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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夫妻关系是人类社会最基本的关系。上帝造人，最先造一个男人，再造一个女人，让他
们结为夫妻，繁衍子孙，然后才有了父子、母子、父女、母女、兄弟、姐妹种种关系。
夫妻关系是各种社会关系中最简单的关系，也是最复杂的关系。说最简单，是因为这种
关系最容易妥协、平衡、和谐、一致。夫妻之间有共同的利益，又有性爱做润滑剂，所
谓“一张床上不出两样人”，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和”，就是这个意思。说最复杂，是
因为这种关系最密切、最隐秘、最琐碎，最纠结，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
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这个意思。
夫妻关系的和谐，并不意味着夫妻之间的平等。恰恰相反，唯有夫妻之间不平等、夫妻
之间有主有从，才能形成和维持夫妻关系的和谐。假设夫妻两人共有十分，如果每人各
占五分，遇事就容易顶牛，互不退让，互不妥协，最后甚至关系破裂。如果三七开或者
四六开，一方为主，一方为从，遇事就不易发生矛盾。当然，如果一九开或者二八开，
那也不会形成和谐，只会形成强势和屈从。
在过去漫长的男权社会，女人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没有地位，因此在夫妻关系中理所
当然地处于绝对的弱势。这在中国社会表现得特别明显。中国社会遵循的是男尊女卑、
夫为妻纲的法理。在这样的社会，肯定是妻子怕丈夫，不会是丈夫怕妻子。但是，夫妻
关系绝不像几加几等于几那样简单，它是非常复杂、非常微妙的。即使在男权社会，也
有怕老婆的男人。中国古代就有不少怕老婆的故事。
最著名的怕老婆的故事——“河东狮吼”。
北宋文人陈慥，字季常，自称龙丘先生，是苏东坡的朋友。陈慥喜好宾客，蓄纳歌妓。
常请朋友一边吃饭，一边观赏歌妓唱歌跳舞。他老婆柳氏是河东人，非常凶悍，总是在
陈慥宴请宾客时跑来大吵大骂。陈慥很怕她，听到她的吼声就会吓得胆战心惊，但又不
改风流习性。有一次请苏东坡夜宴，原以为柳氏已睡，悄悄把歌妓唤来歌舞作乐。哪知
有人告诉了柳氏，柳氏气汹汹跑来，用木杖敲打墙壁，破口大骂。陈慥吓得战战兢兢，
不知所措。后来苏东坡写了一首打油诗讽刺他怕老婆的德性：“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
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还有许多怕老婆的故事，里面的老婆比柳氏更妒悍，男人比陈慥更窝囊。
例如下面这些故事：
《聊斋志异》中的《马介甫》
书生杨万石，妻尹氏，奇悍。杨万石稍不服从她，就会挨打。尹氏虐待公公，让公公披
破絮当衣裳，还常常挨饿。杨万石和他哥哥都不敢出声。杨万石的妾怀孕，尹氏剥光她
的衣服将她毒打。还要杨万石穿着女人衣服跪着，然后将他打骂逐出门。朋友为他解巾
帼，他还不敢，惟恐脱落。朋友硬帮他脱掉女人衣服，他惶恐不安，坐立不宁，生怕老
婆加罪。
《聊斋志异》中的《江城》
书生高藩，娶妻江城。江城性格暴躁，常打骂高藩。高藩因爱她，总是隐忍。江城发怒
时，起初高藩向她下跪还可以消除她的怒气，渐渐的下跪也没有用了。高藩的脸上时常
有手指的抓痕。江城还当着公婆的面用木棍殴打他。高藩在外面嫖宿娼妓，江城揪着他
的耳朵将他捉回家，用针把他两股刺遍。高藩对她畏若虎狼，她偶尔给他好脸色，想与
他亲热，他心里却仍然害怕，以致做不成夫妻之事，她就怒打他的耳光，将他骂走。他
每天待在兰麝之乡，却像坐牢一样。他说：“我之畏，畏其美也。”有一次，他与婢女
说话，江城怀疑他和婢女有私情，将两人绑起来，用绣剪剪他们肚子上的肉互换补贴。
过了一个多月，补上去的肉竟和他们身上的肉长在一起了。江城还经常把饼扔在地上，
用赤脚踏着，呵斥他来取食。
《醋葫芦》
成珪是个员外，妻子都氏性格泼悍。成珪极怕老婆，常被老婆打骂。都氏惩罚丈夫的家
法是：“罚跪半日，然后行杖，动以百计，加之揪耳拔须，詈呵辱骂，总也不止一端；
及至挨得打数满足，还要从容谢打，次日行动如常，不致半毫有损。”
成珪有一次买了一个泥塑美人回家，被都氏打了三天三夜。
最出格的事情是，都氏怕成珪在外面偷情，专门请人刻了一枚双头荷花的印章，成珪每
天出门前，她在他的龟头上盖上印章，回家后要检验，印章若是擦掉了，就要严厉惩罚。
（龟头盖印的故事，不能认真看待。那话儿整天在裤裆里磨来擦去，掏进掏出，印章岂
能保持完璧？这不像是老婆在虐待老公，倒像是夫妻间的性游戏。作者似乎是在替女人
报复男人：把男人用在女人身上的贞操带和守宫痣变相地用在男人身上。这都氏真可以
算作女权主义的先锋。）
《醒世姻缘传》
乡村财主的独生子狄希陈娶了薛家女儿薛素姐为妻。薛素姐原本是个好女孩，嫁给狄希
陈以后，心性大变，变得及其凶残，视狄希陈为仇敌，百般虐待，棒打、针刺、火烧、
囚禁，无所不用其极。狄希陈怕她怕得要死，看见她就像待宰的猪羊看见了屠夫。
下面是薛素姐毒打狄希陈的两段描写
“素姐伸出那尖刀兽爪，在狄希陈脖子上挝了三道二分深五寸长的血口，鲜血淋漓……
将狄希陈扭肩膊，拧大腿，掏肐膊，打嘴巴，七十二般非刑，般般演试，拷逼得狄希陈
叫菩萨，叫亲娘。”
“被他（薛素姐）拿过一把铁钳，拧得那（狄希陈）通身上下就是生了无数焌紫葡萄，
哭叫救人，令人不忍闻之于耳。”
最惨痛的一回是薛素姐把屁股坐在狄希陈的头上，抡起棒椎，在狄希陈浑身上下乱打，
一共打了六百四十下，打得狄希陈昏死过去，“只有一口油气，丝来线去的呼吸。”
狄希陈为避薛素姐，躲到北京，娶了童寄姐为妾。童寄姐与狄希陈起先感情还好，后来
也变得像薛素姐一样刁蛮凶悍，常常打骂狄希陈。
有一次因为吃醋，“在狄希陈脸上东一巴掌，西一巴掌，打得个狄希陈没有地缝可钻…
…及至狄希陈进了房，睡倒觉，寄姐仍把狄希陈蒯脊梁，挝胸膛，纽大腿里子，使针扎
肐膊，口咬奶膀，诸般刑罚，舞旋了一夜。”
此后，童寄姐为提防狄希陈，把自己戴的一根寿字簪子当图章，涂了墨汁，每天清早在
狄希陈的龟头上盖印，晚上睡觉时检验，如果擦掉了，就要受非刑拷打。
（《醋葫芦》是晚明时期的小说，《醒世姻缘传》据胡适考证作者为蒲松龄，应在《醋
葫芦》之后。龟头盖印的故事，不知是不是从《醋葫芦》借鉴来的？）
女人妒悍到这种地步，真是世上少有，无怪乎被人叫做“河东狮”、“胭脂虎”、“母
夜叉”。男人怕老婆怕到这种地步，也是世上少有。不过平心而论，女人的妒悍不能全
都怪罪于女人。悍或许是女人自身性格的原因，妒却是与男人有关的。这些故事里的男
人都有妾，或有在外面寻花问柳的行径。陈慥是否有妾，不得而知，但他蓄纳歌妓却是
有的。在古代，歌妓与妾和娼是差不多的。杨万石有妾。狄希陈有妾。高藩嫖宿娼妓。
成珪也不是好鸟，在外面也不正经，他说：“未破瓜的女儿，我也受用些过。”所以，
女人的妒也可以说是对一夫多妻或变相的一夫多妻的反抗和报复。
令人费解的是，这些男人都是一家之主，而且都是富人，为什么会怕老婆呢？老婆妒悍
，他们完全可以把老婆休掉。这些故事的作者自己也不能给出一个完满的解释，多半就
把原因归结于因果报应。例如——
江城前世是静业和尚饲养的长生鼠，被高藩误杀，今作恶报。
都氏是二十八宿之昴日鸡星的妻子年氏，向来泼悍，与丈夫不谐，私自逃落下方，投作
人间之妇，即都氏，而旧性不改。 成珪原是天上金童，因觊觎玉女，被降谪凡尘。都
氏逃下人间，氤氲使者将她戏配给成珪。都氏因泼悍不改，被阎王捉去，抽了她脊梁上
的妒筋，重新复活后，她变成一个贤良女人。
狄希陈的前生是一个官宦地主家的独生子晁源，晁源娶娼女小珍哥为妾，纵容小珍哥欺
凌嫡妻计氏，使计氏被逼自杀。晁源曾在围猎时射死一只仙狐。后来晁源因奸被杀，托
生为狄希陈。仙狐托生为薛素姐，计氏托生为童寄姐，嫁给晁源做妻妾，专报前世之仇。
唐朝大臣裴谈，一生怕老婆。为什么怕老婆呢？他说：“妻有可畏者三：少妙之时，视
之如生菩萨。及男女满前，视之如九子魔母，安有人不畏九子魔母耶？及五十六十，薄
施妆粉，或黑，视之如九盘荼，安有人不畏九盘荼？”生菩萨即活菩萨，九子魔母即送
子女神，九盘荼即啖人精气的鬼魅。裴谈的这几句话倒是有点靠谱，因为涉及到了感情
：年轻时爱妻子的美貌，中年时敬妻子养儿育女的苦劳，然后由爱由敬滋生出对妻子的
畏惧。这恐怕才是他怕老婆的真实原因。
蒲松龄说：“惧内，天下之通病也。”可见即使在男权社会，怕老婆的男人也不少。那
么在现代社会，女人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与男人平等了——至少在理论和法律上平等
了，怕老婆的男人应该就更多了。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女强人和女汉子，女人在家庭和社
会上越来越强势，大有阴盛阳衰的趋向，男人焉能不怕老婆？
们结为夫妻，繁衍子孙，然后才有了父子、母子、父女、母女、兄弟、姐妹种种关系。
夫妻关系是各种社会关系中最简单的关系，也是最复杂的关系。说最简单，是因为这种
关系最容易妥协、平衡、和谐、一致。夫妻之间有共同的利益，又有性爱做润滑剂，所
谓“一张床上不出两样人”，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和”，就是这个意思。说最复杂，是
因为这种关系最密切、最隐秘、最琐碎，最纠结，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
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这个意思。
夫妻关系的和谐，并不意味着夫妻之间的平等。恰恰相反，唯有夫妻之间不平等、夫妻
之间有主有从，才能形成和维持夫妻关系的和谐。假设夫妻两人共有十分，如果每人各
占五分，遇事就容易顶牛，互不退让，互不妥协，最后甚至关系破裂。如果三七开或者
四六开，一方为主，一方为从，遇事就不易发生矛盾。当然，如果一九开或者二八开，
那也不会形成和谐，只会形成强势和屈从。
在过去漫长的男权社会，女人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没有地位，因此在夫妻关系中理所
当然地处于绝对的弱势。这在中国社会表现得特别明显。中国社会遵循的是男尊女卑、
夫为妻纲的法理。在这样的社会，肯定是妻子怕丈夫，不会是丈夫怕妻子。但是，夫妻
关系绝不像几加几等于几那样简单，它是非常复杂、非常微妙的。即使在男权社会，也
有怕老婆的男人。中国古代就有不少怕老婆的故事。
最著名的怕老婆的故事——“河东狮吼”。
北宋文人陈慥，字季常，自称龙丘先生，是苏东坡的朋友。陈慥喜好宾客，蓄纳歌妓。
常请朋友一边吃饭，一边观赏歌妓唱歌跳舞。他老婆柳氏是河东人，非常凶悍，总是在
陈慥宴请宾客时跑来大吵大骂。陈慥很怕她，听到她的吼声就会吓得胆战心惊，但又不
改风流习性。有一次请苏东坡夜宴，原以为柳氏已睡，悄悄把歌妓唤来歌舞作乐。哪知
有人告诉了柳氏，柳氏气汹汹跑来，用木杖敲打墙壁，破口大骂。陈慥吓得战战兢兢，
不知所措。后来苏东坡写了一首打油诗讽刺他怕老婆的德性：“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
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还有许多怕老婆的故事，里面的老婆比柳氏更妒悍，男人比陈慥更窝囊。
例如下面这些故事：
《聊斋志异》中的《马介甫》
书生杨万石，妻尹氏，奇悍。杨万石稍不服从她，就会挨打。尹氏虐待公公，让公公披
破絮当衣裳，还常常挨饿。杨万石和他哥哥都不敢出声。杨万石的妾怀孕，尹氏剥光她
的衣服将她毒打。还要杨万石穿着女人衣服跪着，然后将他打骂逐出门。朋友为他解巾
帼，他还不敢，惟恐脱落。朋友硬帮他脱掉女人衣服，他惶恐不安，坐立不宁，生怕老
婆加罪。
《聊斋志异》中的《江城》
书生高藩，娶妻江城。江城性格暴躁，常打骂高藩。高藩因爱她，总是隐忍。江城发怒
时，起初高藩向她下跪还可以消除她的怒气，渐渐的下跪也没有用了。高藩的脸上时常
有手指的抓痕。江城还当着公婆的面用木棍殴打他。高藩在外面嫖宿娼妓，江城揪着他
的耳朵将他捉回家，用针把他两股刺遍。高藩对她畏若虎狼，她偶尔给他好脸色，想与
他亲热，他心里却仍然害怕，以致做不成夫妻之事，她就怒打他的耳光，将他骂走。他
每天待在兰麝之乡，却像坐牢一样。他说：“我之畏，畏其美也。”有一次，他与婢女
说话，江城怀疑他和婢女有私情，将两人绑起来，用绣剪剪他们肚子上的肉互换补贴。
过了一个多月，补上去的肉竟和他们身上的肉长在一起了。江城还经常把饼扔在地上，
用赤脚踏着，呵斥他来取食。
《醋葫芦》
成珪是个员外，妻子都氏性格泼悍。成珪极怕老婆，常被老婆打骂。都氏惩罚丈夫的家
法是：“罚跪半日，然后行杖，动以百计，加之揪耳拔须，詈呵辱骂，总也不止一端；
及至挨得打数满足，还要从容谢打，次日行动如常，不致半毫有损。”
成珪有一次买了一个泥塑美人回家，被都氏打了三天三夜。
最出格的事情是，都氏怕成珪在外面偷情，专门请人刻了一枚双头荷花的印章，成珪每
天出门前，她在他的龟头上盖上印章，回家后要检验，印章若是擦掉了，就要严厉惩罚。
（龟头盖印的故事，不能认真看待。那话儿整天在裤裆里磨来擦去，掏进掏出，印章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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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男人：把男人用在女人身上的贞操带和守宫痣变相地用在男人身上。这都氏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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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缘传》
乡村财主的独生子狄希陈娶了薛家女儿薛素姐为妻。薛素姐原本是个好女孩，嫁给狄希
陈以后，心性大变，变得及其凶残，视狄希陈为仇敌，百般虐待，棒打、针刺、火烧、
囚禁，无所不用其极。狄希陈怕她怕得要死，看见她就像待宰的猪羊看见了屠夫。
下面是薛素姐毒打狄希陈的两段描写
“素姐伸出那尖刀兽爪，在狄希陈脖子上挝了三道二分深五寸长的血口，鲜血淋漓……
将狄希陈扭肩膊，拧大腿，掏肐膊，打嘴巴，七十二般非刑，般般演试，拷逼得狄希陈
叫菩萨，叫亲娘。”
“被他（薛素姐）拿过一把铁钳，拧得那（狄希陈）通身上下就是生了无数焌紫葡萄，
哭叫救人，令人不忍闻之于耳。”
最惨痛的一回是薛素姐把屁股坐在狄希陈的头上，抡起棒椎，在狄希陈浑身上下乱打，
一共打了六百四十下，打得狄希陈昏死过去，“只有一口油气，丝来线去的呼吸。”
狄希陈为避薛素姐，躲到北京，娶了童寄姐为妾。童寄姐与狄希陈起先感情还好，后来
也变得像薛素姐一样刁蛮凶悍，常常打骂狄希陈。
有一次因为吃醋，“在狄希陈脸上东一巴掌，西一巴掌，打得个狄希陈没有地缝可钻…
…及至狄希陈进了房，睡倒觉，寄姐仍把狄希陈蒯脊梁，挝胸膛，纽大腿里子，使针扎
肐膊，口咬奶膀，诸般刑罚，舞旋了一夜。”
此后，童寄姐为提防狄希陈，把自己戴的一根寿字簪子当图章，涂了墨汁，每天清早在
狄希陈的龟头上盖印，晚上睡觉时检验，如果擦掉了，就要受非刑拷打。
（《醋葫芦》是晚明时期的小说，《醒世姻缘传》据胡适考证作者为蒲松龄，应在《醋
葫芦》之后。龟头盖印的故事，不知是不是从《醋葫芦》借鉴来的？）
女人妒悍到这种地步，真是世上少有，无怪乎被人叫做“河东狮”、“胭脂虎”、“母
夜叉”。男人怕老婆怕到这种地步，也是世上少有。不过平心而论，女人的妒悍不能全
都怪罪于女人。悍或许是女人自身性格的原因，妒却是与男人有关的。这些故事里的男
人都有妾，或有在外面寻花问柳的行径。陈慥是否有妾，不得而知，但他蓄纳歌妓却是
有的。在古代，歌妓与妾和娼是差不多的。杨万石有妾。狄希陈有妾。高藩嫖宿娼妓。
成珪也不是好鸟，在外面也不正经，他说：“未破瓜的女儿，我也受用些过。”所以，
女人的妒也可以说是对一夫多妻或变相的一夫多妻的反抗和报复。
令人费解的是，这些男人都是一家之主，而且都是富人，为什么会怕老婆呢？老婆妒悍
，他们完全可以把老婆休掉。这些故事的作者自己也不能给出一个完满的解释，多半就
把原因归结于因果报应。例如——
江城前世是静业和尚饲养的长生鼠，被高藩误杀，今作恶报。
都氏是二十八宿之昴日鸡星的妻子年氏，向来泼悍，与丈夫不谐，私自逃落下方，投作
人间之妇，即都氏，而旧性不改。 成珪原是天上金童，因觊觎玉女，被降谪凡尘。都
氏逃下人间，氤氲使者将她戏配给成珪。都氏因泼悍不改，被阎王捉去，抽了她脊梁上
的妒筋，重新复活后，她变成一个贤良女人。
狄希陈的前生是一个官宦地主家的独生子晁源，晁源娶娼女小珍哥为妾，纵容小珍哥欺
凌嫡妻计氏，使计氏被逼自杀。晁源曾在围猎时射死一只仙狐。后来晁源因奸被杀，托
生为狄希陈。仙狐托生为薛素姐，计氏托生为童寄姐，嫁给晁源做妻妾，专报前世之仇。
唐朝大臣裴谈，一生怕老婆。为什么怕老婆呢？他说：“妻有可畏者三：少妙之时，视
之如生菩萨。及男女满前，视之如九子魔母，安有人不畏九子魔母耶？及五十六十，薄
施妆粉，或黑，视之如九盘荼，安有人不畏九盘荼？”生菩萨即活菩萨，九子魔母即送
子女神，九盘荼即啖人精气的鬼魅。裴谈的这几句话倒是有点靠谱，因为涉及到了感情
：年轻时爱妻子的美貌，中年时敬妻子养儿育女的苦劳，然后由爱由敬滋生出对妻子的
畏惧。这恐怕才是他怕老婆的真实原因。
蒲松龄说：“惧内，天下之通病也。”可见即使在男权社会，怕老婆的男人也不少。那
么在现代社会，女人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与男人平等了——至少在理论和法律上平等
了，怕老婆的男人应该就更多了。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女强人和女汉子，女人在家庭和社
会上越来越强势，大有阴盛阳衰的趋向，男人焉能不怕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