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离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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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把风筝的绳梭交给一只细白的小手时，心里还是犹豫了一下，但转念，当初跟女儿放飞这只风筝时，她才四岁，叮嘱一定不能放手，飞了爸妈可没钱再买新的。眼前朋友家的男孩已经六岁，他接过我手里的绳梭，才不到二十秒，绳梭脱手，风筝俯冲了几下，头也不回地向前飞去。

愣了一下神，赶紧撒腿去追，绳梭在草地上跳跃，几次眼看就要抓到，可线终于全部放开，走得更快、更高，最终扯在了一棵高不可及的树梢上。高空中的风筝，图案已模糊，藐视一切地飞舞着。

我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风筝，无奈而伤感，后来梦里几次出现风筝脱手，使劲追赶却失之毫厘的场景。回头再看女儿，眼眶湿润，我知道她最伤心。走过去拍拍，安慰她，说些自己都觉得很勉强的话，迟早的事，给她自由，她属于蓝天云云。女儿趴在我肩上，伤心地说：＂爸爸，这是我的童年，我的记忆，要走也应该由我亲手送她离开＂。听得我心里一沉。

第一次就在这里，十一年前，罗德岛的一个几乎三面环海的公园绿地，一个放飞风筝的胜地，我们买了这只风筝，黄色米老鼠的图案，非常可爱，女儿开心得又蹦又跳。可我只有过失败的经验，小时候也曾和外公一起做过风筝，但从来没能飞上过天，与其是为女儿放风筝，其实也是想圆自己儿时的一个梦。这里风大，没想到风筝出奇地容易飞。当我把高飞的风筝交给四岁的女儿时，从她眼里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兴奋、渴望••••••

十一年了，这只风筝一直躺在我的车后，每年我们都会来此地放飞几次，春夏飞，甚至是在秋冬季，郁闷的时候，开心的时候，或是想看海了，开车一个小时来此，散散心，放放风筝，这已成了女儿的游戏，也是我精神的向往。十一年了，伴随着家庭和女儿的成长，不知有多少次的放飞，多少充满记忆的幸福时光，我们把对蓝天的渴望，飞翔的自由，迎风的豪爽，都寄托于这只风筝上，这种情感甚至写进了我的诗里。（三月的风；闷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55706/201207/17051.html）

当着一帮朋友，看着女儿不能释放的伤心，我轻声许愿，再买一只更大的风筝，女儿点点头，后又摇摇头，对我说：＂不用了，童年已经过去了，给我买件衣服吧！？＂听着，我愣住了，若有所失，也若有所思。是的，女儿大了，童年不再，总有一天她会飞上蓝天，希望她飞得更高、更远，我还能牵着她吗？

快离开时，大家都有些无奈和不舍，特别是知道了这段历史。妻说，拍张照片纪念吧！我摇摇头，不想留住这失落的影像。风筝之所以飞得美丽，迎风招展，是因为有那根牵引她的线，有线和风的合力，她才有飞翔的能量，才如此洒脱。迎风高飞的风筝既是自由的，可又怎能没有那根线的牵挂？脱了，只会被风撕扯，晕向，坠入海洋。

我不忍多想，回头走向停车场，左臂挽着太太，右手搂着女儿，踏着绵绵的青草，迎着清凉的海风，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安慰。转念，如果我是一只奋飞的风筝，身边的她和她不正是牵着我的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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