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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98(一)# Memory - 如烟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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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尾冲出一只抢Credit的狗
【 以下文字转载自 pets 讨论区 】
发信人: zhonghangyue (中行说), 信区: pets
标 题: 你有看过会抓大鲶鱼的狗吗?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at May 10 12:36:38 2014, 美东)
你相信一只惊人聪明的小狗可以抓到大鲶鱼吗?
这只好动的狗观察了一会儿池中的鲶鱼,终于,牠决定动手了!
只见牠飞跃进池塘,用牙齿紧咬住鱼身,成功地将硕长的鱼叼回岸上。可怜的鲶鱼张大
着嘴,似乎不甘心地诉说:我是家养的观赏鱼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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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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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98(一)
引子
我要讲的故事,是真实的。所以,它是个没有结果,或者说是充满遗憾的故事。人生里
众多真实的故事,大多是这样的吧?哪里象好莱坞电影一样,全都是完美大结局。每个
人都有故事,有的讲得有的讲不得。我的这个,大概还属于讲不得之列。可是,写出来
给总比烂在心里强吧?还是庄子说的对,“呼我牛而也谓之牛,呼我马而也谓之马”,
来自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终究是属于别人的,于自己无大碍。懂得这个道理还是在广
州。和一个朋友的朋友一起去酒吧喝酒。她是美女,是某商人的情妇。大家都知道,她
也不避嫌。我们那天喝得微醉,她就告诉我自己如何爱那个商人,末了又说了一句金玉
良言。她说,你是蝴蝶就过蝴蝶的生活,是蛾子就过蛾子的生活,两种都各有好处。为
了别人的看法要从蛾子变蝴蝶,那是最傻。这位朋友的朋友,她让我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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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98(一)
宝宝好几次给我说起,那么好的故事,应该写出来的。我懒,我也害怕 – 从来不善于
写长篇的,生怕自己拙笨的笔会毁了这段往事,会把我一直珍藏心里的幻梦彻底打碎。
可是,这感情和记忆就像人们把女人和猫作比较一样:你苦苦的去找它,它却左躲右藏
;你灰心放弃了,它却来到你的心里萦绕不去。热带天气里绵长下午,久坐在家里后院
的门廊下时间长了,我的回忆它自己就找上来,让我惆怅不安、劳心受苦了…
于是思绪回到8年前的那个中午,一样的炎热,也一样的不安。我穿着自己最心爱的碎
花裙子,走在中心大道上。头顶的树荫一片片晃过,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四周很安静,
树梢的知了在叫,不用抬头望,我听得真切。一辆自行车悄没声的从我身后窜过,带来
一丝丝的风。我再一次低头看自己的碎花裙子,和裙子下一双没穿丝袜光光的脚。我不
能够想到其他的任何事,只能一再的想着自己是否美丽,样子是否如我的网名一样轻柔
得可以和自己的影子一起翩翩起舞?不知道不知道,我心里惴惴。
我这是去赴大师兄的约,去吃那顿他在网上允诺的午餐。是他邀请我的。我们在一个聊
天室里,老多人,聊得很开心。我是小吹风他是大师兄,我们开着大话西游的玩笑,偶
尔调侃一下对方,可以故作生气的“跑到角落里练气功”去。我真的象个神话故事里的
小妖一样,东奔西跳,左右逢源,时而是风时而是影子。大家都喜欢我,我也喜欢大家
。就是这样的在玩闹,大师兄突然对我说话了,小吹风真是可爱,是神仙?妖怪?是神
仙妖怪也要吃饭呀,明天西门外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我看到那一段方块字的时候愣住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我长久以来盼望的一个邀
请。每次上到网络,等的就是大师兄;每次聊天室里想要给予好感的,也是大师兄。可
是我不能告诉他虽然他不知道我是谁,可是我很早以前就已经见过他;我不能告诉他就
是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亮眼睛一直看到了我的心底。他从来没有问过我是谁,我每
次和他网上聊天脑子里却是清清楚楚他的样子。我在暗处他在明处,这一切听起来太像
是个圈套,而在任何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喜欢圈套。
我想去赴他的约,我也害怕赴他的约。我害怕一顿旺福楼的美餐会变成我们网上友谊的
终结。这样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从小成长在我哥哥“东方美男子”美誉下、大鼻凸眼
的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和美丽、清纯、脱俗、小鸟依人等等词语联系在一起;而“见光
死”和“生鱼片”也都是我那段时间夜梦里经常的主题。
凡事都是有原因的。也许,我想着在网上认识他,只是妄图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满足自
己一点卑微的虚荣心;也许,他只是我大学毕业之际最后抓住的一个美梦而已。我不敢
多想,没有时间给我多想。大师兄的一句“一起吃午饭怎么样?”,光标在后面闪呀闪
,等着我的回应。我操起小吹风一贯的口吻,回答道:“好呀好呀。终于等到你的报告
啦!”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快过我打完这句话以后后悔的速度。这简直就是自杀,我对自
己说。
我选择了从正门出去,因为这样我可以走得久些,也就稍稍推迟一点我“自杀”的时间
。 正门两边柱子上两个硕大的玻璃路灯在正午阳光的反射下分外耀眼,就像大师兄的
一双亮眼睛冲我直射而来…第一次见到我的大师兄,一见倾心,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好像已经隔了一个世纪了。那是我到室友的实验室去改论文。咳,与其说是改论文,不
如说是消磨时光。携了一本张抗抗的《赤彤丹朱》,读到一半的。随意在一台电脑前坐
下,打开电脑开始扫雷。那时对扫雷的热衷超乎对自己毕业论文的担心,没有什么比在
一百秒内找齐九十九个雷更加重要。扫到一半同学叫,于是离座过去,把书落在了座位
上。不难猜到,那台电脑是大师兄的,而他也很应景的在我离座的时候走了进来。座上
有书,大师兄拿起书问:“谁的?”我跑了过去。从他手里接过《赤彤丹朱》的一瞬间
,他瞥了我一眼,用他亮亮的眼睛瞥了我。我想,在我今后一生的日子里,每每回忆起
那段往事,都会是一个瞬间的定格:他递给我《赤彤丹朱》,我接着,四目相接,都是
无意,可是他的黑眼睛里射出的光,还有那眼光里所饱含的精神气儿,象烙印一样瞬间
打在我的心上,从此无法抹去。
胡思乱想着,旺福楼已经很近了。我可以说是鼓起了最后一股勇气踏上了它的前门台阶
。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我站定,伸长脖子往西门方向看。看了大约几分钟吧,看到我
感觉周围所有的人包括西门的警卫和旺福楼前卖西瓜的伙计都在上下打量我的时候,一
个小小的跳跳的身影从西门弯出来,朝我逼近了。我不用怀疑,是他,我的大师兄。他
走近一分,我心里的慌乱就增加一分。这怎么是好怎么是好?真是荒唐,我怎么能答应
来见他?!现在掉头就跑还来得及,或者来不及了?…
我的眼光四下里躲着。面对他目无斜视的脸我不敢正视,只能在他的略有光环的身影附
近左右游移。还是躲不过了,抬起头挤出微笑,他已经在面前了。我想他已经看出来我
就是小吹风 --- 其实就我那窘迫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我就是小吹风。我想他没
有认出我就是那个用了他的电脑扫雷把《赤彤丹朱》落在他椅子上的学妹。他看着我,
我也终于可以镇定的看着他。他没有说话,就一双眼睛仔细的看着我。还是那双亮眼睛
,可是我说不清楚里面包含着什么。他的眼神里有一丝东西让我害怕。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丝东西叫失望。在我们的第一次相见,或者说是他第一次见到
我,他因为真实的我而失望,而我也因为了他的失望而失望。
旺福楼的鱼香肉丝果真如我期待的那么美味,于是我就把它一夹一夹的往嘴里塞。我的
大师兄坐在对面,英武高大。我听到他吃菜时脆嘣嘣声音,我想赶快收拾心里面的余兵
散勇再好好面对眼前的战役。可是拙笨的我慌乱的我,心里只能想着一件事,我不是那
种小鸟依人的,而他喜欢小鸟依人的…
这是我们最后的午餐,绝望的生鱼片见光死得彻彻底底。大师兄不再在网上主动找我说
话了,小吹风再也没有什么风可吹。我败得一塌糊涂,全军覆没。是我自己把自己打败
了。我那段时间最想不通的一件事,就是为什么大师兄不再主动搭理我了。难道是因为
我太丑?是因为我隐瞒了我见过他的事实?或者他只是一个只看表面的人?我苦闷心烦
,找不到答案。最终给我一些答案的,是我那位和大师兄同实验室的室友。
她说,我们实验室的大师兄,耳朵有毛病,要带助听器的。我听到以后,脑子轰的一响
,接着就是嗡嗡嗡的杂音。接下来几分钟,我恐怕也要助听器才能听到室友们的谈话。
原来是这样!好像这给出了所有问题的答案,或者是我替他给出了合理解释。他是不是
因为耳朵的原因而不愿意深入了解我?可是他为什么要请我吃午饭呢?他是不是也和我
一样自卑?他是不是怕我知道他耳朵不好以后不愿意和他深交?可是我不在乎呀!我真
的一点都不在乎!
我给宝宝讲这个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她质问我为什么不立刻就去找大师兄问个明白。
我真的不知道。这也许缘于我天生的不自信和胆怯。我不敢去求证。不管结果如何,我
害怕任何形式地伤害到他,也害怕伤害到我自己。我只能在每次上网的时候主动给他发
去一个小消息,小心翼翼的说些老笑话逗他发笑。我恨自己的懦弱和害羞不大方,恨自
己不敢向我爱慕的人表白,甘心承认自己这样的女孩实在配不上去妄想盖世英雄穿着金
甲圣衣、架着五彩祥云来娶我…也许宝宝是对的,就是因为我的不直接,这个故事从头
到尾,所有的可能都变成了不可能。
大学毕业的最后日子是惆怅的。告别蛰居四年的宿舍和来回游走了一千多个日子的校园
,心里是不舍。那段时间总是哭,一个宿舍的抱着一起哭。炎热的傍晚,我们走到校外
去买西瓜、花生和啤酒。回来时候,一路上啤酒瓶在塑料袋里彼此碰撞,叮叮咚咚的,
伴着我们唱起田震的《朋友》:“朋友你今天就要远走,干了这杯酒…”我们在西门外
路过,我望着旺福楼的金字招牌,一阵心酸。于是把歌唱得更大声,眼泪也流得更多。
离开北京下广州,走以前大师兄给了我他两个网友的联络方式。一个小师弟和一个神秘
的女子。(是不是该在这里歇一会儿了,未完待续?写得肚子咕咕叫,该弄点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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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k
3
cute!

【在 i**i 的大作中提到】
: 片尾冲出一只抢Credit的狗
: 【 以下文字转载自 pets 讨论区 】
: 发信人: zhonghangyue (中行说), 信区: pets
: 标 题: 你有看过会抓大鲶鱼的狗吗?
: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at May 10 12:36:38 2014, 美东)
: 你相信一只惊人聪明的小狗可以抓到大鲶鱼吗?
: 这只好动的狗观察了一会儿池中的鲶鱼,终于,牠决定动手了!
: 只见牠飞跃进池塘,用牙齿紧咬住鱼身,成功地将硕长的鱼叼回岸上。可怜的鲶鱼张大
: 着嘴,似乎不甘心地诉说:我是家养的观赏鱼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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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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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下文

【在 w******w 的大作中提到】
: 我的1998(一)
: 引子
: 我要讲的故事,是真实的。所以,它是个没有结果,或者说是充满遗憾的故事。人生里
: 众多真实的故事,大多是这样的吧?哪里象好莱坞电影一样,全都是完美大结局。每个
: 人都有故事,有的讲得有的讲不得。我的这个,大概还属于讲不得之列。可是,写出来
: 给总比烂在心里强吧?还是庄子说的对,“呼我牛而也谓之牛,呼我马而也谓之马”,
: 来自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终究是属于别人的,于自己无大碍。懂得这个道理还是在广
: 州。和一个朋友的朋友一起去酒吧喝酒。她是美女,是某商人的情妇。大家都知道,她
: 也不避嫌。我们那天喝得微醉,她就告诉我自己如何爱那个商人,末了又说了一句金玉
: 良言。她说,你是蝴蝶就过蝴蝶的生活,是蛾子就过蛾子的生活,两种都各有好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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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98(二)
离开北京下广州。走以前在网上碰到了大师兄。他祝我一路顺风,还给了我他的两个广
州网友的联络方式。一个小师弟,有着和某著名歌星完全相同的名字;一个神秘女子,
有着诗一般的网名。
我们离校前的那个晚上,整个宿舍都疯了。喝了不计其数的啤酒,然后在黑暗里开始收
拾行李。 不开灯是有原因的,是害怕看见彼此的脸和脸上的离情。床铺卷好了,书呀
衣服呀都有条理的放好了,最后剩下我们大家留在宿舍中央桌上、见证了我们无数个深
夜长谈的茶杯们。不知道是谁说:“这些就不要了吧!”抓起一个杯子“唰”地扔到窗
外。陶瓷杯子从三楼腾空飞出,一秒半钟以后,我们听到它落在水泥地上清脆的当啷声
。我们被这清脆声音所打动了,就像古时候的褒姒听到丝绸撕裂的声音感到愉悦一样。
于是我们瞬间都变成了娇纵祸国的女子,一个个捡起桌上的茶杯唰唰往外扔。茶杯们落
地的声音实在是太美妙了!我们前所未有的狂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扶着彼此的
肩膀眼泪横流。
桌上空空如也的时候,我的酒劲也上来了,一头栽倒在我那已经是光板的床铺上。斜眼
看着室友们模糊的影子渐行渐远,我终于沉沉睡去。睡梦里,我看见一个明艳照人的女
子,穿着宽大的有着七色光彩的衣服,和一个眼睛亮亮的人手挽着手并肩向我走来。这
个女子的胸前挂着个小牌子,上面是那个诗一般的名字。我看不真切,赶快凑近些,再
近些,牌子上又分明写着的是我的名字!我在梦里知道自己是在作梦了。我就对自己说
,你这是在作梦呢,醒来吧。
广州是一个让人躁动的城市。潮热的天气,拥挤的人群,满世界的写着现实。我不喜欢
现实,害怕它躲着它。于是整天的藏在我们技术部的小角落里,远离忙忙碌碌的同事们
,把着一部电脑,流连在网络上心安理得的继续作梦。工作很不累,住的地方也很好,
自己一个人。开始象个小主妇一样张罗操持我的这个小家。头两个月的工资,买了家具
和电视机。尤其欣赏那个只花了50块钱买到的书橱。看着小容量挺大,可以放很多书。
最棒的是最上层还有两块玻璃夹板,往两边一拉,既能对橱里的书目一览无遗,又不会
让我的宝贝书们沾上灰尘。我把它放在书桌旁边,十分小巧美观。可是还缺什么呢?一
天上班时,很偶然的机会,我在网络上淘到了两张照片,是我的母校母系某项目完成时
的庆功宴照片。从两个角度拍的,一群人举着香槟,满面笑容。不难从众多或疲惫或茫
然的面孔中找到我大师兄的亮眼睛。对了,他是在这个项目组里的。我眼也没眨就把两
张照片打印出来了。黑白的,大师兄从照片里看出来,满含深意的瞅着我。我宝贝般的
把打印照片带回家,把书橱的两块玻璃夹板推到一起,照片放到夹板之间。书是要挨灰
尘了,可是没关系,因为现在我只要书桌前一坐,然后一本正经的去书橱取几本书,大
师兄都会看着我。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变态了。我开始连续剧般的作梦。我梦见自己穿着民国时候
的女学生服,被五花大绑,连嘴巴都堵上了。我好像坐在一辆飞奔的马车上,旁边坐的
,自然是我穿着长衫围着围巾的大师兄。突然我被颠簸的马车给颠下了车,还被绑着的
。我在满是沙尘的地上滚了几滚,站也站不起来。这时我看见马车上一个小小的跳跳的
身影也从车上滚了下来,瞬间滚到我的面前。原来是我的大师兄!他毅然跳下奔跑的马
车,就是为了来解救我!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我们象在众多的
电影场景里一样,在滚滚沙尘里久久拥抱…
我作了太多这样的梦了,以至于我不能分清梦境和现实。我认为自己还有希望,只要一
直在网上和大师兄交流,我还能够博得他的欢心。我们那段时间仍和我没毕业以前一样
聊天,不过更多的是通电子邮件了。不再是聊天室里的神仙妖怪,我们开始谈论很多现
实里的话题。他告诉我他们某项目的进展,我告诉他今天我给多少台电脑扫了毒;他告
诉我最近北京天气不错,我告诉他昨天我自己做了一盘虎皮尖椒。话题很碎,却很持续
。我常常在碰到某件趣事的时候,立刻想到要告诉大师兄。有时还害怕忘了,特意找张
小纸条记下来。我们每周都通信,你来我往。我很勤奋,总是长篇大论;他则偷懒,就
在我信的字里行间打个记号,写下他的见解和想说的话,每次都让我一番好找。我觉得
那是一段我们最“两情相悦”的日子。彼此都以把自己生活里的事情告诉对方为乐事。
不管有心也好无意也好,爱情也好友谊也好,我感到了他对我的需要。哪怕只是一点点
,但是不可替代,这对于我也就足够了。
小吹风不辱使命,在百般犹豫之后,终于决定去拜访我大师兄的两位网友。小师弟和网
上一模一样的谦恭礼貌,左一个师姐右一个师姐的,让我飘飘然。他还读大二呢,喜欢
漫画书和摇滚乐。我心里想着,明显和我有代沟了。直到后来认识安迪,也是个喜欢漫
画书和摇滚乐的家伙,才知道这不是代沟,只是个体差异。小师弟专业知识学得很好,
在学校里很活跃。他向我展示他自己做的小型点歌系统,令我十分佩服。我老成的点头
说到,不错不错,继续努力!其实心里知道自己也不一定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从小师弟
那里出来,我心里想着,这可有一大堆向大师兄汇报的了。
有着诗一般网名的神秘女子,其实是某高校的一位年轻讲师。没有想到她的真名比网名
还美。我是带着妒意去见她的,因为她可能就是大师兄心仪的那个女人。而我,只是个
座前小妖,探子。
见到她真人时,我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办法把她往坏处说。她美丽动人,落落大方。因为
电话里约好了一起打羽毛球,她那天穿着运动短裤。修长白皙的美腿一览无遗。我是个
男的我也会喜欢上她,我心里暗自嘀咕。这个心思给那天我的心情定了个基调。在羽毛
球馆里,与其说是我、她和她的朋友们一起打羽毛球,还不如说是她和她的朋友们打羽
毛球,我坐在旁边发呆。我坐在她们后面的长凳上,看着这个诗一般花一般的女子来回
跳跃左右奔突的接球,充满着青春活力,我的脑子里有千万种想法掠过。其中当然不乏
盼着她跌交摔伤的念头,不过都被我十分高明巧妙的掩饰过去了—发呆。发呆不代表没
有在思考,我总的来说是非常垂头丧气的。我在臆想中有了一个非常之强大的对手。我
开始幻想是自己而不是她,在球场上充满青春活力地跑动;是自己而不是她,有着这样
诗意的名字和崇高的职业。当时浑然不觉,现在想来,这是我那位朋友的朋友定义的“
最傻”了。
我的1998(三)
我觉得自己和大师兄最有缘分的一件事情,就是我们的生日只隔一个星期,属着同一个
星座。这使得我直到现在仍然能够每年翻转日历、看见我生日的时候,不忘给他送去生
日祝福。(对不住,又要歇了。:P 其实真应该一气呵成的,否则每次写的时候心境不
一样,写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不过没办法,我懒人一个,是既成事实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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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98(三)
我觉得自己和大师兄最有缘分的一件事情,就是我们的生日只隔一个星期,同着一个星
座。这使得我直到现在仍然能够每年翻转日历、看见我生日的时候,不忘给他送去生日
祝福。每年的祝福都相似,心境却各各不同。想起了那一年我们的生日,却是让我心酸
又感到幸福的。
在秋天来临的时候,我的心情也象落叶一样凄凉。也许热情都有耗尽的一刻,也许短暂
的倾慕并不代表真正的爱,也许大师兄只是我从那美丽的燕园里、荷塘边带出来的一个
瑰丽的梦,终究是到了该醒来的时候。那段时间我很茫然,一直在期待一种突破,一种
从量到质的改变。我等待着某件偶然的事情、某个偶然的时刻,让我大彻大悟。就象高
人得道一般,突然间把一切都看透,终于可以不为人世间的情感所牵绊。
我尝试工作,想从别人的兢兢业业里为自己寻找答案。别人是怎么生活的,我是不是也
应该那样?我有时候熬夜看技术资料,有时候十分投入地和同事争论某个程序的制作,
有时也只是对着桌前的电脑屏幕回想大师兄的黑眼睛。终究是一个不够世俗的人,我敏
感的心不原意就此罢休。
我尝试喝酒,关起门来一个人喝得大醉。在醉里,我有时会狂笑,有时会大哭,有时也
只是抱着厕所的马桶吐得一塌糊涂。大彻大悟终究没有在一夜醉醒之后发生,我还是我
自己,还是那个放不下大师兄的自己。
好几年以后,在新加坡某个残阳如血的傍晚,我和宝宝坐在大操场边的阶梯上,看着天
边或殷红或暗黑的云彩,很久不说话。最后我说,其实生活就象这云,每时每刻都在悄
悄变化。那时我才明白,恐怕这世间是没有顷刻变化的,没有任何外在的事物或事情可
以在一瞬间彻底改变我。生活一直在我们的不知不觉里变换它的面孔,某一天我们惊醒
般看到这改变,方才觉悟出某些道理来。而我也终于明白了,身在这世间,逃不掉的。
确实是逃不掉的。我所作的任何一切,都不能使我忘掉大师兄,还有他那位神仙般的女
网友。 从她那里回来,我给大师兄写了信。告诉他她是个美女,告诉他我们一起打羽
毛球了。然后话头一转,开始长篇大论地讨论小师弟的点歌系统。我不清楚自己对于一
个电脑程序怎么可以有那么多可说的,反正我洋洋洒洒的写了很多,把小师弟大大地表
扬了一通。
神仙女网友那里是没有再去了,我发呆的技巧还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和小师弟却
一直保持着联系,时不时的还邀请他到我们职工宿舍来打篮球。于是,我经常的穿起围
裙,打燃灶火,带着给大师兄做饭的心情,做上四菜一汤邀小师弟来吃。学校食堂的清
汤寡水,让我用拙劣厨艺糊弄出的菜肴,在小师弟嘴里竟变得如山珍海味一般。每次吃
完,他总是十分满足的咋把咋把嘴,然后大家伙一起出去打篮球。我就总是在心里想着
,便宜这小家伙了,要是大师兄吃了该多好。
我们的生日临近了,我开始热衷于逛街。上下九,农林下,天河城,海印区…我满世界
的找,找送给大师兄的最完美生日礼物。这样的搜索持续了大概两个星期,直到我看见
荔湾广场二楼玩具店橱窗里一只硕大无比粉红色的绒毛猪。就是它了。因为大师兄和猪
的不解之缘(对不住,不能详细解释,呵呵),这是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化了大价钱把猪猪买回来,十分稀罕。按一下它的左前脚,它会摆着屁股欢快地唱上八
首歌;按一下它的右前脚,它会点着头说很多祝福的话(两支脚一起按,它会说:“你
想把我撂倒啊?”哈哈哈!开个玩笑)。猪猪在我的床头待了一个多星期,每天下班回
家时对着它,我就开始幻想大师兄收到这个礼物之后的反应。猜想着他一定会先看到猪
猪的大头,吃一惊;又猜想他接着一定会去按猪猪的左前脚。而当猪猪快乐地唱起《两
只老虎》的时候,大师兄一定会被逗得哑然失笑…我这样幻想着,想到妙处,自己也会
开怀大笑起来。
猪猪的面前有一个小荷包,我就象藏复活节彩蛋一样,很小心的把一张写满祝福的彩色
小笺放在里面,期望这会是猪猪唱歌跳舞诸多嘘头之后,给大师兄最后的惊喜。
在百般设计和考虑后,我终于把这份硕大的礼物寄了出去,怀着惴惴的心情。那一天晚
上,我在睡前打开了我的随身听。录音带里是张清芳干净轻柔的声音:“别去理会泫然
欲泣的两腮,恍然地感到一些离别的情怀。似曾相识的生活没有更改,怎样才能有一个
清晰的未来。蹉跎的心在手中始终的徘徊,这样的日子是不是该有期待。啊,我的爱已
全部溢满在胸怀,可是不知道你怎样才能,才能明白。啊,我的爱在今生都不能释怀,
想要让你了解的心,迫不及待!”那一刻,我的心里溢满忧伤,在黑暗里流下泪来。
生活就这样在无奈和淡淡忧伤中继续着,可这难道不就是生活的真相吗?只是,平日里
积累的所有平淡和哀愁,都是铺垫,它们终究衬托出了我和大师兄再次相见时,我那份
难以自抑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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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98(四)
我的网络生涯还一如既往的继续着。在那里,我还是小吹风。心情很平静的时候,我是
舞心影子,躲在BBS一隅安静读文章。和大师兄还时不时地聊着天,每次的聊天都是我
当晚日记的主题。我象祥林嫂一样翻来覆去、喋喋不休地向日记描述我和大师兄聊天的
每个话题,尽量不漏掉我们打出来的每一个字。我几乎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恍惚生活,
眼睛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人和事。我在网络上散发着生命力,却在现实里渐渐枯萎。我憎
恨现在的自己,却又不知道如何去改变。我唱着独角戏,陶醉在自己给自己营造的童话
故事里,不能返转。一时间,孤独无依。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一如我和大师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的那个中午,我
在网络上碰到了大师兄。这次,是他先给我打招呼的。我正在“发呆”,一个消息嗖地
发过来。他说:“那只猪猪已经找到我了,好可爱的一只猪猪!”我立刻向被针扎了一
般从椅子上跳起来。再仔细看一遍这十几个字的消息,独自呆在办公室的我情不自禁的
哈哈大笑起来。真的是那种开怀大笑,一种释然的笑,笑得我的五脏六腑都在抖动。就
这一个消息,还有跟在消息后的一个笑脸符,我那几个星期到处乱跑找礼物的累,以及
因为伤感而流的泪,全都一笔勾销了。可不能让大师兄久等,我赶紧一个消息发过去:
“听到小猪(竹)唱歌了吗?”他的回答让人气愤:“听到了,不过不知道它唱的是什
么。”我在网络上理所当然地晕倒了,然后说:“《两只老虎》都没有听出来?!”大
师兄宽容的呵呵笑着,说:“你托它带来的字条我也收到了。谢谢小竹子!”一丝甜到
不能再甜的甜蜜,直从我的心底涌出,贯穿全身。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一切都是那么值
得。
几句闲聊之后,大师兄又说,他们的项目要开展销会,他一个月以后要到广州来出差。
他管我要我的呼机号,到时候好请我吃饭。全世界在我看到这个消息的一刻陡然间停顿
在我面前。这难道是真的吗?不是作梦吧?看过琼瑶电视剧的人大概都还记得里面人物
的歇斯底里,以及说话之啰嗦肉麻。当时的我,和他们夸张的表演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我反复地问自己是不是在作梦。如果当时我面前有个人,我一定会扳着他(她)的双肩
使劲摇:“我是在作梦吗?我不是在作梦吧?这是真的吗?这不是真的吧?告诉我这一
切都是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天哪!…”我挂着满脸的笑,把自己的呼机号发了
过去。然后满办公室的跑。说是“狂喜”,一点也不夸张。我就像贫苦农民盼到了解放
军、翻身得解放一样高兴。鸟儿在唱,花儿在开放,我拨开乌云见阳光。我手舞足蹈,
满心欢喜,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那么光亮璀璨。
好容易安静下来,我重又坐回到电脑旁。一连串发了一堆笑脸过去,我都不知道该说什
么好了。大师兄却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宽厚的呵呵笑着,开始说些家长里短的话。聊家
常是最轻松和开心的。我于是讲到我自己做的鱼香茄子煲,讲到稀饭里放什么最香,讲
到等他来了我要用咸菜下稀饭招待他,而他提议还不如酱油拌米饭呢,我便回说:“可
是酱油比咸菜贵呀。”… 说到大家饿了,于是都吃午饭去。
我象第一次去见大师兄时一样,穿着那身碎花裙子,走在通往公司食堂的大道上。头顶
的树荫一片片晃过,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四周很安静,树梢的知了在叫,不用抬头望,
我听得真切。一切就像旧戏重演,我心里是满溢的幸福。只是这次没有了忐忑,全是幸
福。
那天晚上下班回家以前,在网上碰到了另一位网友。她在网络世界里,是个比我还小吹
风的小吹风。在大师兄的聊天室里认识她的,很可爱。她的网名里有很多数字,8899的
,乍一看去,特别象羊毛,卷卷的。是大师兄介绍我们认识的,因为她在广州。不过我
一直没有去见过她。想象中,她是象翁美玲版本的黄蓉一样的女子,聪明漂亮、调皮可
人。羊毛网友对我说,她最近要去北京出差,如果有时间的话,她会去看望大师兄。她
说,他们总是在网上聊天,是特别好的网友,却从来没有见过面。她问我,你是他师妹
,你大师兄长什么样?人好不好?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奇妙的伤感。大师兄长什么
样?我该说什么?为什么造物总是让我们变化着角色,反复折磨每个人?我一时语塞,
望着电脑屏幕后面、窗外渐黑的天空,不知所措。最后,我说,我大师兄有一双特别好
看的眼睛。
大师兄来广州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了,我也一天比一天更加惊惶。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
面对大师兄,以怎样的身份去应对。网友?朋友?好朋友?还是…?我怪自己想得太多
了,我怪自己象孔雀开屏一样自作多情。我尽量不去想这些,而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工作
和打篮球上。在大学的时候不打篮球的,却因了一个特殊的原因十分钟爱、或者可以说
是仰慕这项运动。在等待大师兄的那段日子里,篮球成了我最热衷的业余活动。篮球比
赛规矩不太懂,甚至连三步上篮动作都谈不上标准,我追求的,是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
感觉。打完了回到宿舍,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基本上是没有剩余精力再去想别的什么事
情了。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篮球运动,至少,它可以劳你的筋骨而让你的心休
息。
那一天终于来到了。我从早晨开始就抓着呼机不放,连上厕所都带着。记得谁说的,等
待就像上电刑,只是电压开得低低的,让你慢慢受折磨;又记得谁唱过,等人就象在喝
酒,一点一点的品,滋味十分好。我没有那么潇洒,这一天的等待让我的心老了很多。
每一秒钟的度过都是那么细密,我体会着“人间一秒,心里三秋”的滋味。太阳升到中
天了,太阳偏西了,太阳落山了,天空变暗了,天空变灰了,天空变成深蓝色了,街灯
亮起来了。我坐在我们技术部22层楼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感慨万千。不知道在这同一
时候,世界上有多少人和我一样,怀着不安的心情在翘首期待呢?
呼机终于在桌上跳动起来,我抓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多半就是他了。我想也没想
,一把抓起了电话。在那顷刻间,我又犹豫了。我太过激动,我害怕自己的声音发抖,
我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一年以来小心呵护和维系的东西全部粉碎。我放下了电话
,走到窗边。窗外是广州城,一片灯红酒绿。车灯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里移动着,人
们在做着各种各样的事。各种颜色混合着出现在我眼前,整个城市就象一个魔幻的五彩
水晶球。我把窗户打开了个缝,面对窗外温暖潮湿的空气,做了个深呼吸。
重新拿起电话,我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号码。电话那头是粗粗敦厚的声音。我说出了大师
兄的大名。电话那头粗粗敦厚的声音说:“我就是。”“啊?你就是呀?哈哈。”也许
是因为电话信号失真的原因,我没有料到这就是他。这一惊一喜,让我突然间轻松了起
来,长久以来的惊惶荡然无存。我终于可以用自己正常的态度和速度与他说话。我问他
什么时候到的,要呆多久,项目进展如何,等等等等。大师兄一一作答。末了他说,因
为刚到,一直在收拾东西,所以今天不能请我吃饭了。我调侃说,那什么时候?明天?
下个月?下辈子?五百年后?他呵呵一笑,说,他明天会再给我打电话。我带着满心的
甜蜜说,好啊,我很耐心的。心里想着,你让我等五百年,说不定我也愿意的。
放下电话,心情久难平静。我这一年以来,像是入了一个迷阵,在里面兜兜转转。现在
到了迷阵最难分清的地点,却又要接近最终出口了。就在出口那儿,有一份答案在等着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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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98(四)
我的网络生涯还一如既往的继续着。在那里,我还是小吹风。心情很平静的时候,我是
舞心影子,躲在BBS一隅安静读文章。和大师兄还时不时地聊着天,每次的聊天都是我
当晚日记的主题。我象祥林嫂一样翻来覆去、喋喋不休地向日记描述我和大师兄聊天的
每个话题,尽量不漏掉我们打出来的每一个字。我几乎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恍惚生活,
眼睛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人和事。我在网络上散发着生命力,却在现实里渐渐枯萎。我憎
恨现在的自己,却又不知道如何去改变。我唱着独角戏,陶醉在自己给自己营造的童话
故事里,不能返转。一时间,孤独无依。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一如我和大师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的那个中午,我
在网络上碰到了大师兄。这次,是他先给我打招呼的。我正在“发呆”,一个消息嗖地
发过来。他说:“那只猪猪已经找到我了,好可爱的一只猪猪!”我立刻向被针扎了一
般从椅子上跳起来。再仔细看一遍这十几个字的消息,独自呆在办公室的我情不自禁的
哈哈大笑起来。真的是那种开怀大笑,一种释然的笑,笑得我的五脏六腑都在抖动。就
这一个消息,还有跟在消息后的一个笑脸符,我那几个星期到处乱跑找礼物的累,以及
因为伤感而流的泪,全都一笔勾销了。可不能让大师兄久等,我赶紧一个消息发过去:
“听到小猪(竹)唱歌了吗?”他的回答让人气愤:“听到了,不过不知道它唱的是什
么。”我在网络上理所当然地晕倒了,然后说:“《两只老虎》都没有听出来?!”大
师兄宽容的呵呵笑着,说:“你托它带来的字条我也收到了。谢谢小竹子!”一丝甜到
不能再甜的甜蜜,直从我的心底涌出,贯穿全身。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一切都是那么值
得。
几句闲聊之后,大师兄又说,他们的项目要开展销会,他一个月以后要到广州来出差。
他管我要我的呼机号,到时候好请我吃饭。全世界在我看到这个消息的一刻陡然间停顿
在我面前。这难道是真的吗?不是作梦吧?看过琼瑶电视剧的人大概都还记得里面人物
的歇斯底里,以及说话之啰嗦肉麻。当时的我,和他们夸张的表演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我反复地问自己是不是在作梦。如果当时我面前有个人,我一定会扳着他(她)的双肩
使劲摇:“我是在作梦吗?我不是在作梦吧?这是真的吗?这不是真的吧?告诉我这一
切都是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天哪!…”我挂着满脸的笑,把自己的呼机号发了
过去。然后满办公室的跑。说是“狂喜”,一点也不夸张。我就像贫苦农民盼到了解放
军、翻身得解放一样高兴。鸟儿在唱,花儿在开放,我拨开乌云见阳光。我手舞足蹈,
满心欢喜,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那么光亮璀璨。
好容易安静下来,我重又坐回到电脑旁。一连串发了一堆笑脸过去,我都不知道该说什
么好了。大师兄却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宽厚的呵呵笑着,开始说些家长里短的话。聊家
常是最轻松和开心的。我于是讲到我自己做的鱼香茄子煲,讲到稀饭里放什么最香,讲
到等他来了我要用咸菜下稀饭招待他,而他提议还不如酱油拌米饭呢,我便回说:“可
是酱油比咸菜贵呀。”… 说到大家饿了,于是都吃午饭去。
我象第一次去见大师兄时一样,穿着那身碎花裙子,走在通往公司食堂的大道上。头顶
的树荫一片片晃过,空气里没有一丝风。四周很安静,树梢的知了在叫,不用抬头望,
我听得真切。一切就像旧戏重演,我心里是满溢的幸福。只是这次没有了忐忑,全是幸
福。
那天晚上下班回家以前,在网上碰到了另一位网友。她在网络世界里,是个比我还小吹
风的小吹风。在大师兄的聊天室里认识她的,很可爱。她的网名里有很多数字,8899的
,乍一看去,特别象羊毛,卷卷的。是大师兄介绍我们认识的,因为她在广州。不过我
一直没有去见过她。想象中,她是象翁美玲版本的黄蓉一样的女子,聪明漂亮、调皮可
人。羊毛网友对我说,她最近要去北京出差,如果有时间的话,她会去看望大师兄。她
说,他们总是在网上聊天,是特别好的网友,却从来没有见过面。她问我,你是他师妹
,你大师兄长什么样?人好不好?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奇妙的伤感。大师兄长什么
样?我该说什么?为什么造物总是让我们变化着角色,反复折磨每个人?我一时语塞,
望着电脑屏幕后面、窗外渐黑的天空,不知所措。最后,我说,我大师兄有一双特别好
看的眼睛。
大师兄来广州的日子一天天逼近了,我也一天比一天更加惊惶。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
面对大师兄,以怎样的身份去应对。网友?朋友?好朋友?还是…?我怪自己想得太多
了,我怪自己象孔雀开屏一样自作多情。我尽量不去想这些,而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工作
和打篮球上。在大学的时候不打篮球的,却因了一个特殊的原因十分钟爱、或者可以说
是仰慕这项运动。在等待大师兄的那段日子里,篮球成了我最热衷的业余活动。篮球比
赛规矩不太懂,甚至连三步上篮动作都谈不上标准,我追求的,是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
感觉。打完了回到宿舍,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基本上是没有剩余精力再去想别的什么事
情了。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篮球运动,至少,它可以劳你的筋骨而让你的心休
息。
那一天终于来到了。我从早晨开始就抓着呼机不放,连上厕所都带着。记得谁说的,等
待就像上电刑,只是电压开得低低的,让你慢慢受折磨;又记得谁唱过,等人就象在喝
酒,一点一点的品,滋味十分好。我没有那么潇洒,这一天的等待让我的心老了很多。
每一秒钟的度过都是那么细密,我体会着“人间一秒,心里三秋”的滋味。太阳升到中
天了,太阳偏西了,太阳落山了,天空变暗了,天空变灰了,天空变成深蓝色了,街灯
亮起来了。我坐在我们技术部22层楼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感慨万千。不知道在这同一
时候,世界上有多少人和我一样,怀着不安的心情在翘首期待呢?
呼机终于在桌上跳动起来,我抓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多半就是他了。我想也没想
,一把抓起了电话。在那顷刻间,我又犹豫了。我太过激动,我害怕自己的声音发抖,
我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一年以来小心呵护和维系的东西全部粉碎。我放下了电话
,走到窗边。窗外是广州城,一片灯红酒绿。车灯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里移动着,人
们在做着各种各样的事。各种颜色混合着出现在我眼前,整个城市就象一个魔幻的五彩
水晶球。我把窗户打开了个缝,面对窗外温暖潮湿的空气,做了个深呼吸。
重新拿起电话,我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号码。电话那头是粗粗敦厚的声音。我说出了大师
兄的大名。电话那头粗粗敦厚的声音说:“我就是。”“啊?你就是呀?哈哈。”也许
是因为电话信号失真的原因,我没有料到这就是他。这一惊一喜,让我突然间轻松了起
来,长久以来的惊惶荡然无存。我终于可以用自己正常的态度和速度与他说话。我问他
什么时候到的,要呆多久,项目进展如何,等等等等。大师兄一一作答。末了他说,因
为刚到,一直在收拾东西,所以今天不能请我吃饭了。我调侃说,那什么时候?明天?
下个月?下辈子?五百年后?他呵呵一笑,说,他明天会再给我打电话。我带着满心的
甜蜜说,好啊,我很耐心的。心里想着,你让我等五百年,说不定我也愿意的。
放下电话,心情久难平静。我这一年以来,像是入了一个迷阵,在里面兜兜转转。现在
到了迷阵最难分清的地点,却又要接近最终出口了。就在出口那儿,有一份答案在等着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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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1998(五)
终于再次见面,是在三天以后。这三天里,我需要去参加一个封闭式的培训,而他也为
了他们项目参展的事情到处奔忙。我们通电话以后的第二天晚上,他如约又呼了我。我
下班在家,于是拿着呼机到我们职工宿舍的公用电话处去回他的电话。
记得我刚到广州时,担心我的妈妈坐了长途火车从老家赶过来帮我收拾东西。一天晚上
我和她就是在这里给爸爸打电话。结婚以来从来没有和爸爸长久分开过的妈妈,用手指
绕着电话线,十分细心地询问爸爸的起居生活。我站在旁边,望着不厌其烦的妈妈,万
分感动。突然回想到这个细节,让将要给大师兄回电话的我,平添了几许爱意。也许,
二十五年后我也能像妈妈一样,手指绕着电话线,仔仔细细的询问大师兄的起居饮食…
大师兄还是忙,于是我们约好了星期天的下午,在他们会展中心的大厅见面。在这接下
来的两天里,参加封闭培训的我做什么都特别不耐烦。巴不得领导讲话赶快结束,巴不
得讨论会上每个人都少讲一点,巴不得晚饭上菜不要上那么多那么慢,巴不得我夜里一
倒在床上就是第二天早上六点起床…千盼万盼,盼到了星期天。我花了一个早上考虑该
穿什么衣服,而挑来拣去的结果,是我平时里最常穿的牛仔裤和T恤衫。
下午时分,我如期出现在了会展大厅。走到门口,一位宣传小姐把个氢气球塞到了我的
手里。我于是像个逛玩具店的小孩子一样,一手捏着气球,一手抓着包,在会场里游游
荡荡,最终立在了大师兄他们项目的展点前面。坐在展台后面的那个俊小伙,就是我的
大师兄。旺福楼一别,我已经开始淡忘他的面容。面前的他,那双眼睛还是象天边的北
极星一样明亮闪烁。
我走上去,他迎出来。我满脸是笑,却一个字说不出口。说什么?说我长久以来对他的
仰慕和思念?说我因为自惭形秽而忐忑不安?说我愿意花五百年等他许诺的饭局也不会
后悔?或者,什么都不用说了?他人在我面前,我人在他面前,这就行了。
大师兄接过我手里的气球,十分宽厚的呵呵笑了两声。一定是在暗笑我抓气球的模样,
我心里颇为气恼的想。他带着我看了一下他们展览的东西,最后从桌底箱子里拿出个他
们项目宣传的台历,问我:“你有没有?”我当然没有。他就说送给你吧。我说谢谢然
后接了过来。想把它放进一个塑料袋,大师兄却全都接过去,替我装好了,再递给我。
等到大家都结束了工作,我和大师兄终于并肩走在了上九路上。我们偶尔在某个摊位前
停留,拿着某件或有趣或稀罕的物件评论一番,然后放回去。一路上我们言语不多,上
九路上人声嘈杂,也多少掩饰了我的拘束和窘迫。有时我侧眼看着他,心里幸福的想哭
。我绞尽脑汁想说些有趣的话,却又在开口之前一一否决。我们停在了一家小餐馆前面
,决定吃晚饭。进店,找位,点菜,面对面坐下,远离了店外的喧嚣。安静了,大师兄
抓起一期《足球报》专心看了起来。我看着他,这时刻有一种深入心底的感动。这感动
是稍纵即逝的,却又胜过数天数月的独自思念。
大师兄吃饭还是脆蹦蹦声音,我安心的享受着这种坐在他身边才有的幸福。我想要问他
耳朵听力的事,我想要问他羊毛网友的事,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还是就这样吧,所
有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拥挤的闹市,小店一角,一个有着明亮眼睛和纯净心灵
的人,和一个爱慕着他却又不知如何表达的人,在一起安安静静吃了顿晚餐。我知道我
会一直记得这些的。
吃完晚饭出来,我们步行到了车站。他住的旅店离这里很近,而我要坐车回宿舍。我们
说着些闲话,终于等到了我要坐的公车。车停在车站的一刹那,我知道我们又要告别了
。大师兄伸出手来要与我相握,而我却做了一件自己都料想不到、也让我一直不能原谅
自己的事。
我看见了他伸出的手,却故意躲了开去,把自己的手臂藏到身后。愚蠢至极的我,当时
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第一,我不愿意与他告别;第二,握手于我而言是过于礼节化、
过于客套的动作,只有工作关系的或者不熟识的人之间,才会说着客气的违心的话握手
言别。我不要与他握手告别,尽管心里是多么渴望感受他的指触、他的温暖!我只退后
一步面对他站着,摆手笑说再见。
我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多么大的错误,也许这就是那颗摧毁一切的致命子弹。我对宝宝讲
这个故事的时候,宝宝问我:“那你指望他做什么?握手是个开始呀!”是的,握手是
个开始,我却为了一个愚蠢的理由把这个开始拒之门外!
后悔是痛苦的,许多年以后还没有消散开去的后悔更是痛苦。也许,这是我决定写出这
段往事的原因,悔恨让我难以入眠。
我藏了手,上了车,在车上摆手对他说再见。车开的一刻,大师兄在车下边笑了,笑得
很开心。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样笑,毕竟我在此之前也只见过他一次。我也笑了,因
为他的快乐而快乐。可是,现在想来,他那时候的笑也许不是快乐,也许有很多含义,
也许代表着放手,代表着释然。也许他也像我一样,心里万千思绪,但却因为我的后退
一步,而将自己的所有揣测全都放弃,于是释然一笑。
这一切,我都无从知道。我一直在导演着这出独角戏,以为我是戏里唯一的主角。我是
那么沉迷于自己,却不知道原来大师兄可能也在演着他的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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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我的1998(六)及后记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大师兄。他离开广州以后,我们还是经常在网络上碰见,聊聊天,发
发消息。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惆怅,因为我仍然不知道我所走的这个迷阵,答案到底是什
么。我们聊天的次数减少了,我离开了所在的公司,投到了一家新兴网络公司旗下。接
着是铺天盖地的出差和培训,我在国内不同城市之间飞来飞去,见到过不同的人,听到
过很多感人的故事。 不能像以前一样每天中午泡网等大师兄了。一直也写邮件,内容
却越来越简单。
我时常还喝酒,喝得微醉就听着音乐,看着书橱里大师兄的黑白照片,感到茫然失措。
终于有一天,我和那个与大师兄同实验室、留校读研的大学室友通电话。我们聊了很多
,临到要挂电话了,她说,你知道吗,大师兄找到女朋友了。我手里抓着话筒,脑子里
一片空白。她又说,是他的一个网友,网名长长的有很多数字,乍看起来像羊毛一样,
卷卷的很有趣。我感到自己所有的血液全都聚到了脸上,我的脸一定涨得通红。我说,
是吗,我还和她在网上聊过呢。大学室友又说,是呀,她打电话来找大师兄,声音又粗
又重,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的声音。不过大师兄听力不是很好,倒也无所谓了。大学室友
停了一下又说,两人倒是很契合呢。
我无话可说。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也是到现在为止最后一次喝醉。在我后来的生活里,
认识了安迪。安迪是个不喝酒的人,他所有的狂热都可以在音乐里得到释放。我羡慕他
,于是我也学会了不随便放纵自己的情绪,学会了做一个成熟的女人。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事先把闹钟调好,以免第二天睡过头误了上班。然后锁好门,拿出
啤酒和花生米,就象大学时代一样,点燃了一棵蜡烛,小声放着音乐,然后把自己交给
酒精。醉了以后我还写了日记。第二天早上清醒以后一看,字迹潦草,全都无法辨认。
我想,那些潦草的笔迹,记录的大概是我近两年以来的各种情绪吧,所有的期盼、甜蜜
、爱慕、哀怨、茫然、痛苦、委屈、失落,全都在里边了。
酒醉的日记是一座坟墓,它埋葬了我对大师兄的感情。我开始整理我的生活,努力去面
对将来。偶然也作梦,幻想穿着金甲圣衣的武士,架着五彩祥云冲我而来。可那都是作
梦,现实终于在四面夹攻下俘虏了我。我要去读书了,我要离开广州了。
离开广州以前又请小师弟吃了一顿。那天我还是穿上围裙,打燃灶火,做了一顿极丰盛
的晚餐,小师弟吃了以后赞叹不已。他给我讲了很多有趣的事,学校的晚会啦,家里的
小表妹啦,都十分好玩。我认真的听着,跟着他一起笑。他要回学校了,我陪着他走到
车站。我们说着闲话,终于等到了他要坐的公车。我目送着他上车,他站在摇摇晃晃的
车厢里摆手对我说再见。与他眼神相接的一刹那,我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而就在我愣着
的一刻,小师弟咧开嘴龇着牙,冲我绽开他花一般的笑容。这笑容是那么似曾相识!待
我想要留住它的时候,它却跟着摇摇晃晃的公车,慢慢离我远去了。
后记
一整天没挪窝,奋发图强,终于写完了。下个周末就要见宝宝,无论如何要在此之前交
卷,嘻嘻。
其实后面还有故事。我离开广州以前整理电脑,把我为大师兄所写的大部分日记打成一
个包,一古脑儿寄给了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做的诸多蠢事之一,却甘心自己任性而
为。几天后收到了大师兄的回信。他说他很感动,流了泪。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么错
误的事,怎么能够让他流泪呢?我又追悔莫及了。可是,大师兄感动之余,流泪之后,
怎样如何他没有说。那么感动终归只是感动。人和人之间聚散离合,都需要机缘的。我
想,我和大师兄的机缘,大概就到此为止。就象我以前说过的,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点
到即止的事,能够留在记忆里,就狠是好事了。我和大师兄还做着朋友,逢年过节还问
候着对方。我偶尔还是会翻出自己仅有的一张他的照片(是他后来周游列国意气风发的
时候照的,当宝一样发给我看),端详着照片里的他,和他那双直看到我心底的亮眼睛
。于是,我的心就通透起来,感觉自己把前世今生,看了个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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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记 – 故事之外的另一个故事
其实这个大师兄的故事写于2006年,那时放在我MSN的个人空间上。我的大学同班兼研
究生同学老魏读了以后,给我留了言,说我们大学同学中有太多太多打动人心的故事,
要不咱一起写本书,就叫做《一九九八》,记录下同学们青春蜕变的经历。当时欣然答应
,殊不知接下来十年间,我们都去经历各自跌宕的人生,一直没有办法再履行这个书约…
老魏五年前被诊断身患绝症,透明细胞肿瘤,是世界范围内极罕见的恶性癌,三年死亡
率为80%。当他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和同学们一起积极帮他求医
问药。他也很快做了右腿截肢手术。在此三年后,我被诊断一期乳腺癌,做了乳房切除
手术。手术后第三天,老魏正好来探望我。多年后的我们终于再次见面,感觉都被光阴
细细打磨过 -- 我们都不再有当年的青春蓬勃,取而代之的是对生命和生活更深层次的
理解。而老魏面对病痛的坚强乐观、和对人生起伏的坦然豁达态度给了康复中的我莫大
的启发和激励。半年前,老魏稳定的病情突然急剧恶化,他也经历了更为痛苦的脊椎手
术和PD1抗体药物治疗。终于,所有殷切真挚的盼望和祈愿都没能挽留住他的生命,我
多年的同学老魏,在六天前离我们而去了。
悲恸之余,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缅怀他,却突然想起我们多年前的这个《一九九八
》之约。老魏自患病以来,一直笔耕不辍,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他的智慧与情感,我却惭
愧一直在偷着人生的懒。在他离开前和他告别,我答应会重新开始写东西,不是为了证
明自己,而是为了与人分享。老魏的一生短暂却无限精彩,有幸与他相识一场,我不敢
也没有理由再懈怠。谨把这篇在十年前曾给予我们对未来无限设想和期待的文字,放在
这个北大人共同的家园里,以纪念我英年早逝的挚友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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