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今天又是节日,于是决定去暴走。地点还是离家很近的国家公园,那个叫
Bundeena的镇子,因为这里山海相连,登高极目,可听风吟。
到了之后才知道今天刚好是艺术家们开放工作室的日子,以前来的时候已经知道这是个
艺术村,但平常只有少数艺术家接客。所以今天是大饱眼福。
首先拜访的是Robert Wilson,我以前写过他,一个自学的美国人,虽然他和一些名师
交流过,绘画主要是自己琢磨,现在也在学校里教书。他的油画主要是景物,非常规矩
的画,不过他自己买了小飞机到澳大利亚中部地区去画,这个估计是欧美画家只能奢望
了的。所以他的画有时被澳洲政府买了送外宾,毕竟画澳大利亚沙漠的画不多,土著的
那些对普通人来说太抽象了。Rob的画的色彩饱满,景物逼真,买两幅挂在家里,效果
比那些印刷的装饰画要强很多。他卖画为生。同一工作室的女画家不知道是不是他伴侣
,擅长都市题材,水粉画,也有韵味。
今天的收获是终于拜访了沈嘉蔚和王兰夫妇的家,和画室。不过王女士好象回国了。老沈正和其他人神吹当年为丹麦王妃画像的传奇。他现在是澳大利亚最有名的肖像画家之一,画室里很多中文书,只恨没带相机。他89年移民海外,很多藏书都与政治有关,房间里的速写有很多政治人物,不过他的画栩栩如生,人物形象跃然纸上,确实是有功力的。很快来了很吵闹的华人旅行团,看来这艺术村现在也是景点了,所以我们躲到他太太的展览间去了。实际是个车库。
王兰展出的画都只卖几百块钱,一块澳元现在约合一美元,上述Rob的景色起码都是两三千。风格好象是中西合壁,比如人物是汉人,但画面比较抽象立体,色彩庞杂。不过后来问行家,有人喜欢,也有人说大概属于学西方某些风格没学好的。有趣的是,画桌上有本叫《王兰》的书,图文并茂,中英文对照,看上去有封笔立传的味道了-虽然她先生好象还在画,老沈今年还入围澳大利亚肖像比赛决赛呢。我这俗人看来,活人被出书要么是大家,或者是自我推销的最后一招?
不过,这书了不得,序是郁风写的,这是黄苗子的太太,郁达夫的侄女,著名画家,散文家啊。我想虽然沈王夫妇可能利用郁老太太也旅居澳大利亚之便邀约,但老太太能被请动,显然也是欣赏他们的画的。而且这一读不得了,郁老在序里特别提到画家难,女画家更难,中国女画家尤其难。郁老自己一生也颇传奇,昨天正好看一期文物节目提到解放前,陆小曼也是个有名的画家,其实当时很多文化名人的老婆都是画家呢。那么女画家难在哪呢,就说王兰女士吧。北京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父母成右派,她自己被送到北大荒,所以最初就是画宣传画的底子,回城后考入鲁美,才开始科班训练。后来“安身立命”,随丈夫移民海外,又追随了一些国外的艺术家,据传记介绍,以出国为分水岭,她的风格发生显著变化。安身立命啊,生活似乎永远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而后才是艺术追求。郁风老太说她认识一批各个年龄段的女画家,都很有艺术想法,但很多都因为‘压力’给押下了。而一个人的一生当中,灵性闪动的时间段往往是那么的短暂,错过就错过了。
其实何止是绘画,从事文学,音乐,戏剧等等艺术创作,女人都往往是‘浅尝辄止’,转折点就是婚姻(或失败的婚姻)家庭。婚姻看来不只是爱情的坟墓,还是艺术创造力的坟墓。某种意义上说,林徽因不做文学女青年,搞起建筑史,实在是明智的转身。如今随着男生不争气,涌现出大量理工科女博士,注意博士是学术,艺术没有博士学位,也许我们可以说是艺术的更大悲哀。一个缺少女性的艺术界,是残缺的。翻看国内的艺术杂志,如今甚嚣尘上的都是艾未未那样的先驱的“伟大”的作品,性和政治的传统禁忌被极度快感地颠覆,宋庄几乎成了暴露癖和偷窥狂的圣地,还越演越烈。能遏制这种势头的,只有来自他妈的痛骂,只有来自女人的鄙视,只有母亲和少女眼里的纯洁世界;但女人在家生养孩子,尚无法发表她们的作品。值得注意的是这个Bundeena的艺术家还是以女性居多,不过大多数都是退休的,闲着也是闲着型的,看了一圈,比之王兰,实在是业余得太多了,其中好几个都是做造型艺术的,比如收集废旧物品瞎摆活的,说起来倒是呼吁环保,拯救地球,圣哉伟哉。
且听风吟,想起村上春树笔下的女人。人类的前途,就是还女人以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