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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的故事—22. 入乡随俗

我和她的故事—22. 入乡随俗

博客

五里桥是一个苗族,布彝族, 白族杂居的地区。 50年前,这里生产力十分低下, 生活极其贫困。 以“街上大队”为例,1968年,一个年轻劳力, 一天挣十个工分, 只能拿到八分钱, 买一包最廉价的烟都不够。

这里是个山区,土地贫瘠,玉米是主要的农产品, 极少的地区可以种植稻米。 他们主食是玉米, 把玉米磨成玉米细粒,隔水蒸熟, 就成玉米饭。因为当地气候潮湿, 玉米保管困难,常常污染霉菌, 因此这地区肝癌发病率极高, 许多病人中年夭折。 有些贫苦的农民自留地种的蔬菜自己舍不得吃, 在赶场天(集市)卖了, 可以换些零用钱。 这些人家每顿的菜蔬是晒干的红辣椒加盐巴水,天天如此, 年年如此,因此营养不良症特别多, 尤其是儿童。

生命,在这样荒僻,落后,贫苦的山村中,一样欣欣向荣的滋长着,它,并不是挣扎着生存,对于山区的农民而言,他们把生老病死都看似如此自然的事,关结于天命。 每当日落, 晚霞红满了半边天,我看着那些村落中冉冉上升的炊烟,觉得他们生活得如此安详,平和。

卫生所的工作人员, 算是国家干部, 条件当然好多了。 至少每人每月配有30%大米,其他都为杂粮, 3两植物油, 一斤猪肉,少量的糖。 我和“梅”是大学毕业生, 工资每人每月42.5元,大约合7刀美元, 两人加起来85元, 啊! 天文数字! 所长的工资还没有我们高。 所有卫生所工作人员的工资并不靠门诊的收入来支付的, 而是由县级卫生局拨款而来的。 门诊的收入微薄,连补偿买药品的费用也不够。 事实上, 卫生所每月都是亏本的,所亏的部分, 全由县卫生局埋单。

卫生所有一间食堂, 有专人做饭(一个苗族大妈),每人每月伙食费只要8元。 饭菜经常是玉米饭,酸菜煮豆,外加一碗辣椒水。 日复一日, 很少有变。我和“梅” 来自城市, 尤其“梅”, 大主任的女儿,在南京家中每顿有鱼有肉,那受过这样的苦啊! 开始, 两人面对饭菜, 真是难以下咽! 尤其没有吃惯玉米饭, 干巴巴满口都是玉米颗粒,就这一点口中的唾液, 都被玉米颗粒吸干了。

这里没有菜市场, 周一到周六是买不到蔬菜的, 只有周日, 当地人称为“赶场天”, 街上有集市, 农民从四面八方赶到五里桥街上,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农产品, 有水果, 蔬菜, 鸡蛋和新鲜的香菇。 赶场天又是病人最多的一天, 我和“梅” 交换着, 一人看病人, 一人出去赶场, 买菜。 买回来的菜, 可以在晚上加工, 在睡前加一顿夜宵, 以补充营养。

做夜宵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晚上食堂关门, 无法用食堂的大炉。 首先要在供销社买一只小炉子, 黄泥巴做的, 中间空心,可以烧柴, 也可以烧煤。 这里的煤不是块煤, 而是煤渣,买来后用水拌匀加少许粘土,用一根木棒捶匀,做成直径一尺圆饼, 晒干, 用作燃料时把它敲成小块, 放在炉子中, 再用木柴引火。不过, 我们和做饭的大妈关系很好,常常到食堂的大炉中取几块燃红的煤快, 用作引火之用, 大伙知道我们生活条件改变的艰难, 从来没有人给我们提过意见。

我最喜欢的是鸡蛋和香菇, 尤其在贵州深山老林中的鲜蘑菇,城市中没有见过, 鲜美无比, 直到现在想起都要流口水。“梅”从小养尊处优,家中有保姆, 自己从未做过饭菜。 我却驾轻就熟, 十几岁就跟从妈妈学烹调, 到上大学时已经做得一手好菜, 正好给“梅”显显殷勤。 我经常做鸡蛋饼给她吃,她总是说: “好吃! 好吃!” 并开始跟着我学习烹调。

洗衣也是对“梅”一大考验, 她在家时从未洗过衣裳, 都由保姆给她洗衣。贵州山村洗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总是抢着去洗衣。 前面说过, 五里桥有个小型电站, 卫生所在山上, 山下就是水库形成的一个大湖。 洗衣时, 要把衣服, 被单放入一只背篓里(贵州山村喜欢用背篓,不用篮子), 通过山上一条小道下山, 在湖边洗衣。 还要带上一根木棍, 把衣服打湿,抹上肥皂, 放在一块石头上, 用木棍捶打, 然后用湖水漂清。 尤其是一个小女人要洗一床大被单,确实有点困难,我担心她连人都洗到湖中去。 洗过的衣服, 被单是湿的,挺重, 要从山下背到山上, 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几次想插手帮她,可“梅”从未要我帮忙, 因为当地的习惯, 男人是从来不洗衣的。

眼看着她背着背篓归来时,我有些心疼,同时,有些感激。 她,从小养尊处优,身体娇弱,从未做过家务, 她自己的衣服都由保姆洗的。 现在一切从零开始,不仅仅要洗两个人的衣服, 还要洗被单。

看着她背背篓归来情景,我常常想起黄维的“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的诗句, 只是这里没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 这里是荒山僻壤啊!

她外表娇小懦弱, 内心却十分坚强。 从学校出来走上工作岗位, 她好像换了个人。我心里明白, 她的动力来自对生活的向往,对男友的尊重。 写到这里, 刚刚在手机中看到一对恋人拍拖了5个年头,正要谈婚论嫁之时, 女方想看看男方的存折, 由于男方不愿意给她看, 结果女方不愿意嫁给他。 理由是他对她不信任, 没有理由再继续下去。当时的“梅”从未考虑过金钱, 两人都只有42.5元一个月。她信任的是面前的那个男人, 她信任的是今后两人共同去开创自己的生活。比起现在流行的物质女孩,“梅”的思想境界更要高尚得多, 纯洁得多。

当时我和“梅” 还没有结婚, 我们分开住。 我和一个中专医生住一间, 她和一个女药剂师住一 间。 我们生活在一栋房子里,“梅”说:“申哥! 只要我俩在一起, 再苦也是幸福的!” 从我们踏上来贵州的路程,她就叫我“申哥”, 因为我在上海出生。

是啊! 我想人生就是如此, 只要两人相濡以沫,即便日子平淡, 艰难, 也是属于我们两人完美的生活。

临睡前,“梅”躺在床上, 我就坐在她的床边陪着她,我的手握着她的手,通过肌肤的接触, 相互交流的却是两颗火热的心。 我和她一起回忆我们的相识, 我们的交往, 我们的暗恋,我们的初吻,一幕一幕, 好像就在眼前,情意绵绵,感到无限的温馨。

“梅”对生活的向往, 对心上人的迷恋,在她男友的面前, 像花儿一样带着初恋特有的甜蜜和清香,一瓣瓣的绽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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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Alab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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