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故事—55. 初次发病
一路上从上海回转美国,没有意外发生, 我感到宽慰。
飞机准时到达Birmingham机场, 儿子在出口处等候。 他用车子把我们接回家, 怕我们没有晚餐,为我们准备了肉馅, 包上饺子, 和我们共进晚餐。 他有自己的住处, 晚饭后,很快离开我们回他自己的家去了。
第二天, “梅”突然对我说:“我发现小佳偷东西。”小佳是我儿子的名字。 “不可能! 他有工作,他的工资高, 他还需要偷什么东西。”我不以为然地回答。 她却十分正经:“你不信? 他偷了你的衬衣,偷了厨房的餐具等等。” 然后, 她一遍又一遍地给我强调, 儿子要偷东西。
我给她弄糊了,儿子真要拿东西? 我不信。 我就打了个电话问清儿子:“如你拿了家里什么东西, 就拿回来,你妈不高兴。”儿子回答:“我怎么会拿家里的东西, 需要什么不会自己去买?” 晚上, 儿子给我写了个电子邮件:“我在网上查了一下, 有脑退化症的病人常常怀疑别人偷东西。”我就去翻书, 果然, 书上写的很清楚, 有些脑退化病人时常怀疑别人有偷窃行为。
我就耐心劝她,不要怀疑儿子, 他不会拿家里东西的。 但是, 规劝无效, 不仅不听我的劝说, 把所有的餐具都编上号码,“他偷,偷多少我都知道, 我有编号。” 我一看, 这肯定不是正常人的行为。 我再次劝她就医, 她再次拒绝。
几天之后,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斥责我包庇儿子:“儿子行为不轨, 你应该对他指责, 帮助才对。 如他不听, 你应该揭发, 检举。 你是他父亲, 不该包庇儿子, 你也有罪!”我说:“他都没有回家, 怎么偷东西了呢?” 她气愤地说:“我们回中国, 正好给了他偷东西的机会,不可原谅!”
如果她就怎么责怪我,责怪儿子, 也就罢了。 她说着说着就要打电话给警察局报案, 打电话给儿子单位,揭发儿子的盗窃行为。我这下给她惹气愤了, 严厉地制止了她:“你给警察局打电话, 你有足够的证据? 你给他单位打电话, 失去工作你养他? 你别胡闹!” 接着我告诉她:“儿子真要犯法,美国有法治处置,要他认罪, 要他坐牢, 我不会帮他说一句。”
我平时很少发火,她见我一下爆发出来, 给镇住了。
我感到有点走头无路,给她好言好语, 她听不进;要她去医院看病, 她坚持不去。 我给她哥哥打电话,他哥哥在北卡杜克大学工作, 我如实告诉他“梅”目前的状况, 我很焦急, 希望他给予帮助。 他说:“让我和她谈谈。” 我就把电话给了她。 当然, 他哥哥和我一样, 劝她,你儿子不会偷自己家的东西。 她一听和我一个调, 把电话一下摔回给我, 说了声:“气死我了, 我感到羞耻,我感到心痛!”
接下来几天,天天藏东西, 就怕儿子在回来拿东西。 并责令我把我们门上的钥匙从儿子那里拿回来, 不让他进我家的门。 我就告诉儿子暂时不要回来, 等妈妈平静一点再说。他已成年,很懂事说:“妈妈有病, 没关系, 我就不回家。”
她藏完了东西自己又记不住放在哪里,“肯定又给儿子偷了。” 她天天藏东西, 天天说儿子偷东西, 我天天给她找东西,真是筋疲力尽!
即便我找到了她所说被儿子偷了的东西:“你说给'小佳'偷了, 不是在这儿吗。” 她回答:“你不能证明他没有偷过东西! 他偷过其他东西。”我真是无法和她说通, 又不能强制她去看病。
我已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 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几天之后, 我的驾座出了点故障, 需要到车行去修理,“梅”和我同去车行。 车行要我们等待1-2小时, 由他们检查的结果再作决定如何修理。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后, 他们告诉我通过计算机检查,诸多部件已经老化, 需要更换, 价钱大约要1500刀,包括零件和人工费用。 我一计算, 车子已用了12 年, 跑的路程也已到了11万迈, 换个新车吧, 不就省去修车费用了。
和“梅”一商量,她说:“车子的事情, 我不懂, 由你处理。”我原来的车是Toyota, Avalon, 挺好用, 车厢宽大, 开起来平稳,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开了12年,这是第一次故障。 我想换一辆新的Avalon, 将旧车卖给车行算了。 那个售货员积极帮我找车。 几辆新车, 价钱压不下来, 大概在3万五到3万7之间。我说:“我不想贷款,手头只有3万,加上旧车可以卖2500刀, 我能出3万两千五, 要一辆新车。”
售货员态度非常好,要我等一等, 他和老板商量一下, 给我找一辆合适的车。 去了不多久, 开了一辆车回来, 看上去是新车。 他告诉我:“这辆车来了只有3 个月, 是老板弟弟开的车, 才开了3000迈, 等于新车, 老板要价3万4, 你看如何?非常接近你要的价。”
我说:“我说过, 我只能出3万两千五, 你一定要3 万4 ,不买了,我就去修车。”他说:“等一等,我再和老板商量。”不到5分钟, 他又回来了, 3万3, 老板不能再让了。 我一想原来3万5 的车, 只开了3000迈, 确实等于新车, 又降了2000刀, 买吧。 “等一等, 让我给太太看过后再说。” 我对售货员说。
“梅”看了车,“珍珠白”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车厢内外几乎全新,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她说:“那就买吧。”
售货员又把车开到修理部,将车内外清洗一番, 外壳上了蜡, 真像一辆崭新的车。 我又试开了一下, 很好, 就这么定了,买下了这辆车。 我没有带支票本, 信用卡又不够支付3万,在售货员复印了我的身份证后,同意支票和旧车执照明日交给售货员。新车的执照,一周后寄到家中。 一切就绪,我把旧车里的东西, 搬到新车, 开了新车回家了。
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开了一辆新车回家了。 一上车, “梅” 就开始埋怨:“旧车好好的, 为何要买新车?”我回答:“不告诉你了,修车要1500刀, 我不想付修车费, 反正旧车也该换新了。 你不是看了车, 同意了吗?” “我又不懂车, 要我看车没用,反正一切都由你做主。”我知道她的脾气说发就发, 就没有啃声。
回到家里,她先检查原来车上的东西是否全搬回来了, 查来查去发现少了一个指南针, 是Moving Sale买来的, 只花了一毛钱, 好玩。 她竟大发雷霆, 质问我为何漏拿了指南针? 我说:“没有关系, 明日要回去交支票, 我把它拿回来就是。” “不行! 我问你的为何漏拿了指南针?” 我有点来火了:“漏拿了就是漏拿了,有什么‘为何?” 再说, 指南针也就是花了一毛钱的事, 用不到这么大惊小怪的。” 她一听火上浇油, 对我大喊大叫:“你不拿回来, 你失职, 你还有脸跟我辨?”
当时, 我没有认真考虑不是她的脾气, 是她的病。 我看到的只是她如此蛮横无理,我再也不肯相让,就这样一去二来,竟然为了一毛钱的一个指南针, 吵了3个小时, 还不见罢休, 她越吵越来劲。 我气炸了, 这样的生活还能过下去吗?我一头向墙撞去, 死了算了! 哪知美国的墙不是砖砌的, 撞上去无事, 只是起个胞。 我当时也气疯了,完全失去自制能力,“好! 一了百了!” 我拿起一根绳索, 上吊去! 我直冲下楼去。
那时, 她神智还没有完全糊涂,听到我说一声“一了百了”, 又看到我急冲下楼, 她迟疑了一回,也跟着下楼。 我已将绳索套上了车库的房梁, 还没有打结, 她一把抱住我, 直喊:“别这样, 我错了, 我对不起你。” 然后, 就是抱住我的头, 嚎啕大哭。 我,流下两行热泪。
冷静下来, 反省自己,感到人不能冲动, 尤其不能冲动到不能自控的地步,危险! 如果“梅”不及时下楼, 只需5分钟, 我先她去仙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