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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梵高
——《梵高的梵高》画展
·梁天天·
秋天,轻轻地抖落两袖清风,斜洒一地的桔黄色涂抹着大地,注入成熟。有画友
从日本来纽约,我们一起在纽约这个艺术的大苹果里昏天暗地地转了一星期,始终找
不到进入核心的切口。纽约的艺术博物馆及画廊之多,之好,之广,之滥,我感觉我
需要闭上一会儿眼睛。
与此同时有一个吼叫正呼唤着我。
我笑了。起程,去华盛顿国家艺术画廊观赏名为《梵高的梵高》画展。这是近四
分之一世纪以来,梵高画作首度在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以外的最大规模出借展览。
这是我多年的等待!
从纽约到华盛顿已是星期六的中午一点整。一家老小,丈夫及五岁的儿子,我的
老妈及那位朋友,都被燃烧的热情所指引,也顾不上饥肠辘辘,直奔梵高。到了华盛
顿国家艺术画廊后才知道当日门票已告罄。我们在华盛顿附近住下。第二天清晨五点
,丈夫就把我们叫醒,然后把睡眼迷糊的儿子扔上汽车后即从旅馆再次直奔梵高。
到了国家艺术画廊,天还灰暗暗地只显现出一缕朝霞,可一条黑乎乎的且站且坐
且躺的队伍已经拐了两个弯到国家艺术画廊后院去了!看来梵高魔法似的旋涡火焰的
线条,不仅把自己搞疯了,也把世界搞疯了!
象在大学的教室里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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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梵高
——《梵高的梵高》画展
·梁天天·
秋天,轻轻地抖落两袖清风,斜洒一地的桔黄色涂抹着大地,注入成熟。有画友
从日本来纽约,我们一起在纽约这个艺术的大苹果里昏天暗地地转了一星期,始终找
不到进入核心的切口。纽约的艺术博物馆及画廊之多,之好,之广,之滥,我感觉我
需要闭上一会儿眼睛。
与此同时有一个吼叫正呼唤着我。
我笑了。起程,去华盛顿国家艺术画廊观赏名为《梵高的梵高》画展。这是近四
分之一世纪以来,梵高画作首度在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以外的最大规模出借展览。
这是我多年的等待!
从纽约到华盛顿已是星期六的中午一点整。一家老小,丈夫及五岁的儿子,我的
老妈及那位朋友,都被燃烧的热情所指引,也顾不上饥肠辘辘,直奔梵高。到了华盛
顿国家艺术画廊后才知道当日门票已告罄。我们在华盛顿附近住下。第二天清晨五点
,丈夫就把我们叫醒,然后把睡眼迷糊的儿子扔上汽车后即从旅馆再次直奔梵高。
到了国家艺术画廊,天还灰暗暗地只显现出一缕朝霞,可一条黑乎乎的且站且坐
且躺的队伍已经拐了两个弯到国家艺术画廊后院去了!看来梵高魔法似的旋涡火焰的
线条,不仅把自己搞疯了,也把世界搞疯了!
象在大学的教室里占位子一样,我在队伍末尾的地上撒上几本方块字的书,反正
老美也看不懂这些书。我也乐得放心在周围伸伸胳膊踢踢老腿,让丈夫他们一伙人到
华府各处转转。画展在星期日要到十一点才开始发放门票进场。
这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苦苦等待。
还是少女时期,在大学里教授美术的父亲就把梵高这颗向日葵的种子象传教似地
播种进了我的心灵。父亲对梵高偏爱得有点古怪,对他绘画的崇拜就不用多说了。梵
高喜欢上一个小妓女,那个小女子的甜蜜玩笑话“你能不能把你的耳朵送给我?”,
他居然二话不说就把耳朵割下当礼品送给了她。是精神分裂?是一幕形为艺术的杰作
?是搞一个血淋淋独一无二的爱的效果?当时的我是总也搞不清这些天方夜谭。父亲
说艺术家就是介于正常人与疯子之间的人。似乎不疯就不算艺术家。其实梵高就是梵
高,他的超常是把他的内部最本质的灵魂用笔交给画布,同时也交还给人性,他本人
与绘画都是同一笔触,充满渴望、表现与生命。
华府的秋色还很斑斓,天空也渐渐湛蓝湛蓝了。等待梵高的队伍就象冬眠的大蟒
蛇,懒懒地晒着秋阳,一些警察在维持秩序,而一些小贩在销售软食品照顾着人们的
胃,他们很清楚,梵高可不管这个。
终于在等待了六个小时之后,我又一次与梵高相遇。
这次共展出梵高七十件画作。展厅里挤满了人,我不得不越过许多人头之后观看
《梵高的自画像》。梵高一生中多次以他自身为模特,尤其是住在精神病院期间。他
那短而红的头发以及蓄如稻草般的胡须微微向前骄傲地翘起,眼睛里流露出热病似的
亢奋,一种让人难以忘怀的眼神,很难想象这双眼睛里看出的世界为什么都像喝醉酒
了般与众不同。也正是这双特别的眼睛为我们打开了另一种视角,使我们感受从未见
过的,血红的树木,草绿的天空,桔黄的脸庞,他是以和谐而共鸣的点彩将古典色调
加以变形,形成一种色彩的粗野及高度强调的原始表现。
《花魁》是梵高根据日本溪斋英泉的版画作品的临写。日本版画常以一些简单的
线与点交错在意想不到的禅意美里,梵高与其他欧洲艺术家一样醉心于东方艺术的单
纯宁静。而这一幅,他是以自我的色彩将异国情调来个改写,画得别具一格。当我的
双脚移到了《一双鞋》前就停住了脚步。自从梵高花不起雇用模特的钱之后,他就将
明确的事物,花卉或道路或田野,他的椅和帽和烟斗,他的鞋拿来描绘。对鞋这种被
人用脏用破将丢弃的象征,特别情有独衷,画了不少这个主题。《一双鞋》像会说话
似的张着口,诉说着主人的艰辛与无奈或反叛。
《食土豆者》是展厅极为引人注目的一幅。从茅舍油灯发出的微颤的光亮中,《
食土豆者》通过四只在摸索盘子的手,牵引出整个农民的生活,画面人物带着因透视
而缩短的姿态,似乎被压垮的身体里能看到他们是如何老老实实地耕种土地挣他们桌
上的食物。梵高是一个牧师的儿子,原本的志向是做一个传教士,改行画画后,他也
依旧把一种同情心渗入他的画面。
梵高根据自己在阿尔居住的卧室所画的《卧室》,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幅。这是他
精心布置的卧室,墙壁上还挂着几幅他的作品,颜色及卧具的选择都以暖色为主,他
用奔放的平笔触画成的,像日本的版画一样。
《麦田里的鸦群》是展厅里最后的一幅。此画作于他自杀前夕。一个骚乱天空下
的麦海,三条岔开的小径从前景向外扩展延伸,数不清的飞近的鸦群的黑色,搅动着
无垠的天空,没有尽头的路像是燃烧的火柴棍铺出来的,这个酒醉的巨人把那不可阻
挡的溶岩倾注于艺术的一切谷坑之中,以疯狂的火焰去燃烧画布乃至整个世界。
我们一家,终于从一堆狂热中走出来了。这是非常灿烂的一天。
夕阳和梵高所特有的酪黄色依然使得我无法平静下来,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黄色
树林,这种黄色逐渐逐渐燃烧,燃烧成怒放在那著名的黄色陶罐里的向日葵,我的记
忆又回到几年前我第一次在日本看到梵高的原作《向日葵》——当我的眼睛一掉进梵
高那刺激官能的黄色,内心便会激动地与向日葵那种原始的生命相碰撞而舞蹈,我感
受到他的血汁浇灌每一朵弯曲扭跳向上生长的向日葵,他简约而凝重的笔触将一组向
日葵塑造成一个个小太阳,聚光般直指每一个人的灵魂,使人都不得不被这种艺术的
美而震撼而头晕。梵高这种绘画有如哲学,使我终于体会到了进入一切艺术的切口!
1998年11月28日于纽约
附:《梵高的梵高》画展于1998年10月4日至1999年1月3日在华盛顿首
府国家艺术馆展出。1999年1月17日至5月16日在洛杉矶县立艺术博物馆展
出,联系电话(213)462-278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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