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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百顺年轻时拉过洋车,后来卖了多年烤白薯。德胜门豁口内外没有吃过张百顺
的烤白薯的人不多。后来取缔了小商小贩,许多做小买卖的都改了行,张百顺托人谋了
个事由儿,到太平湖公园来看门。一晃,十来年了。
太平湖公园应名儿也叫做公园,实在什么都没有。既没有亭台楼阁,也没有游船茶
座,就是一片野水,好些大柳树。前湖有几张长椅子,后湖都是荒草。灰菜、马苋菜都
长得很肥。牵牛花,野茉莉。飞着好些粉蝶儿,还有北京人叫做“老道”的黄蝴蝶。一
到晚不晌,往后湖一走,都瘆得慌。平常是不大有人去的。孩子们来掏蛐蛐。遛鸟的爱
来,给画眉抓点活食:油葫芦、蚂蚱,还有一种叫做“马蜥儿”的小四脚蛇。看门,看
什么呢?这个公园不卖门票。谁来,啥时候来,都行。除非怕有人把柳树锯倒了扛回去
。不过这种事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因此张百顺非常闲在。他汉事时就到湖里捞点鱼虫、
苲草,卖给养鱼的主。进项不大。但是够他抽关东烟的。“文化大革命”一起来,很多
养鱼的都把鱼“处理”了,鱼虫、苲草没人买,他就到湖边摸点螺蛳,淘洗干净了,加
点盐,搁两个大料瓣,煮咸螺蛳卖。
后湖边上住着两户打鱼的。他们这打鱼,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一搭无一搭
。打得的鱼随时就在湖边卖了。
每天到园子里来遛早的,都是熟人,他们进园子,都有准钟点。
来得最早的是刘宝利。他是个唱戏的。坐科学的是武生。因为个头矮点,扮相也欠
英俊,缺少大将风度,来不了“当间儿的”。不过他会的多,给好几位名角打个“下串
”,“傍”得挺严实。他粗通文字,爱抄本儿。他家里有两箱子本子,其中不少是已经
失传了的。他还爱收藏剧照,有的很名贵。杨老板《青石山》的关平、尚和玉的《四平
山》、路玉珊的《醉酒》、梅兰芳的《红线盗盒》、金少山的《李七长亭》、余叔岩的
《盗宗卷》……有人出过高价,想买他的本子和剧照,他回绝了:“对不起,我留着殉
葬。”剧团演开了革命现代戏,台上没有他的活儿,领导上动员他提前退休,——他还
不到退休年龄。他一想:早退,晚退,早晚得退,退!退了休,他买了两只画眉,每天
天一亮就到太平湖遛鸟。他戏
瘾还挺大。把鸟笼子挂了,还拉拉山膀,起两个云手,踢踢腿,耗耗腿。有时还念念戏
词。他老念的是《挑滑车》的《闹帐》:
“且慢!”
“高王爷为何阻令?”
“末将有一事不明,愿在元帅台前领教。”
“高王爷有话请讲,何言领教二字。”
“岳元帅!想俺高宠,既已将身许国,理当报效皇家。今逢大敌,满营将官,俱有
差遣,单单把俺高宠,一字不提,是何理也?”
……
“吓、吓、吓吓吓吓……岳元帅!大丈夫临阵交峰,不死而带伤,生而何欢,死而
何惧!”
跟他差不多时候进园子遛弯的顾止庵曾经劝过他:“爷们!您这戏词,可不要再念
了哇!”
“怎么啦?”
“如今晚儿演了革命现代戏,您念老戏词——韵白!再说,您这不是借题发挥吗?
‘满营将官,俱有差遣,单单把俺高宠,一字不提,是何理也?’这是什么意思?这不
是说台上不用您,把你刷了吗?这要有人听出来,您这是‘对党不满’呀!这是什么时
候啊,爷们!”
“这么一大早,不是没人听见吗!”
“隔墙有耳!——小心无大错。”
顾止庵,八十岁了。花白胡须,精神很好。他早年在豁口外设帐授徒,——教私塾
。后来学生都改了上学堂了,他的私塾停了,他就给人抄书,抄稿子。他的字写得不错
,欧底赵面。抄书、抄稿子有点委屈了这笔字。后来找他抄书、抄稿子的也少了,他就
在邮局门外树荫底下摆了一张小桌,代写家信。解放后,又添了一项业务:代写检讨。
“老爷子,求您代写一份检讨。”——“写检讨?这检讨还能由别人代写呀?”——“
劳您驾!我写不了。您写完了。我按个手印,一样!”——“什么事儿?”因为他的检
讨写得清楚,也深刻,比较容易通过,来求的越来越多,业务挺兴旺。后来他的孩子都
成家立业,混得不错,就跟老爷子说:“我们几个养活得起您。您一枝笔挣了不少杂和
面儿,该清闲几年了。”顾止庵于是搁了笔。每天就是遛遛弯儿,找几个年岁跟他相仿
佛的老友一块堆儿坐坐、聊聊、下下棋。他爱瞧报,——站在阅报栏前一句一句地瞧。
早晚听“匣子”。
因此他知道的事多,成了豁口内外的“伏地圣人”
这天他进了太平湖,刘宝利已经练了一遍功,正把一条腿压在树上耗着。
“老爷子今儿早!”
“宝利!今儿好像没听您念《闹帐》?”
“不能再念啦!”
“怎么啦?”
“呆会儿跟您说。”
顾止庵向四边的树上看看:“您的鸟呢?”
“放啦!”
“放啦?”
“您先慢慢往外溜达着。今儿我带着一包高末。百顺大哥那儿有开水,叶子已经闷
上了。我耗耗腿。一会儿就来。咱们爷儿仨喝一壶,聊聊。”
顾止庵遛到门口,张百顺正在湖边淘洗螺蛳。
“顾先生!椅子上坐。茶正好出味儿了,来一碗。”“来一碗!”
“顾先生,您说这文化大革命,它是怎么一回子事?”“您问我?——有人知道。”
“这红卫兵,它是怎么回子事。呼啦——全起来了。它也不用登记,不用批准,也
没有个手续,自己个儿就拉起来了。我真没见过。一戴上红袖箍,就变人性。想怎么着
就怎么着,想揪谁就揪谁。他们怎么有这么大的权?谁给他们的权?”“头几天,八·
一八,不是刚刚接见了吗?”
“当大官的,原来都是坐小汽车的主,都挺威风,一个一个全都头朝了下了。您说
,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怎么想,我哪儿知道。反正这心里不大那么好受。”
“还有个章程没有?我可是当了一辈子安善良民,从来奉公守法。这会儿,全乱了
。我这眼面前就跟‘下黄土’似的,简直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您多余操这份儿心。粮店还卖不卖棒子面?”
“卖!”
“还是的。有棒子面就行。咱们都不在单位,都这岁数了。咱们不会去揪谁,斗谁
,红卫兵大概也斗不到咱们头上。过一天,算一日。这太平湖眼下不还挺太平不是?”
“那是!那是!”
刘宝利来了。
“宝利,您说要告诉我什么事?”
“昨儿,我可瞧了一场热闹!”
“什么热闹?”
“烧行头。我到交道口一个师哥家串门子,听说成贤街孔庙要烧行头——烧戏装。
我跟师哥说:咱们瞜瞜去!嗬!堆成一座小山哪!大红官衣、青褶子,这没什么!‘帅
盔’、‘八面威’‘相貂’、‘驸马套’……这也没有什么!大蟒大靠,苏绣平金,都
是新的,太可惜了!点翠‘头面’,水钻‘头面’,这值多少钱哪!一把火,全烧啦!
火苗儿蹿起老高。烧煳了的碎绸子片飞得哪儿哪儿都是。”
“唉!”
“火边上还围了一圈人,都是文艺界的头头脑脑。有跪着的,有撅着的。有的挂着
牌子,有的脊背贴了一张大纸,写着字。都是满头大汗。您想想:这么热的天,又烤着
大火,能不出汗吗?一群红卫兵,攥着宽皮带,挨着个抽他们。劈头盖脸!有的,一皮
带下去,登时,脑袋就开了,血就下来了。——皮带上带着大铜头子哪!哎呀,我长这
么大,没见过这么打人的。哪能这么打呢?您要我这么打,我还真不会!这帮孩子,从
哪儿学来的呢?有的还是小妞儿。他们怎么能下得去这么狠的手呢?”
“唉!”
“回来,我一捉摸,把两箱子剧本、剧照,捆巴捆巴,借了一辆平板三轮,我就都
送到街道办事处去了。他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不能自己烧。留着,招事!”
“唉!”
“那两只画眉,‘口’多全!今儿一早起来,我也放了。——开笼放鸟!‘提笼架
鸟’,这也是个事儿!”
“唉!”
这工夫,园门口进来一个人。六十七八岁,戴着眼镜,一身干干净净的藏青制服,
礼服呢千层底布鞋,拄着一根角把棕竹手杖,一看是个有身份的人。这人见了顾止庵,
略略点了点头,往后面走去了。这人眼神有点直勾勾的,脸上气色也不大好。不过这年
头,两眼发直的人多的是。这人走到靠近后湖的一张长椅旁边,坐下来,望着湖水。
顾止庵说:“茶也喝透了,咱们也该散了。”
张百顺说:“我把这点螺蛳送回去,叫他们煮煮。回见!”“回见!”
“回见!”
张百顺把螺蛳送回家。回来,那个人还在长椅上坐着,望着湖水。
柳树上知了叫得非常欢势。天越热,它们叫得越欢。赛着叫。整个太平湖全归了它
们了。
张百顺回家吃了中午饭。回来,那个人还在椅子上坐着,望着湖水。
粉蝶儿、黄蝴蝶乱飞。忽上,忽下。忽起,忽落。黄蝴蝶,白蝴蝶。白蝴蝶,黄蝴
蝶……
天黑了。张百顺要回家了。那人还在椅子上坐着,望着湖水。
蛐蛐、油葫芦叫成一片。还有金铃子。野茉莉散发着一阵一阵的清香。一条大鱼跃
出了水面,(炎欠)的一声,又没到水里。星星出来了。
第二天天一亮,刘宝利到太平湖练功。走到后湖:湖里一团黑乎乎的,什么?哟,
是个人!这是他的后脑勺!有人投湖啦!
刘宝利叫了两个打鱼的人,把尸首捞了上来,放在湖边草地上。这工夫,顾止庵也
来了。张百顺也赶了过来。
顾止庵对打鱼的说:“您二位到派出所报案。我们仨在这儿看着。”
“您受累!”
顾止庵四下里看看,说:“这人想死的心是下铁了的。要不,怎么会找到这么个荒
凉偏僻的地方来呢?他投湖的时候,神智很清醒,不是迷迷糊糊一头扎下去的。你们看
,他的上衣还整整齐齐地搭在椅背上,手杖也好好地靠在一边。咱们掏掏他的兜儿,看
看有什么,好知道死者是谁呀。”
顾止庵从死者的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工作证,是北京市文联发的:
姓名:舒舍予
职务:主席
顾止庵看看工作证上的相片,又看看死者的脸,拍了拍工作证:
“这人,我认得!”
“您认得?”
“怪不得昨儿他进园子的时候,好像跟我招呼了一下。他原先叫舒庆春。这话有小
五十年了!那会儿我教私塾,他是劝学员,正管着德胜门这一片的私塾。他住在华严寺
。我还上他那儿聊过几次。人挺好,有学问!他对德胜门这一带挺熟,知道太平湖这么
个地方!您怎么会走南闯北,又转回来啦?这可真是: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哪!”
“您等等!他到底是谁呀?”
“他后来出了大名,是个作家,他,就是老舍呀!”张百顺问:“老舍是谁?”
刘宝利说:“老舍您都不知道?瞧过《驼骆祥子》没有?”
“匣子里听过。好!是写拉洋车的。祥子,我认识。——‘骆驼祥子’嘛!”
“您认识?不能吧!这是把好些拉洋车的搁一块堆儿,搏巴搏巴,捏出来的。”
“唔!不对!祥子,拉车的谁不知道!他和虎妞结婚,我还随了份子。”
“您八成是做梦了吧?”
“做梦?——许是。岁数大了,真事、梦景,常往一块掺和。——他还写过什么?”
“《龙须沟》哇!”
“《龙须沟》,瞧过,瞧过!电影!程疯子、娘子、二妞……这不是金鱼池,这就
是咱这德胜门豁口!太真了!太真了,就叫人掉泪。”
“您还没瞧过《茶馆》哪!太棒了!王利发!‘硬硬朗朗的,我硬硬朗朗地干什么
?’
我心里这酸呀!”
“合着这位老舍他净写卖力气的、耍手艺的、做小买卖的。苦哈哈、命穷人?”
“那没错!”
“那他是个好人!”
“没错!”
刘宝利说:“这么个人,我看他本心是想说共产党好啊!”“没错!”
刘宝利看着死者:
“我认出来了!在孔庙挨打的,就有他!您瞧,脑袋上还有伤,身上净是血嘎巴!
——我真不明白。这么个人,旧社会能容得他,怎么咱这新社会倒容不得他呢?”
顾止庵说:“‘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这大概就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
张百顺撅了两根柳条,在老舍的脸上摇晃着,怕有苍蝇。
“他从昨儿早起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心里来回来去,不知道想了多少事哪!”
“‘千古艰难唯一死’呀!”
张百顺问:“这市文联主席够个什么爵位?”
“要在前清,这相当个翰林院大学士。”
“那干吗要走了这条路呢?忍过一阵肚子疼!这秋老虎虽毒,它不也有凉快的时候
不?”
顾止庵环顾左右,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士可杀,而不可辱’啊!”
刘宝利说:“我去找张席,给他盖上点儿!”
一九八六年六月二十二日 二稿
载一九八六年第九期《人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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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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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我想哭。就是对话太多,删掉点就是精品。想起94年汪曾祺来我们学校做讲座,下
面就稀稀拉拉不到十个人。我顺便问了他一句何立伟的文字。老头一乐,说何立伟的序
就是他写的,你觉得我怎么看他?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张百顺年轻时拉过洋车,后来卖了多年烤白薯。德胜门豁口内外没有吃过张百顺
: 的烤白薯的人不多。后来取缔了小商小贩,许多做小买卖的都改了行,张百顺托人谋了
: 个事由儿,到太平湖公园来看门。一晃,十来年了。
: 太平湖公园应名儿也叫做公园,实在什么都没有。既没有亭台楼阁,也没有游船茶
: 座,就是一片野水,好些大柳树。前湖有几张长椅子,后湖都是荒草。灰菜、马苋菜都
: 长得很肥。牵牛花,野茉莉。飞着好些粉蝶儿,还有北京人叫做“老道”的黄蝴蝶。一
: 到晚不晌,往后湖一走,都瘆得慌。平常是不大有人去的。孩子们来掏蛐蛐。遛鸟的爱
: 来,给画眉抓点活食:油葫芦、蚂蚱,还有一种叫做“马蜥儿”的小四脚蛇。看门,看
: 什么呢?这个公园不卖门票。谁来,啥时候来,都行。除非怕有人把柳树锯倒了扛回去
: 。不过这种事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因此张百顺非常闲在。他汉事时就到湖里捞点鱼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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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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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真有闲情逸致呀
川渝版的贴你有去看吗?
我累死了,你得给我捶捶肩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看得我想哭。就是对话太多,删掉点就是精品。想起94年汪曾祺来我们学校做讲座,下
: 面就稀稀拉拉不到十个人。我顺便问了他一句何立伟的文字。老头一乐,说何立伟的序
: 就是他写的,你觉得我怎么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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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呢,这就去。

【在 l******k 的大作中提到】
: 老大,你真有闲情逸致呀
: 川渝版的贴你有去看吗?
: 我累死了,你得给我捶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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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不算反对,用不着解释。

【在 l******k 的大作中提到】
: 老大,你真有闲情逸致呀
: 川渝版的贴你有去看吗?
: 我累死了,你得给我捶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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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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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真洒脱
那我回复得可以吗?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他们也不算反对,用不着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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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很好。

【在 l******k 的大作中提到】
: 哈哈,你真洒脱
: 那我回复得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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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絮絮叨叨了,像相声的本子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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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写北京文化终究不如他写江南风物那么自然。我也爱北京,但是我绝不写北京,
因为写出来的东西一准不真。就像北京以前的羊肉串是用油炸,终究不如烤出来的好吃。

【在 c**v 的大作中提到】
: 太絮絮叨叨了,像相声的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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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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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切入点也选得挺怪的,现实生活中的名人的收尸场景,有点过于直白了。

吃。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汪曾祺写北京文化终究不如他写江南风物那么自然。我也爱北京,但是我绝不写北京,
: 因为写出来的东西一准不真。就像北京以前的羊肉串是用油炸,终究不如烤出来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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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够傲的把?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看得我想哭。就是对话太多,删掉点就是精品。想起94年汪曾祺来我们学校做讲座,下
: 面就稀稀拉拉不到十个人。我顺便问了他一句何立伟的文字。老头一乐,说何立伟的序
: 就是他写的,你觉得我怎么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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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傲,挺随和。

【在 C***3 的大作中提到】
: 老头够傲的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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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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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不在了,就老听他说是沈的学生。。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不傲,挺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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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翻他的受戒,里面颇有些妙语。老头有点蔫坏。
就像有的地方出劁猪的,有的地方出织席子的,有的地方出箍桶的,有的地方出弹棉花
的,有的地方出画匠,有的地方出婊子,他的家乡出和尚。
村里都夸他字写得好,很黑。
过了一个湖。好大一个湖!穿过一个县城。县城真热闹
牌客除了师兄弟三人,常来的是一个收鸭毛的,一个打兔子兼偷鸡的,都是正经人。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不傲,挺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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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是也没错。

【在 C***3 的大作中提到】
: 沈从文不在了,就老听他说是沈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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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没刘绍棠老实, 刚才喽了一眼两人居然同一年走的,好像很少人提起刘绍棠啊。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刚才在翻他的受戒,里面颇有些妙语。老头有点蔫坏。
: 就像有的地方出劁猪的,有的地方出织席子的,有的地方出箍桶的,有的地方出弹棉花
: 的,有的地方出画匠,有的地方出婊子,他的家乡出和尚。
: 村里都夸他字写得好,很黑。
: 过了一个湖。好大一个湖!穿过一个县城。县城真热闹
: 牌客除了师兄弟三人,常来的是一个收鸭毛的,一个打兔子兼偷鸡的,都是正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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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g
17
汪曾祺在文革中的表现总是让人诟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刘绍棠是走的太早了,像这种类型的作家都要等到六十以后意味淡薄,才能出最好的东
西。

【在 c**v 的大作中提到】
: 肯定没刘绍棠老实, 刚才喽了一眼两人居然同一年走的,好像很少人提起刘绍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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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得沈从文承认才露脸。老爷子的文字独标一格,这就谁也不敢否认了。你也受了他的
影响?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说他是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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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主要是受他的影响。我喜欢湘行散记甚过边城。
我倒是想学老舍来着,但是肯定学不像。

【在 C***3 的大作中提到】
: 那得沈从文承认才露脸。老爷子的文字独标一格,这就谁也不敢否认了。你也受了他的
: 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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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跟汪比就土多了,汪不知是从那个朝代的文风里化出的一种风格。。

【在 c**v 的大作中提到】
: 肯定没刘绍棠老实, 刚才喽了一眼两人居然同一年走的,好像很少人提起刘绍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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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也算独标一格了呵。。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是的,主要是受他的影响。我喜欢湘行散记甚过边城。
: 我倒是想学老舍来着,但是肯定学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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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不过还不够开宗立派的感觉。

【在 C***3 的大作中提到】
: 汪也算独标一格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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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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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相声,是人艺的话剧。这是用老舍的文字给老舍送行呢。

【在 c**v 的大作中提到】
: 太絮絮叨叨了,像相声的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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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你sharp!

【在 w***s 的大作中提到】
: 不是相声,是人艺的话剧。这是用老舍的文字给老舍送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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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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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酥这个惑解得好。汪曾祺的小说散文我都极喜欢,这一篇我倒觉得不是最好,我还是
喜欢他写江南风物的文章,写云南的也不错,北京也好,不过感觉有一点点“隔”,而
且这一篇说理的腔调太重,简直有点主旋律了,我觉得不算顶好。
受戒好,文字美,意境也好。我最喜欢的是八千岁,他翻写的聊斋故事也很好看,尤其
是《田螺姑娘》,我觉得男同学们都应该好好看看,哈哈。

【在 w***s 的大作中提到】
: 不是相声,是人艺的话剧。这是用老舍的文字给老舍送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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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不只是他自己说的吧,沈从文的表侄黄永玉也提到过汪跟沈关系很密切。师生之间
讲缘分的,从他们的文字风格也多少能看出点渊源来。

【在 C***3 的大作中提到】
: 沈从文不在了,就老听他说是沈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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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在文革中到底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楼主详细讲讲。
我记得看他自己也提过在江青手下做过事,写样板戏之类的,如果只是这样,也算不得
什么吧,那个时代,一个文人,还能怎样呢?他的政治立场本来就很淡,没有主动或被
动的搅进浑水里,参与派系斗争或诬害什么人,虽然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风骨,也算洁
身自好了吧。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汪曾祺在文革中的表现总是让人诟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 刘绍棠是走的太早了,像这种类型的作家都要等到六十以后意味淡薄,才能出最好的东
: 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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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用死人往自己脸上贴金已经是中国文人的陋习了,不知外国人是不是也这样。虽也
在所难免,可我觉得汪先生好象说得过多的一点,而且从他讲出的内容看,好象也不是
沈先生什么重要和亲密的学生。

【在 x***n 的大作中提到】
: 这也不只是他自己说的吧,沈从文的表侄黄永玉也提到过汪跟沈关系很密切。师生之间
: 讲缘分的,从他们的文字风格也多少能看出点渊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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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太一清二白了早成烈士了。这也能说明余秋雨对他在文革中干的那点事死不承认
有病。。

【在 x***n 的大作中提到】
: 汪曾祺在文革中到底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楼主详细讲讲。
: 我记得看他自己也提过在江青手下做过事,写样板戏之类的,如果只是这样,也算不得
: 什么吧,那个时代,一个文人,还能怎样呢?他的政治立场本来就很淡,没有主动或被
: 动的搅进浑水里,参与派系斗争或诬害什么人,虽然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风骨,也算洁
: 身自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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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想文革期间读书人自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也是。不过还不够开宗立派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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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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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我太喜欢老汪了,看你这么说,总觉得有点逆耳,赫赫。我倒没看出来汪是用死
人往自己脸上贴金,看他写的纪念沈的文章,“星斗其文,赤子其人”,都是师生之间
的琐碎往事,很细致也很真切,非常感人,我觉得这样的人,和自己的一个老师之间惺
惺相惜,也许并没有那么深的心机。顺便把这篇文章的链接贴上来,http://book.sina.com.cn/longbook/his/1111714837_renjiancaomu/56.shtml
我觉得汪难得的是,不管什么人,不论远近亲疏,身份地位,都有一种平和的心态和视
觉,读他写的人物,感觉到他对自己描写的人物的理解和尊重,既没有阿谀奉承,也没
有刻意的鄙薄,有时候会有点小小的嘲讽,但是不尖刻,这一点,我觉得有点象老舍。
所以我老觉得他这个人也应该是宽容豁达真诚的。这种恬淡从容,又有点孩子气,对世
界充满了好奇,热爱生活的趣味,我觉得在那个动荡困苦的时代里很难得,猜想跟他成
长的环境是不是有关系?他写过他的父亲,“多年父子成兄弟”,很好玩,读起来真不
象那个时代的家长。

【在 C***3 的大作中提到】
: 反正用死人往自己脸上贴金已经是中国文人的陋习了,不知外国人是不是也这样。虽也
: 在所难免,可我觉得汪先生好象说得过多的一点,而且从他讲出的内容看,好象也不是
: 沈先生什么重要和亲密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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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承你转贴这篇文章,又看了一遍,按常规说已经狠不错了。其实还是在用琐事写“圣人
”,不过文人积习,重复中国奴隶的观念和思维方式而已,看多了也就释然乐。沈从文
就那么超凡入圣?不过文章写得好点而已。
我突然把中国人民改成了中国奴隶,可能吓了你一跳,先行致歉!其实我也是通过重重
桎梏,费了几十年的时间,才算咂摸出点滋味来,我想只有到了评选世界最佳奴隶的时
候,中华民族才会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吧?单凭国籍是很难改变一个“中国人”的,中
国人要想真正成人,必须牢记一个常识,就是在你不由自主地又要葱白一个人的时候,
先回答自己一个问题:他的便便会不会和你的一样的气味。。
俺一直就有点纳闷汪先生为什么要扛起沈先生的大旗,从艺术才华上看,我觉得汪先生
并不低于沈先生,就是他的东东总是格局狭小,无法开展,写人状物,老是非常琐细,
呒啥份量的样子。可能和人的性格有关吧。
我也转帖一篇可以做为他的搂扣的小说,给汪先生做个评断吧:
陈小手
汪曾祺
我们那地方,过去极少有产科医生。一般人家生孩子,都是请老娘。什么人家请哪位老
娘,差不多都是固定的。一家宅门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生的少爷、小姐
,差不多都是一个老娘接生的。老娘要穿房入户,生人怎么行?老娘也熟知各家的情况
,哪个年长的女佣人可以当她的助手,当“抱腰的”,不须临时现找。而且,一般人家
都迷信哪个老娘“吉祥”,接生顺当。——老娘家供着送子娘娘,天天烧香。谁家会请
一个男性的医生来接生呢?——我们那里学医的都是男人,只有李花脸的女儿传其父业
,成了全城仅有的一位女医人。她也不会接生,只会看内科,是个老姑娘。男人学医,
谁会去学产科呢?都觉得这是一桩丢人没出息的事,不屑为之。但也不是绝对没有。陈
小手就是一位出名的男性的妇科医生。
陈小手的得名是因为他的手特别小,比女人的手还小,比一般女人的手还更柔软细嫩。
他专能治难产,横生、倒生,都能接下来(他当然也要借助于药物和器械)。据说因为他
的手小,动作细腻,可以减少产妇很多痛苦。大户人家,非到万不得已则不会请他的。
中小户人家,忌讳较少,遇到产妇胎位不正,老娘束手,老娘就会建议:“去请陈小手
吧。”
陈小手当然是有个大名的,但是都叫他陈小手。接生,耽误不得,这是两条人命的事。
陈小手喂着一匹马。这匹马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是一匹走马。据懂马的行家说,这
马走的脚步是“野鸡柳子”,又快又细又匀。我们那里是水乡,很少人家养马。每逢有
军队的骑兵过境,大家就争着跑到运河堤上去看“马队”,觉得非常好看。陈小手常常
骑着白马赶着到各处去接生,大家就把白马和他的名字联系起来,称之为“白马陈小手
”。
同行的医生,看内科的、外科的,都看不起陈小手,认为他不是医生,只是一个男性的
老娘。陈小手不在乎这些,只要有人来请,立刻跨上他的白走马,飞奔而去。正在呻吟
惨叫的产妇听到他的马脖子上的銮铃的声音,立刻就安定了一些。他下了马,即刻进了
产房。过了一会儿(有时时间颇长),听到哇的一声,孩子落地了。陈小手满头大汗,走
了出来,对这家的男主人拱拱手:“恭喜恭喜!母子平安!”男主人满面笑容,把封在红
纸里的酬金递过去。陈小手接过来,看也不看,装进口袋里,洗洗手,喝一杯热茶,道
一声“得罪”,出来上马,只听见他的马的銮铃声“哗棱哗棱”……走远了。
陈小手活人多矣。
有一年,来了联军。我们那里那几年打来打去的,是两支军队。一支是国民革命军,当
地称之为“党军”;相对的一支是孙传芳的军队。孙传芳自称“五省联军总司令”,他
的部队就被称为“联军”。联军驻扎在天王庙,有一团人。团长的太太(谁知道是正太
太还是姨太太)要生了,生不下来。叫来几个老娘,还是弄不出来。这太太杀猪也似的
乱叫。团长派人去叫陈小手。
陈小手进了天王庙。团长正在产房外面不停地“走柳”,见了陈小手,说:
“大人,孩子,都得给我保住,保不住要你的脑袋!进去吧!”
这女人身上的脂油太多了,陈小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孩子掏出来了。和这个胖
女人较了半天劲,累得他筋疲力尽。他移里歪斜走出来,对团长拱拱手:
“团长!恭喜您,是个男伢子,少爷!”
团长呲牙笑了一下,说:“难为你了!——请!”
外边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副官陪着。陈小手喝了两口。团长拿出20块大洋,往陈小手
面前一送:
“这是给你的!——别嫌少哇!”
“太重了!太重了!”
喝了酒,揣上20块现大洋,陈小手告辞了:“得罪!”
“不送你了!”
陈小手出了天王庙,跨上马。团长掏出手枪来,从后面,一枪就把他打下来了。团长说
:“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他摸来摸去!她身上,除了我,任何男人都不许碰!你小子太
欺负人了!日他奶奶!”团长觉得怪委屈。

http://book.sina.com.cn/longbook/his/1111714837_renjiancaomu/56

【在 x***n 的大作中提到】
: 大概是我太喜欢老汪了,看你这么说,总觉得有点逆耳,赫赫。我倒没看出来汪是用死
: 人往自己脸上贴金,看他写的纪念沈的文章,“星斗其文,赤子其人”,都是师生之间
: 的琐碎往事,很细致也很真切,非常感人,我觉得这样的人,和自己的一个老师之间惺
: 惺相惜,也许并没有那么深的心机。顺便把这篇文章的链接贴上来,http://book.sina.com.cn/longbook/his/1111714837_renjiancaomu/56.shtml
: 我觉得汪难得的是,不管什么人,不论远近亲疏,身份地位,都有一种平和的心态和视
: 觉,读他写的人物,感觉到他对自己描写的人物的理解和尊重,既没有阿谀奉承,也没
: 有刻意的鄙薄,有时候会有点小小的嘲讽,但是不尖刻,这一点,我觉得有点象老舍。
: 所以我老觉得他这个人也应该是宽容豁达真诚的。这种恬淡从容,又有点孩子气,对世
: 界充满了好奇,热爱生活的趣味,我觉得在那个动荡困苦的时代里很难得,猜想跟他成
: 长的环境是不是有关系?他写过他的父亲,“多年父子成兄弟”,很好玩,读起来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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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
33
对话其实不错。老北京确实那么说话
他要是来北大估计听的人能多一点。

【在 w******g 的大作中提到】
: 看得我想哭。就是对话太多,删掉点就是精品。想起94年汪曾祺来我们学校做讲座,下
: 面就稀稀拉拉不到十个人。我顺便问了他一句何立伟的文字。老头一乐,说何立伟的序
: 就是他写的,你觉得我怎么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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