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寂静(一)
写在前面的话:
生活中有许多可写的题材。对于一个喜欢写文章的人来说,他想尝试的写作题材应该是没有局限性的。只要有素材,只要他想写,只要有毅力,就应该没有写不出来的,唯一的区别只是写的好与不好,可读与不可读。
小说是来自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的一种文学创作形式。每当人们读一部小说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一个问题:这是不是真的?事实上,绝大多数的文学作品都是采用来源于现实生活中的素材作为创作基调的。小说里写的故事有可能是发生在作者身边的;有可能是作者听人们讲故事听来的;有可能是作者把许多不同场合下发生的故事汇集到了一部作品中或者一个人的身上;有可能是作者先有了故事的构思和框架然后再进行创作深加工的。
这个题材是我酝酿了很久的,早就想写,却迟迟没有动笔,直到去年春天的时候。疫情是个洪水猛兽,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诸多的不便,却也给人们带来了许多可以静心坐下来的时间。于是,在疫情肆虐的大环境下,我的小故事也终于姗姗来迟。在此衷心感谢每一位听我讲故事的读者!衷心感谢文学城这块给了我写作空间的文学宝地!
“吱呀”一声,李依琳拉开了自家房门。她本想静悄悄的从屋里走出来,却不想那扇厚重的木制门还是发出了令人讨厌的响声。
“这个王伯卿就是懒。早就告诉过他要搞些机油回来把生锈的合页润滑一下,他嘴里答应的挺痛快,可就是不见动手,光说不练的家伙。”
李依琳愤愤地想着,脚底下踩着细碎的步子一路疾走来到了走廊尽头靠近后院的卫生间的门口,却发现卫生间的门被从里面反锁住了,有人比她先到了。
李依琳和她的爱人王伯卿是在三年多以前搬进这座独门独院的小平房的。这座房子里有镶嵌了实木地板的十几平方米的房子三、四间,另有带搪瓷澡盆、盥洗盆和抽水马桶的卫生间。砌着高高红砖墙的小后院里有一间带水龙头和盥洗池的厨房,前院则被一圈低矮的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刷着白色油漆的木栅栏围着,里面种着色彩娇艳的玫瑰花和月季花,一棵树干短小树杈却高过房檐的海棠树在前院靠近东屋窗户的地方自由自在的伸展着茂盛的枝叶。
四周围像这样独门独院的小平房还有不少栋,都是给这个国家级重点研究院里的高级工程师、高级研究员和十三级以上老干部们居住的。这套房子原本住着姜高工一家,后来老头一家被安排去了另外的地方,这套住宅也重新分配给了院里的青年后生。住在靠近正门左边第一间屋子里的是研究员王伯卿和他的在同一个单位做技术员的妻子李依琳以及他们四岁的女儿琳琳。住在他们对门的是院里的工程师顾向南和他的在市里一所中学当老师的妻子唐雅。李依琳家的隔壁则住着研究院行政办公室的年轻干部小萧,而顾向南和唐雅隔壁那间的房子却一直被研究院后勤办公室的一把大锁锁着,听说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住。三家人里小萧还是单身,顾向南和唐雅没有孩子,只有李依琳他们是个三口之家。一栋房子住进了三家,可满打满算也才只有六口人。平时,平房里就是做饭的时候还有些人气,其余的时间三家人都是关起门来互不打扰,整栋房子由此显得格外的安静。
李依琳在厕所的门外站了大约一、二分钟,可里面的人丝毫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厕所的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作为催促。初秋的天气已经有了不少凉意,浑身紧缩的结果就是更想上厕所,她觉得自己再等下去就真有可能出丑了。为了不把思想过分集中在想上厕所的执着上,李依琳打算先到后院转悠一圈分散一下注意力,可就在她刚刚抬脚准备走的时候,厕所的门却突然开了,顾向南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李依琳,顾向南丝毫也不显得尴尬,他表情平静的冲着李依琳点了下头,并十分客气的说了声:
“让你久等了。”
然后就大步流星却又悄然无声地快速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顾向南和唐雅是在王伯卿和李依琳之后搬进来的,那以后没过多久,李依琳就发现了顾向南虽少言寡语却相当能干的特点,至少要比巧言善辩的王伯卿能干了许多。
顾向南平时不喜欢和邻居们闲言碎语,却热衷于独自鼓捣些和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玩意儿,这倒是和他工程师的身份很般配。顾向南喜欢侍弄花草,时常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在前院为那几株月季和玫瑰修枝剪叉,松土浇水。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一把铁锹,有事没事都喜欢挖上几锹。他还从别处弄来了夜来香,并细心地把它们移植在前院的墙根和栅栏边,使这个独立的小院子得以被花藤缠绕且弥漫着沁人心肺的香气。
独立平房的信箱就只有一个,被钉在大门上很多年并且早已经开始破损,一到下雨天,雨水就会把邮递员塞进信箱里的各种报刊杂志滴答滴答地浸湿一片。顾家没搬来之前,王家一直都是凑合着用的,根本就没把它当回事。而当顾向南发现自己的报纸、杂志和信件都会在下雨的时候被淋湿以后,他就象变戏法儿一样从不知什么地方找来了几块小木板,又从自己的屋里搬出了一个体积不小的老式木制工具箱,用箱子里的锯条、刨子、榔头和钉子叮叮当当、吭哧吭哧一阵折腾,那之后,一只崭新的再也不会漏雨的信箱就被重新挂在了小平房的大门上。
别人家用煤球炉子做饭,也只能是把各种锅放在炉子上面用以烹制各种食物而已,而顾向南却偏偏独出心裁的找来了一把粗细适中的铁丝,用家里的老虎钳子左弯右掰的居然就做了一副小小的烤架出来。如此一来,那些通常只能在冬天里放在炉子边慢慢烤熟的土豆和红薯就居然在初春和深秋的季节里出现在了顾家的烤架上。虽然李依琳自始至终都觉得用煤球炉子烤东西吃很不卫生也很不健康,但是那丝毫也不能影响她对顾向南发自内心的佩服。在李依琳的眼中,她的邻居顾向南就是一个带着玳瑁眼镜,文质彬彬,不苟言笑,中规中矩,不露锋芒的思维缜密的精细之人。
和顾向南不喜言谈的性格恰恰相反的是他的妻子唐雅。唐雅虽然人长得柔弱瘦小,却比顾向南要活泼了许多。平日里只要有唐雅在后院厨房做饭,隔着过道都能听见她声音洪亮的说话声和毫无拘束的爽朗笑声。或许是因为当老师的人都练就了一副好嗓子,又或许是因为顾向南关起门来也少言寡语的个性使唐雅感到寂寞吧。无论如何,他们搬来没过多久,唐雅就俨然成了小院中最喜欢与人交流的一个,见了谁都要寒暄,有事没事也能想办法找个话题和别人说上几句。
“唐雅的性格不适合当老师,太不稳重了,动不动就手舞足蹈的,让人感觉很不严肃,浑身上下都没有老师应该具备的庄重的仪表,很难想象她带出来的学生会是个什么样子。”
关起门来,李依琳对丈夫王伯卿是这样评论唐雅的。
“你这个人就是喜欢以主观意识盲目定论,看事情的眼光总是肤浅得很。你能不能改一改你那个凡事都敢妄下结论的毛病。我们党历来都主张要时刻保持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工作作风,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怎么知道人家唐老师不适合当老师?你怎么知道人家唐老师没有老师的样子?你看见了吗?她活泼些不是更能和小孩子们打成一片吗,有什么不好的,我看就很好嘛。为什么当老师就非得要摆出高人一等的臭架子来呢?文化革命都深入进行这么长时间了,到现在你却还在讲师道尊严那一套,我觉得你这个脑袋瓜子里面有问题,少根弦,你想搞哪样嘛?”
王伯卿对李依琳的话不以为然,他觉得李依琳对唐雅的评论太不靠谱。虽然他自己也不大受得了唐雅的每每都喜欢兴高采烈,声音宏亮,连比划带说的表达方式,但是他始终认为那只是唐雅的个人习惯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他倒是觉得顾向南作为一个男人和研究院的工程师似乎有些过于消极、沉闷和木讷了。虽然王伯卿不和顾向南在一个部门工作,他却不止一次地试着想象过顾向南和别人一起工作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一副做派。
作者:spot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