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堂会审（1）

 序

上次说了电影“女理发师”，这一次借用一个经典戏剧，“玉堂春”中的一折“三堂会审”。第一次接触“三堂会审”是看京剧大师赵燕侠的“全部玉堂春”。这个戏是根据冯梦龙在《警世通言》里的一个故事“玉堂春落难逢夫”改编而成。说的是艺名“玉堂春”的妓女苏三（原名周玉洁）被卖到山西洪洞县之后，被丈夫的大老婆皮氏栽赃陷害，以谋杀亲夫的罪名被判处死刑。她过去在妓院的相好王景龙，在她的经济援助下成功地参加了京师的会考，进士及第。金榜题名的王景龙如今正好被派到山西做巡按大人，得知苏三被问了死罪，要求将其押解到太原会审。

大多数人知道玉堂春从洪洞县到太原的那一段“苏三起解”。后面这“三堂会审”没有那么有名，但是很重要。它讲述了苏三到了太原后，她过去的相好王巡按，山西布政使刘秉义，山西按察使潘必正一同审案。苏三跪倒在地，咿咿呀呀唱了四十多分钟，终于说清了自己的冤屈，感动了三位大人。最终，王景龙解甲归田，带着苏三回家过小日子去了。

今天要讲的重点不是苏三，而是我自己。2019年四月，在明尼苏达州的Ramsey县的法庭上，我被Judge（法官），Prosecutor（控方），Defendant Lawyer（被告律师）三堂会审了一番。

各位看官不要幸灾乐祸，心中窃喜。本人不论在中国还是美国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被审的不止我一个。我们四十几个陪审团的备选团员每一个都没有逃过这个被审的过程。如果您对此有兴趣，请泡上一杯茶，听我细细道来。

（一）

明州的四月底，乍暖还寒。冰雪消融，小草开始探头探脑，枝头也已经有了新绿。一个月前收到县里寄来的通知，我被选中履行jury duty，做陪审员。

做陪审员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2008年夏天做过一次。那一次被选中，经过了一个案件的审理，庭辩，陪审团讨论并作出裁决的过程。那次的经历使我对法院，司法程序有了不少了解。时隔十年，又接到通知，心中不胜其烦。

做陪审员是每一位成年美国人的公民义务，入了美国籍的假洋鬼子也一样要履行。可气的是我的那些洋人朋友们，绝大部分生在明州，长在这里。其中只有少部分人接到过通知。据说陪审员是在合格的公民中随机抽选。难道说我就那么幸运或者是那么霉运吗？

并不是说做陪审员是多么受苦受难的差使。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哪位收到做陪审员而欢呼雀跃的。足见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无论好事坏事，高兴的事还是讨厌的事，被选上了就不能不从。通知上写的非常明确，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重病，在外当兵或在外求学，可以向政府请假。还有些特殊原因，比如不懂英语。否则必须出席。那几条咱都够不上，还是不要做非分之想吧。

美国的法院是从郡县开始层层上升直至联邦最高法院。两次通知都是我居住的县，Ramsey County发来的。法院位于同属这个县的圣保罗市中心。随通知寄来的还有两张公共交通车票。政府鼓励大家少开车，坐bus或者轻轨。

圣保罗市中心虽然不如明尼阿波利斯市中心繁华，但是州政府许多部门都设在其间。所以停车是个问题。2008年做陪审员的那一个星期都是停在收费停车场。停车位狭窄，费用很高。拿着那两张公共交通车票，像上次一样做着坐公交的打算。所不同的是，这次还付诸实施，跟在圣保罗市中心通勤上班的朋友打听了如何乘坐bus最方便。在网上查到了公交车的路线图和发车时间表。一切就绪。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周一的早晨下起了小雨。这贵如油的春雨有着侵入骨髓的寒凉。于是放弃绿色环保的好主意，心安理得地开车上路。

Ramsey县法院在密西西比河西岸的一座政府大楼里。最佳的Victoria停车场在其北侧。虽然有室内通道，但我还是顶着蒙蒙细雨跨过马路向大楼走去。

自从2001年的911事件后，政府大楼都增加了安检设备。本打算坐公交，所以出来的特别早。早上七点半的政府大楼人迹稀少。与十年前相同，供陪审员报道，等候的地点设在大楼的地下室。如果那天我不是第一个走进那间屋子的，也一定是前五名。早到的好处是可以挑选一个合适的位子。据十年前的经验，我今天要在这个大房间里消磨好一段时间。

坐定之后就掏出随身携带的iPad。大楼里有免费的WI-FI。浏览了一下新闻后，我开始继续编故事。长篇小说《无言独上西楼》以近尾声。按计划，全书要在第240章结束。要把余下的事情写完是首要任务。如果计划不周，最后不是写不完就是没话找话。一向随心所欲，没有章节计划的我遇到了挑战。无奈，只能把每章要写的梗概做一些安排，逐章完成。

那天正好写到张二宝设计置阎玲于死地。写着张二宝如何一步步将自己过去的相好引入死亡陷阱，手心开始微微出汗。脑海里出现的是阎玲在地上艰难爬行的画面，指尖在键盘上寻找合适的词句以便读者感受到那个场景。突然，我的手臂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把我吓了一大跳。出于自然反应，身体向后倾斜，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