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morningllc推荐《The Lord of the Rings》导演Peter Jackson 2009年拍的这部
《Lovely Bones》,讲14岁的花季少女被中年男邻居诱骗杀害,惊恐失措的鬼魂在生死
两界之间飘荡,与濒于崩溃的家人、逍遥法外并又盯上她妹妹的凶手、以及爱恨未了的
自己艰难摆平。
电影来自同名畅销小说,从头弥漫着青春凄美的文学气息。一个清婉的少女声音打开她
一生的回忆——两岁时,她从玻璃球里的企鹅身上第一次感到孤独:“He was all
alone in there, and I worried for him.”
英俊而体贴的爸爸安慰说:“He’s trapped in a perfect world. Don’t worry,
kiddo. He has a nice life.” 可这安慰如此凄凉不祥。女儿转眼亭亭玉立,细白的
皮肤,薄薄的嘴唇,洒着几粒雀斑的鼻梁,微卷的软发,敏感的眼神,永远的青春。
14岁生日时她得到一只相机,一时沉醉其中,狂拍一切:
“I loved the way the photo could capture a moment before it was gone.”
她又和爸爸、弟弟一起把废弃家具推下巨大的垃圾坑:
“There was something about the way the earth could swallow things whole.”
这个垃圾坑正是她日后的葬身之地……句句自白令人心碎。她的弟弟曾误吞树枝,生命
垂危,是她冒死开车急送弟弟入院。她奶奶说救人一命,延年益寿。她接着说:
“As usual, Grandma Lynn was wrong. My name is Susie Salmon. I was 14 years
old when I was murdered, on December 6, 1973. I was here for a moment. And
then I was gone.”
想起日本动画片《再见萤火虫》的开场白:“昭和20年9月21日晚,我死了。”画面是
同样14岁的少年饿死在战后的日本地铁站台上。《再见萤火虫》的镜头阴郁凄惨,而《
Lovely Bones》则是用一个清纯的声音去撕碎清纯的画面,令人痛感美的脆弱。
这种美的障眼法贯穿整个电影。比如谋杀没有直接取镜,观众看到的是女孩一脚踹翻凶
手,慌乱爬出地窖,奔过玉米地、乱树林——你的心和她揪在一起,时刻担心从背后伸
出一只黑手。她终于跑到有灯光的街上——你和她同时嘘一口气——可街上空无一人,
一片诡异的灰蓝。她看到焦急的父亲拿着她的照片到处询问路人,她大叫Dad!父亲惊
愕回头——你和她同时心里一慰——可父亲却似乎看不到她。她终于跑回家里——这下
似乎终于安全了——可家中死寂无声。她跑上二楼自己的卧室,却见地板上一路泥泞与
血水混合的脚印,通向房间正中的浴缸,凶手泡在水里用毛巾盖着脸。再看见洗脸池龙
头上缠着她心爱的手镯,旁边却是一把带血的铲刀——你和她同时恍悟其身已死。
Susie悲愤地嘶喊Noooo——消融在身后强烈的白光中……导演让你看到你想看的逃生,
传达的却是被害的结果,自始至终用青春片的清丽来反衬人生不可控的悲剧,手法十分
新颖,效果万分心碎。
影片的生界及生死界的转换都拍得细致动人,除了脱俗的青春梦幻气息,感动我的还有
逼真的家庭细节。比如妈妈总是忙于家务,心疼花钱,斥责子女的浪费;爸爸总是更宽
松纵容,尤其对女儿;女儿总是耍点小脾气,甚至叫Dad的声调都和我女儿一样——真
切得让我窒息。出事后父亲的执着追查、母亲的抗拒逃避也真实得令人颤栗,在真相揭
晓之前,谁知道坚持和遗忘哪个更好?
不过鬼界部分颇受非议,在《Lord of the Rings》里尝到电脑特技甜头的Peter
Jackson大搞碧云天、芳草地、鸟语花香、美仑美奂的糖水天堂画面,似欲以美景补偿
Susie的惨死,但效果拥挤、虚假和甜腻。此片的imdb评分仅6.7,wiki上的批评也多是
指责鬼界天堂sentimental, saccharine, whimsy。Susie生前曾与心仪的男生Ray约会
而未能践约,影片结尾时她的灵魂进入Ray的女友Ruth的体内——Ruth住在垃圾坑旁写
诗作画,在Susie被害之夜曾与Susie奔逃的灵魂擦身而过,因为Susie而与Ray相连,后
又眼看凶手将Susie尸体推入垃圾坑——与Ray初吻,了结毕生未偿的心愿。
这个高潮极为浪漫,不过对我冲击不大,是不是我的青春激情已经退潮……我喜欢在此
之前的Susie关于lovely bones的点题自述:
“These (指父母、弟妹、Ray和Ruth等生前亲友)were the lovely bones that had
grown around my absence. The connections, sometimes tenuous, sometimes made
at great cost, but often magnificent, that happened after I was gone. And I
began to see things in a way that let me hold the world without me in it.”
作为女鬼,她尽其所能与活者精神沟通,释放她被猝然截断的情感。而生活总要继续,
往事终将消逝。当农庄破产的Karen Blixen走出非洲时,她平静地说:生活,请你祝福
我;然后,请离开(My life, I will not let you go except you bless me, but
then I’ll let you go)。
有一点我很不解的是找到了凶手画的地窖设计图,图边有一绺Susie的头发和Susie被害
的新闻剪报,地窖旁又有Susie的大量血迹,这还不足以判刑?还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一直到几年后一支天注定的冰凌从树上掉下来砸中他,令他失足摔下悬崖而死? 另一
点让人难过的是Susie一看就是个温和软弱的女子,对他凶一点的女人他就不敢欺负。
有机会想读一读Alice Sebold的原作,女孩的死亡日期如此具体,另几个被同一凶手杀
害的女子也都死得有日期有地点,历历如真。作者说是虚构,但她在大一时曾被强暴,
在她之前有个女生被奸杀,因此心有此念。此书令她一举成名,想来也因题材敏感。书
中的情节更强烈,开头是Susie被强暴后肢解,结尾是Susie的灵魂介入Ruth的身体与
Ray做爱。这些都比电影更汹涌更虐,如果没有足够的感情支撑可能沦入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