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假期 （六）# LeisureTime - 读书听歌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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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Lynne，我的名字叫Lynne”
“那么幸会，Lynne”
布莱德替我拉开招待所的玻璃门，侧身让我先走，我从他身边走过，闻到他身上须后水
淡淡的香，不禁心中一动。
我们并排朝会场走，他习惯性的走在靠马路的一侧，很自然的绅士作派。
我忍了很久，实在忍不住，问他，“你的天津朋友，是不是就是方？”
他点点头。
我有种被捉弄后的哭笑不得，好像被他看了个精光，而他却衣衫完好，意态悠闲，仔细
一想，觉得他十分的可恶。
“方说你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说的是谁了。”
“即使原来没猜到，现在也猜到了，不过我的记性一向不怎么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
忘掉。在飞机上不是没起过疑心，可是从概率上讲…”
我痛苦地叹了口气，“求求你，还是不要提概率了。”
他哈哈一笑，“如果我说，你是我见过的在飞机上睡觉姿态最好看的乘客，你会不会感
觉好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面前特别能没皮没脸，大概是该出的丑已经都出过了，所以干脆
豁出去了：“这么说来，你对在飞机上睡觉这件事儿很有经验？”
他会心一笑，轻描淡写地说，“还好，比查理申少一点，比贾斯汀比伯多一点。”
明显是拾人牙慧的台词，可是我对长得好看的人的幽默感期望值比较低，听得哈哈大笑
。仲夏夜晚风微凉，和一个身材挺拔知情识趣能让我大声笑出来的男孩子走在一起，我
已经开始暗暗希望到会场的路可以长一点了。
可是说话间就到了目的地，布赖德个子高，又是主场，一进门就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低
头跟我说声失陪，很快就消失在人堆里了。
会上一半的人我不认识，一半以上的人不认识我，既然抱着度假的态度来，也懒得跟人
搭讪，还好有酒有菜，我随便端了杯白酒，直奔食物而去。
不幸的是，西厨太实诚，说是指头食品，真的就指头那么大，我在这里把肚子填饱的希
望落空，吃得少喝得多，很快就有点晕乎了。
我举目四望，会场上穿梭着装模作样晃着酒杯的各色男女书呆子，我下意识的寻找熟面
孔，发现老方正在和一个头戴小花帽的老书呆子起劲地说什么，我猜想就是布赖德的老
板老犹太。
于是穿过人群向他们走过去，顺便从镜子般光滑的大理石墙面里刻意打量了一下自己：
这两年没命地折腾自己，减了十多磅，小黑裙刚好合身，长发在脑后挽了个髻，脂粉遮
住了法令纹，七分袖的西装小外套挡得事业线半遮半露，不错，至少八十分。
老方却是结结实实的发福了，脸色并不好，大概西岸的阳光太充沛，晒得焦黄发黑，显
得有几分浮肿。我幸灾乐祸地想，“名校特牛又怎么样？三十万年薪又如何？还不是老
得那么狼狈。”
老方见我过来，替我介绍“Lynne，你还没见过我们系主任吧？”我赶紧换上恭恭敬敬
的嘴脸和他握手。老犹太大概已经有几杯在肚子里了，大鼻子笑得通红，“方就是为了
你把布赖德偷走的？要是平时，他也决不会有空，你知道，他总是很忙，不过给漂亮女
孩子当向导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和老方赶紧赔笑几声，表达对前辈的风趣的欣赏。
“这几天正好是他的假期，我们刚投了一篇文章出去，让他休息一下也好，对了，他有
没有跟你提过我们那篇论文，非常有意思…”
我吓得狠狠地吞了一口酒压惊，支吾着撒谎，“啊，提过一点点…”老犹太兴奋地把话
题接过去，“很让人振奋的点子，也是布赖德先想到的”然后一路唾沫横飞的讲开了，
伸出胖手指在空中画着虚拟的矩阵。
我头皮发麻，一边假装在听，一边满场乱看，一眼瞥见不远处布赖德在跟一个脸圆圆的
亚裔女孩子说什么，手里没有晃酒杯，而是揣在兜里，端端正正的站着，因为个子太高
，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很专注地倾听。
没由来的心中作酸：忙什么？忙着跟女孩子调情是真，骗得了老犹太，骗不了我。
明知自己这场醋吃得底气不足，还是觉得看不下去，再加上害怕老犹太突然酒醒了，认
真问我两句科研上的事，因此赶紧找个借口脚底抹油，躲到一个人少的角落。
穿着细高跟鞋站的时间太长，腿脚酸痛，我找个沙发坐下，爱惜地低头揉搓着自己的脚
踝，上面挂着串细细的纯银链子，在家的时候老贺和孩子们痛恨指甲油的味道，趁着一
个人出门，今晚费心费时地把十个脚趾涂得鲜艳欲滴。
我一抬头，布莱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的不远处，抱着胳膊倚墙而立，很有兴趣地看
着我。我借着酒劲儿，说，“电影散场了。别看了。”他走过来，蹲下身来问我，“怎
么了，很累？”
“是很饿。”
话音刚落，就听到清脆的笑声，“布赖德，你这是在求婚吗？”
我们转头一看，正是刚才跟布赖德聊天的圆脸女孩子，马尾辫黑框眼镜，浓眉大眼，我
还没反应过来，她举起手机对准我们，“给你们留个纪念品！”
布赖德笑了笑，站起身来，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至少这个姿势不会再给人误会。
圆脸女生却转头像我伸出手，用中文说，“肖师姐，我们去年在广州开会见过的？我叫
宋君，也是方老师的学生。”我赶紧和她握手，努力搜索记忆，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布赖德很安静地坐在旁边，宋君大概也觉得冷落了他，说了两句就换成英文，“Lynne
，我明天去听你的presentation，我们到时候再聊。布赖德也听得懂不少中文的，我们
讲话要小心一点。”说完一阵风似地走了。
布赖德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转过来跟我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可以填饱肚子
的地方。”
布莱德开着车，七拐八弯，当我怀疑他要把我拉到墨西哥去当作女奴卖掉的时候，终于
在一个小酒馆停下来。
他熟门熟路地领我进去，小酒馆里灯光灰暗，大概这个城市的酒鬼们还在家吃晚饭，所
以生意显得很清淡。他长腿一偏，坐到吧台旁，调酒师傅是个笑眉笑眼的个子高大的黑
人，一见到布莱德就伸手和他顶拳头，跟我打了声招呼，然后很大声地假装跟布赖德说
悄悄话“这回这个最漂亮。”布莱德居然有点尴尬的样子，顺手扔了他一身花生壳。
我看得有趣，听得得意，说，“你经常带女孩子来？”
他不置可否，帮我点了pizza，自己要了一扎冰冻啤酒，答非所问地说，“我常常来这
里，有时候会客串他们乐队的吉他手，业余爱好，论文写不出来的时候到这儿来放松一
下最有效。”
也许是肚子饿，也许是太久没有接触美国肠肥脑满的垃圾食品，皮萨端上来的时候，我
看着热腾腾布满奶酪和各种肉肠的三角面团，欢呼一声。
“‘肉食爱好者’！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有的人用假期来回忆，有的人用假期来遗忘，空着肚子先把自己灌得半醉，我猜你是
后者。如果我猜得对，你一定愿意和节食计划对着干。”
我大笑，“了不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心理医生！”
咬了一口皮萨，真好，自从离开上海，总算吃上给人吃的东西了。
“现在的年轻人到小酒馆都谈什么？”
“谈自己，不论那个时代，不管什么年龄，大家爱说的不都是自己吗？”
我突然觉得有点惭愧，也许我在他面前谈自己，真地谈得太多了。于是说，“那咱们就
谈谈你？初吻是什么年龄？有多少个女朋友？别跟我来比查理申少一点，比贾斯汀比伯
多一点这一套。”
他低头躲到啤酒杯子后面，说“也许比查理申还多一点，那怎么好呢？”
我笑着说，“那也不是问题，可是都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呢？有已婚的吗？”
他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说，“据我所知，迄今为止还没有”
“为什么呢？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
“和道德感没有关系，是因为没有让我心中一动的。”
“什么叫心中一动？”
他抬起手来擦掉我嘴角的番茄酱，然后把手指放在自己嘴里吮了一下，说，“喏，就像
这样。”
这时候我明明听到自己心里“click”一声，哦，原来就是这样。
“那么幸会，Lynne”
布莱德替我拉开招待所的玻璃门，侧身让我先走，我从他身边走过，闻到他身上须后水
淡淡的香，不禁心中一动。
我们并排朝会场走，他习惯性的走在靠马路的一侧，很自然的绅士作派。
我忍了很久，实在忍不住，问他，“你的天津朋友，是不是就是方？”
他点点头。
我有种被捉弄后的哭笑不得，好像被他看了个精光，而他却衣衫完好，意态悠闲，仔细
一想，觉得他十分的可恶。
“方说你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说的是谁了。”
“即使原来没猜到，现在也猜到了，不过我的记性一向不怎么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
忘掉。在飞机上不是没起过疑心，可是从概率上讲…”
我痛苦地叹了口气，“求求你，还是不要提概率了。”
他哈哈一笑，“如果我说，你是我见过的在飞机上睡觉姿态最好看的乘客，你会不会感
觉好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他面前特别能没皮没脸，大概是该出的丑已经都出过了，所以干脆
豁出去了：“这么说来，你对在飞机上睡觉这件事儿很有经验？”
他会心一笑，轻描淡写地说，“还好，比查理申少一点，比贾斯汀比伯多一点。”
明显是拾人牙慧的台词，可是我对长得好看的人的幽默感期望值比较低，听得哈哈大笑
。仲夏夜晚风微凉，和一个身材挺拔知情识趣能让我大声笑出来的男孩子走在一起，我
已经开始暗暗希望到会场的路可以长一点了。
可是说话间就到了目的地，布赖德个子高，又是主场，一进门就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低
头跟我说声失陪，很快就消失在人堆里了。
会上一半的人我不认识，一半以上的人不认识我，既然抱着度假的态度来，也懒得跟人
搭讪，还好有酒有菜，我随便端了杯白酒，直奔食物而去。
不幸的是，西厨太实诚，说是指头食品，真的就指头那么大，我在这里把肚子填饱的希
望落空，吃得少喝得多，很快就有点晕乎了。
我举目四望，会场上穿梭着装模作样晃着酒杯的各色男女书呆子，我下意识的寻找熟面
孔，发现老方正在和一个头戴小花帽的老书呆子起劲地说什么，我猜想就是布赖德的老
板老犹太。
于是穿过人群向他们走过去，顺便从镜子般光滑的大理石墙面里刻意打量了一下自己：
这两年没命地折腾自己，减了十多磅，小黑裙刚好合身，长发在脑后挽了个髻，脂粉遮
住了法令纹，七分袖的西装小外套挡得事业线半遮半露，不错，至少八十分。
老方却是结结实实的发福了，脸色并不好，大概西岸的阳光太充沛，晒得焦黄发黑，显
得有几分浮肿。我幸灾乐祸地想，“名校特牛又怎么样？三十万年薪又如何？还不是老
得那么狼狈。”
老方见我过来，替我介绍“Lynne，你还没见过我们系主任吧？”我赶紧换上恭恭敬敬
的嘴脸和他握手。老犹太大概已经有几杯在肚子里了，大鼻子笑得通红，“方就是为了
你把布赖德偷走的？要是平时，他也决不会有空，你知道，他总是很忙，不过给漂亮女
孩子当向导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和老方赶紧赔笑几声，表达对前辈的风趣的欣赏。
“这几天正好是他的假期，我们刚投了一篇文章出去，让他休息一下也好，对了，他有
没有跟你提过我们那篇论文，非常有意思…”
我吓得狠狠地吞了一口酒压惊，支吾着撒谎，“啊，提过一点点…”老犹太兴奋地把话
题接过去，“很让人振奋的点子，也是布赖德先想到的”然后一路唾沫横飞的讲开了，
伸出胖手指在空中画着虚拟的矩阵。
我头皮发麻，一边假装在听，一边满场乱看，一眼瞥见不远处布赖德在跟一个脸圆圆的
亚裔女孩子说什么，手里没有晃酒杯，而是揣在兜里，端端正正的站着，因为个子太高
，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很专注地倾听。
没由来的心中作酸：忙什么？忙着跟女孩子调情是真，骗得了老犹太，骗不了我。
明知自己这场醋吃得底气不足，还是觉得看不下去，再加上害怕老犹太突然酒醒了，认
真问我两句科研上的事，因此赶紧找个借口脚底抹油，躲到一个人少的角落。
穿着细高跟鞋站的时间太长，腿脚酸痛，我找个沙发坐下，爱惜地低头揉搓着自己的脚
踝，上面挂着串细细的纯银链子，在家的时候老贺和孩子们痛恨指甲油的味道，趁着一
个人出门，今晚费心费时地把十个脚趾涂得鲜艳欲滴。
我一抬头，布莱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的不远处，抱着胳膊倚墙而立，很有兴趣地看
着我。我借着酒劲儿，说，“电影散场了。别看了。”他走过来，蹲下身来问我，“怎
么了，很累？”
“是很饿。”
话音刚落，就听到清脆的笑声，“布赖德，你这是在求婚吗？”
我们转头一看，正是刚才跟布赖德聊天的圆脸女孩子，马尾辫黑框眼镜，浓眉大眼，我
还没反应过来，她举起手机对准我们，“给你们留个纪念品！”
布赖德笑了笑，站起身来，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至少这个姿势不会再给人误会。
圆脸女生却转头像我伸出手，用中文说，“肖师姐，我们去年在广州开会见过的？我叫
宋君，也是方老师的学生。”我赶紧和她握手，努力搜索记忆，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布赖德很安静地坐在旁边，宋君大概也觉得冷落了他，说了两句就换成英文，“Lynne
，我明天去听你的presentation，我们到时候再聊。布赖德也听得懂不少中文的，我们
讲话要小心一点。”说完一阵风似地走了。
布赖德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转过来跟我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可以填饱肚子
的地方。”
布莱德开着车，七拐八弯，当我怀疑他要把我拉到墨西哥去当作女奴卖掉的时候，终于
在一个小酒馆停下来。
他熟门熟路地领我进去，小酒馆里灯光灰暗，大概这个城市的酒鬼们还在家吃晚饭，所
以生意显得很清淡。他长腿一偏，坐到吧台旁，调酒师傅是个笑眉笑眼的个子高大的黑
人，一见到布莱德就伸手和他顶拳头，跟我打了声招呼，然后很大声地假装跟布赖德说
悄悄话“这回这个最漂亮。”布莱德居然有点尴尬的样子，顺手扔了他一身花生壳。
我看得有趣，听得得意，说，“你经常带女孩子来？”
他不置可否，帮我点了pizza，自己要了一扎冰冻啤酒，答非所问地说，“我常常来这
里，有时候会客串他们乐队的吉他手，业余爱好，论文写不出来的时候到这儿来放松一
下最有效。”
也许是肚子饿，也许是太久没有接触美国肠肥脑满的垃圾食品，皮萨端上来的时候，我
看着热腾腾布满奶酪和各种肉肠的三角面团，欢呼一声。
“‘肉食爱好者’！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有的人用假期来回忆，有的人用假期来遗忘，空着肚子先把自己灌得半醉，我猜你是
后者。如果我猜得对，你一定愿意和节食计划对着干。”
我大笑，“了不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心理医生！”
咬了一口皮萨，真好，自从离开上海，总算吃上给人吃的东西了。
“现在的年轻人到小酒馆都谈什么？”
“谈自己，不论那个时代，不管什么年龄，大家爱说的不都是自己吗？”
我突然觉得有点惭愧，也许我在他面前谈自己，真地谈得太多了。于是说，“那咱们就
谈谈你？初吻是什么年龄？有多少个女朋友？别跟我来比查理申少一点，比贾斯汀比伯
多一点这一套。”
他低头躲到啤酒杯子后面，说“也许比查理申还多一点，那怎么好呢？”
我笑着说，“那也不是问题，可是都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呢？有已婚的吗？”
他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说，“据我所知，迄今为止还没有”
“为什么呢？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
“和道德感没有关系，是因为没有让我心中一动的。”
“什么叫心中一动？”
他抬起手来擦掉我嘴角的番茄酱，然后把手指放在自己嘴里吮了一下，说，“喏，就像
这样。”
这时候我明明听到自己心里“click”一声，哦，原来就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