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雅安
我最亲爱的爸爸离开我已经十年了,下周的某天就是他的忌日。这么多年来,素爱舞文弄墨的我,总想祭文写就我爸爸一番,但竟是数次铺纸,又数次弃笔。最终只是叹然自责,文墨胸怀轻许,怎写得动我父亲那悠悠才学,和他那一腔浩然挚爱,耿耿忠诚。
我爸爸出生在哪里,说实话我还没搞清楚。那些家族事情,爸爸绝少说起:它们就尘封在历史的某个角落,而后,又随记忆淡化,人亡物非,风去湮没了。最近,总算是在
blog.“绵竹年画”,这厚重的川西文化召唤下,探寻了一丝家族历史的底蕴。还健在的上辈堂亲们讲,他们正在写家书。据说,父亲的家族,是在300年前,从西安东府移居到了绵竹。
祖籍2008绵竹震后——300年前的员外府的一段残垣 (堂爷摄)
上世纪初,我祖爷爷科举出仕,入幕川督岑春煊府。在两广,苏州数年供职后,随赵尔丰进入川边。到1949年去世,他一生从事川藏边疆建设。4月初,姐姐去参见了家族60多人的祭祖聚会。几个堂爷爷们提起他们的父亲,掩饰不住的兴高采烈。据说,祖爷爷以下的风采,就是我爷爷。诚然,前人是荣光,而给我们家带来过的,却是不敢回望的灾难。
我爸爸的小学和初中是在雅安完成的。雅安也曾经是西康省的首府(后来在康定)。我今时才联想起,爸爸给我讲过的,仅有的一个他童年的故事,就是在雅安发生的。他跟几个同学去玩,掉到了冬水田里。这个故事,我小时候缠着爸爸讲过多次,就是听不厌,每次我都乐得哈哈大笑。有的时候,还追着,要重演把他再推下冬水田去。爸爸爱我到极致,有的时候当马让我骑,有的时候放到脖子上坐马马蜷。
后来,爸爸到成都去读高中。在省城,他接触到更多的新思想和当时的进步团体。他不以自己的富饶家族为荣豪,而是深深以为过失;爸爸把拯救满目疮痍的国家,满街褴褛叫化民众,作为他青春的担负。47年,父亲在大学里组织领导著名的 “反饥饿,反内战” 学生运动。从这里开始,父亲他,拒绝家庭的经济援助,并从此,直到他去世,也没有回归。
49年,爸爸他还在大三,只有20岁。带着一颗青春的心和行动,他跑到大山里去,了解贫苦农民生活。后来被召唤了回来。爸爸是学理工科的,但又极富文学才情,妙笔生花。听很多老一辈说,我爸爸帅靓了,又是辩论高手,口若悬河。。。
尽管我爸爸早就脱离了家庭,文革中,我们全家受尽了苦难。我不知道他怎么活出来的。。。当然,最大的支持就是我妈妈。80年代之后,我爸爸恢复了工作。他是那么的欣喜,为的就是能重新为社会人民做一分工作,发一分光热。66年的时候,爸爸他才35岁,是那么的才华横溢;到改革开放的时候,他已经是弯腰驼背,满头苍然了。然而,他从来没有一丝的埋怨。爸爸不知挨过多少打,可是他没有给我们露过一个字。父亲的胸怀就是像海那么辽阔。在后来的时间里,他一方面工作,一方面著书,还兼任了全国两个专业协会的付会长,到处奔波,讲学。。。
爸爸是一个无比慈爱的父亲。他退休后,又帮着照看孙女,买菜理菜,一切行动听我妈妈指挥,是众所皆知的好老头。曾经有几次,我和姐姐私下评论,爸爸怎么可能做出背弃家庭的事。但是,随着对家族的探索了解,我感到更多的理解了父辈。祖爷爷,爷爷终生历经边藏防务,边藏关系。祖爷爷的印章上篆刻着:“民族至上”。这一句话,对我撼动至深:那是一片情操的凝聚。也让我深深的理解了我的父亲:他继以青春的的热血,执着地追求,坚守着拯救民族的理想,一生不悔。
这是父亲90年代,与省委老友相聚,即兴吟诵的《金缕曲》:
笑几多白头!别离情,四十三载,欲诉难由。耿耿热血昔少年,献身意气方遒。几曾为,一己谋筹。负襄同到穷远村,访贫苦,为民解忧愁。心切切,做孺牛。
围炉寒夜心相剖。兴酣时,抵足当被,暖胜重裘。历尽坎坷任沉浮,初衷难更休。终盼来,丽日高秋。民稍温饱食有者,看我辈,仍难卸肩休。春正好,宜泛舟。
献给父亲一首思念的歌:
夜色茫茫罩四周 天邊新月如鉤
回憶往事恍如夢 重尋夢境何處求
人隔千里路悠悠 未曾遙問心已愁
請明月代問候 思念的人兒淚常流
月色濛濛夜未盡 週遭寂寞寧靜
桌上寒燈光不明 伴我獨坐苦孤零
人隔千里無音訊 欲待遙問總無憑
請明月代傳信 寄我片紙兒慰離情
人隔千里路悠悠 未曾遙問心已愁
請明月代問候 思念的人兒淚常流
祝福
父亲在天安宁
雅安民众平安
民族兴旺,团结
(写文时,正值雅安强烈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