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的故事—28. 山寨制药

来贵州5年后的一天， 心血来潮，想想自己不能这样碌碌无为，一辈子就当个赤脚医生，总该做点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我默默地背诵李白诗句: “天生我才必有用”， “天生我才必有用”。
 

我丈人是全国著名热带病专家， 也是国内热藏胎盘组织疗法的创始人。组织学疗法发明人是苏联医学家弗·彼·弗拉托夫（Bладимир Петрович Филатов  生于1875-卒年不详），他原是一名眼科医生，1897年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角膜移植的研究和临床。他在苏联曾经多次获得极高的荣誉，他1935年荣获苏联功臣科学家荣誉称号，1938年获得劳动红旗勋章，1944年获得了列宁勋章。由于他发明的组织学疗1941年获得斯大林一等奖赏，并成为了乌克兰科学院和苏联医学科学院的院士，还担任了很多科学团体的名誉主席。

此疗法的发明源于角膜移植手术，上世纪30年代角膜移植手术应用的角膜多是新鲜的角膜，成功率并不是很高，手术经常失败。一次他应用冷藏的角膜，发现效果比新鲜的角膜还好。他认为是低温储藏的角膜，产生一种物质，这种物质促进角膜片的再生能力。他进一步想到，角膜是这样，其他组织也应如此，于是他将这一疗法推广到其他疾病的治疗。他用冷藏的皮肤，移植到狼疮患者的病人身上，获得了意想不到的的效果。经过眼科成功的病例，和狼疮患者成功的病例，他将这种疗法概括出一个理论——生原性刺激学说。此学说认为：凡是一切与活体分离后的组织，无论是人还是动植物的组织，如果放在一种对于组织生存很不利的条件下，那么这块组织，由于环境的改变，为了生存斗争，就会发生一种生物化学的变化，也就是说，它能在组织本身以内，产生一种新的非特异性的物质，使组织能在不利条件下，继续维持他的生存。因为这种物质是由生物组织本身而来，并且有刺激生物组织、在恶劣的条件下继续生存的能力，所以他就将这种物质称之为“生原性刺激素”由于他认为这种物质能够在不利条件下生存，因此又称之为“抵抗素”。

我岳父的创新在于：1）用胎盘作为原始组织， 因为这种组织内富有激素， 2）把冷藏该为热藏，认为更有利产生生原性刺激物质， 3）不用组织移植， 而改用注射剂型， 便于临床使用。这种热藏胎盘组织液在南京军区医院得到广泛使用，许多疾病以及手术后遗症显示很好的治疗效果， 尤其在手术后疤痕的软化上以及手术性肠梗阻得到确切的效应。他出版了一本“组织疗法”的书，其中不仅总结了多年的治疗病例， 而且还详细叙述了它的制备过程。我读过这本“组织疗法”， 感到制备并非困难。 于是，我开始计划是否可以在山村中制备热藏胎盘组织液， 给贫苦农民带来福祉。

首先，我写了封信给我岳父， 问他是否有可能在农村条件下制备热藏胎盘组织液。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给予我极大精神上的支持。当然， 这一设想得到“梅”的大力支持。

很快， 我写了一个书面报告给县卫生局，详细叙述了热藏胎盘组织液的制备， 以及制备的可能性。热藏胎盘组织液的效应， 副作用， 制备过程中材料的来源以及所需的设备。 那时， 已是文革后期， 没有像早期那样冲冲打打。 县卫生局也希望在卫生工作中有所成绩， 有所创新， 有所典型。 接到我的报告之后，卫生局长非常感兴趣，亲自从县里打电话我， 表示大力支持。他问我有什么要求，是否需要经费支助。 我在电话中告诉他：“目前在试验阶段， 并不需要经费支助，我只想要一台烘箱。” 他说没问题，不久就从县防疫站调拨给我一台大烘箱，我们卫生所自己有一台高压消毒器， 就这样，热藏胎盘组织液的试制开张了。

胎盘的来源并不困难，卫生所有助产士， 只要告诉她我需要胎盘， 她就会帮我收留。 具体的操作我已忘记， 大体上把得到的胎盘洗净，剪碎，放在摄氏52度烘箱中烘烤24 小时， 所谓热藏。 然后， 烤干， 粉碎， 抽提， 过滤， 加入防腐剂， 装瓶， 加盖， 高压消毒。 其中最为困难的是加盖，加的是铝盖，不能手工操作， 我们又没有加盖机。

为此， 我特意到贵阳市图书馆，查阅资料。 那时已在文革后期， 贵阳市图书馆已经开放。 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 我找到一只手动加盖机的图样。

我有一个朋友，是我们到贵州后等待分配时认识的。 他是清华大学建筑系的毕业生， 分配在贵州省建筑设计院工作。 用他的证件将杂志借出，他们单位有整套影像设备， 在他的帮助下， 将图样翻拍成照片，放大， 带回五里桥。 那时，中国还没有复印机。

前文已经提到五里桥有个水电站，水电站有高级钳工。 我和电站的关系挺铁，因为一旦水电站的人员有疑难杂症， 经常要我去给他们会诊。 工人师傅很乐意帮我按图施工， 做一只给我试用。 鉴于工人老大哥对农村的支持，不收任何费用， 包括材料费， 加工费等等，还给我选用上等钢材。 不费吹灰之力， 我就得到了一只手动加盖机。 因为他们有精密车床， 高级技工，加工出来的产品十分精细， 使用也十分方便， 每小时可加盖30-40个， 足够我使用。
 

成品出来了，热藏胎盘组织液， 邮寄到南京军区总医院。 在我丈人的帮助下， 总院药检科作出鉴定，最终报告所有的测试项目全部合格。 这是我大学毕业后， 第一次在农村简陋的条件下， 独立完成的药物制备。 我和“梅”都十分高兴， 时年我28岁。

通过电话，县卫生局很快知道这个消息， 要我带上全部资料， 到县卫生局作详细汇报。汇报完毕，卫生局长做出两条指示：1.同意在病人生上试用， 2. 把所有资料留下， 上报地区卫生专署。那时，药品在病人身上试用，不用通过类似美国FDA关卡， 只要县卫生局长点个头就行，好方便！

从县里回来后，我着手选择病例，试用组织液，积累病例。可惜农村合适病例不多， 加之后来上调贵阳医学院， 没有足够病例做统计分析。 但有些病例， 如损伤性关节炎， 肩周炎， 慢性腹膜炎等等， 病人反应良好， 没有见到药物副作用。所有的资料都上报县卫生局， 乃至地区卫生专署。 这些工作对我以后上调到贵阳医学院，埋下伏笔。

热藏套盘组织液的试制成功对我的鼓舞极大， 尽管山村条件十分困难， 只要有心去做， 就有成功的可能。 条件是需要自己去创造， 而不会从天而降。 有了这次经历，在我的生活， 事业中遇到一系列的困难， 我从无退却，都坦然面对， 想办法去克服，探索迎刃而解办法，包括报考研究生， 出国深造，在美国科研工作上的难题解决，金融投资， 以及最后面对“梅”的疾病， 我遇到一个又一个的困难，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体会到人的生命是短暂的， 要想事业成功， 要把握住三大要素，天资， 勤奋， 和机会。天资是父母给予的， 改变不了。勤奋和机会是后天的因素。机会来了却不是人人都能抓住的， 要有清醒的头脑，敏感的眼光，平时的准备。 许多人看到了机会，由于准备不足而丧失机会。比如， 考研究生， 人人都可报考，机会平等，就看你的准备是否充分， 最后考分决定命运。

人走过的路， 一点一滴都要积累经验， 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为以后的生活和事业的波折和展开起着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