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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舟:别让鲍勃·迪伦戳破某些中国作家的青春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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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舟:别让鲍勃·迪伦戳破某些中国作家的青春痘#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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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舟:别让鲍勃·迪伦戳破某些中国作家的青春痘
原创 2016-10-14 张晓舟 大家
文 | 张晓舟
一个二十四小时都是新闻的世界就是地狱。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鲍勃·迪伦,在其自传里说的。那么,一个二十四小时都是诺贝尔
文学奖新闻的世界呢?
2011年鲍勃·迪伦在北京工体开演唱会的时候,陈升刚好就住在工体附近酒店。鲍勃·
迪伦此前的台北站演唱会他没看,来了北京近在咫尺他也没兴趣看。我们是看完演唱会
,才和他在工体东路的酒吧会合的。陈升爱的是尼尔·扬而不是迪伦,他宁可在酒吧里
待着等演唱会散场,也不去凑热闹,不管迪伦访华多么具有历史意义。
图片资料:鲍勃·迪伦2011年北京工体演唱会
▲ 图片资料:鲍勃·迪伦2011年北京工体演唱会
鲍勃·迪伦获诺贝尔文学奖,历史意义就更爆棚了。中国的作家评论家岂能缺席?难为
他们了,不得不跟在媒体屁股后面凑热闹。他们早就像犯人一样列队等候诺贝尔奖颁布
,没准早就为阿多尼斯或村上春树或菲利普·罗斯的获奖准备好了感想,只等着记者举
枪瞄准他们。但剧情显然脱离了剧本,这些中国作家评论家们只好仓促上阵,感觉他们
不少人好像是从被窝里被揪出来,一边揪着头皮一边揉着眼睛,好像不对着枪口排队表
态,他们就对不起神圣的文学,中国人民就不让他们睡觉。很想问他们一句:阁下听过
几首迪伦?看过几首迪伦的歌词?
可惜我现在不做媒体了,否则我会恶作剧一下,将阿多尼斯和鲍勃·迪伦掉包,把阿多
尼斯的诗给中国作家评论家们看,说成是鲍勃·迪伦的,把鲍勃·迪伦的歌词,说成阿
多尼斯的,让他们发表观感。估计会有喜剧发生的。
大陆新版迪伦自传《编年史》封面
▲ 大陆新版迪伦自传《编年史》封面
诺贝尔文学奖颁给迪伦的历史性意义,在于突破了纯文学文本的框架来看待文学。然而
有趣的是,在中国大陆,最初对迪伦的认识仅仅是靠文字来想象,例如通过《伊甸园之
门:美国六十年代文化》和《光荣与梦想:1932——1972年美国历史》这样的书。而国
内第一次译介迪伦是在八十年代末的《国际诗坛》杂志,就像苏联歌手维索斯基的诗(
词)也是先于他的歌被介绍到中国来,和其他苏联诗人的作品一起刊载于九十年代初的
《世界文学》杂志,这是因为不管是迪伦还是维索斯基,他们的部分歌词已经在本国被
文学界认可,而进入经典化行列。
那个时候除了那首被用来学吉他学英语的《答案在风中飘扬》,差不多听不到更多的迪
伦歌曲。诗人陈东东曾撰文讲述过自己对迪伦歌曲的搜寻经历,那是文化饥渴年代的动
人往事。迪伦最早为中国作家所接受,恰恰是通过被当做诗歌的歌词文本。像陈东东这
样的重要诗人对迪伦的文学价值不会无感,而这种基本的鉴赏力在那些急于捍卫文学殿
堂的三流作家那儿是缺失的,更不用说他们对音乐也缺乏陈东东、欧阳江河那样的好奇
心。在迪伦访华时,欧阳江河写过一篇文章,尽管他依旧狭窄地把迪伦视为“抗议歌手
”,但他将迪伦拉回到现代主义诗歌谱系,用叶芝的诗句——“一种可怕的美已经诞生
”,来提示迪伦的美学现代性,却是敏锐的。
尽管并没有提到叶芝,但迪伦在回忆录里对自己的文学师承做过一番清点。绕开文本去
信口开河,更是新媒体时代的恶习。即便你不听音乐,那既然自己也是写书的,何妨翻
翻迪伦的书再来扯淡。迪伦的《编年史1》获得过普利策奖——也算是他获诺贝尔奖的
前戏吧。该书大陆版最初叫《像一块滚石》,去年再版改回原版的名字——《编年史》
。世人期待的不仅仅是迪伦的下一张新专辑,还有《编年史2》(这回版权费可就要暴
涨了)。
迪伦在回忆录中列出了一份影响过他的书单,比如马基雅维利等等。他尤其清晰地理出
了自己青年时代的文学阅读谱系:拜伦《唐璜》和柯勒律治《忽必烈汗》;兰波和布莱
希特——兰波的影响显而易见,而布莱希特的歌谣(尤其是为戏剧而写的被谱成曲子的
诗)写法也影响过他;两位现代主义诗歌大神庞德和T.S.艾略特,前者他坦承从没读过
,后者他很喜欢;詹姆斯·乔伊斯则被迪伦视为“似乎是有史以来最为傲慢的一个人”
,迪伦称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还有,迪伦曾为爱伦·坡的《钟》谱曲,也曾以契诃夫
的短篇小说为素材创作。
克里斯朵夫·里克斯作品《迪伦:罪之异象》封面
▲ 克里斯朵夫·里克斯作品《迪伦:罪之异象》封面
外界断言鲍勃·迪伦的笔名或艺名源自迪伦·托马斯,或许正是为了对评论家和传记作
家表示不以为然乃至不屑,他刻意不提那个喝死在格林威治村和切尔西酒店的酒鬼诗人
,但迪伦·托马斯对他的影响也显而易见。鲍勃·迪伦善于用典,音乐和歌词上对老布
鲁斯和民谣的翻玩和引用无处不在,在歌词上则不乏对从莎士比亚到T.S.艾略特的广泛
挪用,与其说他善于用喻的风格来自现代主义诗歌传统,还不如说源于西方文学更遥远
的“正典”:《圣经》和莎士比亚。曾被奥登誉为“每个诗人梦寐以求的评论家”的克
里斯朵夫·里克斯,就出版过一部《迪伦:罪之异象》,迪伦最近十多年越来越进入诺
贝尔文学奖的视野,或许既与《编年史1》有关,也和类似克里斯朵夫·里克斯这样的
煌煌大作有关,这毕竟是来自一个著名诗歌评论家而不是音乐评论家的研究专著。但即
使是来自音乐评论家的迪伦研究专著,仅从文体和文字而言,也具有极高的文学水准,
如格雷尔·马库斯的《老美国志异》。
《老美国志异》中文版封面
▲ 《老美国志异》中文版封面
在迪伦北京演唱会,我看到了诗人多多,但多多向来不爱接受采访也不爱写文章。迄今
为止中国文坛对迪伦的最高赞美来自诗人于坚,他的原话是:“有感:奖给了灵魂,没
有奖给修辞或观念。将对世界产生巨大影响。世界厌倦了,它只是要生活,要爱,要歌
唱,要忧伤。于是,鲍勃·迪伦来了。这是向垮掉的一代,向六十年代,向浪漫主义,
向波西米亚,向嬉皮士,向口语一一致敬。世界醒了。”于老激情感人,不过这段话本
身也只是一种优美的修辞,也脱不开观念(尤其是于坚过于强调的“口语”),也只是
划了一个漂亮的圆,但很难说迪伦就处在圆心。于坚对迪伦形象的认知,可能还停留在
迪伦是一个继承口头文学传统的游吟诗人,但这只是迪伦的面向之一,迪伦固然珍视美
国传统布鲁斯和民谣的口语传统,但他的写作(不管是歌词,还是回忆录,回忆录更为
明显)的一大特点是:爱用意象、爱用隐喻、爱用典,喜欢充满寓言或启示录色彩的语
言,尤其喜欢使用反讽、多义、模棱两可的手法,而这完全来自现代主义文学的滋养,
而垮掉派作家又启发他找到吟诵和歌唱的节奏感,令他呼吸到街头的气息,报纸的油墨
味,火车汽车的油烟味。
最初的大陆版迪伦自传《像一块滚石》封面
▲ 最初的大陆版迪伦自传《像一块滚石》封面
金斯堡和凯鲁亚克的巨大名声,很容易令人不假思索就把迪伦划入垮掉派和嬉皮士的阵
营。但这多少是狭窄的误读。最初迪伦确实从《在路上》找到大城市的速度和声音,找
到金斯堡所说的“自动点唱机世界的声音”,但他指出,他喜欢的还有“另一种垮掉派
诗人”,他在这一类诗人那里找到的并没有多少浪漫色彩,例如劳伦斯·费林杰蒂的诗
句——“在这个由塑胶马桶、丹碧丝卫生棉和出租车组成的世界,没有吻。”他觉得格
里高利·柯索的《炸弹》更为一针见血,更好地触及了时代精神——“一个被糟蹋的世
界,完全机械化了——许多喧嚣和忙碌——许多架子等着清楚,盒子等着堆叠”。这正
是为什么另一位大诗人麦克尼什称迪伦为“战后的铁器时代诗人”,铁器,不是瓷器。
台湾版迪伦自传《摇滚记》封面
▲ 台湾版迪伦自传《摇滚记》封面
迪伦和垮掉派其实貌合神离。迪伦声明自己从一开始就和更喜欢爵士而不是民谣的“垮
掉的一代”不是同路人。他承认《在路上》曾是他的圣经,但一到纽约不久他就对“及
时行乐”的嬉皮士精神失去兴趣。他批评《在路上》中的莫里亚蒂“没有目标——像是
一个只能激起白痴想法的角色。他像身上骑着一头公牛那样横冲直撞地对付生活”。
对那些喜欢开口闭口“在路上”、喜欢动辄用“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来掩饰内心空
洞的背包越野文青来说,迪伦够刻毒的了,他骂你白痴呢。当“民谣热”在中国泛滥,
当“民谣诗人”沦为随便扔一块石头就可以砸中的白痴,迪伦其实就是那个在舞台幕后
坏笑的老朋克。
有些中国作家和评论是把自己当笑料而不自知。在文学之外,他们暴露出糟糕的品味和
惊人的无知,虽然他们确实听过几首迪伦,并且还听过崔健和汪峰,估计还听过《董小
姐》。即便在文学领域,其见识也令人生疑,例如某位作家说鲍勃·迪伦的诗不如斯特
朗姆。请问这“斯特朗姆”是哪里的朗姆酒?海明威和亨特·汤普森喝过吗?你连特朗
斯特罗姆都要说成斯特罗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声称是伍迪·艾伦拿了诺贝尔文学奖?
重达二十多斤的迪伦歌词和唱片封面全集
▲ 重达二十多斤的迪伦歌词和唱片封面全集
金斯堡和迪伦的交游众所周知,但麦克尼什与迪伦的一段合作经历就鲜为人知。麦克尼
什曾邀请当时声名鹊起的迪伦为其戏剧《魔鬼》写歌,他们最后没合作成(原因需要另
文详述),但迪伦在回忆录对这位诗人动情地赞美:“我们中间的大多数人几乎没有离
开过地面,他却已经到了月球。在某种程度上,他教会我如何游过大西洋。我想谢谢他
,却发现很难开口。我们在路边挥手告别,我知道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确实没有再
见到,几年后麦克尼什就离开人世。如果真要站在诗歌的立场,你似乎可以质疑:为何
迪伦的游泳教练没拿诺贝尔文学奖?可惜,诺贝尔不是奥林匹克。
重达二十多斤的迪伦歌词和唱片封面全集内页
▲ 重达二十多斤的迪伦歌词和唱片封面全集内页
麦克尼什为何要找迪伦参与《魔鬼》一剧,以及奥尼尔为何要请黑人歌王保罗·罗伯逊
演《琼斯王》一剧?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奥尼尔、贝克特、达里奥·福、哈罗德·品特
,难道仅仅是表彰他们剧本写得好,剧本的文学性高超?文学文本的张力,最终要靠戏
剧舞台、靠表演达成。达里奥·福在迪伦获奖同一天去世,而他的《一个无政府主义者
的死亡》还在中国,以不同的翻新的版本不断上演。在人类社会媒介信息和科技大爆炸
的时代,像某中国作家那样还在宣称“说到口头文学,我只会想到荷马不会想到迪伦”
,那是小清新卖萌,搞得跟荷马昨晚给你送过顺丰快递或百度外卖似的。“跨界”这个
词儿早已经臭了大街,迪伦的文学价值和音乐魅力互相激发,这也是废话。这么说吧,
从电气时代到电子互联网时代,所谓“力透纸背”,指的应该是广义的写作,与表演和
行动一体,书和剧场舞台和世界打通。诺贝尔文学奖压根就不冒险也不前卫,他们无非
只是姗姗来迟地追认了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来的一个“新传统”而已。只不过井底之
蛙看不到这一点。
某中国作家指出:“鲍勃·迪伦的诗不够坚硬,并不能戳破文学”。
当整容师已经挥刀霍霍打算整你的塌鼻子了,您老人家却幽幽地说:好讨厌耶,别戳破
我的青春痘。
【作者简介】
张晓舟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乐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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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h
2
借鲍勃·迪伦开撕其它文人
最装裱的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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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2
3
放屁

【在 i***h 的大作中提到】
: 借鲍勃·迪伦开撕其它文人
: 最装裱的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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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
4
嗯,和被他尊称为于老的于坚、杨炼等是一路人。

【在 i***h 的大作中提到】
: 借鲍勃·迪伦开撕其它文人
: 最装裱的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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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h
5
当年的有个叫张大什么的(老人家现在记性不好了)骂余秋雨,说他的书是小姐和口红
一起放包里装表的,那个刻薄,和这个一样的情怀

【在 wh 的大作中提到】
: 嗯,和被他尊称为于老的于坚、杨炼等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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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
6
华师大的朱大可,也是先锋人士哦。“九十年代上海小姐包里都放着三样东西:避孕套
、口红、《文化苦旅》。”
说来我极少买书,但文化苦旅是在它没红之前买的。当时正好在报刊文摘里看到这本书
拿了台湾的某个奖,然后逛书店看到,装帧挺文雅的,就买来看了。后来被一大群同学
借去传阅,夸我眼光好,哈哈。当时我们都觉得挺好看的。n年后再复习,是觉得花哨
。不过还是相当敏锐善感。
后一年我买了一本王元化的清园夜读,装帧也很雅,封面是黑色背景烘托的碧绿的竹子
。那本不如文化苦旅容易读,还是比较学究的。再后来又买过张中行的负暄三话。那时
真是文化热。

【在 i***h 的大作中提到】
: 当年的有个叫张大什么的(老人家现在记性不好了)骂余秋雨,说他的书是小姐和口红
: 一起放包里装表的,那个刻薄,和这个一样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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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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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地洗的好
晚上可以考虑加个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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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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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人的书我未能终读:余秋雨,董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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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
9
以前读过余秋雨的一本关于欧洲旅行的书,那个闹心的记忆至今难忘。没参观之前先来
一段感概,看到一半再来感概,那么多的感概让我都不知道他到底看过啥。翻到一半实
在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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