最怕什么吗？妈妈最怕爸爸出差！” 

“我知道我知道，”小J理解地看着我说。 

“嗯，爸爸一出差，妈妈就孤孤单单地，不论碰上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处理。我就天天祷告啊，求神怜悯妈妈，让爸爸不要再那么经常出差。可是你们也知道，爸爸还是经常出差，难得回家一次。妈妈真的很难过，不知道到什么时候，爸爸才能总在家里陪着我们。但是妈妈也知道，并不是我们所有的祷告，都会立刻得到上帝的应允。祂这样做，定有祂的美意。只是妈妈没有祂那么聪明和有远见，所以我暂时搞不清楚，祂让我学习的究竟是什么功课。也许是等待，也许是顺服。。。”

 “也许是让你能be less dependent on daddy”，小J迫不及待地插嘴：“让你能勇敢、坚强，不要害怕，像我们一样！” 

“Exactly！当我们都学会了我们的功课，能够带着感恩的心去接受我们最恐惧的那件事物，神才会把它从我们身上拿走，就像祂把它放在我们身上的时候一样。”

我真心高兴孩子懂得了我说的意思。许多我们不得不面对的东西，尤其当它格外艰难，显得没有尽头，我们都会产生恐惧，不知所措。希望我的孩子们能够在一天天长大的过程当中，学会如何正确面对这些艰难，继续他们的开朗乐观，继续他们的信念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