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回望, 痛苦和受煎熬的心

青山遮不住

毕竟东流去

  -—-辛弃疾

 

刚刚送走的一年，似乎就是出国之后，最难堪，无助，也是悔恨疲惫缠绕交织的一年。

 

还在年初，不期而至的一场新冠肺炎，迅速地冲击着中土大地，带来一片人心混乱。随即，各路国际航班纷纷叫停。早就期盼春天回国探亲的计划，也随之夭折搁浅。虽然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国内即有效地控制了新冠病毒蔓延。家乡的人民众志成城，创造了难以置信的，抗毒奇迹。然而，境外的疫情，却也出乎预料的走狂，肆无忌惮的病毒，席卷全球惊心动魄。至今，世界仍在冠毒的肆虐下呻吟，哀鸿一片。

 

在疫情艰难的日子里，家事也尤其不顺。高龄的母亲，四月下旬在离家不远处独自散步，因躲避自行车而摔倒在地。送到医院检查，诊断为股骨转子间骨折。这个部位的骨折，通俗讲就是跌倒时，身体发生旋转，股骨大小转子间骨折。对于年轻人来说，摔到这个部位，一般骨折的机会很小。但是从老年人来讲，情况就完全不同。由于老人肌肉逐渐萎缩，强度不力，骨质松脆。跌倒后，肢体反应也迟缓，即使不是太大的暴力打击，也会发生骨折。

 

股骨近端的骨折，也常常被称为“人生最后一次骨折”。这是因为，骨折治疗卧床期间，多种因素引发迸发症，导致死亡。比如，卧床愈合期，肺炎，褥疮，下肢静脉血栓堵塞，尿路感染，甚至便秘等，都会成为夺命的因素。大约，此类骨折病人因为多种迸发症，第一年死亡高达50%。

 

我姐姐一直照顾着母亲。事发后，她立即将母亲送到“成都第一人民医院”。这也是原来的中医院，现在是中西医结合。女儿是安大略医院重症病房医生。知道姥姥骨折后，立即找来几位同事专家，讨论送给她的有关检查，及化验报告。女儿告诉，最好的处置是，在48小时内，手术置放髓内钉，越快越好。我姐姐把这个意见告知医院。遗憾的是，主治医生讲，没听说过48小时必须手术。这样，一直拖了近十天，直到“五一节”之后。女儿童年是由姥姥抚养带大，祖孙感情极深。她天天哭泣，质问我为什么还不给姥姥手术。女儿说，她病房有个癌症病人，恰好那天摔倒，是和姥姥相似部位的骨折。她们在14个小时内，就为病人施行了手术。只有三天时间，“病人就在专业人员辅助下行走了”。而母亲所在那医院的麻醉医生，“五一”后告知我姐姐，她不能为我母亲麻醉。

 

其间，我不断劝说我姐姐，赶快将母亲转到“华西医院”。但是，我姐说“你们咋要迷信华西呢”，“华西就是个名气”，没有接受我们的意见。

 

我和姐姐曾经感情非常深厚，这次因为手术而发生的系列争执，情碎满地

 

我从女儿那里理解，目前国际对于股骨近端骨折的普遍方法是手术治疗。病人在手术后，大约 3--5天就可通过护理人员引导下行走。约三个星期就可出院。一段时间之后，病人可以短距离独立走动。这种方法，不仅没有保守治疗数月的卧床时间，从而避免了各种迸发疾病的产生，更是因为病人能够重新下地活动，而极大提高了生活质量。

 

母亲最后是在“第一人民医院”接受了三个月保守牵引治疗。这是母亲人生中第二次的骨折牵引。在这一次的三个月中，我妈妈多次狂怒。我和女儿，泪洒天涯，鞭长莫及。

 

从母亲跌倒至今，时间已过去半年零一周。我姐姐虽然在基本问题上全部没有接受我们的意见，但庆幸我母亲还活着。事实上，在护理照料母亲的整个过程中，她是尽心尽责，倾尽全力。她每日必到医院，督促讨好护工，以便她们搞好清洗卫生，还有巴结医生善待不忽略病人。也正是这样，母亲逃过了那些褥疮等多种病魔袭击。保守治疗结束后，母亲已经进入另一家医养中心。

 

只是母亲她，再也不能独立下地行走了。更有，她还一直处在接受抗精神病药物治疗中。

 

我妈妈是一个非常聪慧灵秀，从贫穷苦难中，不屈不挠，自强不息，而奋斗长成的女性。她有那么多的经历，给我讲各种各样的故事，丫鬟，保姆，拉架架车工人，学生，特务，中小教师，学生运动，民国大学教授（比如倪青元，蒋益明），等等，我是听得那么如痴如醉。她从来都是那么正能量，永不言退的女子。滔滔不绝的精彩传奇讲给我，鼓舞我。她冲造反派万人大会救我爸爸，就如同昨日神话在我心中闪亮。只是，缤纷和精彩正在落幕。我现在和妈妈经常的视频中，她的眼中，已失却了往日的灵动。她对那些最动人的往事也缺少了兴趣；固然经受着抗精神药物，妈妈永不变的是她对我千遍万遍的叮嘱：“我很好，你不要担心我！你要记住管好自己，你管好自己就是对我好”！

 

这就是母亲!

 

晚日寒鸦一片愁

柳塘新绿却温柔

若教眼底无离恨

不信人间有白头

肠已断，泪难收

相思重上小红楼

情知已被山遮断

频倚阑干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