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sd] 【十强赛】猴豫记 by 干巴巴 （四）#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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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强赛】猴豫记 by 干巴巴 （ 一，二)
http://www.mitbbs.com/article_t/LeisureTime/1375941.html
【十强赛】猴豫记 by 干巴巴 （ 三）
http://www.mitbbs.com/article_t/LeisureTime/1375953.html
四. 想那么多没用
那么，就让我再聊聊我们那个pre-clinical trial吧。因为这个试剂是按照事
后避孕药设计的，所以我们就得在怀了孕的母猴子身上检测。怎么样能让母猴子
怀孕呢？那一半得看公猴子，一半得看母猴子。瞧见没，时间地点人物一样也少不
了，让母猴子怀孕这事儿其实跟写小说差不多。
“地点”上我们选择不多，只有那一间一间十来平米的小屋子。“人物”上我们最初
有三四十只母猴子，三只公猴子（听小张说我没来之前有四只公猴子来着，有一天
晚上，风很大，三只公猴子不知道怎样居然一起钻进第四只公猴子的小屋里，合伙
把它给群殴致死了）。剩下“时间”这一条，就显得尤为关键。具体讲，就是母猴子
在和公猴子交配那一天，必须得处于排卵期。怎么样才能知道母猴子处于排卵期？
依据母猴子的月经周期。
没错，猴子和人一样，也有大姨妈，也是单胎的灵长类动物。所以它们就倒霉了，被
我们拿来做实验。怎样才能确定母猴子的月经周期？没有别的办法，进去一把摁在
地上，扯起尾巴看就是了。
所以我去河南的头三个月，整天不干别的，就是进出于那些小屋，去看母猴子们有
没有来大姨妈了。对于我来说，最初的一个星期是痛苦的。来河南之前，我在东北买
了两套迷彩服。那本是用来把自己装扮成民工，以防止河南的盗贼对我下手的，结
果却在母猴子们住的小屋里派上了用场。我身着迷彩服，脚穿大头鞋，戴着白线手
套，拎了大网，就像贼一样钻了进去。母猴子们一看进来的这位，不是给它们喂食
添水的小张，而是个浑身五颜六色的陌生的怪物。它们都吓坏了，在墙上地上栅栏
上四处乱窜。从进化论角度来讲，我处于进化树的最顶端，猕猴们要比我低好几个
级别。然而从现实的身体反应速度来讲，我却比它们低好几个数量级。嘿，真有意思，
我还踢过好几年前锋呢。
所以我穿着迷彩服，拎了大网，目瞪口呆地站在小屋里，任凭猴子们像一道道土黄
色的球形闪电一样在眼前飞速滑过。我很后悔自己只拎了网进来。我应该再拿把雨
伞什么的。因为那些猴子在上窜下跳的同时还会屎尿齐流。我觉得我干的这事儿实
在很荒唐。这事儿让猴子们和我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缺乏尊严的境地。
每到这个时候，小张就会很愉快地站在屋外。可以看得出，那愉快地是发自于他的
内心的。我并不怪他。因为要换作是我在外边瞅，我不乐趴下才怪呢。小张后来告诉
我制服猴子的妙法。依照他的意思，整件事情的底线在于，猴子怕我，而绝非我怕猴
子。毕竟我的体积比猴子大两三倍，我穿了迷彩服和大头鞋，而猴子则只有赤身露
体。所以我一进小屋，不用干别的，就是很淡定地往那儿一站，原地不动，等猴子折
腾累了，自己没力气了，我就可以手到擒来了。我照着这个方法做了，居然屡试不爽。
猴子们在屋里逃窜了七八个来回，就都没了力气，只有伏在地上不停喘气。我走过
去那网一扣，它们便束手就擒了。
所以说猴子没有人狡诈，它们只有吃人类给配制的劣质食料、给人类作
pre-clinical trial的份。若论身高和体积，母猴子相当于两三岁的孩子，公猴
子则差不多就是个四五岁的孩子。所以我当时总有种错觉，总觉得自己是在折磨一
群幼儿园的孩子。我反反复复地告诉我自己：它们不过是群猴子，它们不会哭，也
不会笑，只会鼓起嘴里发出呼呼的怪叫。它们的屁股上长了两个厚厚的肉垫，不知
道那是不是它们长年累月在地上坐出来的。它们在活动的时候总是四肢着地，连直
立行走都不会，我只是从东北来做个实验而已，我想那么多干吗？想那么多有用麽？
我有种敢不做这个pre-clinical trial麽？
可是我没法停止不去想这事儿。在河南那一年入冬之前，曾有两三个星期接连下着
秋雨。那天气，一边没完没了的下雨，一边一截一截地凉下去。我住的那屋子，后面
连着猴子住的屋子，前面就是国道。远处四周的棉花地，若收割干净了的也还好，无
非就是雨水泡着泥土罢了；倘若没收割干净，就是雨里的枯枝败叶，灰黄灰黄的连
接成片，阴天隔了雨雾一看，满眼满眼的瘆得慌。猴子们就在小屋里都缩在一起，互
相取暖。可我还得按照实验的进程进去折腾它们。它们见我进来了，稍稍迟疑一会儿，
还是四散逃开了。我就等它们再停下来，心想，这样也好，咱们都能动弹动弹暖和暖
和。等我从小屋里出来，它们又会缩到一起取暖，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夜里我会躺在潮湿冰凉的床上，听着外面风和雨，心里盼望明天赶紧他妈天晴，我好
好晒晒被子。后面的猴子们也睡不着，呼、呼叫个不停，好像也被雨浇的受不了似的。
它们这一闹，我更睡不着了。那时候小张已经去南阳市参加考试了，很可能在火车站
旁边的某个小旅店辗转难眠。猴场场长就不用多想，肯定还在国道边的某个下流酒
馆厮混。我不知道这二位怎么想，反正我觉得这雨夜里的那几十只乱叫的猴子就是
一群孩子。
我很想知道这群不到半米高的猴子会不会像人那样有灵魂。我希望没有。不然的话，
我干的事情，还有整个猴场，就显得太过可怕。其实这些猴子根本都不是猴场养的。
它们原本都是野生的猴子。在这种整夜整夜的秋雨下，它们原本该依照它们的习性
躲在树底下或山洞里。可猴场场长却雇佣了大队的人马，带了兽夹铁网，把它们生
生活捉了过来。
我刚来的时候还纳闷怎么这些猴子都缺胳膊短腿呢，原来都是兽夹给打的。一旦被
打断肢体、塞进麻袋、再扔进这些小屋里，这群猴子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场长的私
人财产。用小张配制的食料养它个一年半载，每只猴子至少能卖个三五千块的价钱。
这些原本在山野里无忧无虑的猴子，有的被我们租来做了pre-clinical trial，
有的被村里的耍猴人带到大江南北供认嬉笑取乐，有的则被干脆运到广东，因为那
里不少有钱人喜欢吃一道叫做“醉猴脑”的菜。听小张说，那道菜极尽残忍，就是先
把猴子用烈酒灌醉，然后捆绑个结结实实，脑袋壳卡在桌上的一个小洞里，用刀斧凿
开，食客用筷子夹取鲜脑，直接蘸了酱油芥末就往嘴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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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强赛】猴豫记 by 干巴巴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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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想那么多没用
那么，就让我再聊聊我们那个pre-clinical trial吧。因为这个试剂是按照事
后避孕药设计的，所以我们就得在怀了孕的母猴子身上检测。怎么样能让母猴子
怀孕呢？那一半得看公猴子，一半得看母猴子。瞧见没，时间地点人物一样也少不
了，让母猴子怀孕这事儿其实跟写小说差不多。
“地点”上我们选择不多，只有那一间一间十来平米的小屋子。“人物”上我们最初
有三四十只母猴子，三只公猴子（听小张说我没来之前有四只公猴子来着，有一天
晚上，风很大，三只公猴子不知道怎样居然一起钻进第四只公猴子的小屋里，合伙
把它给群殴致死了）。剩下“时间”这一条，就显得尤为关键。具体讲，就是母猴子
在和公猴子交配那一天，必须得处于排卵期。怎么样才能知道母猴子处于排卵期？
依据母猴子的月经周期。
没错，猴子和人一样，也有大姨妈，也是单胎的灵长类动物。所以它们就倒霉了，被
我们拿来做实验。怎样才能确定母猴子的月经周期？没有别的办法，进去一把摁在
地上，扯起尾巴看就是了。
所以我去河南的头三个月，整天不干别的，就是进出于那些小屋，去看母猴子们有
没有来大姨妈了。对于我来说，最初的一个星期是痛苦的。来河南之前，我在东北买
了两套迷彩服。那本是用来把自己装扮成民工，以防止河南的盗贼对我下手的，结
果却在母猴子们住的小屋里派上了用场。我身着迷彩服，脚穿大头鞋，戴着白线手
套，拎了大网，就像贼一样钻了进去。母猴子们一看进来的这位，不是给它们喂食
添水的小张，而是个浑身五颜六色的陌生的怪物。它们都吓坏了，在墙上地上栅栏
上四处乱窜。从进化论角度来讲，我处于进化树的最顶端，猕猴们要比我低好几个
级别。然而从现实的身体反应速度来讲，我却比它们低好几个数量级。嘿，真有意思，
我还踢过好几年前锋呢。
所以我穿着迷彩服，拎了大网，目瞪口呆地站在小屋里，任凭猴子们像一道道土黄
色的球形闪电一样在眼前飞速滑过。我很后悔自己只拎了网进来。我应该再拿把雨
伞什么的。因为那些猴子在上窜下跳的同时还会屎尿齐流。我觉得我干的这事儿实
在很荒唐。这事儿让猴子们和我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缺乏尊严的境地。
每到这个时候，小张就会很愉快地站在屋外。可以看得出，那愉快地是发自于他的
内心的。我并不怪他。因为要换作是我在外边瞅，我不乐趴下才怪呢。小张后来告诉
我制服猴子的妙法。依照他的意思，整件事情的底线在于，猴子怕我，而绝非我怕猴
子。毕竟我的体积比猴子大两三倍，我穿了迷彩服和大头鞋，而猴子则只有赤身露
体。所以我一进小屋，不用干别的，就是很淡定地往那儿一站，原地不动，等猴子折
腾累了，自己没力气了，我就可以手到擒来了。我照着这个方法做了，居然屡试不爽。
猴子们在屋里逃窜了七八个来回，就都没了力气，只有伏在地上不停喘气。我走过
去那网一扣，它们便束手就擒了。
所以说猴子没有人狡诈，它们只有吃人类给配制的劣质食料、给人类作
pre-clinical trial的份。若论身高和体积，母猴子相当于两三岁的孩子，公猴
子则差不多就是个四五岁的孩子。所以我当时总有种错觉，总觉得自己是在折磨一
群幼儿园的孩子。我反反复复地告诉我自己：它们不过是群猴子，它们不会哭，也
不会笑，只会鼓起嘴里发出呼呼的怪叫。它们的屁股上长了两个厚厚的肉垫，不知
道那是不是它们长年累月在地上坐出来的。它们在活动的时候总是四肢着地，连直
立行走都不会，我只是从东北来做个实验而已，我想那么多干吗？想那么多有用麽？
我有种敢不做这个pre-clinical trial麽？
可是我没法停止不去想这事儿。在河南那一年入冬之前，曾有两三个星期接连下着
秋雨。那天气，一边没完没了的下雨，一边一截一截地凉下去。我住的那屋子，后面
连着猴子住的屋子，前面就是国道。远处四周的棉花地，若收割干净了的也还好，无
非就是雨水泡着泥土罢了；倘若没收割干净，就是雨里的枯枝败叶，灰黄灰黄的连
接成片，阴天隔了雨雾一看，满眼满眼的瘆得慌。猴子们就在小屋里都缩在一起，互
相取暖。可我还得按照实验的进程进去折腾它们。它们见我进来了，稍稍迟疑一会儿，
还是四散逃开了。我就等它们再停下来，心想，这样也好，咱们都能动弹动弹暖和暖
和。等我从小屋里出来，它们又会缩到一起取暖，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夜里我会躺在潮湿冰凉的床上，听着外面风和雨，心里盼望明天赶紧他妈天晴，我好
好晒晒被子。后面的猴子们也睡不着，呼、呼叫个不停，好像也被雨浇的受不了似的。
它们这一闹，我更睡不着了。那时候小张已经去南阳市参加考试了，很可能在火车站
旁边的某个小旅店辗转难眠。猴场场长就不用多想，肯定还在国道边的某个下流酒
馆厮混。我不知道这二位怎么想，反正我觉得这雨夜里的那几十只乱叫的猴子就是
一群孩子。
我很想知道这群不到半米高的猴子会不会像人那样有灵魂。我希望没有。不然的话，
我干的事情，还有整个猴场，就显得太过可怕。其实这些猴子根本都不是猴场养的。
它们原本都是野生的猴子。在这种整夜整夜的秋雨下，它们原本该依照它们的习性
躲在树底下或山洞里。可猴场场长却雇佣了大队的人马，带了兽夹铁网，把它们生
生活捉了过来。
我刚来的时候还纳闷怎么这些猴子都缺胳膊短腿呢，原来都是兽夹给打的。一旦被
打断肢体、塞进麻袋、再扔进这些小屋里，这群猴子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场长的私
人财产。用小张配制的食料养它个一年半载，每只猴子至少能卖个三五千块的价钱。
这些原本在山野里无忧无虑的猴子，有的被我们租来做了pre-clinical trial，
有的被村里的耍猴人带到大江南北供认嬉笑取乐，有的则被干脆运到广东，因为那
里不少有钱人喜欢吃一道叫做“醉猴脑”的菜。听小张说，那道菜极尽残忍，就是先
把猴子用烈酒灌醉，然后捆绑个结结实实，脑袋壳卡在桌上的一个小洞里，用刀斧凿
开，食客用筷子夹取鲜脑，直接蘸了酱油芥末就往嘴巴里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