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故事—50. 建功立业
工作的最后阶段,我调到基因治疗中心, 其时58岁。
上文已经叙述, 第一个老板从不给我书写论文, 我只能受控于他, 不能独立。 我没有甘心,跳槽! 第二任老板无能, 我和他共事四年, 竟然没有发表一篇论文, 不可思议! 自信凭我自己的科研能力,每年发出一篇文章应该轻而易举的。 那时,即使我出了很好的结果, 写成文章, 老板常常往抽屉中一放, 几个月都不看一眼。 不过,这段时期却是锻炼我分子生物学实验技术的好机会。 我曾经和一个技术员在一起,一年的时间成功构建了16个载体。 老板把这些载体当作私有财产, 往-20度冰箱一放了事, 从不考虑用这些载体做几篇文章出来。我不能忍耐了,这不浪费时间吗? 换工作!
在网上一查,连续发出5个邮件,在本院寻找工作机会。 不到5分钟, 一个回音来了, 是基因治疗中心发来的, 中心主任C博士。 他要求我当天下午2 点面试。 我对于基因治疗一无所知,心中茫然。 要去查阅资料,时间上不可许, 如何准备下午的面试呢? 我犹豫不决! 灵机一动, 复印了所有发表的文章, 共有21 篇, 把其中最有分量的一篇放在上面。面试时我告诉C 博士,这是我所有的工作经历。
面试准时在他的办公室进行, 他快速浏览了我所有文章的文摘, 5分钟后他告诉我:“你被录用了!”竟然如此简单, 我想可能是世界上最最简短快速的面试。
他看我做过大量分子生物学工作, 愿意加我工资5千刀,配给我一个技术员,如果他对我的工作满意, 工资还可上调。 不过,后来由于科研基金不断紧缩, 继续上调工资并没有兑现, 只是每年增加3%而已。
从他办公室走出来时,在走道的一侧, 看到用红漆在墙上写上三个大字:“FOCUS! FOCUS! FOCUS!” 看着气氛有点紧张, 心头不禁一颤。 好多人告诉我C 博士不好对付, 对手下极其严格, 如果做不出结果,出不了文章,或拿不到基金,6个月到两年时间,解雇走人! 我倒很自信,自信不至于被解雇。
上班后我以最快的速度, 浏览了50篇从这个基因治疗中心发出的科研论文, 对C博士的科研方向, 进展有个大概的了解。 一周后,找我到他办公室谈话,布置工作,他一口气给了我7个课题, 要我齐头并进。 我做科研不是一天两天, 对于科研题目的难易程度,一目了然。 我十分清楚, 7个课题齐头并进,即使三头六臂,也是难以做到的, 必须重点突破。
我选择了其中最容易突破的课题先做,80%的时间花在这个课题上, 其他20% 的时间稍稍做一下其他课题, 应付而已。 又选择了一个同类课题(在七个课题以外,我自选的),要求我的技术员两个实验同步并进(为了节约时间), 我自己做一个比较困难的探索性课题。 技术员和我配合良好,一年以后, 同时发表两篇文章。 C 教授十分满意的对我说:“你是在我实验室中,工作一年后能够发表两篇文章的第一人。 一般而言第一篇文章的发表, 在进我实验室一年半以后。”
半年后, 我又完成了一个腺病毒膜转移机理, 即不需要受体的腺病毒膜转移。 为他开辟了这个中心的一个崭新的领域, 奠定了我在这个中心的工作的良好基础。
这个实验室鼎盛时期有60工作人员, 两大势力把持着这个实验中心。 一个来自Oxford的Ph.D, 还是这个老板的博士后,她有极好的英文水平, 老板很多的书籍和综述都出自她手, 很受老板重用;另外一批人来自俄国的国家病毒所, 有很好的理论基础和实验手段, 他们为这个老板已经工作了很长时间, 也是老板依靠的对象。要在这两股势力中站立起来不很容易,很多人进去6个月到两年时间完不成老板交代的任务, 只能走人。我很清楚, 在这种环境下, 我的英语比不上人家,只有多出文章才能立足。
我和C博士的配合非常默契。做完实验, 分析总结, 写成论文,我总是在下午5点前, 把论文初稿放到他门上的一个信箱中。 他5点下班, 把论文带回家中阅读。 第二天一早, 我上班时, 一定在我门上的信箱中有他给我的回复。很简短, 他给我论文做出的评价, 指点出需要修改的地方, 并指示我尽快发出。在我和他一起工作的8 年中,无一次例外。 和C博士一起工作过程中, 最满意的是他工作的高效率。
我广泛地和国内外同道合作, 由于我在合作过程中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以课题的进展,实验的结果为重,引来了诸多的合作对象。 得以使我在短短的7年半年中, 发表了35篇论文,当然包括合作论文。成为当时病理系发表论文最多的高产科研人员(不一定质量最高)。
一个由我研发的腺病毒载体,Survivin-Ad, 对于脑部肿瘤(Glioma)的特异性,引起芝加哥大学一位神经外科主任的兴趣, 和他合作, 拿到一笔科研基金。 因此,系里把我从Assistant Professor(助理教授)提升到Associate Professor(副教授)。
美国和中国不同, 教授分三级, 正教授, 付教授, 助理教授。 中国只有两级, 正教授和副教授。在当时基金已经开始紧缩的情况下,职位提升是十分困难,基因治疗中心8个助理教授(Assistant Professor)中, 我是唯一提升为副教授的, 而其他七人都有Ph.D.学位,只有我一人是M.D.而没有Ph.D.学位, 按照“梅”的说法: “还是国产的。” 可见,在美国科研领域,论文和基金,何等重要,并不在乎你有没有Ph.D.的学位!
在提升我为副教授的过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 在上报材料中有一项难倒我了。 这一项叫“Service”, 也就是为临床或其他科研做过哪些服务项目,我没有啊! 如果缺如这项, 肯定是通不过的。我冥思苦想, 有了! 我做出的那些腺病毒载体, 世界上很多科研单位向我索取, 我总是大方的给予。 每次索取载体都有信件来往, 我把所有的信件存档。 结果一总结, 有31个科研单位或大学, 包括世界上8 个不同国家或地区, 使用我构建的腺病毒载体。 把所有来往的信件, 复印后, 进入我的“Service”上报栏目。 我的“Service”可谓是世界范围的啊,反而成为上报材料中的强项。
回忆我43岁来到美国,从博士后做起, 通过20 年的努力, 做到这个地步, 当然算不上出类拔萃, 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努力, 没有浪费年华。“梅”对此也感到满意。 其实, 从我立志不读哲学博士(Ph.D.)学位后,“梅”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双学位的问题了。
我在这最后的七八年间,做得风生水起。 “梅”却没有我这么幸运, 病魔在一步一步向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