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故事—57. 接受治疗
事后, 我给她哥哥去了电话, 详细的叙述了发生事情的过程, 我也如实告诉她哥哥, 在这种情况下,我失控,有轻生的企图。
首先, 她哥哥对她好言相劝,要她去医院看病, 告诉她:“你的身体有状况, 可能自己不清楚, 一定要去医院。 即使无病,看一次医生也没用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在她哥哥的劝导下, 在我和我儿子的摧促下,终于,她同意去医院了。
我在网上一查, 便很容易找到本市最有名的看脑退化症的医生,UAB 的一位神经科医生。 我打电话一联系, 约定了就诊时间, 我们按时就诊。 医生40多岁,中等个子, 全秃顶, 几乎一根头发也看不到, 人挺热情。 他问过病史之后, 做了几项记忆力的试验, 很简单, 问她今年是哪一年? 今天是星期几? 你的住址等等, 并叫她记住三样东西( 例如苹果,信箱,桌子, 三样毫无关联的东西),5分钟之后再问她,要她复述。 所问的问题, 她大部分不能回答。 又要她画一些极简单的图像, 她基本能够完成。 医生告诉我,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脑退化症, 必需做核磁共振(MRI), 当天就做了核磁共振。
几天后, 接到医院一个电话,从医生办公室打来的, 约“梅”再去一趟医院。 第二次见到医生时,说:“从核磁共振的报告来看, 只显示了一般老年都有的大脑退行性变,在海马区的结构基本正常,因此,还不能算‘脑退化症’。 目前的症断是MCI(Mild Cognitive Impairment), 即轻度的认知障碍。”医生给她开了些药,主要是增强她的记忆的药物。并告诉我们,除了加强体力锻炼之外, 要注意脑力锻炼, 半年后需要复诊。
回来之后,开始用药。 在一个月之内, 她的情绪仍然不稳定, 焦虑, 暴怒交替发生。她一回焦虑自己身体, 担心她自己不能伴我终老; 一不如意,又破口大骂。 我小心翼翼, 尽量不去激怒她。强制自己感情也很痛苦的事, 我敝不住,打电话给儿子, 如实告诉他,用药后妈妈的病情不见好转。 儿子告诉我:“我和那位医生原来认识,几年前,我们同在一个韩国武术班受训,让我和他谈谈。”
果然, 第二天一早,接到护士电话,说医生又开了些药给她, 需要到药房取药。我很快拿到了药物, 一问药剂师, 知道这药物主要是抗抑郁的药物。抑郁症其实和脑退化是一对孪生姐妹,所有的脑退化病人大多从抑郁症开始的。两年之前我就怀疑她有抑郁症, 其一,她哥哥认为她的谈吐正常,情绪稳定,看不出抑郁的症状,其二,“梅”坚决否认有抑郁情绪,不用看病。 我,也就忽视了。
抗抑郁的药物有效!几周用下来, 顿感她的情绪慢慢稳定, 有时出现好久没有见到的开朗, 热情, 她又对摄影重新感到兴趣, 想要和我一起出去拍片。只要她有兴趣,我好高兴,内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期间, 我听从医生的建议,要做体能锻炼,要做大脑锻炼。 每天早上一醒, 我就和她做简单的算术练习, 我发现她算术能力只能达到小学二,三年级的水平。只要双位数的加减法, 她都无法运算, 例如她不能运算13 加15。 而且嫌烦, 做不出她就不愿意再做。 我又不能强求她, 怕激怒她。 有时给她做计算机中脑力训练,她也兴趣不高, 做一两回就不愿再做。体能锻炼她还愿意做, 我就和她每周三次去本地老年中心, 那里有体操教练, 带领学员做操,她做操挺认真。
这种情况维持了有三年之久, 在这三年中, 她的病情好好坏坏, 我们基本上在老年中心度过的。
老年中心有花样繁多的兴趣小组,包括难度高低不同的体能锻炼(Gentle Aerobics and Aerobics Plus)。 Gentle Aerobics是针对有病和体弱的老年人。 Aerobics Plus 是针对健康,体质好的老人,难度和运动量都比较大。
Aerobics Plus,学员是站着或躺着进行的,锻炼持续一小时,期间休息5分钟。 锻炼涉及身体各个部位,上肢下肢,腰背部,臀部,颈部,胸部的肌肉。常常利用简单器件帮助锻炼,例如哑铃,橡皮带。锻炼是在强力电子音乐的伴凑下进行的,随着教练高喊1,2,3,4,学员的情绪被调动起来。 一套动作下来, 就算我身体健康,年龄将近70 男性,也感到十分疲劳。“梅”还能忍受, 当然, 她用重量较轻的哑铃,每次锻炼结束,虽然疲劳, 但看上去她很高兴。 但这种训练对她强度毕竟太大, 渐渐感到不太适宜, 就转到Gentle Aerobics小组继续锻炼。
Gentle Aerobics 是针对有病,或体质较弱的老人,运动量小,动作温柔。学员是坐着,或扶着凳子进行的,以怕学员摔倒。锻炼持续45分钟,中间休息3分钟。锻炼也涉及身体每个部位,包括手指关节,甚至眼球运动,但幅度小,频率低, 一般老年人都能胜任。 我认识一位96岁老太太, 照样能做这种锻练。这个小组的锻炼,对“梅”是合适的,她在这个小组活动, 维持了两年之久。
此外还有瑜伽,跳舞,扑克,桥牌,棋类,读书,太极,绘画,编织,台球以及已经终止的陶瓷小组和摄影小组。各种兴趣小组都是免费的,可以自由参加。 中心请来专业教员或业余教员,帮助老年学员提高体能和技能。
期间,“梅”和我一度参加了Ballroom Dancing小组。 中心请来了一位职业舞蹈家来教我们舞蹈,这位教员非常专业,他本人开有职业舞厅,以教舞为生,并在全美Ballroom Dancing 比赛中,经常获奖。他的课程每周一次,每次一小时, 大约有20人左右参加。每次开课复习上一次所教的内容, 再教一个新舞蹈。 其中包括慢三步(Waltz), 快三步(Viennese),慢四步 (Blues),快四步(Quick),探戈(Tango)。此外,还有Latin舞蹈, 伦巴和恰恰舞。 每当教员把音乐一放,个个精神抖擞,认真学习。老人年岁大了,常常忘记了步法,踩错了步点,教员总是面带笑容,耐心地加以纠正。“梅”原来在学校中喜欢跳舞,当然对交谊舞大感兴趣。 我是最不喜欢跳舞的人, 因为她喜欢就陪着她来。 臆想不到的是, 我学得居然比她快。 她老记不住步法, 我虽然姿势差点, 但步法记得烂熟, 我还经常纠正她的步法。我的背有些驼,教练每次都提醒我要胸背挺直,眼睛平视,手臂端正,跨步放松,四大要领。
舞蹈班的成员中,有的人是舞场老手,伴随着音乐,跳得如迷如痴;有的是初学者,却举步艰难。我是个跳舞的门外汉,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也领略到Waltz的优雅,Blues的庄重,Tango的奔放,恰恰舞的热情,欢乐。我和“梅”练习跳舞大约有半年之久,后来,“梅”的腰背肌肉受伤(不是因为跳舞引的),我们才停止的这个小组的活动。
台球(Billiards),是我的所爱。 我从十几岁就开始打球,是上海大光明弹子房和苏州友联弹子房的常客,上高中之后,专注于功课,我就再也没有摸过球杆。退休后到老年中心,看到有一张球桌,重新燃起了我青少年时代的兴趣爱好。我每周打三次球,每次一个半小时。在球桌上,我结识了许多朋友。 有一位P先生, 88岁,除了喜欢和我打球之外,还有和我同样的爱好,摄影。 他喜欢鸟类,对Birmingham鸟类的生态颇有研究。我经常送些自己拍摄的鸟类的照片给他,同时向他请教何时何地拍摄何种鸟类比较合适(他已于前几个月去世)。还有一位H先生,94岁,满头白发,衣服经常保持干净整洁,文质彬彬,仪态超然。打起球来却非常有力,完全不像是一个94岁的老人。 我向他请教养生之道? 他告诉我,在十年前因为肾脏肿瘤,已切除了一侧肾脏。 他的家族是一个长寿家族,有很多人活到90岁以上。他注意卫生饮食,体能,脑力锻炼,每天在室内骑30分钟的自行车,读30分钟的书。 另外,他说保持心态平和很重要,对人谦和,从不计较,在能力可许的情况下,尽力帮助别人。他,94岁,每周一次去老年公寓,帮残废病人推车,出去晒太阳,聊天,还帮助残废人做一些简单的运动。这种边打球,边闲聊的形式,对我很有启发,除了对他老人家由衷的敬重外,还从他那里学到了做人的道理。打球,不仅是一种体力脑力的锻炼,更是一种社交的方式。
我和“梅” 都喜欢这个老年中心, 凡有活动我们都愿意参加。我们还成了中心的义务摄影师,每到有节日活动,中心一定请我们去给他们拍照,偶尔我们所摄的照片, 还登上了本市的报刊。 在义务摄影活动中, “梅”和诸多老年人互动,交流。这种语言交流, 对她的病情是有好处的。我看着她一边活动一边和人交流, 心中好高兴, 希望她的病情会有所缓解。
然而,正如书本上指出的, 这种脑退化症是渐进性的,不可复原的, 她的病情还在一点一点地恶化, 只是我体会不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