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雷政富案”三年后重审查
案件三年后重启由纪委查其他案件牵出,纪委称当年“处理轻了”;另有两名湖南
官员涉案
时隔3年,湖南常宁版“雷政富案”重启调查,并移送检察机关。
4年前,被性勒索的官员报案后,常宁警方对犯罪团伙“高举轻打”,导致犯罪分
子被判缓刑。警方破案后,又出现其他被性勒索的官员行贿办案警员要求销毁不雅视频
的“案中案”。
今年初衡阳纪委重启调查,称将彻查。
今年10月,新京报记者从湖南衡阳市纪委了解到,衡阳6名官员被拍不雅视频遭敲
诈勒索案已完成警方调查,移送至检察机关。
这一案件可以追溯到2010年6月份。
从被勒索的常宁市劳动局原局长尹文报案开始,到犯罪嫌疑人被捕但被判缓刑,再
到更多的官员被同一伙犯罪嫌疑人勒索——重新梳理这一案件,或可了解性敲诈官员的
案件何以层出不穷的背后官场逻辑。
自2月底至今,新京报记者多方调查,试图还原这起“手段拙劣”却涉案官员众多
、令各方讳莫如深的案件,并呈现案件背后的种种生态。
新京报记者获得的独家消息显示,除了衡阳纪委通报的6位被敲诈的衡阳官员,湖
南永州市一陈姓官员及一雷姓官员也涉及该案。此外,另有“其他省份官员及其他身份
的人涉案”。
“拙劣”的“仙人跳”
2010年6月份的一天,时任衡阳常宁市劳动局局长的尹文接到一位女子的电话,女
子自称与其曾在长沙一起吃饭、玩耍。
尹文应邀来到衡阳市区,双方见面吃饭后,在衡阳华天大酒店开房发生了性关系。
事后证明,这是一起精心设计的“仙人跳”骗局。
打电话的女子名为姜春艳,湖北人。当天,姜春艳用针孔摄像女式包将双方发生性
关系的过程录像。
当年9月,尹文在常宁劳动局办公室内收到不雅视频光盘,一位陌生男子给尹文打
电话,向他索要60万元,否则便将视频发到网上或上交纪检部门。
姜春艳所在的团伙由6个人组成:李毅、唐国清、李旭、漆建国、姜春艳(女)、龙
明珠(女),他们均为湖南、湖北等地无业人员。
打电话给尹文的男子是李毅。他拿到一本衡阳市领导通讯录。在内部分工上,姜春
艳、龙明珠负责打电话色惑官员并录像。之后,李毅将录像制成光盘,由唐国清、李旭
将光盘送至被录像官员手中。李毅等人再打电话向官员索要钱财。
接到敲诈电话后,尹文立刻向常宁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报案,但警方立案后尹文的麻
烦并未结束。
警方调查显示,李毅等人对尹文的勒索一直持续到2011年6月。其间,尹文一直未
给对方打钱,并一度拒绝接听李毅的来电。
2011年6月的一天,李毅再次给尹文打电话索要11万元,并要求在6月底前给指定账
号汇款2万元。当天,李毅将不雅视频通过彩信发至尹文以及常宁市另外两位官员手机
上。6月底,尹文向指定账号汇款5000元钱。
2011年7月,常宁警方在李毅老家——湖南衡阳祁东县洪桥镇将李毅抓获。
衡阳市纪委一位工作人员介绍,李毅等犯罪嫌疑人选择的色诱对象多为50岁左右的
正科级干部,他们认为这些人比较容易上钩,也比较有钱。
这一作案手段被湖南一位一线警员称之为“拙劣”:“稍有自制力和常识的人便不
会上当。”
常宁警方“高举轻打”
对常宁市公安局来说,这起案件并不复杂。2010年9月,尹文报案,2011年7月,李
毅等犯罪嫌疑人陆续被抓获,提起公诉后,进行了审判。
新京报记者从警方获得的资料显示,李毅、唐国清、李旭是案件主谋。2010年3月
左右,因为缺钱,三人想到利用女子色诱官员并录像,然后进行敲诈勒索的办法。
他们花了800元钱在深圳市华强北电子市场购买了一个针孔摄像女式包,唐国清通
过朋友介绍,以每月5000元包吃包住,及敲诈到钱之后分红的条件找来姜春艳入伙。之
后,他们由深圳北上衡阳市。
但奇怪的是,常宁警方 “最初办案时”自始至终只抓获了李毅、唐国清、李旭三
人。该团伙中,漆建国、姜春艳、龙明珠三人则没有受到任何法律追究。
当年旁听了庭审的李毅岳父说,公诉机关只公诉了“尹文被敲诈勒索案”一起案件。
案件最终草草结案。李毅及唐国清的家属介绍,李毅是第一被告,被判三年,缓刑
四年;唐国清是第二被告,被判一年,也是缓刑。
唐国清当时的代理律师王国勇记得,在审判李毅及唐国清的时候,另一位主犯李旭
还未归案。只起诉了他们两个人。
据今年初警方再次调查发现,判决后,2011年后,该团伙仍在外省作案,并有多人
上钩。其中李毅岳父称,李毅被判缓刑之后,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再次作案。
尹文报案后,对该犯罪团伙的调查,最终“高举轻打”,犯罪分子得以继续性勒索
官员。
敲诈团伙的主谋李毅的老家位于衡阳祁东县洪桥镇,他的岳父介绍,李毅曾在部队
当兵,退伍后通过关系进入县政府给县委办领导开车,但一直没转正。他曾对家人抱怨
工资低,没有年终奖、补助等,尤其是对比领导的高福利,心理不平衡。
李旭的老家位于永州市祁阳县黎家坪镇水泥厂。李旭家的邻居介绍,他的父母于去
年底回到了祁东县老家居住。他们已经5、6年没有见过李旭,“挺客气一个人。”
唐国清的家在永州市祁阳县油木岭村。他的母亲说,唐国清在外打工多年,很少回
家。
案发前,三个人都是三十多岁,高中毕业后,离家多年并干过多份不如意的工作,
都苦于“没有钱花”。
案件重查存在“偶然”
2011年,李毅等人判决后,这起性敲诈官员案件看似已画上句号。
涉案官员尹文在向组织主动坦白此事后,生活和工作并没有受到影响。
2012年11月底,即尹文涉案两年后,尹文被选举为常宁政协副主席,在5名副主席
中排名第一。
会议第二天,尹文主持了闭幕大会。彼时,正是重庆“雷政富案”被讨论热烈的时
候。
但2013年底,衡阳市突然重新调查。
新京报记者独家了解到,案件重启充满偶然因素。
2013年底,衡阳市纪委在查办其他案件时发现,衡阳市卫生局原局长赵安民曾于
2010年遭录像、敲诈。
相关部门很快发现,赵安民被敲诈案与常宁市公安局在2010年-2011年办理的尹文
被敲诈案系同一犯罪团伙所为。
综合衡阳市纪委副书记肖秀文的说法及警方调查信息,常宁警方当年即得知尹文、
康俊良、刘洪汉及永州市两名官员同被敲诈勒索,但并未上报衡阳纪检部门。
衡阳市纪委要求常宁市公安局再次立案查处。
2013年底,受“衡阳贿选案”影响,正是衡阳纪检监察部门新领导上任。这是新领
导班子处置的第一起大案。
今年2月,常宁警方经过重新调查,又发现更多涉案官员。据衡阳市纪委通报,除
尹文外,2010年5月至11月,衡阳另有5名领导干部被姜春艳或龙明珠以相同手段色惑,
被偷录视频后遭勒索现金。
这5名官员为:衡阳市卫生局原局长赵安民、衡山县政协原副主席康俊良、耒阳市
林业局原局长段定华、耒阳市旅游局原局长石东升、耒阳市发展和改革局原党委书记刘
洪汉。
新京报记者获得的独家消息显示,除去上述6位衡阳官员,永州市一陈姓官员及一
雷姓官员也涉及该案。
警方调查显示,李毅等人的作案地点并不局限于衡阳一地,对官员勒索钱财的数量
也不尽相同。据新京报记者了解,尹文是被敲诈的8名湖南官员中唯一主动报案的。
2014年3月,衡阳市纪委副书记肖秀文向新京报记者透露,李毅等人曾跨省作案,
包括广东省在内的其他省也有官员及其他身份的人被敲诈。
衡阳对6人给予党内撤职和行政撤职处分。此外,新京报记者了解到,永州市涉案
的两位官员目前均已退休。
“案中案”
常宁市公安局对这起已判决的结案再次立案调查。随即被媒体曝出当年此案或存在
“案中案”。
2011年7月,常宁公安局刑侦大队抓获李毅时,查获了存在李毅电脑内的不雅视频
,涉及敲诈前述多位官员。
据媒体报道,事后,常宁办案民警以所缴获视频继续敲诈被拍不雅视频的官员,涉
及耒阳市发改局原党委书记刘洪汉。而刘洪汉随后在耒阳市交警大队副大队长蒋青兰帮
助下,向常宁相关办案民警行贿以求销毁相关视频。
今年2月底,衡阳市纪委公布此案,在案件公布前后,常宁市公安局多名干警被“
双规”,刘洪汉被刑事拘留。
2014年10月31日上午,衡阳市纪委新闻发言人龙亚春向新京报记者透露,据他了解
的不完全信息,涉案民警有一些已移送检察机关,有一些仍在“双规”。
新京报记者了解到,耒阳市交警大队副大队长蒋青兰最近也被“双规”。
10月31日,耒阳市纪委办公室工作人员证实,在衡阳市纪委对涉案人员有突破后,
蒋青兰被“双规”,“由衡阳市纪委办案,属于系列案件中的一环。”
一位熟知衡阳政情的人士透露,该案重启调查后,衡阳方面对常宁当初的处理方式
,以及“案中案”不满,常宁市公安局相关负责人曾被衡阳有关部门叫去问话。
2014年3月,衡阳市纪委相关负责人也告诉新京报记者,常宁当初对犯罪嫌疑人“
处理轻了。”
“常宁自己抓、自己判,6个人当中只起诉了3个,也没跟我们报告。如果报告的话
,我们当时就会深挖。后来我们逼着他们把所有犯罪分子缉拿归案,现在要查清楚、查
彻底。”衡阳市纪委副书记肖秀文说。
新京报记者 周清树 湖南衡阳、永州、长沙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