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最后一分钟老板因为孩子生病不能去Pheonix开会了， 最后一分钟她定了下午四点去
Pheonix的机票和旅馆， 拖着电脑回家，随便抓了几件衣服，洗漱和化妆包， 让楼卫
叫了计程车匆匆忙忙赶到纽瓦克机场。 安检处稀稀寥寥的几个人， 都像是要出公差的
，脱下西装， 把IBM的电脑从手提行李里拿出来放在安检的灰色塑料盒子里。
她这段时间好累， 升个职真不是什么好事， 以前自己的任务一件不少的在做， 还要
做很多以前老板的任务。以前呆到六点关电脑走人， 现在一抬头天已经几乎黑透了，
周末也是工作工作。 但是她好像累的反而很开心， 因为现在她根本没有时间关注或是
臆想他的一举一动，也没有时间因为他忽略她而感到受伤和沮丧。
中午饭好像也忙得忘记吃了， 可恶的美国国内航班把节俭开支做到极端，五小时的航
班也不再供应正餐， 她就这样饥肠辘辘的来到了凤凰城。
赐拜于东西海岸的时差， 这么折腾了大半天，出机场时凤凰城的傍晚才将将落幕。一
层层热浪扑面而来， 闷热的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蒸笼的中央。 坐上开往酒店的计程
车， 她慌慌忙忙拿出文件夹里这两天的会议议程。 Budget Prioritization,
Project Alignment ……. 她心里咯噔一下，当老板其实真心不易， 争抢财政经费就
像是一堆武林高手在过招，神乎玄乎，谁也猜不透对方的虚实。这种事情摊給她来做完
全是 浪费旅费，她想想会议的架势都手心冒汗。
她把那几页纸塞回进文件夹里， 把视线放在窗外移动的风光，尽力想把自己从紧张的
情绪中解脱出来。 窗外凤凰城与五小时前的纽约城简直恍如隔世。 巨大的红褐色的石
头，几乎没有植被的覆盖， 裸露在日照下。 仙人掌像是镇守这些石头的精灵， 用极
其简约的线条表现着风姿和婀娜。她听着出租车司机用中东口音的英语热情的描述着，
野兔，野鹿会怎样突然从这几乎呆滞的山后钻出来，惊恐的面对路上与人类驾驶的车辆
的对峙。
她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做计程车。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年
来的孤单，是自己給自己制造的孤单。 她其实是极其惧怕孤单的，之所以以前的每一
次旅行总要呼朋唤友，是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背包旅行的勇气。
而此时此刻的她呢？她是孤独的。 最近和父母的电话都少了， 工作忙是借口， 事实
是她不想让父母担心，却没有办法掩饰她的孤独和不开心。 她不想去解释， 她对所有
的娱乐似乎都丧失了兴趣， 是因为没有他的陪伴。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山珍海味都会味
如嚼蜡，因为缺了最重要的调味品食盐。她没有勇气去坦白，她忽略了身边一个又一个
严肃或者不严肃的追求者，是因为她在默默等待一个永远在另一条平行线上的人。她向
谁去倾诉，她每个周末把自己禁闭起来，用工作布满所有时间，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已
经有所归属的男人。。。
她闭上眼睛，这熟悉的一刻又一次袭来。仿佛有人在绞她的胸口，痉挛一般的酸楚。只
要想到他，想到她的孤独，和他的已被占有，她就会痛的想哭。没有人可以聆听，也没
有人来安慰。 她只能像受伤的小兽一样， 孤独的，隐忍的，舔着自己流血的伤口。
计程车司机示意她下榻的酒店就在前面，她深呼吸一口仿佛是溺水的人挣扎着浮出了水
面， 急匆匆付好帐拖着行李箱进了酒店。
看看手机，当地时间8点差一刻，没有任何新信息。 不知道自己在企盼什么， 她苦笑
了一下， 把手机放回到手提包里。 晚上九点酒店里有一个这次会议的招待酒会， 她
还有将将一个小时冲个凉收拾打扮起来。
这件酒红色的晚礼服挂在衣橱里闲置很久了，紧身的材质令她凸凹有致的身材毕览无余
， 镂空的袖子里是看似不经意的妩媚和娇柔。她回忆起那天在试衣间里看见自己的摇
曳， 仿佛听到他在身后的赞美。 她不禁又长叹一口气，女儿衣啊女儿容，空怀了等待
，也忘了蹉跎。
来到酒会大厅里的时候已经是人头攒动了。 她直奔向摆着refreshment的桌台, 把迷你
汉堡，Buffalo鸡翅，炸calamari, 薯条，一样接一样摆进自己盘里。 生芹菜， 胡萝
卜条，冷冷的圣女果，她暗暗抱怨美国人处理蔬菜的简单粗陋，但也沾着沙拉酱丢进了
盘里。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满满的大厅里，虽然应当都是公司的同事，但是因为级别都比她高
，又是从各个办公点汇集到这里，竟然没有一个她熟悉的人。 西装革履的男士和活色
生香的女士们，已经七七八八摆好了高谈阔论的小圈子。她突然觉得脚底挪不动了，来
到美国这么多年，从学校到公司，从酒吧到会场，她仍然学不会Mix and Mingle。 她
心里在积极的盘算，计划A是拿着食物转身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填饱肚子然后睡觉。
计划B是。。。。。。
“Coco!” 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而且分明是他，他的声音， 是他在叫她
的名字。 没有时间修饰自己吃着鸡翅的狼狈， 没有时间辨别自己浑身僵硬是因为紧张
还是激动，她转过身来，看见他在对她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