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年（7） -- 祝娜娜生快，贺牛筋出山#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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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7）
严雪菲就是这样同情心泛滥，路上碰到一只流浪猫，猫眼冲她眨巴两下，她说：“好可
怜”；别人手里牵着的孩子，摇摇摆摆学走路，她看到了说：“好可怜”；武侠片里的
坏蛋罪有应得葬身破庙喂乌鸦，她说：“好可怜”。好像在她的眼睛里只有两种人，一
种是好可怜的，另一种是只有一点点可怜的。
当然，归根结底，如果不是雪菲心软，我也不会认识她。
漫漫暑假，游戏也有打够了的时候，我们偶尔也活动一下筋骨，特别是毒日头下去后天
又没有全黑的时候。那天不知道谁一声呼啸，兄弟几个套上汗衫颠着皮球就下楼了，就
在宿舍楼之间的空地里摆开了阵势。南京的盛夏黄昏，坐在梧桐树下摇着扇子乘凉还嫌
热，所以没踢几分钟刚穿上不久的汗衫就脱下来扔到一边了。阿勇飞起一脚，皮球“砰
---”地一声准确地砸在路过球场的两个女生之一的头上。女孩子应声而倒，手里端着
的东西七零八落撒了一地，我一边想，靠，这厮的准头还真他妈好，一边赶紧和阿勇跑
了过去。
在雪菲的版本里，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她暑假提前返校，她住在本市的好朋友也是同屋
姚诺从家里来陪她。她们在宿舍里收拾东西，从下午到黄昏，宿舍收拾干净了，她们两
个却满头满脸都是汗和灰，所以决定犒劳自己，去大澡堂洗个热水澡。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宿舍就是女生宿舍去学校公共澡堂的必经之路上，所以晚饭后不少
男生喜欢端着饭盆呆若木鸡地眺望窗外，他们不是吃撑了，他们只是在看风景。风景里
的女生一般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手里端着脸盆，步履轻快，刚从水汽蒸腾的澡堂出来
，皮肤格外光洁红润，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身上散发着各种沐浴乳洗发露的甜
香 – 当然这样的甜香对于看风景的男同学来说，不是用鼻子闻出来的，是心领神会。
姚诺刚被踢中的时候严雪菲还能基本保持镇定，但是当她看到两个赤裸上身，汗流浃背
，被夏天的太阳晒得像泥鳅一样黝黑的男生朝她们奔跑过来的时候，她不顾矜持地朝后
面一缩然后习惯性地尖叫一声，差点晕了过去。她这么一叫，本来挺镇定的我也吓了一
跳，阿勇还在傻乎乎地四下里帮姚诺收集飞了一地的毛巾，脸盆，沐浴露，梳子…我赶
紧伸手帮着严雪菲把被砸得晕乎乎的姚诺扶起来，一边问：“同学你没事儿吧？”
“姚诺你没事儿吧？”严雪菲原封不动地把我的问题传递给苦主。苦主揉着额头找眼镜
，来不及回答，我却喜滋滋地发现帮我传话的是我早就见过面，在宿舍卧谈会赏鉴过评
过分的蝉联校花排行榜第一名的严雪菲，心中得意，想，“阿勇的准头还真是很好。”
校花这个物种，每个大学都有，不过像严雪菲在男生中间以大比分一致通过蝉联多年的
，相信在哪个学校都不多。和雪菲交往起来以后，我常常怀疑大家有点夸张了，或许是
工科学校女生太少，或许是学工科的女孩子太朴实，导致严雪菲这样的工科学校里的文
科女生，只要有几分清秀，就很容易越众而出了。
就拿当时和严雪菲出双入对的姚诺来说吧，即不算难看，也说不算好看，关键是很少有
人注意到她的性别 – 她看起来更像一个比较瘦小的男生，跟她一对比，严雪菲显得大
了好几岁，正好是意淫为主的青春爱情片里不折不扣的大学女生的样子：像青草地里开
出来的一朵粉红玫瑰，艳光四射，藏都藏不住，走到哪里闪到哪里。
关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就记得这么多，因为这个，雪菲后来没少抱怨我，说我记性
太差。我说还有什么需要记得的，反正我记得结果就行了，结果就是我和阿勇连声道歉
，雪菲一心软，答应我们请她们吃顿饭赔罪，从此我们四个人就认识了。
雪菲却说细节很重要，比如她穿什么衣服，什么鞋，手里拿着什么颜色的脸盆，留多长
头发，我们两个怎么样像打架的孩子的家长一样替姚诺和阿勇拿着注意，商量怎么解决
这事儿，以及她怎么顶着压力接受我的歉意，然后姚诺怎么诧异地说“明明被踢的人是
我，怎么跟你道起歉来”，阿勇怎么委屈地说“明明踢到人的是我，怎么你说在哪儿请
他们吃饭就在哪儿请”。
说到记性好坏这回事，我觉得雪菲说的也对也不对。在南京的四年，我记得很多事，我
记得学校食堂的大排从刚入学的时候的一块五涨到毕业的时候的三块五，记得从汉口路
到玄武湖的每一个路口的名字，记得学校周边的小餐馆里哪个老板娘最风骚，哪个老板
给的折扣最大方。
即使在我的第N个本命年里，我还是常常梦到南京，可是在梦里我变成了严雪菲那样的
路痴，到处问别人汉口路怎么走。好不容易摸到宿舍，却既不在鼓楼也不在浦口，而是
爸爸中学里那种窗乎特别小，很典型的小城镇里的中学宿舍，仔细一看，又有点像到美
国后读研究生的大学里用来做教室的石头城堡。梦醒过后想起南京，以及在那里度过的
四年，一切都很清晰，但是我像一个我的梦境里的观众，看得清楚，走不进去。
也许雪菲说我记性不好是真的，关于和她在一起的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我总有几分拿不
准的感觉，仔细一想真的发生过，可是再仔细一想又好像是一场梦。他们文科女生说什
么如梦的青春，看来有几分道理。也许正因如此，说起我的初恋，以及和初恋有关的一
切，我就像个江湖郎中说起自己的狗皮膏药一样，特别地没信心有特别刻意地虚张声势
严雪菲就是这样同情心泛滥，路上碰到一只流浪猫，猫眼冲她眨巴两下，她说：“好可
怜”；别人手里牵着的孩子，摇摇摆摆学走路，她看到了说：“好可怜”；武侠片里的
坏蛋罪有应得葬身破庙喂乌鸦，她说：“好可怜”。好像在她的眼睛里只有两种人，一
种是好可怜的，另一种是只有一点点可怜的。
当然，归根结底，如果不是雪菲心软，我也不会认识她。
漫漫暑假，游戏也有打够了的时候，我们偶尔也活动一下筋骨，特别是毒日头下去后天
又没有全黑的时候。那天不知道谁一声呼啸，兄弟几个套上汗衫颠着皮球就下楼了，就
在宿舍楼之间的空地里摆开了阵势。南京的盛夏黄昏，坐在梧桐树下摇着扇子乘凉还嫌
热，所以没踢几分钟刚穿上不久的汗衫就脱下来扔到一边了。阿勇飞起一脚，皮球“砰
---”地一声准确地砸在路过球场的两个女生之一的头上。女孩子应声而倒，手里端着
的东西七零八落撒了一地，我一边想，靠，这厮的准头还真他妈好，一边赶紧和阿勇跑
了过去。
在雪菲的版本里，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她暑假提前返校，她住在本市的好朋友也是同屋
姚诺从家里来陪她。她们在宿舍里收拾东西，从下午到黄昏，宿舍收拾干净了，她们两
个却满头满脸都是汗和灰，所以决定犒劳自己，去大澡堂洗个热水澡。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宿舍就是女生宿舍去学校公共澡堂的必经之路上，所以晚饭后不少
男生喜欢端着饭盆呆若木鸡地眺望窗外，他们不是吃撑了，他们只是在看风景。风景里
的女生一般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手里端着脸盆，步履轻快，刚从水汽蒸腾的澡堂出来
，皮肤格外光洁红润，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身上散发着各种沐浴乳洗发露的甜
香 – 当然这样的甜香对于看风景的男同学来说，不是用鼻子闻出来的，是心领神会。
姚诺刚被踢中的时候严雪菲还能基本保持镇定，但是当她看到两个赤裸上身，汗流浃背
，被夏天的太阳晒得像泥鳅一样黝黑的男生朝她们奔跑过来的时候，她不顾矜持地朝后
面一缩然后习惯性地尖叫一声，差点晕了过去。她这么一叫，本来挺镇定的我也吓了一
跳，阿勇还在傻乎乎地四下里帮姚诺收集飞了一地的毛巾，脸盆，沐浴露，梳子…我赶
紧伸手帮着严雪菲把被砸得晕乎乎的姚诺扶起来，一边问：“同学你没事儿吧？”
“姚诺你没事儿吧？”严雪菲原封不动地把我的问题传递给苦主。苦主揉着额头找眼镜
，来不及回答，我却喜滋滋地发现帮我传话的是我早就见过面，在宿舍卧谈会赏鉴过评
过分的蝉联校花排行榜第一名的严雪菲，心中得意，想，“阿勇的准头还真是很好。”
校花这个物种，每个大学都有，不过像严雪菲在男生中间以大比分一致通过蝉联多年的
，相信在哪个学校都不多。和雪菲交往起来以后，我常常怀疑大家有点夸张了，或许是
工科学校女生太少，或许是学工科的女孩子太朴实，导致严雪菲这样的工科学校里的文
科女生，只要有几分清秀，就很容易越众而出了。
就拿当时和严雪菲出双入对的姚诺来说吧，即不算难看，也说不算好看，关键是很少有
人注意到她的性别 – 她看起来更像一个比较瘦小的男生，跟她一对比，严雪菲显得大
了好几岁，正好是意淫为主的青春爱情片里不折不扣的大学女生的样子：像青草地里开
出来的一朵粉红玫瑰，艳光四射，藏都藏不住，走到哪里闪到哪里。
关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就记得这么多，因为这个，雪菲后来没少抱怨我，说我记性
太差。我说还有什么需要记得的，反正我记得结果就行了，结果就是我和阿勇连声道歉
，雪菲一心软，答应我们请她们吃顿饭赔罪，从此我们四个人就认识了。
雪菲却说细节很重要，比如她穿什么衣服，什么鞋，手里拿着什么颜色的脸盆，留多长
头发，我们两个怎么样像打架的孩子的家长一样替姚诺和阿勇拿着注意，商量怎么解决
这事儿，以及她怎么顶着压力接受我的歉意，然后姚诺怎么诧异地说“明明被踢的人是
我，怎么跟你道起歉来”，阿勇怎么委屈地说“明明踢到人的是我，怎么你说在哪儿请
他们吃饭就在哪儿请”。
说到记性好坏这回事，我觉得雪菲说的也对也不对。在南京的四年，我记得很多事，我
记得学校食堂的大排从刚入学的时候的一块五涨到毕业的时候的三块五，记得从汉口路
到玄武湖的每一个路口的名字，记得学校周边的小餐馆里哪个老板娘最风骚，哪个老板
给的折扣最大方。
即使在我的第N个本命年里，我还是常常梦到南京，可是在梦里我变成了严雪菲那样的
路痴，到处问别人汉口路怎么走。好不容易摸到宿舍，却既不在鼓楼也不在浦口，而是
爸爸中学里那种窗乎特别小，很典型的小城镇里的中学宿舍，仔细一看，又有点像到美
国后读研究生的大学里用来做教室的石头城堡。梦醒过后想起南京，以及在那里度过的
四年，一切都很清晰，但是我像一个我的梦境里的观众，看得清楚，走不进去。
也许雪菲说我记性不好是真的，关于和她在一起的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我总有几分拿不
准的感觉，仔细一想真的发生过，可是再仔细一想又好像是一场梦。他们文科女生说什
么如梦的青春，看来有几分道理。也许正因如此，说起我的初恋，以及和初恋有关的一
切，我就像个江湖郎中说起自己的狗皮膏药一样，特别地没信心有特别刻意地虚张声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