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画作精品闲谈 - 未名空间MITBBS历史存档

c*x2099-01-17 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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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收藏家在具备一定的购买能力，且有相当选择余地的情况下，收藏
字画的标准自当以精为宗。所谓精，其作者应是一时之选，其作品应是诸家之
力作。就拿齐白石来说，我印象最深刻的有这么几件。
属于人物的，姚仲康先生手上曾经有过一幅东坡玩砚图，一个老人用一
双眼睛贪婪的瞅着手中的一方砚台，把个石痴刻划的活灵活现，竟使人忘记了
画面地近乎荒唐的夸张。属于山水的，夏衍先生手上曾经有了一幅“松坪竹马”，
大山腰间有几个骑竹马玩耍的顽童，气势宏伟，且又轻盈爽快；黄绍泓先生手
上有过十二条屏，或山峦叠翠、林木葱葱，或落日朝辉，溪流潺潺，极尽气象
清新之至，又章法严谨守度，无一苟笔。属于花卉鱼虫的，齐先生有一幅极佳
作品多年来无一日不在我的脑际游荡。这是一幅窄而很长的长条，几片生意央
然的荷叶，一箭挺拔有力的荷苞，三只半跃动的小虾，游戏于荷叶之间。题词
曰：“塘里无鱼虾也奇，亦知莲叶戏东西，写生我是皮毛客，不厌名声到老低。”
跛语为：“作画兴未尽，挥汗写此并题新句。”以诗文衡画，可见齐先生对此作
多么留意，多么高兴。记得有位朋友告诉我，陈半丁先生为这幅画深深打动，
曾感慨的说，齐先生一生画虾甚多，其实只有这三只半。这大概可以看作是一知
音。
然而使我更为感动的还是他的几幅抒发胸臆的作品：一幅是几只横行着的
螃蟹，题曰“看你横行到几时”，这是“七七”事变后针对日本军阀主义者的；
一幅是樊笼八哥，横斜的树枝上站着一只神态警惕的八哥，它正低头垂视地上
的一只开着的鸟笼子，有一首诗，原句已记不清，大意是说你别看有食可吃，如
果你一时糊涂钻进笼里，就休想出来。这无疑是一种警告，要人们不要上日本
鬼子的当，情景并茂，感人致深；还有一幅是竹耙和锄头，题款为“吾谱农具
教子孙”；一幅是算盘，题作“发财图”，有一长跋，原题失记，大意是有人
求他画发财图，经与求画者多方商酌，画了这个算盘，极尽诙谐之能事。齐先
生这类寓意抒臆画，不仅把一些别的画家不肯、不屑、不会入画的体裁画的惟
妙惟肖，而且体现着作者鲜明的人生观、事态观，显得极为聪慧、机智、幽默
可爱。
属于辨难的，我记忆最深的是两幅。一幅是画给李苦禅和许麟庐的蝌蚪
戏荷花倒影，一朵鲜艳的荷花在水中留下一个倒影，几只蝌蚪好奇地游向它去，
你会觉得这些竟把虚幻当作实有的天真的小家伙，傻得可爱；一幅是应靠舍先
生发难所作山泉蝌蚪图，青山漫漫，泉水淙淙，大群蝌蚪争先恐后从泉水中涌
到人们眼前，题为“蛙声十里出山泉。”据说画因是这样的：老舍先生以名句
“蛙声十里出山泉”为题，求齐先生画，声音无形，如何画得？齐先生以意转
形，把“蛙声”化作“娃生”——青蛙由之而生的蝌蚪，一个声、生谐音，解
决了难题。景色、智慧交织成绝妙的图画，实在令人叫绝。
我是一个齐画的酷爱者，一生中看过不知有多少件齐画，称得上精品的，
想来不过这几幅。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沧桑变化，上述这些作品，不知是否
还在？这应当是当今收藏家们要尽力搜求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