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歌回放】:约定
1.
阿小帅是我哥们儿,阿小美是我堂妹。他们最近生儿子了,这在一向反对生育的他们是件大事。
今天我去看了他们的大胖儿子,这小子好玩儿!一拍他,脸上的嫩肉儿就开始颤悠,跟果冻似的。我儿子不同意我的比喻,非说他看上去更像一块大蛋糕。果冻也好,蛋糕也好,总之这么虎头虎脑一家伙,真不像是从我那纤细的表妹肚子里掏出来的。看来薄皮儿大馅儿,还真是我们家姑娘生育的特色,不服不行。
2.
我刚产下阿小J的时候,阿小帅来看我,忧心忡忡地说,估计我们过去那一帮人,从此要少了一对能一块儿吃喝玩乐满世界闲逛的朋友了。
还真被他说中了。随着我们孩子数量直线上升,没孩子的朋友跟我们开始彼此嫌弃,来往明显减少。即便见面,也常有话不投机之感。记得七年前那个圣诞,我跟阿小帅两人,因为是否应该把孩子送回中国请父母帮忙来带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在场一众朋友都没孩子,异口同声支持阿小帅的说法,反对我要把孩子留在身边的强硬态度。我气急败坏,穷凶极恶地对他们大喊:“你们没有一个人理解我,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堂妹阿小美的态度比阿小帅还要简洁:“你实在是太辛苦了!我呀,要是像你这样儿过一天,我准得死了去。”就在她临生之前,还说呢,孩子一生出来,就让她妈把他拿回国养去,她可懒得管。
现在他们俩是再也不会这么想了,再苦再累,那块果冻蛋糕怎么看也看不够。
也该轮到他们过过苦日子了,我hia,我hia,我hiahiahia。
3.
阿小美怀孕以后,我们又恢复了很久没有过的交流。我给阿小帅看了我的博客,他写信给我:
记得早年间,我们一帮在一起最乐的就是比着屎啊尿啊的谁最恶心。比赛愈演愈烈接近尾声,众人会乐得花枝乱颤屁滚尿流。那种感觉对我来说跟看你的博客一样,可以用俩字儿形容——久违。
这几年我的精神很寂寞。有一次在深圳和几个人吃饭,包括以性情和才情标榜自我的顶级名牌阿小酷。我没忍住说了一句,小酷,要不我给你写歌词儿吧。全桌人一脸愕然地看着我,老婆怜悯地看着我。我立马儿有两个想法:一、拍案离去,二、钻进地缝儿。两件事儿我都没做,因为上菜了,我得吃完了再说。
从此我就沉默了。我们就搬家搬家再搬家。就享受这种寂寞。
看了你的博客,我很欣慰你还能活一种精神,象我自己希望的那样。
不久之后,阿小帅又来一信,信中他说:
生活有时很搞笑。几年前开始觉得身边同路的人越来越少,在我铁定放弃之后,你的文字、思想却突然扑面而来,让我有些应接不暇。很多感受和共鸣既然不能用一句两句表达,就暂且不说也罢。
你所建筑的理想主义都市,曾经是我的追求。目前的我生活得平静而麻木,已没有什么追求可言了。
这些年也走了一些地方。每当长途旅行的时候我们都会听一首歌,赵传的《你我的约定》。每次听,阿小美都说会想到你和大侠。这样说来,精神上我们其实不是渐行渐远,而应该是咫尺天涯。我不知道哪一种更是无奈。
我想他是太悲观了。
大侠说过,注定是朋友的,走了多远都会回来再作朋友。
更何况我们走得一点儿都不远,他们家就住Fremont,开车一个钟头的事儿,呵呵。
4.
在我到目前为止的少半生当中,发生过三件大事,一是结婚,二是生孩子,三是信仰上的皈依。今天我实话实说,不玩儿虚的。这三桩事情当中,给我的生命带来最大变化的,是生儿育女。从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一天开始,不论我愿意不愿意,我的生活,永远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究竟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我现在还太年轻,经过的太少,没有资格定论。
即便经历过很多的Morrie,也只能如此说:
Whenever people ask me about having children or not having children, I never tell them what to do. I simply say, ‘There is no experience like having children.’ That’s all. There is no substitute for it. You cannot do it with a friend. You cannot do it with a lover. If you want the experience of having complete responsibility for another human being, and to learn how to love and bond in the deepest way, then you should have children.
有的时候,养育的辛劳让我觉得难以承担。咬着牙撑过去之后,突然又发现,孩子长得太快,而我跟阿小美一起去四川饭店吃凉面去陶然亭游泳,跟阿小帅一起去蛇口喝酒灌风,如同就在昨天,其实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张晓风在《诗诗、晴晴与我》一书中有这么几句话,我觉得是整本书最靠谱的一段:
我原以为我将赋予他们成长,
做他们的导师,
但渐渐的,
我惊讶他们也在使我长成,
我于敬畏之余记下了这些简单的片断,
如今我有点后悔,
悔当时记下的太少。
以前我要是说这话,即便这阿小帅美公母说他们明白,其实我也知道,他们不明白。他们必定要等到这个软乎乎的小东西躺在自己身边了,才会真地明白我的意思。
所以我把这番想要说的话,一直留到今天,才写给他们,写给他们家的小果冻蛋糕,写给我们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