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狂想三步曲 天命
天命
李玲的命运转着点起因于一个电话。电话是高中同学乔晓斌的母亲打来的,要求她抽时间到她家来一趟。接完电话,李玲把手头的工作稍微梳理一下,立刻就赶赴乔母家,因为她推测,没有急事或者难事这个老太太是不会打来电话的,因为认识这个老太太已经二十几年,还没见过她联系过自己。
她敲开乔母的家门,看见体态丰盈的乔母的刹那间,一股馊汲汲的味道扑鼻而来。她巡视了屋内,一切都杂乱无章,哪里像过日子的人家?几年前她曾来过这间屋子,印象里,乔家干净整洁,不像这样一片凌乱,她莫名地望着乔母,想问却无法开口。乔母将她让到中堂旁的椅子上坐下,笑道:“看你来的这么快,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她说:“乔妈,别这样客气。我收拾了会儿东西,来晚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吗?”乔母的脸上掠过一丝为难之情,之后满脸赔笑地说:“小玲子,不瞒你说,四月份洗澡不小心摔了一跤,疼了一个多月也没好,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敢洗澡,身上自己闻着都臭,我想……”
李玲明白了一切,她二话没说,就卷起了袖子,“乔妈,你烧水了?”乔母说:“你没来,我也没敢烧,不过,现在热水瓶倒是有两瓶。昨天晚上烧的,胖子能喝水,一天差不多要喝两瓶。” 李玲来到摆热水瓶的地方,取下一只瓶盖,觉得水温尚可,想想现今六月天的温度,于是就拉开煤球炉门,烧上一壶水。然后取来大木盆,将两瓶热水倒入其中,又端来一碰凉水,调好温度。
在帮乔母脱衣的的时候,她问:“乔妈,你差不多有两个月没洗澡了吧?”乔母说:“足有了。”她说:“为什么不早一点让我来呢,这夏天一天不洗澡都难过啊!”乔母说:“不好意思啊!熬不过去了,这才想到你。你也不容易,一大家子,六七口人,肯定是忙得不可开交。但思来思去,只有找你了。”她扶着乔母坐在大木盆里,操了一些水润身子,之后轻轻地揉腿。渐渐地,一盆清水变得浑浊起来。接下来,她又用新烧的水为乔母清洗。之后又让乔母站在水池边,为她洗了头发。她前后忙了近一个小时,洗浴方才结束。看看时间不早了,她说:“乔妈,这次就洗到这,小腿和脚没洗好,下次我再来。我得赶回去炒菜。”说完她匆匆离去。
到了家里,她见婆婆正在系围裙,连忙说:“妈,我来了。把围裙给我。”婆婆说:“手头活缠住了?”她说:“哪是的,去帮乔晓斌的母亲洗澡去了。”婆婆惊讶地说:“她怎么要你去替她洗澡?”她说:“唉,一言难尽。二个月前,她洗澡摔了一跤,再也不敢洗澡。你说说这大热天两个月不洗澡怎么得过,身上都臭了。走投无路,这才想起来找我。”
吃晚饭的时候,丈夫孙宏斌冷冰冰地说:“乔晓斌妈身上臭了,凭什么要你去帮她洗澡?”她觉得丈夫言语不善,也冷言相对,“怎么,有什么不妥吗?”孙宏斌说:“你是他乔晓斌的媳妇,还是我孙宏斌的媳妇?”她鄙视了丈夫一眼,放下筷子离席而去,背后传来婆婆的责备:“宏斌,怎么和小玲子讲话呢?还不快去道歉!”接着她又听到丈夫高声叫道:“她得向我道歉!”听到此话,她立刻转身,冲着丈夫冷笑问道:“我凭什么要向你道歉?”孙宏斌大声吼叫:“凭什么?就凭你是我老婆,我的老婆凭什么要为别的男人妈洗澡!”她进一步追问:“我要是再为她洗澡呢?”,孙宏斌冲过来,照她的脸掴了一巴掌,凶恶地说:“再去洗,还有比这更好看的!”孙宏斌的父亲看不下去了,大声呵斥道:“畜生,还不赶快给小玲子跪下!”婆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疾声呵斥:“赶快跪下。”李玲气愤至极,威严伫立,她等待了差不多一分钟。这一分钟是她留给丈夫的悔改时间和机会,她要看看站在悬崖边的丈夫有没有意识到危险。婆婆站起来走向儿子,且猛烈地捶打儿子,公公把餐桌敲得咚咚响,但孙宏斌不为所动,仍然一副气愤填膺的样子。她彻底死心,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家门。
路上,他给乔晓斌打了个电话,建议他及时将母亲接去同居。之后,她来到依然单身的闺蜜曹雪晴家,如实告知情况,并说希望能在此居住一段时间。曹雪晴爽快地答应了,“只要你愿意,这儿就是沙家浜了,随你住多长时间。只不过……”她把下半句含在嘴里不吐了。她说:“还留半句呀!没必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甭管是良言还是恶语。”曹雪晴嫣然一笑,“这下子你难了。孙宏斌那个纨绔子弟根本配不上你,你这场婚姻毁在你妈手里。虽然如此,可孙老头子和孙老婆子拿你当女儿看待。怎么办?就看你的决断力了,这盘棋难下啊!”她无奈地惨笑,声音不无凄婉:“她打了我一巴掌后,我给了他差不多一分钟时间,如果他能及时诚恳道歉,保证永不再犯,我尚许能原谅他。可惜他把这一分钟时间白白地浪费了。嫁给他是错误,是我妈强加给我的,大不了是儿媳的命,老婆的命,母亲的命,又能如何?我认了。哪知道他不知深浅,四十几岁,无所建树,他所依靠的大树的叶子也快落光了,日暮途穷了,还把自己当成公子哥儿。现在强儿已安家,且搬出去住了,我也无需操心。下半辈子,我就自己当家做主了。”曹雪晴说:“你可不要跟我学,出门一把锁,进门一盏灯,思念陪人入三更。”她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先把人给忘了,早早地嫁了;你那位是先把你给忘了,三年义务兵期满就成为师长的乘龙快婿。”她见曹雪晴满脸怆然,又补了一句,“你和刘伯勇还有联系吗?”曹雪晴摇摇头,迷茫了片刻,“仅仅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而已,还能怎么联系?不过我不恨他,一个街道小市民出身,不找个靠山,靠什么出人头地?既然爱他,就希望他好。他不是陈世美,结婚前,他给我写了封信,他说他不能回金寨,父母没工作,弟妹又小,回去了就受穷,而且可能是代代穷。与其这样,不如欠我一笔感情债,留到下辈子偿还。”曹雪晴一脸惆怅,继而两眼放光,“别说,他还真的是个负责任的人,之后不久,他又把弟妹都弄到部队去了,几个同胞都跳出穷坑。”曹雪晴说到这儿,心儿酸酸的,有泪也不能流,突然发问:“哎,问一句隐私可以吗?”李玲盯着曹雪晴看了几秒钟,知道这位闺蜜动情了,转移话题是为了止泪,因此说:“想问就问吧,别让我太难堪就行。”曹雪晴说:“你和那乔晓斌有没有相互表示心迹?”李玲坦然一笑,“我当是什么问题呢!你这是小儿科级别的问题,你说,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爱慕至多算一股潜流,甚至连一丝波纹也显露。适逢紧张的高二高三阶段,老师管得又特严,表白什么呀?”曹雪晴说:“我还当你们早已是恋人了呢。”她说:“还不怪你们这些多嘴驴,东扯西拉的,连影子都没有的事也能说得绘声绘色,要不孙宏斌怎么对他醋劲那么大。”曹雪晴说:“我不信你们就这样清白。”她说:“我承认我一直对他有好感,视他为值得信赖的人,仅此而已。”曹雪晴说:“这足够了,我们没冤枉你。”她接着一声长叹,“唉,乔晓斌于你、刘伯勇于我而言,都是命运里的过客,注定来消耗我们的感情细胞的。”李玲怔怔地看着闺蜜片刻后说:“你看你,有足够的时间看言情小说,说起话来文采飞扬。”她突生灵感,对曹雪晴说:“能为我办件事吗?”曹雪晴说:“什么事啊!说说看。”她说:“替我去刘瞎子那儿跑一趟。”曹雪晴惊讶地问:“你们共产党员也信命?”她说:“要不我怎么找你替我去呢?那地方我是不能露面的,被人发现了,我这个副部长就丢脸了。”接着她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了曹雪晴。
这天夜里,两个闺蜜畅谈到深夜,不知东方既白。
次日,她去组织部上班。路过部长办公室门口,听到部长说:“李副部长,程副书记让你即刻去他办公室一趟。”她上了一层楼,来到程副书记的办公室,见公公婆婆双双坐在里面。程副书记见她来了,马上站起来说:“你看你,拌了一句嘴就离家出走了,害得我们老书记亲自跑来请你。”她说:“卑职不好,给领导添麻烦,望领导海涵。”她转身对公婆说:“爸妈,我和孙宏斌的缘分已尽,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请二老看在我二十几年尽孝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前任县委书记孙老听了,沉吟片刻后说:“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她肯定地点头。公公一声长叹,之后没了言语。婆婆说:“孩子,我们家你是知道的。二个儿子都不太争气,二儿媳妇一直和我们不和,所以二儿子指望不上。你也看见,我和老孙一直把你当女儿看待。还指望你给我们养老送终呐!你怎么说走就走呢!”她说:“爸妈,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儿媳妇,和宏斌离婚,我就得离开孙家。”公公想了想,对老伴说:“老伴,我说个意见,你看成不成?”他转过头,面对李玲说:“你和宏斌的婚事,是你妈和你婆婆做的主。妇联主席对下属办事员说让你女儿嫁给我儿子吧!这形同于命令,也差不多等于旧社会的父母操办。你由此委屈了二十余年,因为宏斌配不上你。现在你说要走,我们不能反对。这样你看行不行?”他押了一口茶,继续说:“真的办了手续,你不要离开家,我们让宏斌出去过,这样一来你们都自由了。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你再走。行不行?”他又转过脸对老伴说:“你同不同意呀?”婆婆几乎没犹豫,“这样好,我赞成。”
她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程副书记以为事情出了转机,连忙说:“二十几年的夫妻了,哪能说离就离呢?还是跟老书记回去。世上哪有这样好的公公婆婆啊!这是你的福分。”她泪眼裟裟地对公婆说:“就按爸这样说,我一旦和宏斌办了离婚手续,立马就搬回去住。”她转过身对程副书记说:“感谢你的关心,也请书记原谅。”说完,她走出办公室。
没走几步,曹雪晴来电话了,电话里传来这样的信息,“刘瞎子说这个人马上就面临一道坎子,迈过这道坎子,日后大吉大利。”
不知道孙老爷子是怎么压制儿子的,反正李玲和孙宏斌的离婚手续办得非常迅速,二十几年的夫妻,瞬间成为命运的过客。孙老爷子做事决绝,立刻将儿子扫地出门,并声明房产归孙子所有。当然,虎毒不食子的老话也应验在他身上,他告诉儿子,如果买新房,首付的百分之五十他出,剩余款项由儿子按揭。同样的,孙宏斌再婚的速度也非常快,用现在话说是闪婚,和前妻解除婚约不到一个月,就和一个旧相好的结婚了。旧相好的的丈夫是丝绸厂的一名下岗工人,也是闪电的方式与其夫离婚。他们结婚时,孙老婆子偷偷塞给了儿子许多钱,孙老爷子只当没看见,他知道这个儿子都是老伴宠惯成今天这个样,说了几十年都没用,随她去吧!木已成舟,还能怎样?
随着丈夫变成前夫,李玲由儿媳变成了女儿。自嫁入孙家,她一直关心、体贴、爱护公婆,小心的侍奉着。公婆在位时,是这样,他们退休后她依然这样,她所得到的反馈是公婆完全的信任,他们的工资全部由她掌握,而且从不过问。但是,她始终在每月末,如实将本月的开销向公婆汇报,每过半年她会将剩余的工资以定期的方式转存,存过后将存单交给婆婆。离婚后,公婆对她的态度唯一的变化,就是公婆开始关心她了,问寒问暖的,有时还关切地问有没有人向她介绍对象,如同亲生父母一般。实际上,在她的心中,公婆形同父母胜似父母。她在家是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为报答养育之恩,婚前的工资除去留下几个零用,她全部交给了父母;婚后,她依然将工资的一半给了娘家。至于劳累,在娘家和在婆家都是一个样,洗衣、打扫卫生、烧饭烧菜几乎全部由她操持。自打公婆离休后,买菜、摘菜和洗菜的事几乎由他们全包了。由此她很感激,相比父亲从不染指家务,母亲也对有些家务视而不觉,觉得公婆的情分更深一些,对自己有一份疼爱之心。
孙家的日子依然像往常一样,时常可见九十余岁的孙老爷子携手老伴在林荫下散步,李玲时而跟随其后,时而在和人们闲聊时的目光一直锁定两位老人的身影。县委大院的人们,似乎没人认为李玲和孙宏斌已经离婚了。倒是曹雪晴暗暗着急起来,几次询问有没人向她介绍新人,她说:“哪个敢呢,老爷子的威望以及家族势力决定没人敢替我介绍对象。”曹雪晴说:“那倒也是,那你现在还不算是自由身呀!”她说:“即便有人和我介绍对象,我也会把公婆和我的关系讲清楚,除了入赘,一切免谈。”曹雪晴说:“孙家对你,你对孙家两相宜。我为有你这样诚信的朋友而骄傲。”她说:“我也为有你这样周祥地体谅心爱的人而骄傲。”
时间如白驹过隙,大院内门前的几株青桐叶子,飘零了三次,又翠绿两次。在晨曦和黄昏的交替中,李玲的日子安闲地过着。有时她回想起刘瞎子的话来,觉得算命瞎子的话有时是不可信的。之所以她让曹雪晴为自己算命,是因为在婚前,母亲曾带她去过刘瞎子处算命,刘瞎子就说了一句话:“这个闺女命好,这是我算命以来少见的一个好八字。福人自有福报。”想想过来的几十年,这瞎子的话还真没说错,孙宏斌虽然不是那种理想的人,但他对自己还说得过去。假如他是一个权势人物,自己的日子未必好过。现今有权有势或者有钱的男人,有几个是安分过日子的人?自己已是很幸运的了。更不要说自己位居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偌大的金寨县,如此成功的女性又有几人?但从现今的情况看,日子过得一般,离福人自有福报还有万里之遥。
这天午饭后,她把锅碗瓢勺收拾妥当,解开围裙,正准备去上班,手机响了。是曹雪晴打来的,让她来一趟。她说:“是现在吗?能不能先让我去部里点个卯再出来。”曹雪晴说:“来不来由你,这可是决定你下半辈子幸福的事。”她的心一阵乱跳,心思曹雪芹不是无风起浪的长舌妇,她的话有准弦,因此就说:“那好,我现在就去你家。”曹雪晴说:“不是到我家,是到蓼城宾馆的餐厅。”
来到蓼城宾馆的餐厅,她见曹雪晴正在和一个人边吃边聊,于是就走过去。哪知道背靠门的人转过身来,却令她一阵心热,脱口说道:“来了怎不打个招呼!”曹雪晴笑吟吟地说:“难不成非得向你报告?给你说,乔晓斌刚从停车场出来,和我迎面撞上,看看时间不早,就自作主张替你为他洗尘了。”她觉得脸儿有些发热,故作镇静地说:“你和他与我和他有什么区别吗?都是同学,还好意思说是替我洗尘。”曹雪晴指着她对乔晓斌说:“你看她多会强词夺理。你一到金寨落地就遇见我,是你们的福气。”她又看着李玲说:“想必你也吃过了,我这就不客气了。”她拿起小包,离开餐桌,笑嘻嘻地说:“你们接着聊,我就不在中间插一杠子喽!”李玲向乔晓斌瞟了一眼,只见他脸上飞起一片红润。
她向前台招招手,大堂经理来了,问道:“李部长有什么吩咐?”她说:“正宗的蝙蝠洞茶来两杯,用大玻璃杯沏;再来一盘毛栗子。”大堂经理应声而去。她问:“二年多没信息,躲哪去了!”乔晓斌说:“哪也没去,就在H城。说起来一言难尽。”她说:“那就简要地说说。”
乔晓斌说:“你的情况我已详尽知晓。那我就先说说我。”她听乔晓斌如此说,知道曹雪晴已经将自己的一切告诉了乔晓斌,此时她已不觉难堪,也没在意曹雪晴无厘头的话,只是想尽快知道乔晓斌怎么就一言难尽。
“自打我将我妈接去H城,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不是为钱,也不是为利,更不是为感情纠葛。就是为了不值一提一件小事:洗澡。”他端起茶杯,嗅了嗅,感慨地说:“土皇帝就是不一般,这杯茶我不是占你的光,想必是沾不到唇边的。”她说:“别贫嘴了,我就不明白洗澡一件小事,就会让你寝食难安痛不欲生。”
“你说的千真万确,我还真的为这事弄得寝食难安痛不欲生。你知道的,我接我妈去H城是夏天,一天不洗澡身上就黏唧唧的发臭。我把她老人家带到学校的老年群,人家都远远地躲着她。丈母娘还专门打电话臭我,说脏兮兮的人怎么能出门?当天晚上我就央求阮莹莹为我妈洗澡,却被她拒绝了。无论我怎么央求,她就是不答应。为此我又把希望寄托在岳父身上,那是我最敬重的人,还是以失望告终。岳母希望我能够请钟点工来帮助,也被我拒绝。我觉得老母亲的洗澡,应当由子女承担,见过哪个人请钟点工来给孩子洗澡了吗?”
“为了能够使阮莹莹转变态度,我使了最绝的一招,这就是我自己为我妈洗澡。我的这一举动感动了孩子,只要我出差,她就为奶奶洗澡。即便这样,阮莹莹还是不为所动。但我还是默默地等待,等待她的觉悟。在等待中,我心如煎熬,煎熬什么呢?她不为婆婆洗澡,说明他不爱我,起码是爱得不深,也说明她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央求岳父为我主持公道遭拒绝,说明他们家都不待见我。李玲,当你接到我妈的电话,你立刻去我家,我妈一旦讲清了情况,你二话没说就为她洗澡。两个人相比,这说明什么呢?不用我再多说。”
李聆听他说这些,心儿热热的,心想:读书多了,思维是缜密,他能从这一生活小事扩展到爱的大境界。事情也如他所分析的,自己如果不是一直对他心存好感,怎能会替一个毫无亲情的老奶奶洗澡。
“在煎熬中,我等待了两年多。阮莹莹一点也没悔改之意。所以,在我妈丧事处理完毕的当天,我就向阮莹莹提出了离婚。” 说到这儿,他无奈地摇头,“我这是高攀的后果,教训惨痛。”
“我也是在高攀,带来的伤害不比你……”她看到乔晓斌果断的手势,便停止了讲话。
“不一样啊!你那是包办婚姻,不是你主观去高攀。孙老爷子夫妇感情朴素诚挚,视你为亲生女儿,你的悲剧在于孙宏斌是一个纨绔子弟。如果我的导师兼岳父能够像孙老爷子待你一样待我,我即便是肝胆涂地,也会一如既往地容忍阮莹莹。当我发现在他们眼里我根本不是女婿,就是一个粗壮工,一个马仔。所谓的书香门第,就是一个虚幻,是一群马屁精文笔下的海市蜃楼。这样的所谓“书香人家”,在A大校园比比皆是。”
他突然话锋一转,目光也陡然亲切起来,操着近似于呢喃的口语说:“嫁给我吧!”
她觉得热血刹那间注满全身,身心与灵魂颤抖不已。她双手捂住脸,泪水顺着手掌从嘴角处流出。
等她情绪平静之后,乔晓斌说:“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请你谅解,我可以收回说过的话。”
她抹去眼角泪水,“向我求婚,有个一个问题你考虑过吗?”
“考虑过。”
“说说看。”
“我愿意和你一道侍奉孙老爷子夫妇,把他们接到H城同住。必要时,我可以回金寨工作,自认当中学教师我还是合格的。”
李玲十分惊愕,“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
“不是委屈,是爱情的需要,也是仁与大爱的需要。这对临近暮年的老人需要你,他们视你为依靠。如果丢下他们,他们会非常地伤心失落。奄奄欲息的火苗最怕风吹,还是让他们能够平静幸福地度过晚年最好。赡养他们,于他们、你、我而言,是人间的大爱。大爱不受血缘和亲情的羁绊,也不受关系、地位、年龄的干扰。他人需要,你能给与,这就是大爱的全部内容。”
李玲道:“我愿意嫁给你。”但她却露出了悲伤之态,接着凄婉地说:“记得你考上大学的时候,我替你高兴,也为自己的伤心。知道你一旦读书A大学,回金寨的几率非常渺茫。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你,只是羞于表白。哪知道,我竟先嫁了孙宏斌。本以为就这样窝囊一辈子了。曹雪晴前几天还说你是我命运里的过客,一过而去的人。她说错了,孙宏斌才是我命运的过客,是注定来消磨我青春年华的人。命运和我开得玩笑太大了,简直让人承受不起,一辈子有几个二十几年?就这样白白地糟蹋了。”她摇摇头,轻轻地探口气,“也罢!你到底还是来了。这还得感谢你母亲。”
乔晓斌有些摸莫名,“这与我妈有何关系?”
李玲说:“她不打电话让我替她洗澡。哪有我俩的今天?这件小事,却改变了我的命运。‘人的命,天管定。’这话一点也不假。谁会想到,就是心中那丝丝爱恋之情,又重新燃起熊熊烈火。”
乔晓斌突然想起和阮莹莹分手,也是因为为母亲洗澡。他惊愕万分,仿佛触摸到了人的生命本质:原来人的生命轨迹是预先设计好的,偶然是轨迹的拐点,驶向光明,唯善能决。平民的生活特征是平,没有轰轰烈烈,一切都是平常。善与恶普遍存在于生活的细节中,就是这些细节的积累决定了生命轨迹的拐点,行善导向幸福,作恶引入祸坑。所以,人时时都得有敬畏之心,敬畏天命,唯善为本。
李玲见乔晓斌陷入沉思,就推了他胳膊一下,“想什么呢?”沉思中的乔晓斌被唤醒,他从鼻孔中喷出一口气,凝重地对李玲说:“在思考一个沉重的哲学问题。”李玲一脸欣赏的表情,故作诙谐地说:“是什么样的哲学问题?有多沉重呀!说说看。”
“我们当年相爱,年纪轻,羞于表白,故未能走到一块。两年前,你和孙宏斌分手是因为给我妈洗澡。现在,我和阮莹莹离婚也是因为我妈洗澡的事。我们马上就要走到一块了,这就是命,不信也不行。我想呐,你给我妈洗澡是善,我给我妈洗澡是孝。为善与为孝,是我们命运的拐点,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今后我们一定得敬畏天命,谨慎地敬畏,诚恐地敬畏。无论对什么人,都要相待于诚,相待于仁,相待于义,相待于无求。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得坦然,活得幸福。”
李玲的脸色渐渐地凝重起来,深情地看着乔晓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