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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Y
1 楼
回到办公室时间还早。尹洋没力气做任何事，也不想回家。她的手机闹铃设在六点，每天提醒她时间不早了，收收尾回家吧。不过她经常一拖再拖，要接近七点才会离开。当一切成为习惯就不容易改变。尹洋的思绪飘出窗外，飘过临近的楼房和远处的球场。
尹洋在学校的二十多年一共得过三次F。第一次是高三那年的第一轮模考，她的化学没有及格。化学老师象往常一样，考完试后先批尹洋的考卷，然后让她拿自己的卷子做答案改其他同学的。尹洋一边对着自己那份哀“红”遍野批卷，一边掉眼泪。也许是高二当学生会主席占用了太多学习时间，也许是考试那天发挥得特别差，不管什么原因，尹洋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会考试不及格。第二次是大学接近毕业的一个学期，尹洋有一门专业课没过。考试的时候她的仪器出了问题，教室里又没有备用的。她一边校准仪器一边慌慌张张地做题，于是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完成考核内容。可是专业老师不接受任何借口，他或许觉得真正优秀的学生应该能排除一切困难。因为挂科尹洋没能评上优秀毕业生。申请出国的时候，她只能特别请求自己的推荐人，系里的另一个教授，客观地评价自己的专业能力。
第三次就是评tenure被拒，套用高等教育年鉴上的一篇文章，“the loudest F one can get”。尹洋进入学术界颇有些偶然的因素。大学毕业前两年有一次和姐姐通电话，姐姐提到应该出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姐姐比尹洋大五岁，在尹洋的心中一直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于是如同身边准备出国读研的朋友和同学一样，尹洋开始积极备战TG，天天抱着刘毅词汇和红宝书，还去新东方念了个G班。尹洋的专业不好申请，她经过认真考虑，选修了几门外系的课。申请时她选择了一个跨度很大的专业，借着本专业前两年基础课的底子和后来选修的课，她竟然在毕业那年的二月拿到两个offer；offer不需要多，一个合适的就足够了。她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从此便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在美国西部读研的那五年是终身难忘的。尹洋遇见了乔枫，坠入爱河，互相扶持。第一年的学业充满艰辛。所有的知识点对她来说都是新的，上课的时候教授们会省略掉一些背景介绍或证明，尹洋听得似懂非懂，只能在课后花时间查资料。作业完成起来很吃力，经常有不会做或是心里没底的题，尹洋就厚着脸皮问同学。除了上课、吃饭和睡觉，图书馆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她对自己住的公寓最满意的一点就是离图书馆近。图书馆里哪里有她需要的书，哪里自习最安静，哪里空调最冷，哪里倦了最适合小憩，她一清二楚。她的每一本教材上都用荧光笔做满了标记，用圆珠笔写满自己的理解总结，有些后来读上去很幼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不断的积累，她与同学的差距缩小了。
尹洋选导师的时候没花什么心思。她先是做Ben的助研，过了comprehensive笔试之后就顺理成章地跟着Ben做毕业论文。作为一个半道出家的中国学生，尹洋特别感激Ben对她的肯定。Ben邀请她做助研，她很高兴地答应了。Ben是个极为和蔼的人，早年的研究质量和产量都是一流的。他和尹洋讨论问题从不摆架子，对她的研究进展总是很乐观，也很少向她施加压力。通常到了毕业前夕学生和导师会累积不少矛盾，可尹洋打心眼里敬重Ben，感谢他的栽培和赏识。
临近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尹洋有些彷徨。该去学术界还是工业界呢？去学校教书育人、做自己喜欢的研究很好，去公司有机会接触各种项目、和同事交流合作也不错。乔枫认为尹洋的性格和才能更适合去公司，但是他支持尹洋的最终选择。看看身边，最近几年毕业的学兄学姐大多在做助理教授或博士后，一起毕业的同窗也有好几个在考虑申请学校的职位。尹洋想起了高中时教英语的王老师，教书育人兢兢业业。大概是在国外生活了多年，王老师有时会说些出人意表的话。她有次称赞尹洋“为人师表”，这句话尹洋至今还记得。尹洋决定先申请助理教授的职位，如果没有结果刚好来得及往公司投简历。
幸运之神再次眷顾了尹洋。面试不多，但offer都拿到了。她只身一人来到现在居住的这个南方城市，怀着乔枫过一年后也能来团聚的美好心愿。新鲜的地方，新鲜的人，新鲜的环境。第一份工作的兴奋与辛苦与常人无异。五年里尹洋一直用心做研究，用心教课。她没有安心地休过一次假，没能好好照顾自己、照顾乔枫，没有时间经常回国看爸妈、尽孝心，没有心思结识新朋友、发展新爱好。她一直那么努力那么坚持，可学校一个轻率的决定就否定了她所有的心血和汗水。短短几天尹洋想明白了不少事情。组里的senior因为种种私人原因可能会安排junior教各种各样的课，包括开新课，但是在研究型大学，教课一点也不重要。一、两门课反复教五年和开七、八门不同的课在评tenure的时候基本没有区别。发文章、申请funding到评tenure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导师当前的影响力很重要，系里同组senior的帮助和全力支持也很关键。和系里的senior合作是把双刃剑，一定要谨慎。距离产生美是没有国界的真理。取决于合作对象的人品和性格，走得太近很容易有两种结局：能力太弱被人轻视，或是能力太强造成威胁。曾经的净土，学术圈的种种和tenure制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变成了游戏。玩游戏自然要遵守游戏规则，要想赢先要熟知并学会擅用规则，不是吗？
未完待续 …
尹洋在学校的二十多年一共得过三次F。第一次是高三那年的第一轮模考，她的化学没有及格。化学老师象往常一样，考完试后先批尹洋的考卷，然后让她拿自己的卷子做答案改其他同学的。尹洋一边对着自己那份哀“红”遍野批卷，一边掉眼泪。也许是高二当学生会主席占用了太多学习时间，也许是考试那天发挥得特别差，不管什么原因，尹洋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会考试不及格。第二次是大学接近毕业的一个学期，尹洋有一门专业课没过。考试的时候她的仪器出了问题，教室里又没有备用的。她一边校准仪器一边慌慌张张地做题，于是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完成考核内容。可是专业老师不接受任何借口，他或许觉得真正优秀的学生应该能排除一切困难。因为挂科尹洋没能评上优秀毕业生。申请出国的时候，她只能特别请求自己的推荐人，系里的另一个教授，客观地评价自己的专业能力。
第三次就是评tenure被拒，套用高等教育年鉴上的一篇文章，“the loudest F one can get”。尹洋进入学术界颇有些偶然的因素。大学毕业前两年有一次和姐姐通电话，姐姐提到应该出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姐姐比尹洋大五岁，在尹洋的心中一直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于是如同身边准备出国读研的朋友和同学一样，尹洋开始积极备战TG，天天抱着刘毅词汇和红宝书，还去新东方念了个G班。尹洋的专业不好申请，她经过认真考虑，选修了几门外系的课。申请时她选择了一个跨度很大的专业，借着本专业前两年基础课的底子和后来选修的课，她竟然在毕业那年的二月拿到两个offer；offer不需要多，一个合适的就足够了。她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从此便怀着一颗感恩的心。
在美国西部读研的那五年是终身难忘的。尹洋遇见了乔枫，坠入爱河，互相扶持。第一年的学业充满艰辛。所有的知识点对她来说都是新的，上课的时候教授们会省略掉一些背景介绍或证明，尹洋听得似懂非懂，只能在课后花时间查资料。作业完成起来很吃力，经常有不会做或是心里没底的题，尹洋就厚着脸皮问同学。除了上课、吃饭和睡觉，图书馆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她对自己住的公寓最满意的一点就是离图书馆近。图书馆里哪里有她需要的书，哪里自习最安静，哪里空调最冷，哪里倦了最适合小憩，她一清二楚。她的每一本教材上都用荧光笔做满了标记，用圆珠笔写满自己的理解总结，有些后来读上去很幼稚。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不断的积累，她与同学的差距缩小了。
尹洋选导师的时候没花什么心思。她先是做Ben的助研，过了comprehensive笔试之后就顺理成章地跟着Ben做毕业论文。作为一个半道出家的中国学生，尹洋特别感激Ben对她的肯定。Ben邀请她做助研，她很高兴地答应了。Ben是个极为和蔼的人，早年的研究质量和产量都是一流的。他和尹洋讨论问题从不摆架子，对她的研究进展总是很乐观，也很少向她施加压力。通常到了毕业前夕学生和导师会累积不少矛盾，可尹洋打心眼里敬重Ben，感谢他的栽培和赏识。
临近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尹洋有些彷徨。该去学术界还是工业界呢？去学校教书育人、做自己喜欢的研究很好，去公司有机会接触各种项目、和同事交流合作也不错。乔枫认为尹洋的性格和才能更适合去公司，但是他支持尹洋的最终选择。看看身边，最近几年毕业的学兄学姐大多在做助理教授或博士后，一起毕业的同窗也有好几个在考虑申请学校的职位。尹洋想起了高中时教英语的王老师，教书育人兢兢业业。大概是在国外生活了多年，王老师有时会说些出人意表的话。她有次称赞尹洋“为人师表”，这句话尹洋至今还记得。尹洋决定先申请助理教授的职位，如果没有结果刚好来得及往公司投简历。
幸运之神再次眷顾了尹洋。面试不多，但offer都拿到了。她只身一人来到现在居住的这个南方城市，怀着乔枫过一年后也能来团聚的美好心愿。新鲜的地方，新鲜的人，新鲜的环境。第一份工作的兴奋与辛苦与常人无异。五年里尹洋一直用心做研究，用心教课。她没有安心地休过一次假，没能好好照顾自己、照顾乔枫，没有时间经常回国看爸妈、尽孝心，没有心思结识新朋友、发展新爱好。她一直那么努力那么坚持，可学校一个轻率的决定就否定了她所有的心血和汗水。短短几天尹洋想明白了不少事情。组里的senior因为种种私人原因可能会安排junior教各种各样的课，包括开新课，但是在研究型大学，教课一点也不重要。一、两门课反复教五年和开七、八门不同的课在评tenure的时候基本没有区别。发文章、申请funding到评tenure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导师当前的影响力很重要，系里同组senior的帮助和全力支持也很关键。和系里的senior合作是把双刃剑，一定要谨慎。距离产生美是没有国界的真理。取决于合作对象的人品和性格，走得太近很容易有两种结局：能力太弱被人轻视，或是能力太强造成威胁。曾经的净土，学术圈的种种和tenure制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变成了游戏。玩游戏自然要遵守游戏规则，要想赢先要熟知并学会擅用规则，不是吗？
未完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