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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如有雷同纯属偶然.题旨:古典是相对的,不知现代乡村的爱情故事
能否在此版有个落脚点.
(一)
一九八四年,我被分配到老家的一所乡村小学,意气风发,因为我很多同学
都出国了呢.我是吃过苦的,是党给我吃给我穿还给我文化,也许这个事业清
苦一些,那又算什么呢?
(二)
由于是爱情故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头,按照古典文学版的风格似乎要来几段赋,
或者诗也是起码必要的.而且我不知道该从何写起,怎么动人,怎么有意思,怎么长久.
想来想去,先交代后事,我根本没和故事里的女主人公结婚,而是我的同事.后来
我考研究生也是为了我现在的幸福家庭.也许说说现在的妻子对理解故事有帮助.
我老婆--乡下都这么叫,长得嘛大家看看就知道了,有点胖,虚胖,不能算丑,我
决定放弃那个浪漫而伤感的女孩就是因为她之所以长得不好看不是为了让我放心,这
在现实中很难找到,也许在读师范的时候我有点唯美主义了,或者自恋,我就喜欢这样
的不俗的女人,但和她从恋爱到结婚到现在这么稳定美满都很平常,很温暖,很安然,
没有什么令我难过伤心的事情,尽管我以前在学生面前很高大,现在在老同学中间相比
而言也还算个研究生了,出国不出国已经无所谓的了,但想起我的内人我就觉得她好.
大家可以想象我还有个女儿,就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喜欢的,鬼知道她长大什么样子呢,
好在我在那个乡村任教的时候,因为那段爱情故事,我知道该怎样调教出一个优秀的
女孩.我们的烦恼就是孩子她妈生她的时候吃了苦,后来身体一直不好,也不能上班给
学生上课了,好在她识字,我以前上完课会给她带点粉笔,现在嘛会到街上买点书给她
在病中消遣,日子就这么过吧.当然说这些没意思了,跟本文无关,都是后来的事了.
是的,我当初就是愿意来到农村,可笑的是那不是我考出来上师范时的什么理想.那
是一个很发达的但很不文明的地方.有个供销社还有信用社,就是银行,也叫分理处.说
到这大概能猜到女主人公的身份了.
(三)
刚到农村我还很不适应,毕竟出去很多年了.我父母拍拍我身上的灰尘,眼里
确实充满希望,不仅仅是生活的希望,还有我的家室.可我开头并不顺利,要知道
农村的那些小学教师主要是一些小学毕业留校的或者初中毕业没考出去的,不是
笑话他们没水平,至少没见识吧,我告诉自己不管别人多么差也要虚心学习,千万
要谦虚,千万千万,但没等我谦虚他们就很骄傲了.
下面这句话是校长说的,据说他现在成了那所小学的名誉校长了,说这话的时
候正好下雨:你来啦,请坐,长的蛮英俊嘛,我们这所小学是具有革命传统的,你到
哪写回忆录也要帮我们加上这句话,哎呀呀,你们来了可好了,我们这缺好老师啊,
尽管我是校长,多年被授予先进工作者称号,我也主要是经验比你们丰富些,上课
比你们老道些,书本比你们熟悉些,生活比你们安定些,我知道你能下决心回乡当
老师很不容易,可是我们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变化很快啊,你要真能有耐心待长久了
校长就是你当唠.
一席话说的我热血沸腾,我知道我面临复杂的人际关系了.其实校长人不错,但
多年没出来走动走动加上经济条件的影响人变得不是那么高尚实属情有可原,我
总觉得年纪大的人看上去都能当电影明星,因为带着沧桑感的面孔有一种共有的
魅力,而小年轻当时特崇拜唐国强,老校长就是给人一种可以拍摄的好感.
要说经验一开始我还真不照,不知道拿那些瑚狲怎么办,因为总共五个年级只有
两个班,上完三年级的课才给四年级上,特麻烦.最要命的是,我一站到讲台上就只会
用普通话讲书本内容,我理解孩子们不适应,可是那些婆娘没事干就站在教室外面监
视我是不是带坏她们的孩子似的,风言风语就出来了,说我象个娘们.要不是当时改
革开放才搞没几年,安定团结比较重要,我真想把我们的方言村骂拿出来晾晾.后来,
我找了一个学生的爸爸,本来是去提他老婆的意见的,但进门看他在砍柴而且看见我
挺热情我就楞把笑脸装出来了,孩子他娘其实人也不坏,主要是文化生活太贫乏.
我由此逐步适应了农村,我出生的地方,我曾经久违的地方,我渐渐地知道保护自
己,保护纯真的书本上的理想,我把从城里带回来的尼采的书看破了,那时很时兴的.
我知道至少我不象他们那样愚昧,可是我也并不优秀到哪去,党说得好,还是得象群众
学习,帮助群众,是的,我不去在意什么了,同事们对我也没太多坏心,也许他们有点自
卑,但我无能为力,我很久没考虑我的回乡选择是否妥当,我在脑子里设了一个开关,千万
别后悔.
(四)
我适应农村,但过了我刻意的亲和阶段,我发现我无法不孤独.我的父母也觉得亏,
看着我长大的,看着我牛起来的,现在我有劲使不出来似的.他们偷偷地跟踪我,看我
有没有精神分裂症,在他们的词典里实际就是神经病.他们也许现在还为当时的我担
心,因为我经常在靠近鸡窝的那个小屋熬夜,不知道"这小子"鼓捣些啥,拿回来的工资
全用在买笔记本上了,写啥呢?难道写"猎人笔记"?当然他们不会想到我写什么猎人笔
记的,也许能瞎猜的就是是不是写遗书.我当时喜欢奋笔急飞,有时一个字占半张纸,
那草书给我带来很多快感,一种发泄的快感,我想象那成了下个世纪拍卖会上的拍品,
其实我就是写我从读师范到回家工作以后的人生感慨.偶尔回忆一下曾经心仪的女同
学,而且也许现在看来有价值的也就是心底的爱情的记录部分了.我把自己设计成一个
旷古的诗人,才情逼人,但很多女孩只把我当作白马王子,有的连暗恋都不曾向往过,
可是毕竟存在一个女孩,她和我的李同学几乎一模一样的气质,但长得跟刘晓庆似的,
有一天我把她写成只穿透明的霓裳,还有一次快要天亮的时候她又主动要吻我......
这些东西我现在的老婆说啥也不让我处理掉,说万一我死了,她可以卖这些手稿过活.
他哪里知道我写的时候经常回头看见门缝里有一双迷失的眼睛在盯着我,我大声问:
谁!只见母亲端着鸡蛋走进来.
是的,当我在现实里找不到满足,我大概在恋爱的边缘了.
我们那的农村80年代初已经很发达的,拖拉机是个稀奇东西,但方便,我要到县城买
书,信用社的小文也要去,我们逐渐认识彼此很深.小文这个女孩的志向曾经很远大,没
实现,很正常的.我尽量不跟她谈人生谈理想,她后来也不是太觉得我是个读过书的人.
可是,在拖拉机的噪声里,有一种声音让激动的我更加激动,她笑得很象个女孩,而且思
春的女孩,但不是那么纯真了,最初我就能从声音里辨别出一点古代少女常有的叹婉,我
因为正聚精会神地操纵拖拉机,无法回头去看她的笑容.等到我有一天去揣摩她的哀怨
的时候,我直接面对着她的笑魇,酒窝里果然盘旋着天真蹦跳的泪影,我已经跨入感情
高度.请原谅我不敢说我已经爱上她了.
(五)
如果到这里我还固执地不学学作家们把村庄景色写一下就是故意装酷.可是
想来想去无非是一个南方的农村而已,是平原水网地区,没什么特别的,刚刚看到
陶渊明写过的田园,仔细品味一下跟那差不多,我也懒得再写了.
农村嘛说到底植物和动物的品种和数量丰富一些,农村人忙的要死,没有闲功夫
欣赏大自然什么的.但人是有感情的,我和小文公开地一起出现在新修的水泥马路
上的时候,除了围观的人群,我只注意到傍晚天边无比绮丽的晚霞了.母亲后来问我
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我们俩的呢?其实我们的散步路线很奇特,跟玩克格勃游戏似
的.不管怎么样,我们最终一起坐在一条无名的小河河畔了.
如果有点超前意识,我可以先描绘我们谈得比较有结婚希望的时候的那段美景.
小河河面不是很宽,基本上能够形成岸上稻田和几棵秃树的倒影,一般的天气条件下
没有什么涟漪,不能说死一般的平静,至少现在不能这么说,微微的浪能发出一点可以
感知的声音,因为几户渔家的船停靠在不远处呢.应当说那时是傍晚,肚子说不上饿,
谈恋爱嘛,鼻子还是能闻到一点炊烟的清香,定睛一瞧,那几户人家的船上有忽明忽灭
的火光,都说别人家的饭香,我那时是深有感触的.我和小文都是不太爱唠叨的人,格外
使那样的黄昏显得神圣安宁.村口的小路传来一阵喧哗以后,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打个
比方,西山太阳刚刚还把余晖涂抹在蓝天上,一片金黄象征爱情的美好未来,一会儿就
变成鱼肚白的明亮,一颗亮星赫然闪耀在西方,再则就深蓝的蓝黑的绛黑的变幻过去,
满天星斗齐刷刷地排列开来.这时似乎世界就属于小文和我两个人,她自然地没有任何
矫揉造作地偎依进我的怀抱,开始倾诉衷肠,不时地抬起闪亮的眸子寻找我的视线,"我
懂你的情意绵绵"是我的回望里蕴含的唯一也是全部,她不免进入深深的感动,微吐唇息,
似乎在说,让青蛙鸹噪去吧,我们的爱就象这河流永不枯竭,让夏露染湿鬓发吧,我们的
情有星光渔火为证.
算了,言归正传,我不知道怎么就和她正式接触的,大概因为工资少得可怜,学会储蓄
就经常去信用社,一眼就喜欢说不上,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不敢乱看人家良家女
孩呢.
(六)
万事开头难啊,起初我并没发现我一定得跟她恋爱,因为在我眼里她很土,这个也许
只能怪罪乡下没见识,可是她还是很健康的样子,要是出来当模特或者演小品的演员很
合适,总之不是虎妞那种类型的,大家放心了吧.
她接过我递过去的存款单的时候,瞟了我一眼,似乎在惊讶:咦,这不是沈老师吗?我
对着她点点头,坦诚地抛过去一枚很有修养的微笑:是的,是我.
她忽然黯然地低下头去,可是并没有心思处理我的存单似的,啊,我感到她的一点点
忧伤了,可惜当时我并没多想,我知道这一点完全是我离开那个地方以后每每回忆时才
发觉的,是的,那就是故事的开始,可我直到后来才知道.
"您是我们这的高材生了",一般小说里女主人公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总会描写她的
一个特殊的神情,特别是给男主人公留下的浅笑,意味深长的那种,当时确实也是.
"......"我说什么呢?她好象说的很酸,又好象在夸奖我,更象是传达自己的失落似
的,"其实我也没什么,都是四化建设嘛"
"哦?"她起身给我一个新存折,嘴唇缩成圆型,长久地不能恢复扁平,歪着头正儿八经
地狠狠地瞅了我一眼,第一次给我傻乎乎的感觉,"嘿嘿,我叫小文",不管怎样我当时想起
了虎妞,心里打了个寒战,可是除了嘿嘿一笑透出点痴气我突然感到她虽然在农村工作
生活,如果好好开发还是不错的,可是她是什么文化呢?我想起了我的师范女同学,暂时
地竟把眼前的小文给忘了.
三十秒钟过后,我才强迫自己回到现实,眼前已经变成一个绝代佳人.孤梅一支枯候春
啊!那时的女孩没有什么漂亮的发卡,她只是留了一头长发,跟刘德华的广告词说的差不
多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伐(发)",这在当地很特别,好歹她的工作在现在看来属于白领了.我
醉了,肯定红了脸的,因为她的眼睛那样明媚,睫毛没有经过处理却实实在在地散发出迷
人的风采,特别是那眉宇间迸发出来的清秀象一株带着弯刺的花茎牢牢地抓住我的心,
我还喜欢看她抿着嘴的样子,那里面不是羞涩又是什么呢,可惜由于柜台比较高,她的身
材
我没法一次性获得什么认识,反正就那两句话和嘿嘿一笑以及随后的仔细端详给我的农
村
生活带来了转机.她看我楞着,就又说了一句话把我送出了门:"要是您以后进城买书能
带上我吗?",确实柜台里还有一位小伙子呢.好在拖拉机帮了我不少忙.以前已经提到了.
从此我们开始互相约会.
(七)
写完第六篇以后应该进入最感人的阶段了,于是我跑到生活版看了看那篇"网上病人"
,
准备学一学,可惜不是玫瑰或者英文诗就是什么"风中之烛",再看看我自己的"早春二月"
也是那样的辞藻,那是城市!更要命的是我从来没有到农村体验过生活.古典文学版吸人
血啊,累死了.呵呵.自找苦吃.
那么,到底什么是文章?我没有功底怎么办?还力求题材和风格的多样性,怎么能成为
多面手?写感情?有了感情写爱情?有了爱情写烦恼?有了烦恼写死亡?啊,毛主席说要贴近
生活,那我还是白描吧.自由而生动,在突破中狂飙前进,不求卖座.
是的,写写土人的爱情.
我必须找出她幽黯背后的原因.
"你怎么到信用社工作的呢?读到高中了吗?"这么问很伤人自尊的,可是既然大家已经
默认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我的小文应该不会在意的.
"是的,我爸帮我找人安排的."
"哦......"那跟我学历差不多嘛.
"我有点后悔,虽然现在拿固定工资,挺傲人的"
"不要后悔,小文,人生必然是充满艰难险阻的,有时一些重大打击会让人失去生活的
信心.可是不能因为落榜就象断了飞翔的翅膀一样,再也没有雄心壮志,我们就是要干出
一番自己的事业!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党制定了很多富民政策,正是体现自身价值的好
年代啊.比如我甘愿放弃优越的城市生活回来,就是为了这些孩子,你瞧他们那一双双渴
望知识的眼睛,家乡需要有文化的人来建设啊.我没有什么个人目的,我沈某就是要顶天
立地!"啊,我说完这段话觉得自己真的伟大,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包括在师范时
跟人辩论也没这么理直气壮.
"我很佩服你的,早就听说你半夜写东西,是不是向党组织靠拢?"
"不,我早就是团员了"突然我害怕起来,我是有共产主义理想的,怎么能看尼采的书呢
,
而且我写的那些日记全是个人的思想,很乱,是不是个人意志在作怪呢,我总是把自己写
的
很崇高的,是啊,我还没想过入党呢.
"很多道理我都懂,只是..."
"不,你只是一知半解啊"我很得意.
"别打岔,听我说完"她说话从来不直面我的脸."其实,现实和理想差距很大.按说我不
完全因为高考落榜失落,甚至已经根本不为那个后悔了.可是,现在上这个班白天很忙,忙
得不知所以,下班却又十分的空虚.我有时宁愿永远孤单地去体验没有足够力量面对生活
的苦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很自卑,真的很自卑,我总觉得心里有障碍.我不知道
是物质的空虚还是精神的空虚,我不知道怎么过日子.我早就摆脱了落榜的阴影,可是不
行.我听说你决定回来教书,觉得你真的不错,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看上我......本
来
我真希望有个远方亲戚能把我带走,离开这个地方.再说你吧,你在这个小学校里真的能
发挥你的才干吗,你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吗?而我呢,表面坚强,内心却十分软弱,也许比那
些
跟我一起落榜的现在看上去很沉沦的还软弱."
"难道我的爱情不能给你勇气?"我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她躲开我的视线,还是被我俘获
了,她又可爱地抿起了嘴,我心想她心服了,我可以自己来整理一下她说的话了.
"爱情?那我不知道,我有点害怕."
"哦,对了,虽然我以前暗恋过一个姓李的同学,可是那已经过去很久了"说完这二十来
个字我心底大叫一声"不好!".
(八)
好歹我和小文开始了漫长的恋爱之旅.看电影成了我们的日常生活.有一天,那个月光
可以再次从诗人的作品中找到的夜晚,我们又在黑暗里漫步.
"你相信简爱的故事吗?"小文以前就说她读书不多,主要看人家介绍的好的才看.
"哦,你是说那个Jean和Rochester?"当我发出这两个单词的读音时我的心头掠过一丝
兴奋和怀念,是呀,我读那本小说时正在师范里,买了一本原文版的大概知道几个主人公
的
名字拼写,可我还是看的中文,但似乎不吐两个洋字心里痒痒.
"呵呵,"她莞尔一笑,"我喜欢你的英语发音,那里面似乎有点磁性"
"我觉得现在不是简那样的姑娘难找,而是象罗切斯特这样的男人看不到了,简遍地都
是,但......"
"可是简没有女人可以骄傲的本钱啊"
"可是简有一颗善良的心,只有象罗切斯特那样成熟深刻的男人才有资格娶到简"
"我觉得他们之间不是结婚那么简单"每次她陈述她的观点时话音里总有点怯,也许她
以为自己是简,而我离罗切斯特也不远,是她首先爱上了我,我有伟岸的身躯,宽广的胸怀
,
丰富的见识,甚至说不定我曾经有过一个疯女人,"我想那不是凡人的爱情"
"你看过乱世佳人吗?有电影的."我觉得应该换一个话题.
"什么乱世佳人,没有"
"就是飘,也叫随风而逝,是个美国的爱情故事"
"哦?"她好象在惊讶名字太多,"没有."
她看我还没准备吱声,又追问了一句:"是讲什么的?"
"其实没什么,是一个浪子和一个虚荣女人,还有一个绅士和一个圣母一样的女人.他
们
爱恨交错,演绎了一场特定时代背景下的感情戏剧"我不知道怎样去描述,那很遥远,很虚
幻,但恋爱中的人好象特关心别人的不管是真是假的过节.
"不懂,能说明白一些吗?"
"真的没什么,我想也许就是说好人坏人是很难区分的"
"还是不懂,那你觉得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问题不在这里,你这么问不是那我开唰吗?明明答案只有一个嘛.那我问你你喜欢我
什
么?"我又开始没正经.
"......"她突然加快起步伐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爱你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很平常.
也许你还有抱负."
"也许?"
"我不知道,其实我更希望你平常一些,能跟我去过平常的生活."
"但人总有追求..."
"不是的,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好象总被她打断,"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你还是很忧郁,小文.我理解你,我会让你快乐起来的"我长吁一口气,用眼角瞟瞟她,
她在想什么呢?
"我忧郁吗?你只是看到了表面.我不是要破坏你的热情.算了,我不知道."
"别说了,听小河发出的声音,象天籁,源自高山"
"好象你说尼采是诗人不是哲学家,可是今天我看报纸说他是思想家."
"我累了,好象很枯燥"我把身体倾向她,她没有反抗,我抱紧了她,她没有拒绝,我吻开
她的唇,她没有退缩,我迷失在黑夜里,她的身体阵阵悸动......
"喔喔喔,哈哈哈,怎么在大街上就亲嘴啊?哈哈哈.小文,刘哥爱你发狂了呀"我们的激
情被这一阵喧哗驱散已尽,几个小痞子围着我们挑衅,那个什么刘哥是他们的头.他知道
我和小文的事以后曾经威胁我,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办,小文也很苦恼.我有时气自己没用.
但小文显然不愿看到我跟人打架.那我怎么办呢?我最终向小文讨了救兵.一下子稳定并
且
加深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九)
小文说可以让她哥来解决,她哥其实整天也是游手好闲,不过至少在我这件事上很有
正义感.他得知刘金骚扰我和小文,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粉笔盒摔在地上,气得不行.
后来他叫我请他吃面,我和小文一起请他了,一碗面吃了三个多小时,好在他翻来覆去
讲的那个故事在我们这两个闲人看来还是很刺激很有趣的.原来他找了派出所的一个"哥
们"借来一辆带警报器的摩托车,找了十几个弟兄,"呜呜呜呜"地从村子里闯过,鸡飞狗叫
,
直到停在刘金的家门前,吓得他从后窗跑出去逃命,又一群人快乐地追赶,刘金以为末日
来到一样.结果在小文她哥面前刘金保证从此不跟沈老师和小文过意不去.
我听着很快乐,那是什么样的快乐呀,几乎和小文她哥的快乐是一种类型,连小文也笑
了,在她哥面前她的笑是另外一种样子的,但我快乐得没去仔细品味那种她异样的快乐.
我们增加了进县城的频度,因为才子佳人一对呀,总该时髦一些,标致一些的.我们两
的经济分得很清楚,她买化妆品我不管,我买书她也只是啧啧称赞我都能看那种书了,"嗯
,
这书一定很高深的",难道这话的口气不是亲密爱人的亲密暗示?
有一次,她要到一家商场的二楼买东西,却不让我跟着去,说:你去看看那边地摊上的
小人书,我去买点自己的东西.
后来我知道,她是去买很漂亮的内衣.好象已经是85年了,但这件事在乡下那群女人中
间放了一个战斧导弹,而且似乎跟我有点牵连,比如我耳朵里刮到一些话:
"是呀,找了个洋公子,当然要美一些了呀"
"都八十年代了,我们的观念跟不上了"等等.
对我来说,我不知道是什么样准确的感受,我和小文一直是君子对君子,可是我好象从
来没有去动过什么歪念头.但结果确实是,我不管是上课还是在自家的阳台上晒太阳,脑
子
里总是浮现我在她宿舍门口见到的景象,粉红色的那一款随着风恣意地飘动,晒衣服的铁
丝就象风筝的线,而她的内衣就是在天空里张扬的诱惑.我很难驱除那样的杂念,我甚至
怀疑我爱小文的哪一点.我真的陷入了痛苦,我是君子啊!
(十)
一个人的成长是缓慢的过程,当然这是废话.
我渐渐地发现我是一个普普通通实实在在的人,我开始思考一些问题,有时很杂乱无
章,
但我总是陷入其中,因为我已经很久不写日记了,晚上都给了小文.泡妞我想深有体会的
人
大有人在,哪还有精力去写未来的传家宝?
"你到底为什么回来?"小文很认真地问我,"是不是在学校受了处分?"
"......"
"说话呀,和你在一起我很累,我怕,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我爱的人和爱我
的人是个虚幻的影子.我真的不要你成为什么有名的人物.我只要一个真人,那么你为什
么
不走另一条道路?"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在想这些问题.起初我也许有点冲动,但肯定不是那么简单,毕
竟留在大城市是有诱惑力的.但是我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厌倦哪样的生活?"
"最初我从农村来到城市,感觉是那样的新鲜,那样的文明.我假期回来时一点找不到
对
这方水土的眷恋之情,我从来没去想过我要回来,因为这里能吸引我的东西太少了.但是,
这几年社会发展很快,人们手上宽裕多了,可是我总是觉得缺少点什么了.大街上一边是
沿
街乞讨的老人,一边是开着跑车兜风的阔老......"
"那不是外国社会了?"
"也不一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有那样赤裸裸的沦为金钱关系.但是普遍的情绪有
问题,好象所有人都提不起劲来.也许能让我们激动的就是女排比赛,看郎平和美国的海
曼
对抗,听宋世雄的解说,不然总觉得精神萎靡,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而且,好象有些思潮
跟沉渣泛起一样,校园里也不安宁,似乎要重新建立一种价值观念.算了,我不知道说了些
什么,总之我到后来感到城市更压抑更让人困惑,我有些害怕,怕复杂的人际关系,那是直
接跟自身的发展有关的,但我没有能力驾驭,也许可以锻炼,但我没信心."
"很让你灰心,是不是?"
"应该可以这么说,毕业前一年的暑假我回来,就莫名其妙地发现我的农村还是我的出
路嘛,我可以干一番事业,说不定将来国家主席接见我说我为人民做了贡献.不瞒你说,我
当时就是抱着这个不现实的幻想.其实心里很虚,我知道农村肯定比城里差的,但我找了
很多理由,很多有理由的理由.特别是一天早晨,我到池塘边去帮妈妈淘米,惊起一滩安眠
的沙鸥,它们振翅高飞,朝霞忽然变得美丽许多,我猛地发现我可以从我可爱的家乡起飞,
这里的一切还是那样的安祥,但同样孕育着蓬勃的生机......"
"啊,啊,呵呵,啊,"小文又开始嘲弄我了,"怎么你一说话就跟被中学散文似的呀?"
"但我现在不改初衷,也还是深刻地认识到新问题了.我现在比任何时候还苦恼.因为
一个人可以在愚昧中快乐,也可以在开明中快乐,但我现在在现实的碰撞下,从个人的愚
昧
跃向开明,我总是在矛盾中谴责自己."
"谴责什么?不就是想一些前途问题吗?"
"是的,正因为此,我总是感到我其实找什么理由都是一个真实的人,我考虑的更多的
还是我自己,也许还考虑你和我们的未来,但越是考虑自己越是会发现自己的渺小,其实
每个人连自己的命运都很难把握的啊,可是我又不甘心,不甘心一下子放弃那么多高尚的
追求,我极力排遣脑海中的功利目的,我想到我该安分地,真正安分的作好我现在的事."
"其实,我觉得普通人都是这样,你书读的嫌多了.老校长的故事就可以写一本长篇小
说,
他每次见到别人就说要是能出去工作的写回忆录别忘了加上我们村的小学是有革命传统
的.我看你羽翼未丰,不要说大话,丢人现眼的哦"
"我操,怎么这么跟我说话?"我的脸突然红了,但又很镇静,我第一次骂出了声.这个我
酝酿斗争很久的,我以前只在心里发泄,但......
"哦?"小文果然有点愠色,"会骂娘的是个男人."
(十一)
小文渐渐厌倦了我的独白,也许她觉得我还是个小男生,而她尽管见识少书读得不透,
但沈老师不过尔尔.她越来越多的嘲弄我,我能透析出打情骂俏,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了
一阵子,可是每天作完广播体操除了四肢舒坦很多,心态也渐渐地舒展很多.
我根本不去考虑什么未来了,也许这个小丫头就是我的一切,我没有胆量去衡量自己
的
爱情中的水分,其实现实里很多家庭的成立就是很简单,没有什么浪漫不浪漫的,就是很
朴
实的生活.每个人也许有很多理想,但最终不过找到一个小屋把自己装起来,说不定哪天
来
一辆推土机一下子就把我从窝里倒出来.
我在小文的微弱的灵魂里找到自身的不足,我无法去突破自己,我只有慢慢地痛苦地
否
定曾有的幻想,否定虚荣的自我,我也能找到安慰,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小
青
年,我找了一个村里文化还算高的姑娘,虽然爱得莫名其妙还是在爱着的.
"问你一个问题"小文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但出于尊重话音还保留一份怯意.
"问吧",很早以前我就学会在小文的眼珠底下玩深沉,有时会哭出来.
"你怎么看我是不是处女?"
我很诧异,这种直捣黄龙式的问话使我彻底在她面前心服.
"那并不重要."我确实这样回答的.当时黑豹已经把"无地自容"唱遍大江南北.
"不好意思,我......"
我无法不紧张起来,心底发出一阵颤动,随即喉咙里声带柔滑地摇摆,"你!",可是谁也
听不见,Don't break my heart!!!!!!
"不好意思,我还是一个处女"
不好意思?
不管怎样,我有点老泪纵横的意思了,手一摸眼眶,一把感动.
父亲和母亲二位大人到小文那打听我的储蓄款,开始和全国人大制定七五计划同时制
定我的人生和我的儿子(小丫头)的计划了.
(十二)
结婚提上议事日程后,我又开始做梦.
村长穿着博士服,站在村口的土高坡上,背后是令人眩晕的天帝之光.主婚词严肃也
不失轻松: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黄帝在先,姓沈的和小文,请走上前来,看我的左手是一
把镰刀,右手是一把螺丝刀,面对粮食和播种机请发誓.我和小文同时大声念到"我爱~~~"
(另一位).随即转身相向而立,交换信物,我左手一只鸡,小文左手一只鸭.太阳偏到西边
的
时候,我右手一只鸭,她右手一只鸡.....
乱七八糟.这就是梦.不知道预示着什么.
我们一道去民政助理那里登记,可是一查我的户口簿上的出生日期是1964年2月30日,
助理拿出一本万年历,告诉我没有这一天.我回家想了很久,该咋办呢?
我找到小文,告诉她我不想结婚了.
"为什么?"她并不惊奇.
"现在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不想得到更多?"
"我已经满足了,谢谢你,我的小文"
"那么什么打算?"
"也许考出去上研究生,还要出国."
"出国?"
"是的,我成熟了"
"那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我那时还嫩"
"可是你的那些同学没成熟也选择了出国"
"是的,所以我感谢你"
"哪天你在我的视线里消失?"
"春节后,我就搬到上海去住,我的积蓄够了."我看见卖冰糖葫芦的老头张着一张大嘴
.
"户口簿不用改了?"
"美国不需要登记户口."
"送送你?"
"谢谢"
一群野孩子在放鞭炮,因为他们高兴,因为下雪了.那天,我们丈量了天堂地狱之间的
距离,在风雪中痴痴地漫步,大地一片白光,直射得眼睛眩晕.
(十三)
我对新分来不到半年的女教师琛说:"你来这里教书干吗?"
"不知道,也许是冲动"
"我想离开这里"
"那好啊"她眼睛一亮.
"我想出去再读几年书,这里不是我的归宿"
"嗯,年轻人就该闯闯."
"谢谢."
"我也想出去."
我和琛谈上了.但小文没有出现在我们中间.
我携带从小文手传给我的全部存款和琛离开了那个可爱的地方.
我和琛迅速结婚了.
她问我:"你是现代陈世美?"
"是的.但我从未想过谴责自己."
"陈驸马也没有吧,我古文读的不多."
"别,我书读的更少了.我恨透了书.我想成为中国第一个文学博士."
"呵呵.小文如果是那个营业员,你就应该娶她的"
"别,我没爱过她.她让我长大,我吻她了.我们是平手."
"哈哈.你要一个男孩还是女孩?"她狡黠地笑起来.
"女人不能哈哈大笑!"
"你还要我笑不露齿?"
"为什么不呢?"
"偏不."
我开始解琛的衣服......
(全文完).
能否在此版有个落脚点.
(一)
一九八四年,我被分配到老家的一所乡村小学,意气风发,因为我很多同学
都出国了呢.我是吃过苦的,是党给我吃给我穿还给我文化,也许这个事业清
苦一些,那又算什么呢?
(二)
由于是爱情故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头,按照古典文学版的风格似乎要来几段赋,
或者诗也是起码必要的.而且我不知道该从何写起,怎么动人,怎么有意思,怎么长久.
想来想去,先交代后事,我根本没和故事里的女主人公结婚,而是我的同事.后来
我考研究生也是为了我现在的幸福家庭.也许说说现在的妻子对理解故事有帮助.
我老婆--乡下都这么叫,长得嘛大家看看就知道了,有点胖,虚胖,不能算丑,我
决定放弃那个浪漫而伤感的女孩就是因为她之所以长得不好看不是为了让我放心,这
在现实中很难找到,也许在读师范的时候我有点唯美主义了,或者自恋,我就喜欢这样
的不俗的女人,但和她从恋爱到结婚到现在这么稳定美满都很平常,很温暖,很安然,
没有什么令我难过伤心的事情,尽管我以前在学生面前很高大,现在在老同学中间相比
而言也还算个研究生了,出国不出国已经无所谓的了,但想起我的内人我就觉得她好.
大家可以想象我还有个女儿,就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喜欢的,鬼知道她长大什么样子呢,
好在我在那个乡村任教的时候,因为那段爱情故事,我知道该怎样调教出一个优秀的
女孩.我们的烦恼就是孩子她妈生她的时候吃了苦,后来身体一直不好,也不能上班给
学生上课了,好在她识字,我以前上完课会给她带点粉笔,现在嘛会到街上买点书给她
在病中消遣,日子就这么过吧.当然说这些没意思了,跟本文无关,都是后来的事了.
是的,我当初就是愿意来到农村,可笑的是那不是我考出来上师范时的什么理想.那
是一个很发达的但很不文明的地方.有个供销社还有信用社,就是银行,也叫分理处.说
到这大概能猜到女主人公的身份了.
(三)
刚到农村我还很不适应,毕竟出去很多年了.我父母拍拍我身上的灰尘,眼里
确实充满希望,不仅仅是生活的希望,还有我的家室.可我开头并不顺利,要知道
农村的那些小学教师主要是一些小学毕业留校的或者初中毕业没考出去的,不是
笑话他们没水平,至少没见识吧,我告诉自己不管别人多么差也要虚心学习,千万
要谦虚,千万千万,但没等我谦虚他们就很骄傲了.
下面这句话是校长说的,据说他现在成了那所小学的名誉校长了,说这话的时
候正好下雨:你来啦,请坐,长的蛮英俊嘛,我们这所小学是具有革命传统的,你到
哪写回忆录也要帮我们加上这句话,哎呀呀,你们来了可好了,我们这缺好老师啊,
尽管我是校长,多年被授予先进工作者称号,我也主要是经验比你们丰富些,上课
比你们老道些,书本比你们熟悉些,生活比你们安定些,我知道你能下决心回乡当
老师很不容易,可是我们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变化很快啊,你要真能有耐心待长久了
校长就是你当唠.
一席话说的我热血沸腾,我知道我面临复杂的人际关系了.其实校长人不错,但
多年没出来走动走动加上经济条件的影响人变得不是那么高尚实属情有可原,我
总觉得年纪大的人看上去都能当电影明星,因为带着沧桑感的面孔有一种共有的
魅力,而小年轻当时特崇拜唐国强,老校长就是给人一种可以拍摄的好感.
要说经验一开始我还真不照,不知道拿那些瑚狲怎么办,因为总共五个年级只有
两个班,上完三年级的课才给四年级上,特麻烦.最要命的是,我一站到讲台上就只会
用普通话讲书本内容,我理解孩子们不适应,可是那些婆娘没事干就站在教室外面监
视我是不是带坏她们的孩子似的,风言风语就出来了,说我象个娘们.要不是当时改
革开放才搞没几年,安定团结比较重要,我真想把我们的方言村骂拿出来晾晾.后来,
我找了一个学生的爸爸,本来是去提他老婆的意见的,但进门看他在砍柴而且看见我
挺热情我就楞把笑脸装出来了,孩子他娘其实人也不坏,主要是文化生活太贫乏.
我由此逐步适应了农村,我出生的地方,我曾经久违的地方,我渐渐地知道保护自
己,保护纯真的书本上的理想,我把从城里带回来的尼采的书看破了,那时很时兴的.
我知道至少我不象他们那样愚昧,可是我也并不优秀到哪去,党说得好,还是得象群众
学习,帮助群众,是的,我不去在意什么了,同事们对我也没太多坏心,也许他们有点自
卑,但我无能为力,我很久没考虑我的回乡选择是否妥当,我在脑子里设了一个开关,千万
别后悔.
(四)
我适应农村,但过了我刻意的亲和阶段,我发现我无法不孤独.我的父母也觉得亏,
看着我长大的,看着我牛起来的,现在我有劲使不出来似的.他们偷偷地跟踪我,看我
有没有精神分裂症,在他们的词典里实际就是神经病.他们也许现在还为当时的我担
心,因为我经常在靠近鸡窝的那个小屋熬夜,不知道"这小子"鼓捣些啥,拿回来的工资
全用在买笔记本上了,写啥呢?难道写"猎人笔记"?当然他们不会想到我写什么猎人笔
记的,也许能瞎猜的就是是不是写遗书.我当时喜欢奋笔急飞,有时一个字占半张纸,
那草书给我带来很多快感,一种发泄的快感,我想象那成了下个世纪拍卖会上的拍品,
其实我就是写我从读师范到回家工作以后的人生感慨.偶尔回忆一下曾经心仪的女同
学,而且也许现在看来有价值的也就是心底的爱情的记录部分了.我把自己设计成一个
旷古的诗人,才情逼人,但很多女孩只把我当作白马王子,有的连暗恋都不曾向往过,
可是毕竟存在一个女孩,她和我的李同学几乎一模一样的气质,但长得跟刘晓庆似的,
有一天我把她写成只穿透明的霓裳,还有一次快要天亮的时候她又主动要吻我......
这些东西我现在的老婆说啥也不让我处理掉,说万一我死了,她可以卖这些手稿过活.
他哪里知道我写的时候经常回头看见门缝里有一双迷失的眼睛在盯着我,我大声问:
谁!只见母亲端着鸡蛋走进来.
是的,当我在现实里找不到满足,我大概在恋爱的边缘了.
我们那的农村80年代初已经很发达的,拖拉机是个稀奇东西,但方便,我要到县城买
书,信用社的小文也要去,我们逐渐认识彼此很深.小文这个女孩的志向曾经很远大,没
实现,很正常的.我尽量不跟她谈人生谈理想,她后来也不是太觉得我是个读过书的人.
可是,在拖拉机的噪声里,有一种声音让激动的我更加激动,她笑得很象个女孩,而且思
春的女孩,但不是那么纯真了,最初我就能从声音里辨别出一点古代少女常有的叹婉,我
因为正聚精会神地操纵拖拉机,无法回头去看她的笑容.等到我有一天去揣摩她的哀怨
的时候,我直接面对着她的笑魇,酒窝里果然盘旋着天真蹦跳的泪影,我已经跨入感情
高度.请原谅我不敢说我已经爱上她了.
(五)
如果到这里我还固执地不学学作家们把村庄景色写一下就是故意装酷.可是
想来想去无非是一个南方的农村而已,是平原水网地区,没什么特别的,刚刚看到
陶渊明写过的田园,仔细品味一下跟那差不多,我也懒得再写了.
农村嘛说到底植物和动物的品种和数量丰富一些,农村人忙的要死,没有闲功夫
欣赏大自然什么的.但人是有感情的,我和小文公开地一起出现在新修的水泥马路
上的时候,除了围观的人群,我只注意到傍晚天边无比绮丽的晚霞了.母亲后来问我
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我们俩的呢?其实我们的散步路线很奇特,跟玩克格勃游戏似
的.不管怎么样,我们最终一起坐在一条无名的小河河畔了.
如果有点超前意识,我可以先描绘我们谈得比较有结婚希望的时候的那段美景.
小河河面不是很宽,基本上能够形成岸上稻田和几棵秃树的倒影,一般的天气条件下
没有什么涟漪,不能说死一般的平静,至少现在不能这么说,微微的浪能发出一点可以
感知的声音,因为几户渔家的船停靠在不远处呢.应当说那时是傍晚,肚子说不上饿,
谈恋爱嘛,鼻子还是能闻到一点炊烟的清香,定睛一瞧,那几户人家的船上有忽明忽灭
的火光,都说别人家的饭香,我那时是深有感触的.我和小文都是不太爱唠叨的人,格外
使那样的黄昏显得神圣安宁.村口的小路传来一阵喧哗以后,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打个
比方,西山太阳刚刚还把余晖涂抹在蓝天上,一片金黄象征爱情的美好未来,一会儿就
变成鱼肚白的明亮,一颗亮星赫然闪耀在西方,再则就深蓝的蓝黑的绛黑的变幻过去,
满天星斗齐刷刷地排列开来.这时似乎世界就属于小文和我两个人,她自然地没有任何
矫揉造作地偎依进我的怀抱,开始倾诉衷肠,不时地抬起闪亮的眸子寻找我的视线,"我
懂你的情意绵绵"是我的回望里蕴含的唯一也是全部,她不免进入深深的感动,微吐唇息,
似乎在说,让青蛙鸹噪去吧,我们的爱就象这河流永不枯竭,让夏露染湿鬓发吧,我们的
情有星光渔火为证.
算了,言归正传,我不知道怎么就和她正式接触的,大概因为工资少得可怜,学会储蓄
就经常去信用社,一眼就喜欢说不上,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不敢乱看人家良家女
孩呢.
(六)
万事开头难啊,起初我并没发现我一定得跟她恋爱,因为在我眼里她很土,这个也许
只能怪罪乡下没见识,可是她还是很健康的样子,要是出来当模特或者演小品的演员很
合适,总之不是虎妞那种类型的,大家放心了吧.
她接过我递过去的存款单的时候,瞟了我一眼,似乎在惊讶:咦,这不是沈老师吗?我
对着她点点头,坦诚地抛过去一枚很有修养的微笑:是的,是我.
她忽然黯然地低下头去,可是并没有心思处理我的存单似的,啊,我感到她的一点点
忧伤了,可惜当时我并没多想,我知道这一点完全是我离开那个地方以后每每回忆时才
发觉的,是的,那就是故事的开始,可我直到后来才知道.
"您是我们这的高材生了",一般小说里女主人公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总会描写她的
一个特殊的神情,特别是给男主人公留下的浅笑,意味深长的那种,当时确实也是.
"......"我说什么呢?她好象说的很酸,又好象在夸奖我,更象是传达自己的失落似
的,"其实我也没什么,都是四化建设嘛"
"哦?"她起身给我一个新存折,嘴唇缩成圆型,长久地不能恢复扁平,歪着头正儿八经
地狠狠地瞅了我一眼,第一次给我傻乎乎的感觉,"嘿嘿,我叫小文",不管怎样我当时想起
了虎妞,心里打了个寒战,可是除了嘿嘿一笑透出点痴气我突然感到她虽然在农村工作
生活,如果好好开发还是不错的,可是她是什么文化呢?我想起了我的师范女同学,暂时
地竟把眼前的小文给忘了.
三十秒钟过后,我才强迫自己回到现实,眼前已经变成一个绝代佳人.孤梅一支枯候春
啊!那时的女孩没有什么漂亮的发卡,她只是留了一头长发,跟刘德华的广告词说的差不
多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伐(发)",这在当地很特别,好歹她的工作在现在看来属于白领了.我
醉了,肯定红了脸的,因为她的眼睛那样明媚,睫毛没有经过处理却实实在在地散发出迷
人的风采,特别是那眉宇间迸发出来的清秀象一株带着弯刺的花茎牢牢地抓住我的心,
我还喜欢看她抿着嘴的样子,那里面不是羞涩又是什么呢,可惜由于柜台比较高,她的身
材
我没法一次性获得什么认识,反正就那两句话和嘿嘿一笑以及随后的仔细端详给我的农
村
生活带来了转机.她看我楞着,就又说了一句话把我送出了门:"要是您以后进城买书能
带上我吗?",确实柜台里还有一位小伙子呢.好在拖拉机帮了我不少忙.以前已经提到了.
从此我们开始互相约会.
(七)
写完第六篇以后应该进入最感人的阶段了,于是我跑到生活版看了看那篇"网上病人"
,
准备学一学,可惜不是玫瑰或者英文诗就是什么"风中之烛",再看看我自己的"早春二月"
也是那样的辞藻,那是城市!更要命的是我从来没有到农村体验过生活.古典文学版吸人
血啊,累死了.呵呵.自找苦吃.
那么,到底什么是文章?我没有功底怎么办?还力求题材和风格的多样性,怎么能成为
多面手?写感情?有了感情写爱情?有了爱情写烦恼?有了烦恼写死亡?啊,毛主席说要贴近
生活,那我还是白描吧.自由而生动,在突破中狂飙前进,不求卖座.
是的,写写土人的爱情.
我必须找出她幽黯背后的原因.
"你怎么到信用社工作的呢?读到高中了吗?"这么问很伤人自尊的,可是既然大家已经
默认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我的小文应该不会在意的.
"是的,我爸帮我找人安排的."
"哦......"那跟我学历差不多嘛.
"我有点后悔,虽然现在拿固定工资,挺傲人的"
"不要后悔,小文,人生必然是充满艰难险阻的,有时一些重大打击会让人失去生活的
信心.可是不能因为落榜就象断了飞翔的翅膀一样,再也没有雄心壮志,我们就是要干出
一番自己的事业!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党制定了很多富民政策,正是体现自身价值的好
年代啊.比如我甘愿放弃优越的城市生活回来,就是为了这些孩子,你瞧他们那一双双渴
望知识的眼睛,家乡需要有文化的人来建设啊.我没有什么个人目的,我沈某就是要顶天
立地!"啊,我说完这段话觉得自己真的伟大,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包括在师范时
跟人辩论也没这么理直气壮.
"我很佩服你的,早就听说你半夜写东西,是不是向党组织靠拢?"
"不,我早就是团员了"突然我害怕起来,我是有共产主义理想的,怎么能看尼采的书呢
,
而且我写的那些日记全是个人的思想,很乱,是不是个人意志在作怪呢,我总是把自己写
的
很崇高的,是啊,我还没想过入党呢.
"很多道理我都懂,只是..."
"不,你只是一知半解啊"我很得意.
"别打岔,听我说完"她说话从来不直面我的脸."其实,现实和理想差距很大.按说我不
完全因为高考落榜失落,甚至已经根本不为那个后悔了.可是,现在上这个班白天很忙,忙
得不知所以,下班却又十分的空虚.我有时宁愿永远孤单地去体验没有足够力量面对生活
的苦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很自卑,真的很自卑,我总觉得心里有障碍.我不知道
是物质的空虚还是精神的空虚,我不知道怎么过日子.我早就摆脱了落榜的阴影,可是不
行.我听说你决定回来教书,觉得你真的不错,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看上我......本
来
我真希望有个远方亲戚能把我带走,离开这个地方.再说你吧,你在这个小学校里真的能
发挥你的才干吗,你能实现自己的抱负吗?而我呢,表面坚强,内心却十分软弱,也许比那
些
跟我一起落榜的现在看上去很沉沦的还软弱."
"难道我的爱情不能给你勇气?"我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她躲开我的视线,还是被我俘获
了,她又可爱地抿起了嘴,我心想她心服了,我可以自己来整理一下她说的话了.
"爱情?那我不知道,我有点害怕."
"哦,对了,虽然我以前暗恋过一个姓李的同学,可是那已经过去很久了"说完这二十来
个字我心底大叫一声"不好!".
(八)
好歹我和小文开始了漫长的恋爱之旅.看电影成了我们的日常生活.有一天,那个月光
可以再次从诗人的作品中找到的夜晚,我们又在黑暗里漫步.
"你相信简爱的故事吗?"小文以前就说她读书不多,主要看人家介绍的好的才看.
"哦,你是说那个Jean和Rochester?"当我发出这两个单词的读音时我的心头掠过一丝
兴奋和怀念,是呀,我读那本小说时正在师范里,买了一本原文版的大概知道几个主人公
的
名字拼写,可我还是看的中文,但似乎不吐两个洋字心里痒痒.
"呵呵,"她莞尔一笑,"我喜欢你的英语发音,那里面似乎有点磁性"
"我觉得现在不是简那样的姑娘难找,而是象罗切斯特这样的男人看不到了,简遍地都
是,但......"
"可是简没有女人可以骄傲的本钱啊"
"可是简有一颗善良的心,只有象罗切斯特那样成熟深刻的男人才有资格娶到简"
"我觉得他们之间不是结婚那么简单"每次她陈述她的观点时话音里总有点怯,也许她
以为自己是简,而我离罗切斯特也不远,是她首先爱上了我,我有伟岸的身躯,宽广的胸怀
,
丰富的见识,甚至说不定我曾经有过一个疯女人,"我想那不是凡人的爱情"
"你看过乱世佳人吗?有电影的."我觉得应该换一个话题.
"什么乱世佳人,没有"
"就是飘,也叫随风而逝,是个美国的爱情故事"
"哦?"她好象在惊讶名字太多,"没有."
她看我还没准备吱声,又追问了一句:"是讲什么的?"
"其实没什么,是一个浪子和一个虚荣女人,还有一个绅士和一个圣母一样的女人.他
们
爱恨交错,演绎了一场特定时代背景下的感情戏剧"我不知道怎样去描述,那很遥远,很虚
幻,但恋爱中的人好象特关心别人的不管是真是假的过节.
"不懂,能说明白一些吗?"
"真的没什么,我想也许就是说好人坏人是很难区分的"
"还是不懂,那你觉得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问题不在这里,你这么问不是那我开唰吗?明明答案只有一个嘛.那我问你你喜欢我
什
么?"我又开始没正经.
"......"她突然加快起步伐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爱你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很平常.
也许你还有抱负."
"也许?"
"我不知道,其实我更希望你平常一些,能跟我去过平常的生活."
"但人总有追求..."
"不是的,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好象总被她打断,"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你还是很忧郁,小文.我理解你,我会让你快乐起来的"我长吁一口气,用眼角瞟瞟她,
她在想什么呢?
"我忧郁吗?你只是看到了表面.我不是要破坏你的热情.算了,我不知道."
"别说了,听小河发出的声音,象天籁,源自高山"
"好象你说尼采是诗人不是哲学家,可是今天我看报纸说他是思想家."
"我累了,好象很枯燥"我把身体倾向她,她没有反抗,我抱紧了她,她没有拒绝,我吻开
她的唇,她没有退缩,我迷失在黑夜里,她的身体阵阵悸动......
"喔喔喔,哈哈哈,怎么在大街上就亲嘴啊?哈哈哈.小文,刘哥爱你发狂了呀"我们的激
情被这一阵喧哗驱散已尽,几个小痞子围着我们挑衅,那个什么刘哥是他们的头.他知道
我和小文的事以后曾经威胁我,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办,小文也很苦恼.我有时气自己没用.
但小文显然不愿看到我跟人打架.那我怎么办呢?我最终向小文讨了救兵.一下子稳定并
且
加深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九)
小文说可以让她哥来解决,她哥其实整天也是游手好闲,不过至少在我这件事上很有
正义感.他得知刘金骚扰我和小文,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粉笔盒摔在地上,气得不行.
后来他叫我请他吃面,我和小文一起请他了,一碗面吃了三个多小时,好在他翻来覆去
讲的那个故事在我们这两个闲人看来还是很刺激很有趣的.原来他找了派出所的一个"哥
们"借来一辆带警报器的摩托车,找了十几个弟兄,"呜呜呜呜"地从村子里闯过,鸡飞狗叫
,
直到停在刘金的家门前,吓得他从后窗跑出去逃命,又一群人快乐地追赶,刘金以为末日
来到一样.结果在小文她哥面前刘金保证从此不跟沈老师和小文过意不去.
我听着很快乐,那是什么样的快乐呀,几乎和小文她哥的快乐是一种类型,连小文也笑
了,在她哥面前她的笑是另外一种样子的,但我快乐得没去仔细品味那种她异样的快乐.
我们增加了进县城的频度,因为才子佳人一对呀,总该时髦一些,标致一些的.我们两
的经济分得很清楚,她买化妆品我不管,我买书她也只是啧啧称赞我都能看那种书了,"嗯
,
这书一定很高深的",难道这话的口气不是亲密爱人的亲密暗示?
有一次,她要到一家商场的二楼买东西,却不让我跟着去,说:你去看看那边地摊上的
小人书,我去买点自己的东西.
后来我知道,她是去买很漂亮的内衣.好象已经是85年了,但这件事在乡下那群女人中
间放了一个战斧导弹,而且似乎跟我有点牵连,比如我耳朵里刮到一些话:
"是呀,找了个洋公子,当然要美一些了呀"
"都八十年代了,我们的观念跟不上了"等等.
对我来说,我不知道是什么样准确的感受,我和小文一直是君子对君子,可是我好象从
来没有去动过什么歪念头.但结果确实是,我不管是上课还是在自家的阳台上晒太阳,脑
子
里总是浮现我在她宿舍门口见到的景象,粉红色的那一款随着风恣意地飘动,晒衣服的铁
丝就象风筝的线,而她的内衣就是在天空里张扬的诱惑.我很难驱除那样的杂念,我甚至
怀疑我爱小文的哪一点.我真的陷入了痛苦,我是君子啊!
(十)
一个人的成长是缓慢的过程,当然这是废话.
我渐渐地发现我是一个普普通通实实在在的人,我开始思考一些问题,有时很杂乱无
章,
但我总是陷入其中,因为我已经很久不写日记了,晚上都给了小文.泡妞我想深有体会的
人
大有人在,哪还有精力去写未来的传家宝?
"你到底为什么回来?"小文很认真地问我,"是不是在学校受了处分?"
"......"
"说话呀,和你在一起我很累,我怕,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我爱的人和爱我
的人是个虚幻的影子.我真的不要你成为什么有名的人物.我只要一个真人,那么你为什
么
不走另一条道路?"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在想这些问题.起初我也许有点冲动,但肯定不是那么简单,毕
竟留在大城市是有诱惑力的.但是我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厌倦哪样的生活?"
"最初我从农村来到城市,感觉是那样的新鲜,那样的文明.我假期回来时一点找不到
对
这方水土的眷恋之情,我从来没去想过我要回来,因为这里能吸引我的东西太少了.但是,
这几年社会发展很快,人们手上宽裕多了,可是我总是觉得缺少点什么了.大街上一边是
沿
街乞讨的老人,一边是开着跑车兜风的阔老......"
"那不是外国社会了?"
"也不一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有那样赤裸裸的沦为金钱关系.但是普遍的情绪有
问题,好象所有人都提不起劲来.也许能让我们激动的就是女排比赛,看郎平和美国的海
曼
对抗,听宋世雄的解说,不然总觉得精神萎靡,不知道大家在想什么.而且,好象有些思潮
跟沉渣泛起一样,校园里也不安宁,似乎要重新建立一种价值观念.算了,我不知道说了些
什么,总之我到后来感到城市更压抑更让人困惑,我有些害怕,怕复杂的人际关系,那是直
接跟自身的发展有关的,但我没有能力驾驭,也许可以锻炼,但我没信心."
"很让你灰心,是不是?"
"应该可以这么说,毕业前一年的暑假我回来,就莫名其妙地发现我的农村还是我的出
路嘛,我可以干一番事业,说不定将来国家主席接见我说我为人民做了贡献.不瞒你说,我
当时就是抱着这个不现实的幻想.其实心里很虚,我知道农村肯定比城里差的,但我找了
很多理由,很多有理由的理由.特别是一天早晨,我到池塘边去帮妈妈淘米,惊起一滩安眠
的沙鸥,它们振翅高飞,朝霞忽然变得美丽许多,我猛地发现我可以从我可爱的家乡起飞,
这里的一切还是那样的安祥,但同样孕育着蓬勃的生机......"
"啊,啊,呵呵,啊,"小文又开始嘲弄我了,"怎么你一说话就跟被中学散文似的呀?"
"但我现在不改初衷,也还是深刻地认识到新问题了.我现在比任何时候还苦恼.因为
一个人可以在愚昧中快乐,也可以在开明中快乐,但我现在在现实的碰撞下,从个人的愚
昧
跃向开明,我总是在矛盾中谴责自己."
"谴责什么?不就是想一些前途问题吗?"
"是的,正因为此,我总是感到我其实找什么理由都是一个真实的人,我考虑的更多的
还是我自己,也许还考虑你和我们的未来,但越是考虑自己越是会发现自己的渺小,其实
每个人连自己的命运都很难把握的啊,可是我又不甘心,不甘心一下子放弃那么多高尚的
追求,我极力排遣脑海中的功利目的,我想到我该安分地,真正安分的作好我现在的事."
"其实,我觉得普通人都是这样,你书读的嫌多了.老校长的故事就可以写一本长篇小
说,
他每次见到别人就说要是能出去工作的写回忆录别忘了加上我们村的小学是有革命传统
的.我看你羽翼未丰,不要说大话,丢人现眼的哦"
"我操,怎么这么跟我说话?"我的脸突然红了,但又很镇静,我第一次骂出了声.这个我
酝酿斗争很久的,我以前只在心里发泄,但......
"哦?"小文果然有点愠色,"会骂娘的是个男人."
(十一)
小文渐渐厌倦了我的独白,也许她觉得我还是个小男生,而她尽管见识少书读得不透,
但沈老师不过尔尔.她越来越多的嘲弄我,我能透析出打情骂俏,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了
一阵子,可是每天作完广播体操除了四肢舒坦很多,心态也渐渐地舒展很多.
我根本不去考虑什么未来了,也许这个小丫头就是我的一切,我没有胆量去衡量自己
的
爱情中的水分,其实现实里很多家庭的成立就是很简单,没有什么浪漫不浪漫的,就是很
朴
实的生活.每个人也许有很多理想,但最终不过找到一个小屋把自己装起来,说不定哪天
来
一辆推土机一下子就把我从窝里倒出来.
我在小文的微弱的灵魂里找到自身的不足,我无法去突破自己,我只有慢慢地痛苦地
否
定曾有的幻想,否定虚荣的自我,我也能找到安慰,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小
青
年,我找了一个村里文化还算高的姑娘,虽然爱得莫名其妙还是在爱着的.
"问你一个问题"小文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但出于尊重话音还保留一份怯意.
"问吧",很早以前我就学会在小文的眼珠底下玩深沉,有时会哭出来.
"你怎么看我是不是处女?"
我很诧异,这种直捣黄龙式的问话使我彻底在她面前心服.
"那并不重要."我确实这样回答的.当时黑豹已经把"无地自容"唱遍大江南北.
"不好意思,我......"
我无法不紧张起来,心底发出一阵颤动,随即喉咙里声带柔滑地摇摆,"你!",可是谁也
听不见,Don't break my heart!!!!!!
"不好意思,我还是一个处女"
不好意思?
不管怎样,我有点老泪纵横的意思了,手一摸眼眶,一把感动.
父亲和母亲二位大人到小文那打听我的储蓄款,开始和全国人大制定七五计划同时制
定我的人生和我的儿子(小丫头)的计划了.
(十二)
结婚提上议事日程后,我又开始做梦.
村长穿着博士服,站在村口的土高坡上,背后是令人眩晕的天帝之光.主婚词严肃也
不失轻松: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黄帝在先,姓沈的和小文,请走上前来,看我的左手是一
把镰刀,右手是一把螺丝刀,面对粮食和播种机请发誓.我和小文同时大声念到"我爱~~~"
(另一位).随即转身相向而立,交换信物,我左手一只鸡,小文左手一只鸭.太阳偏到西边
的
时候,我右手一只鸭,她右手一只鸡.....
乱七八糟.这就是梦.不知道预示着什么.
我们一道去民政助理那里登记,可是一查我的户口簿上的出生日期是1964年2月30日,
助理拿出一本万年历,告诉我没有这一天.我回家想了很久,该咋办呢?
我找到小文,告诉她我不想结婚了.
"为什么?"她并不惊奇.
"现在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不想得到更多?"
"我已经满足了,谢谢你,我的小文"
"那么什么打算?"
"也许考出去上研究生,还要出国."
"出国?"
"是的,我成熟了"
"那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我那时还嫩"
"可是你的那些同学没成熟也选择了出国"
"是的,所以我感谢你"
"哪天你在我的视线里消失?"
"春节后,我就搬到上海去住,我的积蓄够了."我看见卖冰糖葫芦的老头张着一张大嘴
.
"户口簿不用改了?"
"美国不需要登记户口."
"送送你?"
"谢谢"
一群野孩子在放鞭炮,因为他们高兴,因为下雪了.那天,我们丈量了天堂地狱之间的
距离,在风雪中痴痴地漫步,大地一片白光,直射得眼睛眩晕.
(十三)
我对新分来不到半年的女教师琛说:"你来这里教书干吗?"
"不知道,也许是冲动"
"我想离开这里"
"那好啊"她眼睛一亮.
"我想出去再读几年书,这里不是我的归宿"
"嗯,年轻人就该闯闯."
"谢谢."
"我也想出去."
我和琛谈上了.但小文没有出现在我们中间.
我携带从小文手传给我的全部存款和琛离开了那个可爱的地方.
我和琛迅速结婚了.
她问我:"你是现代陈世美?"
"是的.但我从未想过谴责自己."
"陈驸马也没有吧,我古文读的不多."
"别,我书读的更少了.我恨透了书.我想成为中国第一个文学博士."
"呵呵.小文如果是那个营业员,你就应该娶她的"
"别,我没爱过她.她让我长大,我吻她了.我们是平手."
"哈哈.你要一个男孩还是女孩?"她狡黠地笑起来.
"女人不能哈哈大笑!"
"你还要我笑不露齿?"
"为什么不呢?"
"偏不."
我开始解琛的衣服......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