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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
1
当初买了8分钟,可是打了两次电话想预约,都没有名额,就浪费了4分钟,现在卡上还
有4分钟剩。能否再买个8分钟在原来的卡上?
有经验的同学来说说. 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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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r
2
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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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d
3
东方云梦谭三七集(繁转简:阿同)
第一章 买椟还珠 一个好人
那天晚上,龟兹王城上空的一声惊爆,对整个域外,甚至中土而言,都具有
非同小可的意义,当人们从许久之后往前回顾,这一声炸响,无疑是敲响了时代
的丧钟。
不过,在这一声巨响发生之前,龟兹王城中还发生了许多事,当时,很多人
已经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却没有哪一个人真的猜到,灾难会以这样的情形
发生。
事发不久之前,在孙武还没有接到梁山泊传讯之前,他曾经外出,坐着小殇
帮他紧急制作的机械轮椅,想要出去找人。心头情绪正乱,孙武想要找的人是妃
怜袖,听说妃怜袖昏迷未醒,情况堪忧,孙武想要去探望她,却又不想让别人发
现,因此有点进退两难。
换做是平时,顶多就是施展轻身功夫,瞒过所有人耳目,偷偷前去,虽说要
怎么探知妃怜袖的病房位置,又要怎么避过门口守卫,有点难度,却也不是无法
克服,但眼下……孙武只有苦笑,自己从没听说坐在轮椅上还能身轻如燕,飞檐
如走平地的高手。
小殇所制造的这个克难轮椅,虽然是赶制出来的,却也不是寻常的货色,上
头有一堆稀奇古怪的按钮不说,还具有离地漂浮的功能。轮椅部份材料让孙武觉
得眼熟,他一直怀疑,这可能是从九龙神火罩上拆卸下来,拼组而成。
九龙神火罩是小殇的防身至宝,她从那上头拆零件下来做轮椅,这份人情可
不小,孙武摸摸自己的脸,都好奇自己是何时有这种大面子的。
不过,比起面子问题,孙武更急着弄清楚这台轮椅的操作方法,小殇是出了
名的做好事只做一半,虽然第一时间帮着做出这台轮椅,却没有交代使用方法,
更别说留一本使用手册下来,孙武看那几排不知名的按钮,看得头皮发麻。
「这……这些……」
「你现在真气剩不到几成,两条腿也不能走路,过往的功夫用不上了,为了
你的未来考虑,推荐你一条新的出路。」
「……你该不会要我直接上吊自杀?或者去做盲人按摩吧?我只是暂时不能
走路,又没有瞎。」
「江湖传说,曾经有前辈高人双腿残疾,双手无力,设计了一部软轿,跑得
比马还快,上头机关一大堆,专放暗器,放到敌人满眼的星星,威震武林。我觉
得,这个可以供你参考,软轿那么高档的东西,我做不出来,你将就点坐轮椅吧
,从今天开始,你就改名字叫……没有名。」
「呃!为什么坐了轮椅就要叫没有名?」
「啰唆,不然你就叫……其他人。」
「怎么听起来一个比一个差啊?」
虽然搞不清楚小殇在弄什么玄虚,不过,她扔下这台轮椅,没留下说明书,
这却是事实,孙武只得自己摸索用法。对于那些按钮,他不敢随便乱按,生怕一
个弄得不好,启动了什么自爆功能,那就大大糟糕。
最后,孙武完全不敢碰那些操作钮,只是简单地操控着轮子前后移动,摸清
楚轮椅的用法。他以往一向主张,自己有手有脚,不用人跟着服侍,所以之前有
香菱在身边,他也坚持自己不用婢女,不过,现在一个人推着轮椅行动,倍觉辛
苦,倒是让他怀念起了香菱,若有她在,至少有个人帮忙推轮椅。
龟兹的王宫在战斗中受损颇重,孙武离开自己的房间后,极不熟练地推着轮
椅,想要下楼,却险些连人带轮椅一起滚下楼去,忙乱中也不晓得碰着了什么,
轮椅的漂浮功能被启动,整个轮椅冉冉往上飘,如果是平常,顶多就是卡在天花
板上,但楼上已经在早前战斗中被破坏,失控的轮椅就这么笔直飘上去。
「不、不妙啊!要是这么一直飘上天去,那我就变成大笑话了,一不小心飘
上月亮去,以后回不回得来啊?」
眼见轮椅离地高度越来越高,孙武着实紧张,自己现在力量不如之前,金钟
罩关数大降,若从轮椅上挣脱,变成自由落体高速坠地,能不能撑得住可难说得
很,但要是这么直飘上天,不能下地,天亮后成为千夫所指的笑柄,这也是非常
糟糕的事。
(对喔,运气不错,上头还有梁山泊,顶多就是飘回家去,不至于飘上月亮
看嫦娥……)
死到临头,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不过,该说是孙武运气不错,没等他飘
到那个高度,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从旁伸来,握住轮椅的把手,将他整个拉了过
去。
「你……不在房里休息,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及时伸来救援之手,没有让孙武真的飘上梁山泊,成为域外又一传奇的人,
正是这座王宫的主人,虚江子。
如果是别人来伸救援之手,这一下肯定会糗爆,但换成是虚江子,那感觉又
不同了。孙武看看周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居然已经飘到皇宫的最顶层,差一
点就要越过最上方的那座尖塔了。
这里距离尖塔还有一段距离,只是王宫顶层最外围的阳台,因为早前的战斗
,还塌了大半,虚江子起码是在十五米外察觉不对,飞身过来抢救的。不过,堂
堂一国之君,就算是要登高观景,也会到视野比较好的地方,这边的阳台根本已
经被打坏,足以列入危楼范围,摇摇欲坠,虚江子会来到这种地方,总不会是半
夜出来视察工程,唯一可能的理由,就是他想找地方静一静,这才来到此处。
「不好意思,我……好像打扰到你了。」
孙武简单致歉,虚江子摇了摇手,后头就没再说什么,一时无话可说的两人
,陷入了一阵沉默。
以关系来说,这两人几乎素不相识,年纪又相差很远,无话可说是理所当然
,但每次看到虚江子,孙武就觉得自己和他非常亲密,简直就像是血肉相连的亲
人,这不全是因为自己阅读过他的记忆,还有很大一个方面,就是他的为人行事
,是自己非常嚮往的一个目标,如果可以,自己将来希望能成为像他这样的人。
正因为如此,虚江子在这种时候,一个人躲在这里,那些放不开的心结,自
己多少也能料到……
「前辈,你说……赤城子前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孙武的问题,令虚江子全身一震,用不可思议的眼神,转头望向身旁这少年
,愣了片刻,随即恍然。
「也难怪……我知道的,你几乎全知道……也难怪……」
虚江子喃喃说道。自从虚河子身亡至此刻,自己的心就没有一刻平静过,大
多数时间,觉得所发生的这一切如梦似幻,全然没有半点真实感,或许,自己睡
下醒来,会发现自己仍旧在不周山上,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道士,和姊姊、弟弟,
一家人和和气气地过日子,什么成王成霸,都是如烟梦一场。
只可惜,自己非常清楚,眼前的一切,是再真实也不过的现实,就算再怎么
不愿承认,已经发生过的事,终究是不可能回头……
今晚,自己就是烦闷难受,才一个人躲到这偏僻地方,细细回想前尘往事。
这一切的起因,虽然远可追溯至白虎一族灭于域外,但太过久远的事,追忆也于
事无补;后来,白虎一族的遗民,潜入中土,与河洛剑派结合,将所有的悲剧延
续,甚至变本加厉,只是……这些先人自己一个也不识得,要往他们身上追究责
任,毫无意义。
与自己最为切身的问题源头,就是师父赤城子了。本来,白虎一族传到赤城
子的时候,已经近乎全灭,如果他省悟过来,一切的悲剧本可以到此为止,无奈
他把延续白虎一族的使命放第一位,终于使得不幸的轮迴继续,最后连他自己都
不得善终。
「师父他是什么样的人?这许多年来,我一直在想这问题。」虚江子叹息道
:「阿河和海姊一直很怕他,担心他早晚有一天,会把我们都给吃了……我不太
确定,他是否曾有过这种念头,但如果真有的话,他早点动手,就不会最后死在
域外了。」
虚江子的声音很轻,像是只说给他自己一个人听的。这些话埋藏在心里很多
年了,自己没有说给妻子听,也没有说给任何人听,今天却莫名其妙说给这个少
年听,想想确实很不可思议。
孙武没有答话,感觉却也很复杂。听说普通家庭里,父母会拿吃人怪兽之类
的恐怖东西来吓小孩,说什么如果你不乖,怪物就来吃了你,但在眼前这一家里
,会吃人的就是父母,孩子在这种状况下长大,会养出什么样的孩子也就不难想
像了。
(唉!其实我也不是在正常家庭长大的,实在没资格多说……)
孙武在记忆中搜索,当初虚江子亲眼目睹赤城子的过世,所以赤城子死前的
情形与遗言,孙武也全知道,在他来看,「赤城子是什么样的人」这种问题,根
本就没什么好想的。
赤城子的为人,他自己早就亲口下过结论,他是一个没有可能当好人,却又
没有足够胆量成为坏人的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是一个很失败的人。白
虎一族会吞噬同族,赤城子有没有动过类似念头?虚江子认为他没有,孙武却觉
得这想法有些一厢情愿。
孙武认为,赤城子动过这念头的可能,不仅有,而且很大,只不过,就算有
了这念头,赤城子的个性,还有他心中那股放不下的良知与血肉亲情,却让他总
是下不了决定,即使最后危及自身性命,他还是无法做出决定,寧愿把最后的生
存机会放弃,他也不想做出那个让他挣扎大半生的选择。
赤城子是一个彻底失败的父亲,不成功的师父,不过……他和很多普通人一
样,有着许多的挣扎,这些是孙武对他的想法,但……孙武很清楚,这些并非虚
江子想要听的话,如果答案是那么简单,虚江子就不用反覆想上十几年了。
那么……自己该说些什么呢?
孙武不擅长面对这种情形,一时无语,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沉默状况很尴尬,
又不好开口说要走,愣了片刻,突然间福至心灵,冒出一句话。
「不管他有过怎样的挣扎,但我相信,你师父……不,你父亲,对你们确实
是有父爱的。」
这句话没有任何根据,也无法证明,如果虚海月、虚河子听见,一定嗤之以
鼻,但听在虚江子耳里,却令他精神一振,急急转过头来,望向孙武,颤声道:
「你说……真的吗?」
「嗯。」孙武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孙武很难理解,为什么自己的话能造成那么大效果,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要
点头。然而,听见他这句回答的虚江子,先是闭上眼睛,陷入沉默,紧跟着,少
年看见他脸上出现两道水痕,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虚江子落泪了,可是,他的表情看来并不悲伤,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彷
彿一个背了许久的包袱,终于可以放下了……
孙武晓得这不是自己应该出声的时候,所以保持沉默,过了片刻,虚江子用
袖子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用几下深呼吸调整好心情,再望向孙武时,表情已经回
复平常的样子了。
「……今天,我把海姊跟阿河合葬了……」
虚江子平静地说着,没有多解释自己刚才的心情变化,孙武闻言倒还有些惊
讶,他一直以为,虚海月的肉体被保存完好,还有希望活过来的。
「虚海月女士……无法治疗了吗?」
「生机早已断绝,这么多年来,我们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让她甦醒,甚
至连把肉体重新接合,维持生机都做不到。」
虚江子叹道:「若海姊能够复生,或许阿河会愿意收手,所以这些年来我从
不放弃。虚谷子师兄曾告诉我,若能取得传说中的天香缨络,加以提炼催化,或
许有希望救醒海姊,我花了很大力气去找,始终找不着,阿河不知从哪得到消息
,也在这上头费尽心思,终于取得了缨络……」
后来发生的事,孙武自然不陌生,虚河子千辛万苦取得了天香缨络,最后却
机缘巧合,被自己这群意外闯入者给夺走,心血付诸东流,连拯救虚海月的最后
希望也成泡影,也真亏他有那样的耐心,以伽利拉斯身分接近自己时,还能够忍
住,没有出手强夺天香缨络。
回想那时候的情景,孙武赫然惊觉,伽利拉斯其实一直在向自己套话,他的
动作、眼神,都在尝试从自己和小殇的身上,找出天香缨络的所在,要是真的被
他找到,说不定就立刻下杀手,不会再等了。
(不、不好,这么说来,那时候伽利拉斯和我比武,说要杀我,他是真的想
杀掉我啊?)
孙武还记得,伽利拉斯当时扯了一堆藉口,要杀自己,之后有一段时间,自
己都觉得这理由很扯,为这种理由动手杀人的伽利拉斯更荒唐,但如今想来,自
己实力只要再稍差一点,那时就被他给宰了。
幸好,一切事过境迁,虚河子已亡故,和虚海月一起下葬,纠缠几十年的恩
恩怨怨,到此告一段落,看虚江子的样子,大有从此挥别过去,开始新生的味道
,而虚河子亡故后,心眼宗无人控制,域外局面陷入混乱,虚江子纵使不愿,也
必须站出来稳定局势,域外在他的领导、统合下,应该会越来越好,那么……
「前辈,长河真人过世,河洛剑派会怎么样呢?」
「哦?你关心这个啊?我记得,你就是慈航静殿现任掌门人,难不成……孙
大掌门有雄心壮志,想要趁这个机会吞併河洛剑派,一举成为两大圣宗的大掌门
?」
虚江子开的这个玩笑,孙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好说出实话,表示自
己真正想问的是「妃怜袖以后会怎么样」吧?
「你还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啊……」
虚江子望向孙武,欲言又止的表情,却让孙武觉得有些眼熟。这种表情,对
孙武来说已不陌生,不只是虚江子,自己已在太多身边的人脸上看过,香菱、羽
宝簪、姍拉朵……还有许多人,他们在看着自己的时候,时常露出这样的表情,
自己一直不晓得为什么。
过去,自己看他们那表情,虽是不解,却也没有多追问,总觉得自己不好强
人所难,但最近几天……自己好像有些懂了,隐隐约约,好像知道他们为什么时
常对着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或许……该是自己主动去问的时候了。
「前辈,为什么你说我奇怪呢?」
「这个……难道你自己就完全不觉得……在你身边的事情有些非常奇怪,非
常解释不过去吗?」
虚江子面有难色,一段话说得吞吞吐吐,显示心头的为难,事实上,他心里
确实很挣扎。最开始,自己只是单方面顾虑,怕那个太过沉重的答案,对这少年
太过残酷,会让他难以承受,可是随着时间过去,自己终于发现了那个为何所有
人都不愿说的真正理由。
………不说,不一定就能没事;说了,百分百肯定出事,而且后果严重之至
,最坏的情形,可能让中土、域外回到比太平军国时期更糟糕的混乱状态,伤亡
何止千万计?这十几年来,所有人辛辛苦苦重新建立起的一切,可能都为此毁于
一旦。
就因为这后果非同小可,所以,即使每个知情的人都晓得这么做绝非良策,
都明白自己的判断不过是掩耳盗铃,去相信一个非常荒诞、非常可笑的谎言,但
还是没有人愿意冒那么大的风险,把那个一直在沉睡中的凶物给惊醒……
环顾当世,除了会嫌自己太平日子过得太无聊的武沧澜,恐怕没有谁干得出
这种事,哪怕是对自身武功再怎么自负,也会尽量避免与那个凶物冲突,即使是
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陆云樵,相信也是如此,说到底,不必要的冒险,本就该避
免,更何况,当年那个凶物肆虐天下,无人能挡,若让他复出……
基于这些顾忌,太多的人选择沉默,虚江子自己在心眼宗一事尚未完结前,
也不敢多树强敌,节外生枝,而今心眼宗之事已了,整个过程中,孙武舍生忘死
,几乎从头至尾都在第一线力挽狂澜,虚江子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自己欠了
这少年许多,亦因为如此,经过反覆考虑,虚江子决定,从侧面方向稍为给少年
一些提点。
「……关于你和小月的亲事,你有什么想法?」
虚江子没有意识到,自己使用的这个侧面方向,实在太过迂迴,让孙武在闻
言瞬间,眼睛瞪得老大,几乎一口口水呛喷出来,用错愕的眼神望向虚江子,不
明白他为何在这种时候提起此事,总不会是战争一结束,他就急着想谈亲事嫁女
儿,让自己叫他岳父大人吧?
「这……这个……我……心理准备……还没……」
「当年,第一次魔狼之祸最盛时,我全力应付,结果,如你们今日所知,事
情很快就非我所能控制,就在各部族伤亡惨重,局面将要彻底失控的当口,一位
久违的故人,出现在我面前……」
虚江子忽视了孙武的尴尬误解,在陈述当年旧事时,也刻意遮掩了人名,不
直接称呼。虽然,只要稍微知晓当年状况的人,就能猜出那是什么人……
孙武知道,村长老爹是消弭首次魔狼之祸的关键人物,还与虚江子结下亲事
约定,此刻虚江子所言,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当然只会是村长老爹,然而,虚江
子使用了「久违的故人」一词,这代表……两人早是旧识?
「那个人……我早知道这辈子会再见到他,不过,实际看到他的时候,还是
吓了一大跳……他每次都是这样的,每次出现,都对我的人生有很大影响,都把
我的人生弄得乱七八糟……」
虚江子的声音,听起来变得很虚渺、悠远,显然是陷入回忆,但孙武觉得奇
怪,因为从表情看来,他好像正在作一场相当痛楚的恶梦。
「他向我提议,就像很多传说故事里的一样,国王为了自己的子民、百姓,
作出牺牲,把最心爱的公主嫁给勇者,勇者就会替这个国家消灭怪物,解决麻烦
。」
「………所以,老爹他想娶公主?都那么一把年纪了,他没有这么老不要脸
吧?你也不可能答应啊。」
「确实,因此他换了一个让我比较能接受的建议,就是把公主嫁给勇者的义
子,双方年纪相近……」
「………然后你就同意了?」
孙武知道事实不可能是这样,随着对虚江子的了解越多,孙武也越坚信,虚
江子不可能为了任何理由出卖女儿,仅管他是龟兹之主,仅管他把域外百姓看得
很重,但必要的时候,他有很大的可能为了家人,把这些坚持的信念都推翻掉。
「并没有同意,他也没指望这样就能让我点头,不过是拿这当个交涉手段,
展开后面的谈判而已……」
虚江子解释,所谓的谈判内容,倒也简单,除了帮忙摆平本次四处伤人的魔
狼外,对方另外增加三个好处来做利益交换,第一,十年之内,本次魔狼之祸的
真相,不会洩露,不用担心这个丑闻造成域外人心动荡;第二,逃亡至中土的姍
拉朵,由对方提供担保,保她十年内性命无虞,虽不敢说毫发无伤,但在这约定
的有效期内,保证她的人身安全,不让任何人危害她性命。
这样的条件,完全摸准了虚江子的个性。特殊的生长过程,造就了虚江子今
日的个性,如果要他为了全国国民,牺牲掉女儿,他就算自杀都不会答应,但换
成是为了母亲的生命安全,赌上女儿的婚姻幸福,这……判断的天平就开始左摇
右摆了。
紧跟着,对方还奉送了一件非常够诚意的礼物,当虚江子看见钢化玻璃水槽
中的那个熟悉身影时,一向情绪反应平淡的他,立刻就跳了起来。
这件礼物所代表的,并不仅仅是一个人,或是一具遗骸,她象征着一个希望
,一个或许能让所有人和好如初,把一切过错都弥补的机会,为了争取这个机会
,虚江子决定赌了。
虽说后来的结果不尽理想,但截至目前为止,虚江子没有任何损失,这笔交
易怎么看都不吃亏,事实上,虚江子也觉得搞不懂,自从那一次开始,每次与那
个人交易,好像都是自己占便宜,那个人简直是以近乎倒贴的方式,硬塞各种好
处给自己……
当然,要告诉孙武的东西,并不是这些。当年濒死的虚海月,是落在魔门手
里,后来却由那个人拿来与自己做交易,这究竟代表什么,只要不是太傻,应该
就能联想得到,反倒是另一些不知该怎么说出口的东西,让虚江子这些年来反覆
思索,却迟迟做不出结论,此刻更随着内心的波动,令当时的记忆又在脑中快速
闪现。
『喂!这件礼物不在交易范围之内,纯粹是老夫个人的奉送,只要交易成功
,就送你当附赠品了,不过,交易要是失败,那就当你没兴趣,这东西老夫随便
扔了、埋了,那也是老夫的自由。』
『你这摆明是威胁!』
『千万别这么说,一个好人怎么会随便威胁别人呢?再说了,你自己心里清
楚,真要威胁你什么,用得着那么麻烦,还搬这玩意儿当道具吗?话都说得很清
楚了,这不过就是一个礼物,一个你若不要我就拿去扔的东西,千万别把问题复
杂化,也别以为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因为,一个好人是不会拿这种恐怖东西来找
人交易的。』
当时,自己完全无法理解,那个人在弄什么玄虚,只是听他一口一个「好人
」,越听越感到困惑,最开始还以为这是在嘲讽自己,开着恶劣的玩笑,但听到
后头,又觉得好像不是那样,令自己无比困惑。
『你的义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喔喔,这么问是你终于感兴趣了吗?非常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不过很
可惜,这问题我答不了你,因为我义子和你女儿一样,现在都是小鬼,要说以后
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这种事情谁知道啊?但若有得选择的话,我希望……他能成
为像我亲生儿子,也就是你好朋友那样的人。』
连西门朱玉的字号都抬出来,这一下,虚江子真正无话可说了,虽然有一个
像西门朱玉那样的女婿,想起来就让人心惊肉跳,但至少不会是个大奸大恶的人
物,这样的条件……可以了。
而且,虚江子留意到,在说到西门朱玉的时候,对面那个人的眼神,有一瞬
间的异样。时间太短,自己也判断不出什么东西,但西门朱玉能让眼前这位产生
情绪波动,这点应该是可以肯定的,或许……也正是他之所以性情大变,跑来这
里替自己解决问题的理由。
因为发现了这点,当双方商议已定,那人正要离去,虚江子忍不住内心困惑
,提出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嘿!』
那人回转过身,虚江子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个很奇特的笑容。
『我想做个好人………如何?给个机会吧!』
第二章 梁山落地 天魔破封
虚江子一直无法肯定,那个开口闭口说好人的人,究竟是真的这样想?或者
只是拿自己来开玩笑?这个问题,多年来一直无解,但虚江子始终希望答案会落
在好的那一边,因为,那个坏的答案,自己承受不起,没有人承受得起……
这些陈年往事,在虚江子脑中迅速闪过,一时间他有些失神,没察觉到少年
已经离开。
虚江子对孙武所做的提点,完全生效了,听完了当年的旧事,孙武当然知道
虚江子想要表达什么,仅管自己是出了名的迟钝,但这些天来,有件事情自己没
有对任何人说,早在亲身经历虚江子的记忆时,自己就发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
最初,虚江子、虚河子在战地医院遭遇敌袭,神秘人物离奇现身解危,当时
孙武就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个身影、见过这个人。只是,短暂思索后,
孙武觉得这只是单纯的巧合或错觉,毕竟这世上的人那么多,偶尔看到个眼熟的
人,根本不足为奇。
相隔不久,这种眼熟的感觉再次出现,白虎秘窟内的一场极限战斗,太阳王
、赤城子两边联手,恶斗天魔,整个过程峰迴路转,让孙武再一次见到绝顶高手
是怎样做殊死战的。身为一名习武之人,孙武当然也被这场战斗深深吸引,可是
观战没有多久,他脑中就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提出警告。
……仅管没有露出真面目,但那个天魔……魔门的主宰者,他的身形自己越
看越熟悉,这次还不是简单的眼熟,自己记忆中有某个身影,正迅速地与天魔的
身形轮廓重叠。
孙武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很荒唐,别人倒也罢了,村长老爹几乎可以说是自
己最亲的人,十几年来,自己就是在他的照顾下成长,虽说他有些为老不尊,性
情也古怪了点,却是个豪迈、开朗的好人,和魔门八桿子也打不着关系,怎么会
和天魔身影相似了?即使天魔是自己所认识的某个人,也绝不可能会是他。
基于这个认知,在后来的时间里,孙武有些赌气地将这个念头拋得远远,不
再去想,也不敢去想,只将这一切都当成是错认与错觉。在心里的某处,他其实
也明白,自己只是拒绝去相信这个可能,因为此事实在太过严重,假若这个可能
成真,自己这十多年来所熟悉的世界,将会一夕变天,从此再也没有「家」可以
回去。
就因为太过严重,孙武不愿多想,刻意将这念头逐出脑海,更从不敢向任何
人提起,只是,不提起不等于能真正遗忘,这个时不时在心中闪现的念头,彷彿
化成了一条阴森的毒蛇,噬咬人心,更形成压力,让孙武明明置身于阳光下,却
常常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全身冰冷,打从心里发着哆嗦。
假如可以,孙武希望能把这个发现,永远埋在心里,不去追根究底,就像什
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惜,事与愿违,随着龟兹王城的大战落幕,迟早要面对的
东西,终究是被摊开在面前。
……别的东西,还有可能认错,但十几年来早已看熟的轮廓,哪有可能会看
错?这种解释,连自己都没法说服。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把钥匙,随着钥匙出现,许多被关着的门都给一一打开
,孙武想到了梁山泊,所有表面和善的村民,原来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即使是现
在,他们也不像改邪归正,变成好人,而能够完全压制他们,让他们不敢乱来的
村长,如非侠中之侠,就是邪中之邪。
此外,自己以前听过的传说,当年天魔被巨阳武神所降服,遭到封印,天魔
的强大在上一代江湖近乎所向无敌,足以令各方高手闻名如见鬼,现今各方势力
的首脑人物,无分正邪,哪个没有吃过他的亏?这么厉害的人物,却败在一个名
不见经传的巨阳武神手里,这种事情哪里合理了?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就是自己击败了自己,这或许可以解释成一种心理
斗争,不过,若要把这当成是正胜于邪,或是改邪归正,就连孙武自己都不敢相
信。
当答案渐渐清晰,孙武突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与当年的虚江子很像,在
知道白虎一族秘密的那刻,过去所熟悉的世界,剎那间整个碎裂崩毁,什么也没
剩下……这感觉很糟,令自己头痛欲裂,莫名剧痛在脑内发作,一波一波,如果
不是发现了轮椅的自动前进功能,自己可能没有力气回房去。
承受着这样的身心压力,孙武回到自己的房间,小殇不在,桌上摆了一颗金
属球,孙武认得这是用来播放立体影像的工具,比较先进的版本甚至还能直接以
立体影像进行通讯。
现在桌上的这颗通讯球是哪个版本,一时不好说,但会送这东西给自己的人
却屈指可数,孙武心中忐忑,其他时候收到这东西也就算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
上,难道……是他们知道了什么,所以送这通讯器材来,要对自己说什么?
「……真是的,就算科技道具很方便,但有什么话难道不能直接说,非得要
用这种方法吗?」
孙武往窗外瞥了一眼,巨大的黑影仍在龟兹正上方,散发着无形的压迫,不
知是否受到心中定见的影响,梁山泊的巨影,看来竟是前所未有的阴森,带着强
烈的不祥气息,彷彿有什么很糟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鼓起勇气,孙武打开了通讯球,随着立体影像被投射出来,自己所熟悉的亲
人出现,姊姊凤婕和村长老爹都在,与他进行对话。
明明是自己最亲的亲人,现在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孙武
很想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把所有疑问都埋藏吞下,像平常那样,继续与姊姊和
老爹话家常,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选择,维持沉默,
不改变既有现状,如果大家的选择都一样,为什么自己要当那个破坏一切的人?
(可是,我能这样选吗?别人可以这样选,是因为他们有路可退,这件事和
他们没有切身关系,但我……)
少年心中激烈挣扎,表面上却勉力挤出笑容,让自己看来没什么事,与面前
的两名亲人说话,对方似乎也察觉了什么,句句都是主动抢话,没让他有提问的
机会,到最后,老爹甚至拍胸担保。
「小武啊,放心吧,很久以前有个誓言,梁山不落地,天魔永封印。」村长
老爹摇着手,漫不在意道:「所以只要梁山泊还飘在世上一天,天魔就不可能出
来害人的。」
「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难道老爹会骗你吗?」
斩钉截铁的语气,剎那间,少年大受鼓励,他觉得……也许事情并不像自己
所想得那么坏,这个世界还是很有希望的。
可惜,在整个世界的潮流之前,少年显得太过天真,他的开心没有能够维持
多久,眼前的立体影像就骤然一花,整个扭曲起来,由于立体投影的效果太好,
在这些影像消失之前,他甚至还看到,本来一直躺在床上的村长老爹,骤然来到
凤婕身后,凤婕却对此全然未觉,而老爹的右掌闪电击出,就朝着凤婕的头顶拍
下。
脑门是人体要害,哪怕这一掌不含真气,只要用力拍中,凤婕也要重伤,当
这一掌无声落下,孙武的心紧张得都快要跳出喉咙,可是整个影像就在要拍中的
前一刻完全消失,同一时间,震天巨响惊破云霄,彷彿炸裂整个天空的巨大声响
,犹如万雷齐作,疯狂震撼着龟兹王城中所有人的听觉。
「怎、怎么了?」
孙武不是没有定力的人,可是眼前所见的一幕,太过惊心动魄,耳边又传来
这样一声惊天巨爆,剎那间令他心神失守,身体在轮椅上一下剧震,竟然从轮椅
上摔跌下来,倒在地上,还弄翻了轮椅,被那不轻的金属重物给压着。
狼狈摔倒,孙武没有急着马上起身,他整个注意力完全被窗外的景象所吸引
,由于摔倒,从这角度斜斜地望向天空,看得比之前更清楚。那座漂浮在半空中
,巨大的天上岛屿,在连串巨爆声中,燃起熊熊大火,火势极大,更因为所在位
置的关系,将整片天空烧成赤红,亮得有如白昼。
火光中,孙武看得很清楚,空中岛屿不仅受大火焚烧,本身更像遭到什么东
西重击,由东向西,从中贯穿……这绝对是致命重创,正是这一击,令梁山泊内
部发生连锁爆炸,由内而外地崩解,整座岛屿笼罩在一片大火中。
姑且不论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是怎样造成,光是看那燎原火势,还有相隔遥远
仍能隐约感受到的高温,就是白痴都可以想得到,岛上的人绝不可能平安无事,
孙武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被外头的骚动人声给惊醒,想到事情不好。
无论梁山泊里的人是正是邪,过去或现在有什么特殊身分,他们都是自己的
亲人,这十几年来自己与他们朝夕相处,当他们出了事,自己绝不可能没有感觉
,尤其是自己最亲的几个人,现在都在岛上,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见不着他们,
那感觉就是绝对的痛!
「……救、救火……快去帮忙救火……」
脑里一片混乱,连出口的话都全无理智可言,别说梁山泊漂浮在天上,即便
是在平地,以这火势之强,也已经超出了龟兹能够抢救的能力范围,人们除了在
底下瞪大眼睛看,什么别的办法都没有。
孙武真正在意的,其实不是岛屿,而是人,那些与他一起生活的人们,见到
梁山泊上大火燎原,爆炸不绝,自己的叫声无法引起任何人注意,他的第一反应
,就是亲自冲出去,可是身体一动,这才想到,别说是冲出去了,就连要把压在
身上的轮椅推开,都非常吃力。
勉强提气运劲,创伤未癒的丹田与经脉顿时剧痛,孙武额上冒出冷汗,却还
是强行忍下,凝聚力量,慢慢把沉重的轮椅推开,好不容易做到,浑身已是汗出
如浆,双手酸软,连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来,眼看着与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只能用
尽全身每一处可以动的地方,朝那边爬行过去。
短短的几步路,爬起来竟然这么远,剎那间,孙武忽然意识到,自己刚知道
失去武功与行动力时所表现出的镇静与淡然,确实太天真了,武功之于自己,重
要性远比自己想像得更大,自己仍是需要力量的。
(老爹、姊姊、胡伯伯、李叔叔、大家……还有……小殇……大家怎么样了
?)
莫名的恐惧在心中涌现,明明外头一片骚动,孙武却觉得天地之间彷彿只剩
下自己一个,瞬息间,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了……要不是
那个声音及时响起的话。
「呃……我错过什么了吗?这是怎么了?我的得意作品,怎么给像垃圾一样
扔在那边?我知道每个刚刚残废的都会摔东西发飆,但你就算要摔东西耍帅,好
歹也选个适当的地方吧?至少……不用在地上吃灰尘啊,还是你也听过那个传说
?被人废武功、断手脚筋后在地上爬,有很高机率捡到秘笈,运气够好的,还有
可能转职升级成剑仙、剑圣之类的……」
伴随着这个声音,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并且在孙武的面前蹲了下来,伸
手摸了摸他的头,旁若无人的态度,除了小殇还能有谁?
仅管这态度算不上友好,但人在这时出现,孙武还是很高兴,只不过当他抬
起头,眼前所出现的一个问题,立刻让他把头低下,提出抗议。
「你……你……内裤……」
「嗯?不是正好好穿着吗?你是对小熊图案不满?还是对我穿着内裤这件事
不满意?你是不是也觉得未成年的女孩子不应该穿内裤?真好,我们所见略同耶
。」
「蹲……蹲的姿势……内裤……内裤跑出来了……」
「哪有跑出来?这种姿势、这种角度,你本来就看得到啊,又不是我没穿好
,怪我吗?或者你其实是想我当着你的面脱下来?那我要先去关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孙武觉得自己没有成为恋童癖,实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
事,既然自己已经提醒过,人家不当回事,那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梁山泊……出事了……」
「看见啦!在天上烧得那么灿烂,你当这里的人全都是瞎子看不见吗?烧了
就烧了吧,反正又不是你的东西,烧了正好,对了,要不要我扶你出去找个好位
置?看人家火烧房子烧得那么盛大,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有啊!」
对于梁山泊上头众人的生死,小殇表现得毫不在意,孙武也无从得知她是故
作镇定,还是心里真的这样想,现在也不是争辩这些的时候,他急急忙忙让小殇
帮忙,把自己重新扶上了轮椅,去到外头。
在房里只能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实际出了房间,孙武才发现状况比自己在房
内所感知的更糟糕。
空中岛屿在剧烈爆炸与大火中,渐渐崩解,许多燃烧的碎块由天上坠落,远
远看去,似乎只是小小一点,犹如灰尘,但实际体积最小的也大过马车车轮,犹
如千百流星,纷乱地砸下。
如果真是流星,那还好一点,但这些金属碎块由天上坠落,没有足够的距离
与大气摩擦烧尽,全都成了危险的高空坠物,又是从龟兹王城的正上方坠下,完
全一砸一个准,一眨眼的工夫,龟兹王城就成了重灾区,千百燃烧碎块纷砸下来
,每一块砸在地上,就是一下巨爆、一个火头、一片哀号,将龟兹王城同样燃成
一片火海。
有多严重的灾情,就有多大的哭号声,这些灾难场面孙武早已习惯,都快麻
痺了,梁山泊上头烈焰飞腾,连锁爆炸越演越烈,每一下爆炸,就是大量如圆桌
大小的结构物飞砸下来,望之令所有人心惊胆寒,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东西……
比起这些「细小」碎块,梁山泊的主体无疑更让人担心,而谁都看得出来,
在大火与剧烈爆炸的破坏下,这座空中岛屿越来越无法维持高度,正缓慢地下降
,下降速度……越来越快。
若是让这座空中岛屿直接砸在龟兹王城,后果不用说,百分百是全灭的结局
,魔狼群全力进攻都没能达成的效果,这次简简单单就能做到,就算孙武把金钟
罩练得再强,他也不认为这样就能存活。
「喂!英雄,该是你挺身而出的时候了。」小殇在孙武肩上重重一拍,「你
不是会用沙子变出长城吗?再来一次啊,变出个城堡、防护罩来救救大家啊。」
「……我都已经坐轮椅了,你还不放过我?」
「坐轮椅了不起啊?你那么爱卖热血,冲上去赌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
后头要坐轮椅?」
即使再迟钝,孙武也听了出来,小殇正为着自己有勇无谋的行为而发怒,但
在那样的情形下,自己本就没什么选择,被怪罪也是很没道理的事。
「小、小殇,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梁山泊……就快要砸下来了?」
「热血英雄都坐轮椅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啦,就算你不管别人死活,等一下被砸到,我和你
就要死在一起了。」
「………那不是很动人吗?这么快就有一个男人誓言与我同生共死,我超感
动的。」
「………那个男人他不是自愿死的!」
冷言过后,孙武暗自揣测,小殇能够如此镇定,什么也不作,多半是成竹在
胸的表现,但这种情势,她又能做些什么?
令人意外的是,全城一片大火中,孙武忽然看见两道身影,纵跃如飞,身法
迅捷,在各处大火中穿梭,朝着王城中央全速赶去。
这样的速度,这两个人肯定是一流高手,甚至直逼苦茶方丈、虚江子那一级
数的,孙武觉得眼熟,很快便认了出来,不由得大喜。
「胡伯伯、李叔叔!」
欣喜不是因为有一流高手来援,而是因为看到他们两人平安无事,本来孙武
以为他们都在梁山泊上,此刻极有可能身遭不测,现在看到他们平安,真是比什
么都开心,尤其是……他们两个通常都是与姊姊在一起,他们没事,姊姊应该也
平安。
不过,他们两人出现在此,是来做什么呢?
孙武惊愕间,胡燕徒、李慕白两人同时出手,刀罡、剑气呼啸如雷,所过之
处,无论石料或木材,全给击碎扫开,有如摧枯拉朽般朝着王城中央的那座高塔
而去,孙武这时也看了出来,他们两人似在开路,这一路高速飆行,是为了把路
上的障碍物扫开,方便什么东西通过。
开路的飆过,跟在后头的东西也出现,一辆磁浮车紧跟在两人之后,上头有
一个完全密封的大铁柜,看来相当沉重,份量不轻,压得那辆磁浮车频冒火花,
飞得不高,看来就快要不支,驾车的是姍拉朵,她的表情……看来很焦急。
「梁山泊的主体结构,是十多年前就完成的,非常阳春,除了能飞上天,其
他应有功能全都没有,是在凤姐来到后,才慢慢增建……当然,这些都是在你不
知道的情形下进行。」
上空的巨影越压越近,小殇却在这时说起看似无关此刻的话,「这么危险的
东西飞在天上,早晚有一天会砸下来,当然要预先做准备,凤姐她私底下搞了自
爆装置,应该是没告诉别人,但……别人也不见得就不知道啦,所以,自爆装置
还有个附加功能……」
转眼间,两人一车已飆上中央高塔,姍拉朵跳车,胡燕徒、李慕白闪身到车
后,各出一掌,掌力如山洪爆发,轰然声响中,磁浮车登时粉碎,那个大铁柜则
受巨力冲击,笔直朝上空激飞而去。
铁柜冲天飞起的势道甚急,与周围空气激烈摩擦,很快就起火燃烧,将整个
大铁柜烧得通红,甚至崩解,当整个铁柜在千米高空烧成一团大火球,骤然一声
清亮凤鸣,惊破九天。
炽烈的火光,驀地疯狂升温,化为一道灿烂金芒,直射云霄,中途渐渐凝化
形象,竟成为一头昂首振翅的火羽凤凰。
这道美丽的凤凰金影,孙武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当初纳兰元蝶来袭,梁山泊
险些坠落,危急时刻就是这道凤凰金影出现,化解了危机,那时的记忆很深刻,
至今仍如在眼前,而今凤影重现,光华只有比上一次更为耀眼,明明天上地下都
是一片大火燎原,但和这些火光相比,同样飞腾着烈火的凤影,非但不显得渺小
,还更为灿然,令一切的火焰为之失色。
凤影破空狂飆,又往上拔升了好一段距离,直至一口气将近耗竭,往上飆冲
的速度减慢,忽然有一道紫色闪光,自凤凰金影之中射出,朝着正上方的空中岛
屿射去。
两段接力,就是为了发射此物,和空中岛屿上的大火相比,这一道紫光毫不
显眼,只是去势很快,如矢如箭,一下子就没入正快速下降中的梁山泊。
过于激烈的连锁爆炸,对梁山泊的伤害太大,让这巨物不堪负荷,彻底失速
,朝下方坠落,光是它高速下坠所造成的强风与气压变动,就令底下的人们呼吸
困难,全身疼痛欲裂,原本还试图逃亡的人们,多数都痛得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但当那道紫芒射入,梁山泊赫然有了变化。
紫芒中所蕴含的物件,一与空中岛结合,梁山泊之内立刻发出可怕的闷响,
犹如万雷齐鸣,狂震着人们的听觉,与此同时,在那片炽烈的焚天大火中,阵阵
金色光芒闪动,迅速结合成一片光之锁链,彷彿枷锁般自梁山泊的中央地带,往
四面八方延伸,几乎覆盖住整个岛面,就连正下方都在光锁拘束内。
「这……这是……」
孙武记忆犹新,记得上次梁山泊濒临坠落危机时,自己也曾看过这些光之锁
链,还以为这是囚锁住天魔的封印结界,如今想来,这想法肯定是错的。
小殇道:「那些是梁山泊的能量输送管道,因应某人的要求,特别做成锁链
的造型而已,完全没有封印的作用,结界什么的,当然是你自己想太多。」
既然不是封印结界,但在这种时候,把密布整座梁山泊的能量输送管道打开
,总该有点目的,而这答案很快便揭晓,这些光之锁链,似乎接到了某种命令,
让它们无视负荷,极限运转,金芒的亮度在短时间内一再倍增,短短几秒内,巨
大的空中岛屿就被强光所笼罩,没有任何人能够看清里头的事物。
小殇道:「当初设计的构想,梁山泊出事的时候,让能量输送超越负荷,就
能引发自爆,最理想的情形,高能量、高密度的爆炸,会把梁山泊爆破还原成基
本的粒子,连一点小颗粒都不剩下,不过……那上头现在烧成这样,想要完全爆
破大概不可能,大家赌赌运气了。」
一面说着,小殇伸手捂住耳朵,也闭上了眼睛,孙武不敢怠慢,尊重专业人
士的知识,连忙採取同样的动作。
尊重专业,是一个很好的态度,因为数秒后,惊天动地的强烈爆炸,震撼着
龟兹王城,光是声波冲击,就让孙武眼前发黑,险些失去意识,后头跟着来的高
温强风、强光,也非同小可,要不是置身在安全位置,孙武觉得自己几次都不够
死。
不难想像,被这些冲击波、强光、高热扫过,龟兹王城中的死伤者必然激增
,很多人就算保住性命,恐怕也难逃重度伤残的命运,但比起被空中岛屿直接重
砸下来,变成肉饼的这个全灭结局,现在这样已经算不幸中大幸了。
过了许久,当一切声音重新安静下来,孙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展现在他眼
前的,是一片……只能用残破来形容的景象。
「……今年,还真是天灾人祸很多的一年啊!」
第三章 全身而退 山雨欲来
龟兹在域外本来是一等一的富庶之国,人人提到都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
,特别是龟兹王城,不但富裕,更有文化,即使说是首善之区也不为过,但在这
晚过后,龟兹王城彻底成为域外最出名的灾难之地。
一场魔狼之祸,让龟兹王城伤亡惨重,但如果深究起来,其实伤亡情形没有
预期中那么重,因为孙武的卖命表现,把大部分的魔狼都挡在城外,能够侵入城
中的魔狼连半成也不到,对城中人民的伤害自然有限。
不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已经创造过一次奇迹的龟兹,没有第二次的好
运,在这天晚上的巨灾中险遭覆灭之祸。那座曾经挽救龟兹的空中岛屿,失事坠
落,要不是在最后关头迸炸开来,没有直接砸落在王城,城中百姓保证没有一个
活口。
在坠落途中炸开的梁山泊,分成四大主块,还有无数细小的碎块,分朝东南
西北四方落去,落在城外数里处,造成强烈的地震。由于之前的战争,龟兹城外
没有什么行人或商队,这一砸没在城外伤到什么人,反倒是有些藏匿在附近的魔
狼,走避不及,就此粉身碎骨,这大概是唯一让人笑得出来的部份……虽然也是
苦笑。
与此相对,王城内的伤亡状况,就不是一句话能够说得清的,仅管没有被直
接砸中,但梁山泊坠落过程中所造成的伤害,绝对是一场毁灭性的浩劫,用小殇
的说法,经此灾难后,王城内再也找不到没有孤儿的家庭,如果真找不到,那一
家肯定是全死光了。
这种说法虽然残酷,但就是事实,这晚过后,龟兹城内到处都是哭声,比打
过一场大战还要悽惨。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当然要追究责任,要不是因为梁山泊不久前才以救世主
的角色,拯救了整个龟兹王城,愤怒的民众早就团结起来,群起复仇了,饶是如
此,身为国王的虚江子仍承受着莫大压力,而令他最苦恼的一点,就是他甚至不
知道该去找谁追究责任。
幸好,负责扛罪的人很快就出现,毕竟这么大的空中岛屿,一下子从天上崩
砸下来,总不可能说是工安意外,而在梁山泊坠落之前,那一声打乱一切的惊天
巨爆,就成为线索。
根据目击者的说法,有一道很大的光柱,由东面而来,足足跨越几百里的遥
距,甚至还无法确认具体源头,摧枯拉朽般贯穿了梁山泊,那么巨大的空中岛屿
,在那道光束之前,竟如厚纸板一般脆弱,瞬间被打穿,跟着就是起火,连锁爆
炸。
照理说,这么强大的能量高速迫近,一定水准以上的武者都能察觉,可是这
一道光柱实在来得太快,维持时间又短,甫命中便消失,所以无论是孙武、虚江
子,都是听见梁山泊上的连串巨爆,这才察觉到灾难发生。
虽是超远距离的射击,但威力这等惊人,要说找不到发射地点,那才是见鬼
了,很快就有了回报,答案出人意料,原来早在数天之前,龟兹与心眼宗尚未爆
发决战,一切山雨欲来之际,月牙关突然有一支小部队,运输不明物体出关,此
事就算不是紧急军情,也绝对是重要情报,无奈当时域外情势风雨飘摇,各部族
都无暇顾及此事,虚江子更是忙于奔波,即使是战事告一段落,他也为了善后事
项焦头烂额,根本没注意到这个消息。
而在数日后的今夜,这个情报引发了严重后果,那支精英小队秘密来到距离
龟兹王城数百里外的沙丘,将所携带的怪异物体进行组装,变成了一座造型奇特
的巨炮,他们组装时,被附近的一个部落发现,那个部落的战士有所警觉,对他
们发动袭击,但这支小部队实力颇强,即使以寡敌众,一时间仍不落下风。
从这些中土士兵的激烈抵抗,域外战士察觉他们可能接到誓死守护这座巨炮
的命令,换句话说,这座巨炮必然十分重要,不容有失,域外战士有鉴于此,向
附近部族求援,调来更多兵力进攻,但仍是没能拦住,让那座巨炮击发出去。
这座巨炮击发,引发的就是一场灾难,不仅龟兹王城倒楣,就连发射现场也
讨不了好,那根本就不是可以随便架在地上发射的东西,一炮击发,强大的后座
力引发冲击波,当场就震死了一票人,首当其冲的那支护卫小队,无一生还,紧
接着,炮台本身承受不住轰击时的能量释放,在射出一道贯穿数百里遥距的光柱
后,发生巨爆。
爆炸的威力依旧惊人,方圆数百米内,一切的一切都被彻底摧毁,无分人、
物,在巨爆中还原为基本的粒子,什么也没剩下,要不是还有援兵正从远处赶来
,目睹了这一切,恐怕连整件事是如何发生、如何结束,都没有人知晓。
整件事情揭晓到这里,看似清楚了,大武王朝基于对域外民族的戒心,趁着
龟兹最虚弱的一刻,突然发动攻击,用那座巨炮打沉了梁山泊,更想要藉机埋砸
掉龟兹王城,如果这个企图完全成功,对域外的打击可不是普通大,死伤者更将
打破以前任何一场战争的纪录,幸好来自梁山泊的恩人们,在最后关头抢着爆破
了空中岛屿,努力把伤害降到最低。
当以上的结论报告放在虚江子桌上,他看完之后,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
么,一方面,他相信报告上的一切,武沧澜对域外确实包藏祸心,那支小队是由
武沧澜所派,击沉梁山泊的命令是武沧澜下达,整个行动都是由武沧澜、银劫所
主导的。
但另一方面,虚江子压根就不相信这是全部的事实,大武王朝如今与同盟会
恶战方酣,情势说不上占优,若是武沧澜手上有那么厉害的巨炮,怎么不拿去打
掉独眼石人或圣贝贝尔要塞?比起梁山泊这座空中岛屿,那两个楼兰遗产才真的
是致命威胁。
而且,如果梁山泊有那么容易被人打下,早八百年就完蛋了,从事前事后的
种种跡象看来,虚江子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会是那个人遭到武沧澜算计,令梁山
泊被打沉坠毁。
然而,身为一国之主,虚江子有责任要对民众交代,特别是当外头为着各种
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他的头可不是普通一般痛。现在武沧澜与此事的关系,已
广为域外各部族所知,并且激起了极大的民族仇恨,倘使任由局势发展下去,很
快主战的鹰派势力就会继承心眼宗一脉,重新在域外崛起,偏偏在域外正混乱的
此刻,战争是绝对不适宜的。
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理解,虚江子现在的王座,不会比火山口舒服到哪去,
无奈这就是他的职责,没有任何人帮得上忙。相较之下,孙武的情形还好一些,
虽然……他也正为了当前的复杂情势,处于严重混乱中。
「姊姊她……平安无事?」
「你对此感到遗憾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替你问问凤姐,看她想不想自杀
?还有其他那些该死没死的,现在让他们通通去死,也还来得及,你不用着急啊
!」
小殇的嘲讽,正说明了当前的状况,梁山泊发生了那样毁灭性的灾难,但死
伤状况却是掛零,孙武所熟识的所有梁山泊住民,不分武功高低,在这次的惨剧
中全身而退,连一个死者都没有。
这么欢喜的收场,已经不是简单一句运气所能解释,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
事发当时,所有人都不在梁山泊,而是正在王城中的某处饮酒作乐,大开庆功筵
席,忽然听见那声巨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大家都那么久没下来了,替人当佣兵打了一仗,浑身酸痛,当然要找点娱
乐开心一下,哪有这么容易就回去?要他们就这样回梁山泊,你肯他们都未必肯
啊。」小殇道:「出事的时候,他们全都喝得烂醉,一下子掉砸那么多东西下来
,差点就来不及跑了。」
「那……姊姊她……」
「她那时候正在和你视讯通话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时……我……我看到老爹对她……一掌朝她的头顶……」
孙武说得结结巴巴,回想到当时的惊险画面,一句话就说不完整,但小殇仅
是耸耸肩,道:「照你胡伯伯的说法,他们两个也在场,只是视讯照不到他们,
老爹突然出手,拿一碟蕃茄粉肠还是什么的红色东西,倒在凤姐的头上,弄得一
塌糊涂,胡李两个以为出事,冲上去抢救,老爹又拿两盘扔他们脸上,现场一片
混乱,天上又有爆炸,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老爹就已经不见了。」
「……粉……粉肠?我没听过粉肠还有加番茄的。」
「我也没听过,大概味道实在差劲,所以就直接往凤姊头上倒了。」
小殇说得轻描淡写,但孙武想像当时情况,短短数招攻防之间,必是绝顶高
手的龙争虎斗,老爹化繁为简的一记出手,引得胡李二人第一时间抢救,出手过
急,必然存有破绽,老爹雷霆万钧的重招,骤然化为虚招,趁隙攻敌,轻轻松松
地便从两人夹击下脱身离去,说不定……还让这两人吃了点小亏。
能在胡李两大高手的合击下,如此轻轻松松,说走就走,普天之下恐怕只有
他才有这本事,换做别人,哪怕是武沧澜,都做不到这等随心所欲,然而,梁山
泊是他多年心血所寄,被武沧澜这样击毁,这不但是奇耻大辱,更是天大挑衅,
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轻易作罢,更没理由这样就一走了之,每个人……遇到自
己的家被毁,都不会没有感觉的。
「没理由?没可能?这不过是你个人的想法,难道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吗?」
驳斥着孙武的想法,小殇道:「梁山泊他是住了十几年,但与其说是他的心血,
其实更接近凤姐的心血,他除了出张嘴,还有提供手下,其他可没帮到什么,便
当倒是吃掉很多,你觉得他像是把梁山泊当家吗?」
小殇的话听来刺耳,孙武情感上不能接受,但理智上知道这是事实。要不是
因为这些话太难出口,姊姊也不会直到现在都还没现身。
「姊姊呢?她去哪了?」
「她头上被洒了一堆粉肠,没洗好头之前哪能出来见人?她留话给我们,说
去找间手艺好的发廊洗头,洗完头就来见你。」
「她对这里很熟吗?去哪里找手艺好的发廊?」
「是啊,所以她回中土找去了。」
小殇说得很随意,还耸了耸肩,孙武闻言一愣,最初以为这是玩笑话,但看
见小殇的表情,登时省悟过来,无论那个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姊姊确实已经离开
这里,赶回中土去了,而从当前状况来看,可能是她不敢来面对自己吧?
这么一想,孙武环视左右,登时发现胡、李二人的表情怪怪,虽然他们尽量
表现得行若无事,可是从他们的眼神中,孙武还是感觉得出,他们正为着自己而
担心。
(也对啦,重伤加上武功大减,连轮椅都坐上了,过去十几年深信的一切被
颠覆,被信任的人欺骗和出卖,身心打击加在一起,就算精神崩溃都不为过,难
怪大家对我会这么小心翼翼的……啧,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可怜啊!)
心里这样自嘲着,但就连孙武自己都感到少许讶异,因为在最初的震惊与打
击过后,自己的情绪就回复平稳,没有什么太强烈的大悲大痛,彷彿这些打击对
自己而言,不过就是摔了一跤,爬起来就是了。
这么强的心理抗压力,实在不合理,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心里能那么平静?
但仔细想来,或许这一切和虚江子有关,类似的事情他也经历过,自己透过他的
回忆体验人生,对这类事已有抵抗力,才能这样冷静。
(说得明白一点,就是习惯了……我的人生还真是劳碌命啊!)
想到这里,少年不禁叹了口气,但当他叹气出口,胡燕徒、李慕白立刻脸现
忧色,连小殇都神情一变,看那个样子,好像担心他随时会精神崩溃一样,这让
少年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要躲起来自我埋怨,什么时间都行,不过看看周围亲友的目光,现在先让他
们安心比较重要。
「好!一直耍颓废不是办法,先把事情简单化吧。」坐在轮椅上的少年,精
神陡然一振,双掌一拍,道:「你们老实告诉我,老爹他……就是魔门的天魔吗
?」
就算已经心里有数,但要把这句话说出口,孙武仍觉得很不好受,费了不少
力气才一口说出,不过,看看胡、李两人的脸色,孙武就晓得自己不是最不好受
的那个。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孙武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什么也不说,三人
目光对视,不久,胡燕徒和李慕白都已清楚,孙武已经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孩子
,如今的他,是个少年,虽然在很多方面仍不成熟,却已历练许多,从前人的错
误里学习经验与成长,远比他们所担心的要更能承受打击。
「……确实,人是会长大的……」李慕白看着孙武,悄然慨叹,再望向胡燕
徒,两兄弟都有不胜唏嘘的感觉。
「胡伯伯、李叔叔,我问的那个问题,答案……」
久久等不到答案,孙武催着再问了一次,而他这样的态度,也让胡李二人心
中放下一块大石,既然少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他会承受不
住真相了。
「唔。」
胡燕徒、李慕白双双点了点头,把这个最大的问题做了确定,孙武心中一沉
,但他并没有把这份失望显露在面上,只是维持着轻松的笑脸,追问道:「这究
竟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人能负责说一下?」
李慕白与胡燕徒对看一眼,终究是口齿伶俐的那个倒楣,由李慕白来进行说
明。
「其实,我们知道的也不完全,当今世上,除了他本人以外,恐怕也没别的
人知道完整经过了,我们是到了梁山泊之后,从你姊姊口中听说,天魔曾和人打
赌,赌输了的代价,就是退隐江湖十年,不问世事……」
李慕白道:「天魔可不是那种说话算话、一诺千金的人,但这一次,他赌输
了却没反悔,不只退隐,还把魔门都封印起来,又建立梁山泊,把那个赌约,转
换成『梁山落地,天魔破封』的誓言,然后……时光匆匆,一转眼,十年的时间
早就满了,赌约结束,只剩那个誓言仍然有效……」
虽然有效,却是完全无约束力的东西,根本称不上所谓的封印,依靠被封印
者的心情、守信程度而存在,只要哪天他心情恶劣,决定要出狱,这个封印就立
刻被打破。
这样一来,孙武也就能理解,为何自己身边每个人,都对此事欲言又止,迟
疑到最后总说不出口了,换作是自己,肯定也讲不出去。
天魔并不是普通的魔头,当年他活跃的时候,就几乎是以所向无敌的姿态,
纵横中土域外,随着太阳王、天妖逝世,足以与他匹敌的人物都已死绝,当今天
下的新一代高手,哪个不是在他的威胁下成长至今,说畏惧是不一定,说不怕肯
定是假的。
假如天魔仍在为恶,对众人构成威胁,各方高手无分正邪,早就联合起来对
付他,纵有顾忌也拋到九霄云外,但天魔处于蛰伏状态,甚至当十年之约已满,
都没有要复出的跡象,时间一过又是数年,在这种情形下,就算大家不相信天魔
改邪归正,可是谁也不敢率先打破这状态,承担这责任与骂名……除了那极少数
的几个人。
「原来是这样……」孙武喃喃道:「为什么武沧澜敢一再攻击梁山泊?他和
老爹过去也有深仇大恨吗?他现在已经够衰了,到处都是敌人,在这种时候惹上
老爹,随时都会完蛋的,他真的疯成这样?」
这问题李慕白答不出,胡燕徒也不知怎样回答,他们两人同样为这问题所困
惑,商量几次都得不到解答。
「理由很简单,因为天魔的心思没有那么好臆测,谁说梁山泊被武沧澜打下
,天魔出关就会第一个针对武沧澜了?天魔破封,有可能针对当前任何一方势力
动手,同盟会反而是最可能的对象。对武沧澜而言,天魔未必是燃眉之急,倒还
有可能变成敌人的敌人,有混水摸鱼的操作空间。」
提出解释的是小殇,她比两名长辈都要更了解武沧澜的思路,而她并不是只
靠推测说出这些话的。
「梁山泊的建设历时多年,真正完成的时间,距今不过两三年,但包括主炮
在内的大批重装军武,并没有装载在梁山泊上,而是直接被运到他处,至于运到
什么地方……我们当然是不会知道的。」
小殇的目光望向东方,道:「梁山泊是楼兰遗产,技术水平远远超越现今世
界,能够把它击毁的东西,只有它自己的主炮。当然,你们也可以认为是武沧澜
黑吃黑,不晓得袭击了哪里的魔门基地,取得了这座主炮,拿来打沉梁山泊,但
考虑到合理性,我觉得……应该是什么人直接把这东西送给他的。」
孙武皱眉道:「你们这些搞武器的,太不负责任了吧?制造东西给老爹的时
候,都不做点预防措施的吗?要不是这次上头刚好没人,大家就全死光了耶。」
「要是没做任何准备的话,你以为那座炮会轰一次就散架吗?老头子不是傻
瓜,多半早看出那玩意儿一发射就会造成工安意外,所以乾脆转手送人,武沧澜
更加不是什么好鸟,大概也料到天上掉下来的便当不能白吃,发射时都离他远远
的,叫几个免洗的敢死队去操作发射。」小殇哂道:「附带一提,那座巨炮无论
组装或发射都是高难度,老头子如果是用快递寄去送人,肯定还寄了一本超级厚
的使用手册,果然服务周到。」
「那……老爹现在……」孙武本想问老爹的下落,转念一想,这种事情会有
答案才怪,便不再多话,反正……老爹出关出得这么轰轰烈烈,看来也不像甘心
归隐钓鱼的样子,恐怕过不了几天,届时哪怕自己不想知道,都没法不听到他的
相关消息如雪片飞来。
「好,一切我都明白了,胡伯伯、李叔叔,你们两位辛苦了,一直以来,谢
谢你们的辛劳,你们在梁山泊,是为了保护我和姊姊吧?我……」
话说到这里,孙武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呢?姊姊
以前给的那个答案,已经肯定是鬼话连篇了,随着自己闯荡江湖,对当年旧事知
悉得越来越多,许多疑惑也逐渐浮现上来,自己到底是什么人?父母是谁?这些
最基本的事,总该有解答了。
很可惜,当孙武把这问题问出,胡李两人仅管有心回答,却连他们自己也不
知道确切答案。
「我们……其实也不清楚。」胡燕徒略显凶恶的脸孔,露出无奈的苦笑,「
我们分别问过凤姐一次,她不愿意说。这种事情,我们不好也没立场逼问,只能
自己瞎猜……」
「你们猜测的答案是……」
孙武问得小心,胡燕徒的表情看来很心虚,这问题不能不答,但总觉得说了
就变成乱嚼舌根的小人,这种事……实在为难,「凤姐儿当年……围绕在她身边
的人是不少,但真正让她心动的……也就只有西门了,我们一直怀疑,你是凤姐
儿和西门的孩子……」
这个推测,孙武曾从姍拉朵、虚江子口中听过,但如今听来,除了冲击感外
,更让他明白了很多事。
西门朱玉是老爹的亲生儿子,如果自己是西门朱玉的儿子,那么难怪老爹会
对自己另眼相看,享有全梁山泊最特殊的待遇,虽然说以昔日天魔的作风,看不
出他是个会对亲戚特别亲切的人,但眼下只有这个解释了。
胡、李两人多年来会待在梁山泊,与魔共处,也是为了保护西门朱玉的后人
与凤姐,若非他们两人联手,也不够资格抗衡天魔,仅管……天魔似乎也没将他
们两个小辈放在眼里。
姍拉朵、虚江子的态度,也能够理解了,对于这个来历不明、身世不详的小
鬼,他们两人都有着爱屋及乌的心情,只不过,两个人爱的「屋」不尽相同,这
也是莫可奈何的事了。
(等等,胡伯伯说,姊姊真正动感情的,就只有对西门朱玉一个,但围绕在
身边的人很多,所以,路叔叔他这样算什么啊?还有武沧澜,他也是追求者吗?
姍拉朵这个同性恋可以不算吧?唉,姊,你的感情世界怎么比那时候的江湖还乱
啊?如果到时候抖出来,天妖也曾爱过你,那我就直接自盖天灵算了。)
这个古怪的念头,让孙武再次想要叹气,虽说荒唐,但他不敢否定这念头最
后成真的可能,在他目前的人生中,已经有过太多「看似不可能,最后却成真」
的疯狂体验了。
不过,自己真的就是西门朱玉之子吗?这点孙武持保留态度,毕竟之前关于
身世已经有过太多的猜测,没有确切证据之前,自己再也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一种
揣测,相比之下,有关母亲的臆测,答案倒是统一得多,也更让自己头痛,光是
想到这份尴尬,自己就觉得……难怪姊姊要离开,因为就连自己都觉得,现在不
见面,或许……也好。
「嗯,谢谢你们,谢谢……」孙武向胡、李二人深深一拜,跟着便抬起头,
很开朗地笑道:「其实这些没什么的,老爹就是天魔,我也不是今天才想到,早
有心理准备了,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我没事的,至少……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自杀
。」
开朗得过份的表现,看了反而更让人不安,胡、李二人面面相覷,不晓得该
多关心这孩子一点,还是也跟着笑两下,一起混过去就算了。
「小殇,帮我推一下轮椅,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咧,哪有时间待在这里?老爹
的手脚一向很快,又超爱挖坑给人跳,我如果不先做点什么,等老爹的最新消息
传来,一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孙武手忙脚乱地推着轮椅,一面还向胡燕徒两人挥手先告辞,脸上满是笑容
,看来很像是急着参加郊游的孩子,这更让两名成年组不知如何是好。结果,还
是小殇走了过来,话也不多说,一记重拳就打在孙武头上。
「喂!你干什么啊?很痛耶,我现在身上没有金钟罩,你出手注意一下分寸
!」
虽是这样抱怨,孙武却觉得,小殇这一拳没有平时打得疼,不晓得是她刻意
留力?还是……少了金钟罩,这一拳反而不疼?
一记重拳之后,跟着就是一下紧紧的拥抱。孙武之前不是没被女性抱过,但
与羽宝簪那种「柔软」的拥抱不同,小殇尚未发育的娇嫩身躯,抱起来很僵硬,
又因为抱得紧,怎样都算不上舒服。
「……傻瓜!逞强成这样,你也没好处拿的……」
紧紧的拥抱中,传来这句话,正被骨头压得脸疼的孙武,一下子静了下来,
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其实,被小殇这样抱着……也不错。
第四章 因果万象 造化天地
身为龟兹的救国大英雄,孙武受到的欢迎程度可比演艺红星,仅管龟兹人对
于中土人在此次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多少还抱持些疑虑,但这个少年如何独自
在城头上苦撑,浴血死战到最后一刻,捍卫着全城,这却是有目共睹,再加上后
头又传出消息,这个少年是小月公主的未婚夫婿,这些消息传开后,孙武就成了
龟兹炙手可热的人物,之所以没有走到哪里都被人群包围,只是因为他没走出门
而已。
即使在如此处处闻哭声、家家忙丧礼的惨痛情形下,仍有不少民众在王宫外
群聚,希望能够一睹少年英雄的风采,并且致上谢意,王宫的卫士们不住劝阻,
甚至连虚江子都亲自出来,解释孙武伤势太重,需要静养,这才将民众劝退,热
情的程度,让躲在宫里的孙武大大诧异。
小殇道:「真了不起啊,这么高的人气,别说是竞选总统了,就算要在光天
化日之下,把公主拖到大街上先奸后杀,再奸再杀,民众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只
会有鼓掌叫好的。」
「呃……这个……我没想过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拖到大街上奸杀的。」
「哦?那如果是在黑漆漆的夜里,把小月公主拖到地下密室去,那就行了吗
?瞧你说的,你有成为绝代淫魔的潜质啊,真不愧是继承史上最强淫贼的优良血
统。」
「什么我说?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说,你别总挖坑给我跳啦,陷害我又
没多有趣,我都坐轮椅了耶!」
孙武认真提出抗辩,这本是他与小殇之间单纯的斗嘴,却在发现拓拔小月不
知何时已来到门口,低头不语后,陷入了很尴尬的气氛中。
「小、小月公主,你……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孙武问得结巴,因为光是看拓拔小月的表情,就猜得出自己与小殇的说话全
入了她耳中,那实在是很糟糕的一件事。
拓拔小月穿着域外民族传统的轻纱服装,份外显得清丽脱俗,手腕上、头饰
上的铃鐺摇晃作响,一如她那平静不下来的心。她是见惯大场面的女子,照理不
会像普通小女孩一样心情起伏不定,然而,最近几天之内,大悲大喜的事情实在
太多,龟兹的反覆遭难,生死险关一关又一关,城中伤亡的百姓很多都与她熟识
,有深厚情感,还来不及替他们哀悼,这边又忙着与母亲、兄长正式相认,这可
是超级大喜事。
悲喜反覆交集,弄到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而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一度对
婚约之事反对最力的姍拉朵,却态度丕变,主动催问起何时完婚之类的话题,拓
拔小月为了母亲的变化不知所措,但深知姍拉朵个性的虚江子父子,却是毫不掩
饰地露出嫌恶表情,任徜徉甚至直接点破。
「这位太太,你到底是急着嫁女儿?还是急着想藉婚礼为名,推倒并吃掉你
的亲家啊?这两个差很多耶,就算你当伤残人士、礼义廉耻都不存在,但那一刀
一剑两大保镖,可不是花盆摆设,你别直接无视,到时候被人家砍死啊!」
这个警告,明显是没有被姍拉朵放在眼里,但虚江子却对女儿提起了反向意
见,那就是婚约订定至今,一切已事过境迁,尤其是在梁山泊毁灭,梁山泊之主
飘然而去后,这个婚约已毫无意义,对孙武、对拓拔小月,都是个无谓负担,因
此,拓拔小月可以对孙武明示,解除这个婚约让彼此都松口气。
「啊?解除婚约?但……这种时候……他才刚刚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是为了
我们而战,我们这样做未免太过河拆桥……」
拓拔小月情急争辩,话才出口,现场三名亲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她,眼神怪异
,都是一副「女大不中留」的遗憾表情。
「小妹,我还以为你很讨厌这门亲事咧,想不到……你这也算口嫌体正直吗
?嘴里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倒是挺老实的……」
「女儿啊,傲娇是一种很好的属性,有时候还会很萌,不过做人还是要对自
己坦承一点,这样才不会失去重要的东西。」
这话绝对是至理名言,只是因为从姍拉朵口中说出,这才减了说服力,而一
家人说到最后,所採取的最终决定,就是让拓拔小月自己去找孙武,无论是要解
约或是要嫁人,都由她自己判断。
虚江子道:「说到底,我们做父母的,都尊重你的自由意志,不可能逼你嫁
给你不喜欢的人。」这句话,他其实已经想说很久了,只是之前一来时候未到,
二来说了女儿也未必相信,所以一直将这些话憋得很苦,如今终于有机会说了。
当然,在任徜徉看来,父亲这样作有够不负责任,订下婚约的是他,说尊重
女儿自由意志的也是他,难道一开始订约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毁约了?对方可
不是被占便宜会默默不吭声的善男信女啊。
不过,最终任徜徉也没说什么,就让妹妹去见孙武了。拓拔小月边走边想,
最令她感到苦恼的,倒不是这桩亲事如何取舍,而是从一些蛛丝马跡中,她发现
孙武很可能已经心里有人,只是这个过度单纯的家伙,不知道怎样把话说出来。
察觉到这件事的时候,拓拔小月感到一阵失落,但当她意识到自己为何有这
种情绪时,便为之心乱如麻,连着几天都静不下心来。不过,该面对的事情还是
得面对,所以她来到孙武的房间,听着他和小殇的胡闹,莫名其妙地两颊飞红,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出了声,进去却发现那两人一副正在收拾行李的模样,这一惊
非同小可。
「你……你们要走?」
「嗯,是啊。」孙武点头道:「这边的事都已告一段落,我们本来就不是这
里的人,现在也该走了。当初我们到域外,是来替同盟会找寻替代能量,虚江子
前辈之前承诺我,会负责把那座兵工厂生产出来的能量砖,低价提供给同盟会,
连运送都不用我担心,我想……我们的任务也结束了。」
这是当初前来域外的理由之一,不过也还有其他不好说出口的理由。梁山泊
被击毁后,孙武也有过短暂的迷惘,对他而言,自己其实并不能算是中土人,域
外当然就更不用提,自己的家乡只有一个,就是那座漂浮在天上的无争岛屿,而
今梁山泊已毁,自己再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从此就是个没有家的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孙武有着不知何去何从的迷惘感觉,但很快他就清醒过来,
发觉不妥,老爹蛰伏多年,暗地里动作不断,此番复出,必会有所作为,天下即
将有大动乱。
面对这份混乱,自己可以选择躲起来,反正事不关己,天下动乱随他去乱,
自己本就只是一个与中土、域外全然无涉的闲人。不过,经过考虑,孙武还是觉
得不能这样,自己对老爹有一份责任存在,既然过往十几年承蒙他悉心关照,现
在唯一能回报他的,就是绝不让他胡来,仅管自己没有能力阻止他,但至少……
该见上一面。
除此之外,孙武也尝试去推敲「天魔」的行事风格,最后得出结论,以天魔
的作风,既然高调复出,似乎不太可能放着自己在域外养伤纳凉,假如自己学缩
头乌龟一样躲起来,天魔肯定会有所行动,逼自己出来,而自己所想得出的逼迫
手段……都很糟糕,为了不让那些糟糕的事情成真,自己还是主动去面对吧。
之前对胡燕徒说的话,并不只是随口讲讲,孙武早已预备动身,想仅快赶回
中土,就算还见不到老爹,能够先一步找到姊姊总是好的,只不过如果要走,一
定得拉上小殇,否则补给问题不说,光是这张设计复杂的轮椅,就是大问题。
「等、等一下,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吗?以你现在的状态要走,太危险了,路
上要是碰到有人袭击……」
拓拔小月慌乱地找着理由,她确实没有料到,孙武这么快就要离开,光是看
他的伤势,原本以为他起码要在龟兹疗养三五个月,甚至三年五载,哪想到他不
待伤势痊癒就要走,而且看这架式,大有不告而别的打算。
「你,你不能走!」
拓拔小月强势拦阻,一下子按住孙武轮椅的把手,孙武看着眼前那张美丽却
紧张的脸庞,顿时一呆。
「呃,为什么我不能走?还有什么事我没做完吗?好像我该做的事都做了啊
!」
正确的说法,其实是连不该扛的责任都扛了很多,但对于孙武的这个提问,
拓拔小月也愣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对,幸好,马上就有人来解围。
「啊哈,小子,还有件事情要你做咧,而且是只有你能做的事,你还没做完
就想跑了吗?」
姍拉朵大步冲了进来,提出要孙武协助,解决域外当前仍棘手的疫病问题,
孙武听了都傻眼,这种由虚河子搞出来的病毒,自己又不是专业人士,哪能帮上
什么?找狼司祭、找小殇都还说得过去,自己……
「又不是要你当医生,别以为真的看上你了,只是要借你体内舍利能量一用
而已。」
「……开什么玩笑?舍利能量发动,我有生命危险耶!」
「现在不会啦,洛书都移植到你体内,能够引导、节制舍利的能源流量,使
用舍利的风险已经大大降低,趁着你没走,刚好试用,嘿,怎么说我也是手术执
刀者,这点要求就当是复健,你别想拒绝啊,否则说不定我已经在你体内埋了什
么,随便引爆起来,哼哼!」
姍拉朵的威胁,孙武完全不放在心上,自己动手术的时候,那么多人眼睁睁
盯着看,姍拉朵有办法偷装什么东西才怪,但这个要求的本身,就让孙武留意起
来,当初拓拔小月带铁血骑团在中土大闹,就盯上了佛血舍利,佛血舍利对于龟
兹肯定有某种用途,现在这用途终于浮上檯面了。
孙武眉头微皱,想起了之前推测过的那个可能,陡然双目一瞪,道:「你还
在打万象因果仪的主意?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对于姍拉朵的执着,孙武虽然觉得烦,却也有些佩服,但无论如何,自己都
不可能在这上头帮助她。
孙武的态度很明确,姍拉朵却没想过要放弃,因为这次她确实是有备而来,
「小子,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这是凤婕留给你的信,要你帮我开启因果仪,你
看了以后再说要不要吧。」
说完,姍拉朵从左边的口袋取出一物,孙武一见,脸色登变,「你……你拿
内裤当信用?就算是诈骗,也得用点心吧。」
在女儿的指责目光下,姍拉朵尴尬地把那件紫色的蕾丝内裤收回口袋,口中
忙着解释,「抱歉,抱歉,昨天在街上物色新猎物……呃,不是,是观察国内民
生情形,路上想得出神,不知不觉……呃,不对,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口袋里就
多了这些东西,绝不是我顺手拿的……」
战利品数量不少,不仅有女用,还有男子款式,姍拉朵翻来覆去找不到,不
但孙武表情难看,拓拔小月更是一副恨不得当场自尽的模样,还好这段时间没有
持续很久,姍拉朵终究是找到那封信,递了过来。
信的内容,一如姍拉朵所说,是凤婕亲笔手书,从文字语气来看,很有可能
是写在梁山泊坠落之前,大意是说近日内或许将有大变动,相信白虎一族的遗产
因果仪,能够有助局面,并且认为以姍拉朵的能力,必定能走出新路,不重复前
人的过错,让孙武务必相助姍拉朵一臂之力。
看完这封信,孙武脸色也快绿了,从自身理性来说,他完全不相信姊姊的判
断,也很难相信这封信出自姊姊之手,无奈事实摆在眼前,而当他望向小殇,小
殇仅是两手一摊,表示不理解凤姐的判断,却并不否认这封信的真实性。
姍拉朵没有造假的可能,所以这封信确实出自姊姊之手,至于她是为什么做
出这样的请托,这就无从得知了,或许……姊姊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不出此下策
,既然姊姊这么说,自己也没有说不的理由了。
凤婕开了口,孙武纵有顾虑,也只得答应,比较料想不到的,就是姍拉朵无
比积极,一听他答应,立刻就推着轮椅走,要马上赶往白虎秘窟。
这是眼前的头等大事,孙武硬着头皮去完成,不过当看到虚江子都随行前往
,他心中确实落了一块大石。虚江子一向是稳重的保守派,连他都同意了,这件
事就算不是没风险,起码也不会错得太厉害。
白虎秘窟的存在,是还不能公开的绝密,虽说只要是有点份量的敌人,就知
道它的实际位置,但一行人总不可能浩浩荡荡,吹锣打鼓地张扬而去,加上龟兹
目前正值弱体化,没有太多人手可动用,所以还是原班人马,虚江子一家与孙武
、小殇,六人进入白虎秘窟。
一切熟门熟路,事情好办得多,小殇又提供了充分的设备支援,前后不过几
个小时,白虎秘窟的地下迷宫就被破解,姍拉朵和小殇这两个技术人员率先进入
,去核心地带找寻那台神秘机械的半成品……或残骸。
孙武对这类的事情向来觉得不妥,普通人使用什么东西,都是越完整越好,
偏偏很多威力强大的史前遗物,要不是尚未完成,再不然就是早已损坏,自己拿
着这些不良品去用,就和抱着炸弹上战场没两样,没死真是赚到了。
不过,那确实是一件很奇特的法宝,当小殇终于准备完毕,让孙武进去,他
就看到一个漂浮空中的晶体,缓缓旋转,体积约莫巴掌大小,六角锥形,在黑暗
中透发着白光,可是伸手去触碰,这个看似实体的东西,却又无质无形,孙武一
掌扫过,居然从那晶体之中穿过,如碰云雾。
「这个……是什么东西啊?」
孙武望向小殇,希望能得到一点答案,小殇耸耸肩,淡然表示这台仪器当年
就是半成品,白虎一族从没有能够真正将之启动,在这秘窟中又经历长久岁月,
早已残破不堪,现在能够放点光学影像出来当特效,已经是预期之外的好事了。
「啥?那根本就是半成品的残骸嘛!你们要我发动这种不靠谱的东西?想自
杀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啊!」
「啰唆,有个机会为千千万万的域外民众而死,是你的荣幸,普通人想要还
要不到咧,吵什么吵?该死的时候,就爽爽快快去死吧!」
被小殇这样一说,孙武就不讲话了,因为基于对小殇的了解,她会这么说话
的时候,事情的危险系数应该很低,自己虽然信不过她的良心,但专业能力却是
很信服的。
「怎么操作?」
「不是很清楚,白虎一族又没有留说明书给我们,但如果这东西真的是许愿
机,你就试试看握着那个东西,输入能量,然后……许愿祈祷所有域外的病人都
痊癒,身体健康了。」
「……哪可能有这么夸张的法宝?那我直接许愿武沧澜被雷劈死,天下大同
,岂不更是一了百了?」
「你还别说,搞不好真的会实现咧!科学蕴藏着无限的可能性啊!要是你许
愿后,武沧澜真的被雷劈死,那我就接着来许愿,帮你盖一个大大的后宫,里面
从中土到域外的女人,由八岁到八十八岁,应有尽有,享尽人间艷福。」
「……八十八岁?享福的人是我还是她们?这种后宫送给你,由你慢慢享用
吧!」
孙武摇摇头,却开始照着小殇的解释,伸手触碰半空中的那个晶体。单纯伸
手触碰,那个晶体就只是个虚影,手掌像是碰触云雾一样穿过去,可是只要凝运
真气于掌上,情形就不一样了,虚影化为实质,像是要汲取掌上的能量一样,令
真气迅速消散,指尖所碰触到的感觉也变得实在、坚硬。
「好古怪的设计……」
运作原理已经清楚了,孙武终究是重伤初癒,能够凝运起来的真气有限,一
下子就被吸光,而从真气消散的速度,他也心中有数,这玩意儿启动所需要消耗
的能量,确实惊人,直追超级法宝的级数。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找个绝顶高手来就行了,虚江子前辈也可以发动,
好像没必要用到舍利吧?)
多少感到一点奇怪,孙武也不打算深究下去,双目微闭,缓缓凝气,伤癒后
首次尝试发动佛血舍利。
舍利邪能甫动,孙武马上就察觉与之前的不同。来自佛血舍利的能量,澎湃
汹涌,从以前开始就像一群失控的癲马,胡冲乱撞,所过之处尽皆成伤,但这一
次,在舍利邪能发动的瞬间,另一股奇异的力量也出现,迅速制衡着舍利邪能。
这种制衡,并不是单纯的进行对抗,如果是那样,肯定死得很快,天底下能
够和这股邪能正面对抗的力量,应该是不存在的,即使真的有,两股至绝力量的
对抗,瞬间就会让身为载体的孙武粉身碎骨。这股由洛书所发动的制衡之力,没
有直接与舍利邪能对抗,而是引导着「力」的流向,像在狂暴的舍利邪能外围套
上一层套子,缓和了能量冲击。
更有甚者,每次发动舍利邪能时,那些参杂着极度悲、怨、怒的负面情绪,
居然也被完全隔绝,让一切能量回归单纯的能量,运使无碍,孙武觉得运使舍利
能量从未如此轻松过,更想都想不到,运使舍利邪能一事,居然能用轻松两个字
来形容。
这个成功的开始,给了孙武信心,他源源不绝地催动舍利能量,往晶体灌输
送去,此时那个晶体已完全变为实体,如金刚石一般坚硬,将他输来的能量疯狂
吸收扯去,熟悉的感觉,让孙武忆起使用青龙令时候的滋味,而且短短十数秒过
后,吸扯的力量陡然倍增!
强大的拉力,让孙武手掌几乎完全贴在晶石上,孙武脸色一变,旁边的小殇
马上有动作,快步抢到他身边,似要有所行动,孙武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只是能量消耗速度有些意外。
再没有别的人,比孙武更清楚此刻晶石汲取能量的高速,这已经不是超级法
宝正常发动的情形,完全配得上「失速」这个形容,普通的高手在此,血肉之躯
恐怕撑不上多久,就被吸成乾尸,确实只有佛血舍利这个超级能量供给源,才能
撑得起如此消耗。
随着能量输送,整个洞窟开始缓缓摇晃,细小碎石不住落下,乍看之下,好
像是因为能量冲击,整座洞窟所在的岩盘来回晃荡,造成落石,但与晶石正直接
相连的孙武,脑中却出现模糊的影像,好像在距离这里半里远的岩石深处,有什
么机械被启动,还好像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体积。
不是单纯的能量冲击,是有某个实体在岩层中增大体积,造成挤压,那还绝
不是个小东西,以体积增大的速度来看,肯定是个超乎想像的庞然大物,孙武支
撑着能量消耗,觉得所消耗的能量,不逊于在龟兹城头上制造黄沙长城,身体却
不觉得有太大的负担,洛书的妙用,委实难以言喻。
洞窟内的其他人,不明白孙武所感应到的这些讯息,见到洞窟剧烈摇晃,山
石碎屑连续落下,以为洞窟即将崩塌,纷纷为之变色,任徜徉第一反应就是护着
拓拔小月先走,正要行动,虚江子从孙武的表情中瞧出大概,让任徜徉镇定下来
,不用急着逃跑。
当洞窟内的震动频率到达高点,孙武心中生出一种感觉,好像有人在问他想
要些什么。基于此行的目的,孙武不假思索,救治域外百姓疫病的愿望,瞬间在
脑海里闪过,而他随即感到……这个愿望被接受了。
(不会吧?真的那么厉害,是许愿机?)
脑中的画面持续闪动,在地底下迅速增大的那个物体,表面骤然生出无数尖
刺,朝四面八方延伸刺出,速度极快,一下子就破土而出,突出地面了。
下一刻,洞窟内所有人眼前一花,被一片白光所笼罩,过了一会儿,当周围
景物回复正常,他们发现自己赫然已经回到地面,只不过……一时间无法确认身
在何处。
白虎秘窟附近的地形,众人都很熟悉,眼前所见的景象,绝不是在白虎秘窟
的百里之内,难道短短数秒间,众人就已经被转移出百里外?虚江子、拓拔小月
两个对域外最为熟悉的人,心中的怪异感觉更盛,因为在他们的记忆中,域外绝
对没有一块地方和此类似。
放眼所见,周围百余里的土地,山丘起伏,不但绿草如荫,更繁花似锦,浓
密的植被,覆盖住百余里内的每一寸土地,这等苍翠绿意,除非是中土,否则域
外尽是贫瘠荒漠,纵有绿洲,也远远没有这样的规模,更别说在域外,凡是有充
沛水源的地方,都早为人所占,怎会有这么一大片植被丰富的无主之地?
百花、千树,虽无鸟语蝶影,却是处处花香,这样的美景,在中土亦属罕见
,在域外更简直是人间天堂,要不是因为还搞不清楚目前身在何处,拓拔小月几
乎都想跪下来,感谢众神的恩赐。
小殇首先打破沉默,「唔,座标没什么变化,我们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
被移到地面上而已。」
此语令众人皆惊,却很快得到虚江子的认可,「不错,山形地貌完全符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绿地,有人能解释一下吗?」
能够解释的人,当然只有孙武一个,他组合了一下自己所得的资料,缓缓道
:「万象因果仪……许愿机的传说,应该只是个美丽的误会,我觉得这东西的真
面目……比较像是大范围地表改造机!」
第五章 故人远来 皇者之邀
要说到对万象因果仪的了解,孙武当然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不曾看过这东西
的相关文献,在接触虚江子的记忆之前,他甚至就连万象因果仪之名都没听过,
然而,发动这古怪机械时,脑中不住涌现的画面,使他得到了第一手资料。
白虎一族将它当成是许愿机,这真是一个很大的误会,不晓得是怎样以讹传
讹,最后偏离事实这么远,如果照刚才脑内所出现的画面来看,万象因果仪当初
在始祖之人的手上,似乎是种园艺道具,能够大范围改变地貌,还附加一些不切
实际的小用途。
不得不说,当初四灵之民的先祖瓜分家产,白虎一族得到这台万象因果仪,
确实不是没道理的,因为白虎一族预备居于荒漠之内,万象因果仪能够化沧海为
桑田,如果运用得好,比什么超级破坏兵器都更好用,更有益处。可惜,初祖之
后,白虎一族的代代子孙,似乎演化成连脑浆都是肌肉的莽汉,这一台能够化腐
朽为神奇的机械,就此被弃置、遗忘在地下深处,直至此刻。
「……我想,也不完全是忘记吧,我刚才尝试的感觉,这玩意儿要发动,耗
能巨大,正常情形下是不可能发动起来的。」孙武皱眉想了想,道:「恐怕把所
有白虎族人的血肉献上,都只能启动,撑不了多久,唔,这样说也怪,那当初设
计这个东西,是预备用什么当能量源的?」
孙武想不出的技术问题,专家却是了然于心,小殇伸手往远方指了指,正是
楼兰遗迹的方位,孙武登时领悟,恐怕也只有楼兰那样的科技实力,以整个都市
的全部能量来支援,才能够发挥万象因果仪的真正效力,如此说来,难怪四灵之
民中,白虎和楼兰会世代交好,只不过后人不知其所以然,这才打打和和,弄成
后来那样。
无论如何,看着眼前一片绿草如荫,百花争放的美丽景色,虚江子、拓拔小
月都是一副说不出的感动表情,这种生机盎然的绿野景色,对域外民族而言,绝
对是神明的恩赐,如果能早点发现万象因果仪的这个妙用,如果能早点使用,今
天的域外肯定会很不一样。
小殇对这片景色视若无睹,所关心的重点只有一个,就是孙武刚刚语焉不详
的一句话。
「喂,你刚刚说,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小用途?那是什么?」
「呃,这个……」
孙武抓抓头,正思索该如何解释,旁边的姍拉朵用力嗅了两下,皱眉道:「
等等,这空气不对……」
听见这句话,众人第一个担心的,就是空气中有毒,不过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姍拉朵吸了两口气后,目中精芒大盛,望向周围的植被,仔细确认里头的一花
、一草、一木,并很快有了答案。
「好厉害!这些植物不是我们现今世界的生物,至少……不完全相同,有些
外观看似一样,却散发着不同的气味,组合起来……有药用效果喔,虽然还没法
确定,但说不准……呼吸这里的空气,可以治疗那种怪病。」
专业人士亲口做出的鉴定,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若这判断是真,那万象因
果仪虽然说不上有许愿功能,却也能依照使用者的需求,制造出特定的植物出来
,难怪会被误当成许愿机,光是这种功能,万象因果仪的实用价值就在七大超级
法宝之上,绝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小用途,只是……
「唔,修正一下。」姍拉朵摇头道:「浓度太淡了,要靠单纯呼吸这些空气
来治病,就算没有几十年,也要十几年,反正三五年内是绝不可能的,喂,小子
,有一就有二,横竖你刚才搞了一次,身体也不像有什么伤害,等一下喘口气,
就去发动第二次,把这片绿野的面积再扩大一倍,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有难度。」孙武苦笑道:「刚才使用中的感应,万象因果仪每次
启动后,都要花上一段时间休眠整备,更何况目前的机械,根本是个残缺的不完
整版,勉强发动一次,很多零件又受损坏,七七八八算上去,恐怕……」
「恐怕三五个月内不能用?」姍拉朵抓抓头发,扼腕道:「太可惜了,早知
道这玩意儿真的有用,才不把愿望花在治病这么浪费的项目上,应该能许其他更
惊人的愿望啊!现在只好等上几个月了,嘿,不会要等上三五年那么久吧?」
「不会……因为确实的数据是一甲子。」孙武道:「五十九年零十个月又七
天,这段时间内,是无法启动的。」
「什么?」
姍拉朵、任徜徉同声惊呼,表情活像是有什么美梦破碎了,虚江子和拓拔小
月却一起摇头,脑里只想着同一件事:果然是不切实际的小用途。
「呃,其实呢,我刚刚有点意外发现,不过不知道该怎么说……」孙武笑得
尴尬,因为这件事确实不好启齿,让他格外心虚,短暂考虑了一下,他直接用事
实来说明,双手在轮椅的扶手上一按,竟然站了起来。
虽说所有人都知道,孙武需要轮椅的残障状态只是一时,不会长久持续下去
,不过他突然之间离奇康复,从轮椅上站起来,这别说旁人,就连小殇都吓了一
跳。
孙武也是才发现不久,而当众人的质疑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只能歉然笑
道:「这个……我想……就是一点不切实际的小惊喜。」
这个惊喜不大,不过就是把一段时间后会自然发生的事给提前了,但对于几
名心有不甘的人来说,他们相当后悔刚才没有抢着上前许愿。
荒漠中的白虎秘窟,就此成为绿荫繁花的仙境,从本来的一片虚无,变成生
机盎然,似是告慰亡灵,也彷彿象征着新生,不管是对域外,或是对白虎遗民,
这都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狼司祭在战后不知所踪,缺少她的协助,要制作治疗瘟疫的疫苗,难度颇高
,这一片绿地所释放出的气体,能够治疗瘟疫,虽然单纯这样吸气治疗,耗时极
久,但有姍拉朵在,自然有办法把这些微薄的东西,聚合萃取,千百倍地精练,
制作成真正的疫苗,域外的一场大祸,到此算是解决了。
事情既了,众人急急忙忙离开白虎秘窟。荒漠骤成人间仙境,必然引人注目
,虚江子必须立刻做出布署,否则马上就会掀起事端,一行人全速赶回龟兹,路
上孙武想着许多问题。
梁山泊毁灭后,老爹、姊姊,暂时下落不明,但其他的人却都还在龟兹,胡
燕徒、李慕白之所以留下,没有跟着姊姊一同离开,很大成份上就是为了看管这
些脱出牢笼的原梁山泊住民,据说,他们每个人的体内,都被天魔以魔门密法植
入真气,一经引动,或是有如身遭千刀万剐,痛楚难当,或是立刻炸成碎片,再
是厉害不过,所以这么多年来始终服服贴贴,不敢乱来。
如今,天魔虽然远去,那道箝制真气却仍存在体内,每个人都是心中忐忑,
生怕哪天有命睡觉,没命起床,轰然一声就粉身碎骨,胡李两人留下,预备与姍
拉朵合作,解开他们身上的禁制,条件是不得为非作歹。
狼司祭早就不见踪影,是最早一批的失踪人口,以常理推测,与天魔在一起
的机会很高;纳兰元蝶在虚河子身亡当日,就独自踏上归途,立场与众人有别的
她,没什么理由在此多留。
妃怜袖仍处于失神状态,这是最让孙武伤脑筋的一件事,于情于理,自己不
能拋下妃怜袖,就这么跑回中土去,但该怎么让她振作起来,这件事却全无方向
可言,更糗的是,孙武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立场去关心,毕竟以身分来说,自己不
过是她的一个「朋友」,什么别的都说不上,她在龟兹自有师伯、族人可以照料
,轮不到自己。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人也离奇失踪了,就是羽宝簪。之前孙武对羽宝簪
,总是感谢中带着三分戒心,觉得她和魔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似乎不能违
抗魔门上层的指令,所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为了魔门的利益来对付自己,不
过随着真相揭开,孙武整个羞愧到无地自容,和魔门最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原来
就是自己,羽宝簪身上所承担的那些歧视与骂名,实在无辜得很。
清醒之后,孙武很想找羽宝簪道歉,这才得知她一早就像纳兰元蝶那样飘然
而去,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想来……随着魔门复出,多年来一直作为掩
体的万紫楼,势将有大变动,羽宝簪这个看似位高的万紫楼少主,也接到了新指
令,这才不告而别。
「……希望下次再见到宝姑娘的时候,彼此不是敌人。」孙武这么由衷祈祷
着,不料小殇从旁插来一句,「你的反应真奇怪,照一般的男主角戏路,你应该
要恨她一直瞒你、骗你,起码恨她个二十年,怎么还一副对不起她的表情?」
「得了吧?如果照一般的男主角戏路,宝姑娘现在已经怀了我的孩子,要远
走天涯了。那种路不是我们这边的路,我这边的道理很简单,有了误会就要道歉
,不要因为面子或尊严,遗憾十几年。」
孙武简单回应了小殇的挑衅,只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后头的事情来得那
么快,一行人还没回到龟兹,就有人冲出来报信。在域外的东方边境,距离月牙
关不远处,发生了血腥屠杀,有十几具尸体,散落在方圆数百米内,都是残缺尸
块,而且找遍这几百米,都无法把尸体拼凑完整。
那里不属于龟兹的国土,像这种普通的凶杀案,于理更不至于惊动龟兹国王
,但武沧澜遣人击毁梁山泊之后,域外各部族的情报单位都成了惊弓之鸟,有点
什么不寻常的事情,立刻往上呈报。
在情报人员的眼中,这件事主要的怪异处,就是碎尸散落不全,没法找齐整
个尸身,显然凶手行凶之后,还把部分尸块拎走,至于目的是什么,谁也说不准
,可以归类在变态行凶一类的案件。那地方邻近月牙关,中土部队时常出关骚扰
,各部族为求安全,从不靠近那里,这十几个人到底是怎么死在那里的,也很让
人费解。
不过,那个诡异的地点,却让孙武想起了一点,连忙望向小殇,从小殇那边
得到了一下肯定的点头。
「……桑德族?」
孙武怎么都不会忘记,这个深藏在地底下的阴暗部族,他们本是玄武一族的
奴僕,自玄武灭族后,就在域外各处的地底到处迁徙,躲避其他人的耳目,完全
成为了传说中的部族,若非机缘巧合,当初也不会在地底遇到他们。
碰上桑德族,这是孙武等人域外之行的起点,因为这番奇遇,他们知道了有
关始祖之人的秘密,在后来接触楼兰、白虎两族的人事时,能够有最正确的基本
认知,现在听到那个地区出事,两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桑德族内有变。
桑德族的战力不强,若是碰到什么很厉害的侵略力量,他们肯定无法抵挡,
这个部族平日居于地底,与外界完全断绝往来,当然也不会结仇,若算起被人袭
击的理由,那肯定就是怀璧其罪。
始祖之人的存在,虽然堪称惊天之秘,但却没有实际价值,横竖没人相信,
连当做丑闻来用的意义都没有,就算到中土逢人便说,大武王朝的祖先来自天外
,非我族类,除了惹人訕笑,就不会有什么别的效果,因此,袭击桑德族的凶手
,其目标肯定是桑德族内的另一重宝。
阿鼻血!
始祖之人的血液,天妖无敌神话的根源,如果说孙武还一度对这神话有所怀
疑,在经历了与虚河子的殊死决战后,他已经非常清楚阿鼻血的威力。
源自始祖之人的血液,这条血脉经过杂交,诞生四灵之民,血液中蕴含着强
大力量与无限可能,当这血液与寻常人体结合,能够瞬间强化肉体,开发潜能,
如果是和四灵之民相结合,爆发出来的力量更是无可估计,虚河子就是最好的例
子,濒死的他服下阿鼻血之后,伤患尽癒,纵横无敌,所展露的力量之强,从所
未见,透过他的模样,依稀能想像当年天妖横扫中土的神威。
天妖当初是怎么取得阿鼻血的?此事至今仍是一个谜,不过目前仅剩的阿鼻
血,被封存在桑德族内,原有的封印只有四灵之民能够打开,而桑德族非四灵之
属,多年来只能望着重宝眼馋,后来西门朱玉造访域外,巧舌如簧,骗得桑德族
人让他去解开封印,趁机胡搞,在原有结界之外,另外又加上一层结界,专门阻
挡四灵之民,真正搞成一拍两散,从此之后,谁也开不了阿鼻血的封印。
西门朱玉如此恶搞,桑德族人本该恨他入骨,但他三寸不烂之舌的威力,犹
胜手中的天绝剑,一番歪理胡扯之后,竟哄得桑德族人欢天喜地,开开心心恭送
他离开,较诸之前虚江子被追砍得浑身是血的待遇,不啻云泥之别。姑且不论西
门朱玉骗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他生前算无遗策,既然布下了结界,照理就很难被
人破解,但如果桑德族出事……
「小殇,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孙武的声音不太确定,心里却有一个很
糟的答案。
以路线来看,桑德族所在位置,是回归中土的正常路线,通常要回中土的人
,都会经过那里,老爹、凤婕日前已动身返回中土,凤婕当然不可能跑到桑德族
大开杀戒,但老爹……
照理说,阿鼻血藏于桑德族一事,还有桑德族的所在位置,只怕老爹早就知
道,若真有意夺取阿鼻血,没理由等到今天。然而,在梁山泊坠毁之前,老爹的
自我定位一直是当好人,天魔破封之后的反应是怎样,那就难说得很,搞不好他
就是用血洗桑德族来当出关祭礼也未可知。
要是阿鼻血落在天魔手里,那个后果……
稍加想像,孙武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吃力,不过,空想无益,一切只能
眼见为凭,基于这份担忧,孙武什么别的都不敢想,甚至还没踏进龟兹王城,就
要求离开,想要仅快赶去桑德族探看。
小殇道:「这样就走?舍得你的初恋情人?」
孙武低声道:「她在这里疗养,有虚江子前辈和任兄照应,比跟着我们到处
跑更好,而且,别用初恋情人这个字眼啦,我都还没有告白成功咧。」
小殇道:「我晓得,只是不想提这件事来刺激你而已,你自己要提,我就没
有办法啦。」
「谢谢你喔,你还真是体贴。」
「下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别用这么哀怨的媳妇脸,我或许会比较高兴。」
孙武简单回了一句,没想到又有新的惊喜发生,龟兹王城内传来最新的消息
,有一名贵客秘密来到域外,预备会见阿古布拉王,这个意外到来的贵客,赫然
就是同盟会现今的实质领导者,袁晨锋。
这确实是非常让人意外的贵客,中土战况激烈,同盟会与朝廷半分天下,冲
突不断,双方势力交接之地,每日都在开火,袁晨锋代替其师陆云樵坐镇同盟会
,指挥调度,应该是现在全中土最忙的人了,怎会突然扔下中土的事务,跑到域
外来?
再者,自从同盟会举事后,朝廷对同盟会的首脑人物,均开出天价的悬赏花
红,袁晨锋既非绝顶高手,职权之高、担当之重又是无人能及,所以他的悬赏金
额甚至尤在其师陆云樵之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这些悬赏,这段时间以
来,刺客前仆后继,让同盟会不胜其扰,袁晨锋多次受伤,几乎无法当众露面,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居然能跑来域外,这就很不可思议了。
孙武奇道:「袁兄,他怎么会……」
使者所报来的理由,是为了先前委托孙武来找寻的能源一事,袁晨锋亲自来
龟兹商议,不过,没有人相信这是实话,虽然取得能源事关重大,但孙武在王城
之战前已委托羽宝簪用万紫楼的管道传讯回去,通知袁晨锋能源已有下落,照理
说他不用在这节骨眼上特意跑来。
疑问深深,好在不怎么难解决,因为袁晨锋脚程甚快,使者又已在王城内等
虚江子一日,所以接到这消息后不足半天,袁晨锋一行人便抵达了龟兹王城。
「各位,久违了,你们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毕生未履域外的袁晨锋,对龟兹王城完全陌生,但孙武、任徜徉都是他的旧
识,当他被迎入王宫,自然也有一番热闹排场。
一段时间不见,袁晨锋身上也有了些改变,本来这个青年书卷气十足,不动
武的时候,像个书生多过剑士,但如今不只白皙的皮肤晒黑,肌肉也变得更为精
实,手上、脸上都有轻伤,说明了最近连场血战的激烈,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剽悍
之气,已经完全是军人的感觉了。
以袁晨锋的身分,照理不用实际参加战斗,只要在后方大营指挥运筹即可,
但他却选择了身先士卒的作风,这不但有别于他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露面的师父
,也显示目前的同盟会并不轻松,就连他都不得不上场尽力。
这样的推断,所有人都想得到,也因为如此,袁晨锋的域外之行才更让人不
解,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来,仅管他此行极为低调,甚至没有触碰到域外
各部族的情报网,但他此行共有三十多人,每一个均非庸手,全都是同盟会内的
高手,武功不凡,集合起来,更是一支菁英劲旅,若非孙武、任徜徉都信得过袁
晨锋,还真会以为他是心存不轨,要来奇袭龟兹的。
「袁兄,你怎么会来的?」
孙武见到袁晨锋,确实很有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而袁晨锋也同样带来重要情
报。
袁晨锋此行,并不是单纯造访域外,而是奉命前来。以袁晨锋的身分,能够
对他下令的当然只有一个,就是同盟会主席陆云樵。
十几天前,正在前线作战的袁晨锋,突然接到陆云樵的命令,让他立即放下
手边事务,组织精英战力,前往边关拦截。拦截的目标,是河洛剑派的高手,具
体状况陆云樵没有明说,但似乎河洛剑派将在域外有大动作,所以要调集留守中
土的派中高手,前往域外赴援,袁晨锋则受命将这支援军截住,一个也不许放出
月牙关去。
同盟会的组成,两大圣宗的弟子合计过半,慈航静殿、河洛剑派在同盟会有
绝对的影响力,但……反之亦然,在某些情形下,同盟会一样能以盟主的角色,
反过来向两大圣宗施压,这样的情形虽然极为罕见,却不是没有,此次袁晨锋便
是如此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地率队在月牙关外数十里处现身,拦截住河洛剑派
的援军。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这些手段交错运用下,河洛剑派的援军被
截下,一步都不曾踏出月牙关,终于使得虚河子在王城之战中孤立无援,间接令
他功败垂成。
「……幸好河洛剑派的前辈都很明理,接受了我的劝解,撤退回去,要不然
就很头痛了……」袁晨锋苦笑道:「我追随师父多年,他很难得下这样的死命令
,这次他下令时说得明白,若是遇到反抗,不计代价、不问过程,全体就地歼灭
了……眼下中土战事方酣,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纵使成功,也大伤同盟会的元
气,事后的负面影响更是难以估计,幸好,事情圆满收场,没有走到这一步。」
同盟会支援龟兹,阻止虚河子阴谋一事,居然是陆云樵亲自下令,这让孙武
大为震惊。以同盟会如今焦头烂额的情势,要缓出手来阻截河洛剑派的援兵,甚
至不惜发生流血冲突,也绝不让河洛剑派一人出关,这绝对是天大的人情,因为
只要情势发展一个不对,袁晨锋与河洛剑派爆发流血冲突,消息传开,就可能动
摇同盟会的根本,让所有河洛子弟起叛意。
当日王城一战,幕后居然还有这许多牵连,战线拉到千里之外的中土,孙武
想起来都觉得复杂,自己只懂得闷着头往前冲,哪想到这些算计?至于陆云樵为
何下这种命令?现在想不太通,但王城一战,陆云樵与天魔双双现身,重创魔狼
群,既然本人都到场了,命令徒弟率队阻截敌人,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袁兄,为什么你们同盟会要……」
「我也不明白,为何恩师要我插手此事?但既然是师父的命令,就一定不会
有错,为人弟子,只要尽心完成师父的交代即可。」袁晨锋道:「完成此事后,
我接到情报,师父在龟兹现身,我担心他需要人手,就把整支队伍一分为四,分
批赶往龟兹,我自己率第一支队伍先行,希望能仅早抵达龟兹,想不到……路上
遭遇敌人刺杀。」
在当今中土名人的刺杀榜上,袁晨锋绝对排列首位,别说到了域外荒漠,哪
怕跑到天边,都会有人为赏金追杀过去,他在域外碰到刺杀,这不奇怪,奇怪的
是杀手怎么直到此刻才追上他。能够在域外布下杀阵,敌人实力自然不凡,这一
战相当惨烈,袁晨锋的那支小队,除了他之外,全数阵亡,袁晨锋也伤得不轻,
但总算也全歼来敌。
这么一耽搁,袁晨锋的行程就慢了几天,没能够立刻赶来龟兹,会见陆云樵
,在与后头的人马会合后,途中听说空岛坠毁,砸在龟兹王城,心知不妙,立刻
做出部署。
袁晨锋道:「我已通令同盟会西方各分舵,就地筹集物资,包括各种粮食、
被服、医药,仅速运来龟兹,希望能够帮上一点忙。」
龟兹连串动乱,正是物资最艰困的时候,袁晨锋此举不啻雪中送炭,尤其是
同盟会正与朝廷激战,本身也相当困难,在这种时候还将物资赠与龟兹,这份人
情实在不轻,光是为了这点,就足以让龟兹举国上下感激万分。
同盟会急需能量,有求于龟兹,但这么一来,龟兹反而先欠了同盟会大大的
情,虚江子也不得不心里佩服,暗赞这名后辈手腕高明,日后前程不可限量,龟
兹与此人合作,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实在很难说。
「对了,域外接收中土情报有时差,你们或许还不清楚,我刚好把这个最新
消息带来。」袁晨锋道:「就在空中岛坠毁后不久,武沧澜命令军部,传令天下
,邀我同盟会主席陆云樵、魔门天魔,前往帝都,共商天下大计。」
第六章 修罗灭族 阿鼻血现
袁晨锋带来的消息,听了果真使人意外。之前孙武与身边众人商议,得出结
论,就是武沧澜的利益与魔门未必冲突,仅管武沧澜毁了梁山泊,但天魔不一定
会为此与武沧澜敌对,双方还大有合作的模糊空间,如今看来,这个推论果然不
错,梁山泊一被破坏,武沧澜便动作频频,邀陆云樵、天魔到帝都共商大计,这
个会议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还没开始,就被人们认定九成五会破局,不过谁也不
能否认,这会议不论成与败,都将对天下大势影响重大。
「奇怪……」提出质疑的是虚江子,「虽说域外接收中土的情报较慢,但如
此大事,一经公布,必在最短时间内传遍中土,算算时间,也早该传到域外,为
何我迄今仍未接到这消息?」
「阿古布拉陛下果然高明。」袁晨锋称赞道:「这消息之所以尚未传到域外
,是因为它根本没有机会传遍中土,武沧澜确实命令军部通告天下,但这个传告
还没能够离开军部,就已经被废掉了,若非本会的情报人员传回消息,我们也不
会知道。」
这是一个已经作废的情报?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袁晨锋身上,不明他说这件事
有何意义?他千辛万苦跑到域外来,难道是特别来炫耀同盟会情报灵通的?
「各位别误会,我正要说武沧澜取消这通告的理由。」袁晨锋道:「这个通
告之所以没能发出去,是因为仅仅一夜之隔,它就已经失去意义,本来武沧澜的
命令传至军部,是预备隔日发布的,但在隔天一早,一封书信抢先送进皇宫……
一封战书。」
袁晨锋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众人望向他,质疑他为何故意吊人胃口,却见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众人不由得大为惊奇,难道同盟会如此神通广大,居然
取得了那封发给武沧澜的战书?脑筋比较灵活的,则开始猜会否武沧澜将那封信
转送给了同盟会?就只有小殇,眉头微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封战书,是在同一个早上送到同盟会,送到我手上的,相信与武沧澜拆
信的时间相差不远。」袁晨锋苦笑道:「说来惭愧,有关武沧澜那篇作废通告的
情报,我是在收到这封战书后片刻才接到,跟着才拼凑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简短的一句话,已令现场听得懂话的人脸色大变。一夜之间的变化,却代表
一场涉及多方势力的情报战,同盟会还未把军部通告一事回传,却已有另一方抢
先侦知,并且做出反应,发出那封战书来当回应,当袁晨锋一早起来,先后接到
战书与报告书时,同盟会已在情报战上头败了一仗,也就难怪袁晨锋要苦笑。
孙武在这方面反应算慢,自然联想不出这些关键,全靠小殇的解释才明白过
来,惊讶之余,他更是不解,中土有哪个组织,情报能力更在同盟会、朝廷之上
?两大圣宗吗?但以自己的了解,似乎……
驀地,孙武不说话了,他脑中浮现答案,难怪在场的人脸色都那么难看,有
这种本事的除了魔门,更还有何门何派?魔门正是以此召示各方势力,展露实力
,表示沉寂已久的魔门,依旧能够掌握江湖。
那么,这封战书……
「各位请看。」袁晨锋将信取出,孙武、任徜徉毫不避嫌,抢上去观看,看
清信上内容的剎那,脑里都是轰的一声巨响。
诚如袁晨锋所言,这确实是一封战书,发信者是天魔,除了正式宣告复出,
更直接约陆云樵一战,地点就在大武皇宫,时间正是武沧澜约集一会的日子。
这封挑战书,无疑是狠狠打了武沧澜一巴掌,令他邀集三方会谈的打算,还
未开始就破碎,难怪那封通告胎死腹中,没有发出,但天魔所採取的这个行动,
对武沧澜却未必不利,因为天魔直接约战陆云樵,无论胜败,武沧澜都是既得利
益者,只是……事情会有那么简单吗?
袁晨锋道:「不瞒各位,这些年来,为了各种目的想挑战家师的人,每天都
有,其中大部分是希望藉此成名,敝会聘有专职人员负责扔掉那些挑战书,根本
不需要送到家师手里,但……这次不一样了。」
魔门消失江湖多年,年轻一辈的江湖人甚至不知道天魔是谁,听见天魔挑战
陆云樵一事,九成以上的人都觉得可笑,即使有人对他们解释,天魔是魔门的首
脑,而魔门是曾经在江湖上有显赫势力,却已低调与潜伏达数十年之久,这些年
轻人也只会将之理解为「一个过气的魔头要出来挑战陆云樵,自抬身价」。
袁晨锋执掌同盟会大权多年,见识当然不会那么肤浅,很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因此他才苦笑,而众人也联想到,袁晨锋之所以在遇袭之后,没有立刻回归中
土,反而持续深入域外,很有可能就是找不到陆云樵,这才不得不来到龟兹王城
,看看能否连络得上。
一个组织的领导人,居然是如此行踪不定,爱搞神秘主义的人物,每次有事
都联络不上,在这种人手底下做事,实在很辛苦,只要想到这一点,孙武就很同
情袁晨锋。
只是,纵使来到龟兹王城,陆云樵似乎也已经不在,袁晨锋想要联络其师的
打算再次泡汤,而他也没有闲工夫在龟兹耗时间,简单与虚江子会谈,议定今后
的合作方式后,留下随行人马负责首次的能量结晶运输,自己又急匆匆地要一个
人赶回中土。
袁晨锋要回中土,这点本来没什么问题,然而,考虑到他的安全,虚江子就
开始头痛了,如今双方结盟,袁晨锋就是龟兹盟友,万一袁晨锋在回程时遇刺,
死在半路,龟兹不但痛失重要盟友,还会惹上大麻烦,可是,龟兹如今百废待举
,原有的主战力非死即伤,不可能组织高手团或精兵护送,总不好由他自己亲身
上场,送袁晨锋回中土吧?
最后,顺水推舟,孙武自告奋勇,和小殇一起陪同袁晨锋赶路回去,虽说人
数少,但却是绝对的精英战力,比什么军队护送都要值得信赖。
整个安排就此定案,在出发之前,孙武特别问了袁晨锋,表示妃怜袖也正在
龟兹,要不要去探望一下?
袁晨锋考虑片刻,最后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动作立即遭到小殇的嘲弄,
「好无情啊,听说人家还与你订过亲,差点就成夫妻了,现在有难,你连见也不
见一面?」这些话孙武也想说,只是不敢出口,就这么被小殇抢先说了。
「不,如果我的探视,能够对她有帮助,不管怎样我都会去看的,但……目
前我这边正是是非之源,去看她或许反而会给她带来麻烦。」
袁晨锋向两人解释,虚河子命丧龟兹一事,已经渐渐在中土传开,之所以还
没有掀起轩然大波,只是因为河洛剑派尚未出面肯定这个消息,但人既已丧命,
纸早晚会包不住火。
虚河子并不是孤身来到域外发展,而是把河洛剑派的精华战力带走,造成中
土这边的弱体化,当掌门身亡的消息传回,河洛剑派之内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
掩盖事实真相,把一切混过去,甚至找个冠冕堂皇的藉口,比如说虚河子造访域
外,意外遇害,这样还可以把凶手矛头直指龟兹;一是选择公开事实,还原虚河
子野心家的身分,以否定虚河子为出发点,向全天下自承罪过,当然,这将令河
洛剑派元气大伤,多年清誉毁于一旦,几十年内都回复不过来。
孙武道:「这个……像河洛剑派这种大门派,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应该会
选择第二种吧,那和妃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一语说出,就看到小殇瞪了过来,袁晨锋也表情尴尬,孙武知道自己又说错
,却完全不明白错在何处,这些争权夺利的事,实在是复杂。
袁晨锋道:「普通情形下,第二种确实是必然的选择,不过这次的情形有点
特别,虚河子虽然身死,但他带往域外的同门、弟子却未全灭,这些人在当前情
势下,无意于域外争雄,急于赶回中土,说得明白一点,也正是为了空出来的掌
门之位。这批人,在战力上占有优势,若是大家谈不拢,动起手来,目前留守不
周山的那一派势力,就屈于下风,所以……」
说穿了仍是权力斗争那一套,目前留守不周山的那一派,自忖武斗占不到上
风,就只能另谋他法,诉诸外界舆论,把虚河子干过的坏事都抖出来,将他打成
最邪恶的大魔头,凡是与他沾边的,全都十恶不赦,如此一来,一直听命于虚河
子的域外一派,当然就无权来争掌门,甚至还会变成江湖公敌,人人喊打,性命
堪忧。
然而,如果和虚河子有关的人、事、物,都要被打成十恶不赦,首当其冲的
妃怜袖就很危险了。公开来说,她是虚河子的关门弟子,隐藏多年的秘密武器;
私底下来说,她更是虚河子的亲生女儿,更怀璧其罪,是河图的持有人,这些因
素综合在一起,妃怜袖的处境就很危险了,一个不小心,随时有可能成为与袁晨
锋争夺刺杀榜首的热门人物。
说到这里,孙武就能体会袁晨锋的为难,别的不讲,光是让人知道他在域外
见过妃怜袖,就能惹出无数麻烦,万一让人误会这是同盟会想支持妃怜袖,夺取
河洛掌门之位,藉以操控河洛剑派,袁晨锋绝对百口莫辩,若要澄清此事,搞不
好还会被人逼问交代妃怜袖的下落,安全起见,还是乾脆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不
见面为妙。
孙武摇头道:「你们这些当领导人的,真是麻烦……」
「所以才会诞生像武沧澜那样的人啊,人人都说他是狂人,我觉得他只是选
择了和我们不同的路,凡是敢逼他、为难他、设计他的,全部杀光,省掉麻烦,
比我们轻松多了。」袁晨锋耸耸肩,道:「不过,领导人注定是要累的,要是个
个都像那位大武皇帝般轻松,领导不久就要出事啦,所以,我寧愿累一些……呵
,这些都是家师的教诲,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记住了。」
孙武听着这些话,突然有一种感觉,以陆云樵这种几乎厌弃世俗的作风,即
使将来真的推翻了大武王朝,大概也不会自己坐上皇帝位置,那么,届时成为天
下之主的,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个儒雅青年了,只要他能一直维持今日的心性,即
使日后就天子位,应该不会变成武沧澜那样的暴君吧?
不过,自始至终,袁晨锋说的话都有点奇怪,对于域外的动乱、虚河子的事
,他像是知道得很多,但重点地方又不是很清楚,让人无法确定他究竟知道多少
,这些……他是怎么晓得的?同盟会的情报机构有这么高明?
想归想,孙武终究没有把这问题说出口,只是整理好东西,预备与袁晨锋一
同离开。
孙武要离开龟兹的消息,并没有高调宣布,否则他肯定无法离开,光是热情
的民众挡道,就足以令他寸步难行了,仅管如此,与亲友们的道别,仍显得离情
依依。
胡燕徒、李慕白赠与一本小册子,上头写满武功祕诀,这是他们两人联合整
理的心得笔记,内容集两大圣宗上乘武技于大成,从前的孙武就算看了这些也没
用,但经过这一番历练,他已经能吸收这些内容了。
穿着轻纱女装的拓拔小月,迟疑了半天没有说话,当孙武来到面前,她突然
有动作,在少年的脸颊上飞速亲了一下,掉头就跑,大胆的奇袭行动,把在场所
有人都吓了一跳,孙武更是一阵脑袋发晕,说不出话来。
小殇轻笑道:「怎么样?过癮吧?是不是觉得骨头都酥了?」
「哪有这种可能啊!你完全捉错感觉了吧?差点吓得尿裤子,这还比较贴切
。」
孙武简单回答,而姍拉朵却在此时靠了过来,「小子,回到中土,如果见到
你姊姊,可不可以替我带件东西回来?」
「喔,好啊,反正我就算不答应,你也会偷偷在我身上下毒,逼我拿东西回
来换解药吧?更差劲一点,搞不好还会下在虚江子前辈或小月公主身上来威胁我
咧!不过,你要什么?」
「贼小子!眼睛啥时候那么利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啦,就是……替
我带件内裤回来。」
姍拉朵刻意压低了声音,本以为孙武听了定会吓一跳,哪知少年面不改色,
只是皱起眉头,道:「你不是已经有了吗?那天要拿姊姊的信,结果拿错,那时
候你拿出来的不就是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姍拉朵踉蹌后退,撞在一根柱子上,脸色苍白,诡异的表情,倒是让孙武成
就感十足。
小殇再次贴耳轻笑道:「怎么样?过癮吧?是不是觉得骨头都要酥了?」
「你又捉错感觉了啦,这哪可能骨头酥?爽到差点尿裤子还比较贴切。」
低声说完,三人启程离开,正式离开了龟兹王城,迈向回归中土之路。
袁晨锋在中土是骑马,虽然是经过基因改造的变种生物,不过基本上还算是
马没错,进入域外之后,则是改乘骆驼,但如今,一辆新式的磁浮跑车解决了所
有问题,无惧烈日强风,穿越沙丘如履平地,全速朝着月牙关前进。
途中,袁晨锋问起孙武今后打算,此刻中土正是多事之秋,同盟会与朝廷打
得不可开交,孙武此番义助同盟会,取得了重要的能量,有大功于同盟会,本身
又是当今世上足以名列前十的有数高手,站在同盟会的立场,肯定想要孙武加盟
,携手共成大业,袁晨锋表露诚意,提出了希望孙武加入同盟会的邀约,只要加
入,便许以会中高位。
孙武为难道:「袁兄,你侠骨英风,我一直都是很佩服的,但……我还没有
配服到想当你手下的地步啊。」
「哦?所以如果不是你当我手下,而是我当你手下的话,你就同意了?这个
……有些强人所难了。」
「袁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嗯,虽然有难度,不过,不是没得商量。」袁晨锋正色道:「说认真的,
如果你真有那个意思,这个问题可以商量的。」
袁晨锋的表情很正经,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反而让孙武吓到了。如
果是那种随时都会完蛋的末日组织,那倒也罢了,同盟会如今声势如日中天,若
是顺利进行下去,推翻大武王朝,同盟会的领导人物就是新王朝开国元勋,尤其
是像袁晨锋这样掌握实权的高阶人物,说不定就是新王朝的继承人,甚至直接登
上王座,连这样的位置都可以商量,孙武不是感到受宠若惊,而是怀疑对方脑子
有没有问题。
「别这样看我啦,推翻大武王朝是我入同盟会那刻起,就被赋予的使命,我
尽心尽力,必须要完成这份责任,但完成之后……我不见得还要继续扛这份责任
啊。」
「袁兄,话不是这么说吧?也许推翻之前,一切都是责任,可是如果能够推
翻大武王朝,后头你就算不是皇帝,早晚也会当皇帝,荣华富贵享用不尽,那时
就是你享受的时候啦!人家之前辛苦,不就是为了后头能享受?你辛苦了那么久
,怎么享受阶段你要跑?」
「享受吗?但愿我也能这么相信吧,很可惜,我掌握重权已经很多年了,非
常明白,如果要一直把荣华富贵牢握在手,就得时时刻刻,战战兢兢,绝没有半
分侥倖,否则随时不得好死,这种生活……一点也不享受,武沧澜或许就是被这
种生活逼疯的。」
袁晨锋苦笑道:「如果我能无视一切,不管所有别人的死活,像武沧澜那样
,或许荣华富贵也能很享受,可是,如果真要肆无忌惮到那种程度,我想我应该
能找到比荣华富贵更享受的生活方式。」
袁晨锋的这番话,语气真挚,孙武不认为他是随便说说,听在耳里,倒是很
同情他们这些在权力圈中打滚的人。自己入世以来,也算见过一些紈裤子弟,仗
着手上有些权力,肆无忌惮,胡作非为,但那些都是未有真正坐上权力大位的人
,至于真正能久坐大位,历经风浪不倒的人……诚如袁晨锋所言,没有一个是容
易的。
从这些话听来,袁晨锋并不是那种淡泊名利的人,倒比较像……别人毕生追
求的东西,他在很久以前就已得到,拿在手里过了那么多年,已经没什么吸引力
了,虽然这世上大多数人久握权力,只会越来越不想放手,但袁晨锋的想法显然
不同,或许,陆云樵对他的影响很大吧?
「嗯,确实如此,家师的态度,对我影响不小,以前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觉
得所谓同盟会的大权,不过是他厌弃了不要,强扔给我的东西。」袁晨锋两手一
摊,无奈道:「别人不要,还硬塞过来的东西,这有什么价值可言?有什么好动
人的?」
「哦?」小殇道:「那现在呢?经过多年,现在你终于发现权力的动人滋味
了?」
「掌权的滋味是不错,不过在我的生命中,还有别的乐趣高过这个。」袁晨
锋道:「而且随着年岁增长,我从家师身上所领悟到的……就是某些工作,不管
怎么累、怎么无奈,还是得要有人去做的,如果你不做、他也不做,最后又要谁
来收拾烂摊子呢?」
「……听起来,你对你师父有很多的不满喔!」
「不敢,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心存怨恨这是万万不敢的。」
袁晨锋慎重而坚决地表明了立场,孙武和小殇没再多话,心里却把这问题打
上了一个肯定的结论。
孙武迟疑了片刻,道:「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为什么……陆大侠对同盟会事
务这么冷漠?他不问世事,对于那些权力……好像根本就是厌恶了,他为什么会
这样啊?」
小殇抢着道:「谁知道?或许是遭到什么打击,心理变态了吧?」
袁晨锋道:「这怎么可能?师父待我恩泽如海,这种话别说是说了,就算是
想都不敢想啊。」
这句话的份量很重,孙武和小殇没再多话,心里却再次把这问题打上一个肯
定的结论。
三人一路乘车飞驰,完全就是不眠不休,不过在实际操作上,却有一个比较
尴尬的问题。这辆磁浮飞车,是小殇临时拼凑组成的新品,袁晨锋不懂得怎么驾
驶,孙武当然更没有驾驶执照这种东西,所以从头到尾,都是小殇坐在驾驶座上
,一路狂飆。
对于这种状况,孙武和袁晨锋分别因为各自不同的理由,感到不安,只是谁
也没有提出来,就这么持续旅程,随着时间过去,三人逐渐逼近月牙关,也距离
那个诅咒之地越来越近……桑德族。
当日在这附近死了不少人,尸体到处都是,不过几天的时间一过,附近当然
也有人清理,尸体什么的早被移去,血跡更是早被黄沙所覆盖、掩没,一眼望去
,什么特别痕跡都找不到,若非在龟兹看过相关报告,根本不会想到这里曾经发
生过如斯惨事。
袁晨锋在路上就已听孙武提过桑德族之事,对于三人为何要来这里的理由相
当清楚,简单看过弃尸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后,接着就是要实地进入桑德族
,确认状况。
桑德族的位置,对于外人自然是绝密,但孙武等人曾经造访,要找出入口总
是比旁人容易得多,虽然桑德族不时也会改变出入口,将曾经使用过的通道封闭
,可是这类手段瞒得过旁人,却又怎么逃得出小殇的专业眼光,很快就被她确认
方位,直接用法宝「如意金钢圈」开出通道来,钻穿进去。
进入桑德族所在的地下洞窟,一切尽如先前所料,这个自玄武一族覆灭之后
,始终躲避与外界接触,偷偷在地底下存续的部族,遭到一场彻底的血洗,整个
灭亡了。
地下空间之内,到处都是死尸,而且和早先暴露在地表的那些一样,几乎找
不到几具完整的,无分男女老幼,各个都是被残忍手段分尸屠戮。见着那么大量
的尸块,乱洒在所经之路的每一处上,孙武的脸色非常难看,要不是因为他也见
惯大场面,可能早就吐出来了。
让孙武脸色这么难看的理由,除了残忍的死状,还有一个,那就是造成这遍
地死尸的理由,正确来说,是杀人者所用的武学。
魔门绝学?修罗劫!
如果可以,孙武实在不想确认这一点,但先前与虚河子对战多次,修罗劫的
特征与威力,自己是再清楚也不过,所以寥寥数眼望过,马上就认了出来,凶手
用以屠戮桑德族上下的武技,正是修罗劫。
「……从这些破坏的痕跡看来,应该是魔门的修罗劫……嗯,和典籍中的记
载很像。」
袁晨锋仔细观察四面八方,沉吟道:「不过,出手者的修为,似乎……尚未
能真正掌握这门绝学,恐怕是竭尽全力,才勉强驾驭这绝学,换句话说……这应
该不是魔门的绝顶高手所为。」
孙武闻言,心中一凛,仔细端详周围破坏的痕跡,发现袁晨锋所言果然不错
,无论冰火气劲或刀罡,都不是驾驭得很好,完全是失控边缘,与虚河子施展时
全然两样,虽说能施展修罗劫的,肯定也是千中选一的高手,但此人尚未能驾驭
修罗劫的威力,这也是事实。
(怪了,这样子看的话,出手的肯定不是老爹,不过……那又会是谁呢?修
罗劫是魔门绝学,但心眼宗也有人会……唉,是谁都一样,反正用的是修罗劫,
就算不是老爹出手,也是老爹传的,这只更证明桑德族覆灭的事与老爹脱不了干
系。)
既然确定了这一点,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立刻确认桑德族内最要命的那
件事物,孙武带着袁晨锋、小殇,朝着记忆中的方位冲,由于地下洞窟黑暗,找
错了路,多花了点时间,不过当他们终于找对路径,来到阿鼻血的存放处,孙武
一见眼前景象,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石柱已毁,摧毁石柱的手法正是修罗劫,只是劲道雄浑,远超前头杀戮桑德
族人时所展露的程度,绝非出自同一人之手,孙武心头一震,喃喃道:「……老
爹。」
第七章 破镜重圆 离合聚散
孙武曾经到过存放阿鼻血的石窟,但因为双重结界封锁,他无法进入核心地
带,只能远远地观望。
依稀还记得,在存放阿鼻血的那朵石莲花外,是一大片蘑菇海,那些色泽鲜
艷的蘑菇底下,饲养着大片神秘毒虫,普通人光是要过这一关都不容易,而在这
片蘑菇毒海后方,石台上绽开着血色石莲,石台的四角各有一根柱子,构成仅限
四灵之民才能进入的结界。
这是当时的情形,不过,当孙武再次回到这座石窟,眼中所见,就只剩下满
目疮痍,那一大片蘑菇,似遭烈火摧残,连同底下的毒虫,被烧掉一大片,地上
尽是漆黑的烧灼痕跡,但怪异的是,火焚的焦痕之上,又覆盖着一层薄冰,还有
像是冰川滑过的切裂痕。
别人可能看不懂这痕跡的意义,孙武却心中有数,修罗劫里头寒冰、火海两
重劫狱交错施展,便是这些破坏痕跡的由来。寒冰与烈火交错而过,极度温差之
下,什么毒虫、毒物都粉身碎骨,乾乾净净,是破这种毒物阵的不二法门。
破解毒物阵的人是谁,不太好判断,因为孙武总觉得此人施展这两重劫狱的
手法,并未纯熟,应该不是天魔本人,但那座石台上,四根形成结界法阵的柱子
被击断,痕跡明显,是以举世无双的霸道拳劲,硬生生强行破坏,以四根石柱为
中心所发动的内外两重结界阵,其威力如何,孙武再清楚也不过,能有这种豪拳
的高手,普天之下,孙武就只想得到天魔一个。
结界法阵整个被破坏掉,里头的东西当然不可能还留下来当善心礼物,装盛
阿鼻血的那朵石莲,连同底下奇异青色矿石所打造的莲台,全都不翼而飞,看现
场痕跡,多半是从底部破坏后,整个取走。
仅管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但亲眼确认,仍给孙武造成一种透不过气的压
迫感。阿鼻血不是普通的兴奋剂,这东西落入天魔的手里,将来会导致何等严重
结果,目前根本无法估计,光只是想到那些可能性,孙武就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偏偏顾虑到袁晨锋在旁,还得表现得行若无事,毕竟袁晨锋再怎么神通广大,
照理说也不该晓得自己与天魔的关系。
「唔,阿鼻血本来存放在这里吗?真不好……看来是落入魔门之手了……」
一面确认事情严重,袁晨锋还维持着起码的冷静,一面归纳着线索,「除此之外
,我们还能得出几个结论……能破坏桑德族的结界阵,出手者必是天魔,而他并
非独自行动,还有其他人与他同行……」
袁晨锋的分析说得上条理清晰,但一番话说完,小殇看他的眼神,完全就当
他说了一通谁都看得出来的废话。
「有一点,你们可能不晓得,修罗劫并非普通的魔门绝学。根据典籍记载,
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修罗劫是魔门的掌门绝学,非天魔本人不能修习,后来是
因为新技术出现,魔门开发出了威力更为强大的绝学,修罗劫才被摘除了掌门绝
学的荣誉。」
袁晨锋表示,即使如此,修罗劫在魔门仍有着特殊意义,因为那些新一代的
魔门掌门绝学,仅管能在威力上远超修罗劫,却无一例外地具有重大缺点,不是
对资质要求极高,很难练成;就是修练风险奇大,分分秒秒都在赌命,连续几代
传下来,成功者寥寥无几,反倒折了好几任天魔的性命。
进步的道路,满是荆棘险阻,那些高风险的强大武技,越看越不像是给人练
的,比较之下,修罗劫就相对安全,实用价值更高得多,因此,修罗劫再次被赋
予特殊地位,若非获得天魔首肯,私自偷练修罗劫便是死罪,如此一来,往后的
天魔纵使不愿冒生命风险,去挑战那些赌命的武技,至少也可退而求其次,回头
练修罗劫。
修罗劫在魔门的特殊地位就此定下,虽不是魔门中最厉害的武技,但没有天
魔许可,普通魔门高手不得修练。通常,也只有在魔门高手为组织立下大功时,
天魔才会传授修罗劫的部份诀窍,作为恩赏,再不然,就是魔门中地位特殊的要
人,或是有望继承天魔之位的传人,才被允许修习,普通魔门中人是绝对接触不
到的。
「我看,在外头以修罗劫行凶的那人,尚未能驾驭修罗劫,这有可能是修为
不足,也有可能是年纪太轻,又或是两种可能都有,但重点是……天魔带一个这
样的人来取阿鼻血,是什么意思?」
袁晨锋道:「我觉得,要注意一点,那就是除了天魔之外,魔门中出现其他
的年轻高手,甚至是天魔后继者的可能。魔门隐匿多年,现今的确切实力没有人
知道,想来天魔这些年里也不会浪费时间,万一他已在暗中培育出什么新一代的
魔门高手,这可不能不防。」
这番话,袁晨锋说得认真,孙武闻言,望向小殇,「天魔……真的有培育年
轻的高手吗?」
「有啊!」
「谁?是……是谁?」
孙武问得紧张,却看到小殇缓缓转过头来,目光朝着他上下打量,无声无言
之中,已经说明了一切。
「喂!拜托一下,我们在讨论魔门年轻高手的时候,你不要用这么诡异的眼
神看我,很容易让人误会的。我再次强调,这两件事……没有因果关系,没有任
何关系。」
「唔,域外果真是个好地方,你来域外走了一遭,摸着良心说话的本事,长
进了很多啊!」
小殇笑吟吟地回看孙武,看得孙武冷汗直流,幸好袁晨锋没有察觉到他们两
人的诡异说话,只是独自上了石台,观察现场痕跡。
阿鼻血被劫走,这是已经肯定的事,魔门既没有留下太多线索,也没有留个
解说员在此备询,三人停留在此并无意义,简单看过周围后,便循原路退出。
对于桑德族的大体,孙武本来有意将之埋葬,但这念头想想还可以,真要实
行就是大问题,姑且不论捡碎尸块恶心与否,光尸体数量便难以处理,经过商议
,小殇说服了孙武,只要出去时候把洞口封闭就可以,整个地下洞窟便是天然大
墓穴,不用多事找棺材了。
不过,三人在找路出去的时候,另外有所发现,桑德族这个躲藏在地下的部
族,平常的所作所为……真的很不光明。
首次造访桑德族时,孙武等人来去匆匆,桑德族人也存有戒心,双方并没有
太多接触,如今桑德族灭绝,没人拦阻,三人找路离开,乱闯乱走的过程中,赫
然发现一些令人意外的东西。
孙武闯进了一间石室,里头浓厚的血腥味,最初让他以为自己跑进了什么牲
口的屠宰房,因为里头还有一些没有脑袋,被分割后悬掛起来的大块红肉,但多
看两眼,他越来越觉得不对,血的气味、骨肉的形态,怎么看都不像是牛猪,当
然更不可能是鸡鸭,等到他终于确定这是人类的尸体,强烈的反胃感,差点让他
当场呕吐。
「魔……魔门居然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孙武的愤慨,马上被小殇所否认,「你哪只眼睛看到是魔门干的?魔门如果
杀人以后,还有闲情逸致来这边把尸体当猪肉掛,那外头这片血腥垃圾又是怎么
回事?再说,你没发现吗?这些尸首都是中土人。」
「中土人?你怎么知道的?」
「喔,这个你不用太在意,不过中土人血肉的味道,我从小就非常熟悉,光
闻就知道肉质怎么样了。」
「………能不能给我一点正常人会信服的解释?」
孙武对小殇的说法将信将疑,理性层面甚至完全不信,但袁晨锋却来补上了
证据,从那些肉块外表的皮肤上,认出了一些纹身,判定这些纹身是出自几个在
边境活动的中小门派,仅管活动范围是在边关,却百分百是中土人。
从尸体放置的情形来看,这些人袭击桑德族而被杀的可能性很低,路经桑德
族领地被狙击杀害的可能,则是高得很,孙武还没想清楚,小殇和袁晨锋就在别
处又发现了祭坛与大量刑具。
就算推理能力欠佳,孙武看着这些东西,也大致能想像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很多落后部族都有以血祭神的习俗,桑德族看起来不像很虔诚的样子,搞起祭
祀来居然也讲究排场,大搞活人血祭。
「啧,看这架势,他们起码每个月都要拜一次神,每次祭神都要宰掉十几个
人……」孙武皱眉道:「上次和他们接触,没发现他们那么血腥啊,如果我早发
现这一点的话……」
小殇哂道:「早点发现,你又能怎么样?把他们全部杀光吗?还是要劝服他
们走向文明?域外的野蛮部族多了,你杀得完还是教得完?在龟兹出了几次锋头
,可别真的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话是不错,但想到自己居然没发现,桑德族是这么野蛮凶残的一个部族,少
年的感觉还是挺糟糕。
没有能够亲眼见到桑德族的祭礼,对孙武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坏事,因为从
祭坛周边的种种痕跡来看,桑德族在把祭品摆上神桌前,各种准备工作实在不少
,酸液池、烙铁、穿舌鉤、千蛇盆……一堆残忍的恐怖东西,看得孙武脑后透着
凉气。
「啧!有人说,不是每个落后地区都纯朴,桑德族还真是这话的最佳写照,
和四灵之民沾边的就没有正常人吗?」
孙武记得,西门朱玉曾说过,像白虎一族这种见鬼的种族,还是灭亡了最好
,如今看来,桑德族的情形也差不多,要是给西门朱玉撞着,搞不好会让他没耐
心等这部族自然灭亡,直接出手把他们灭族。
本来看见桑德族的惨状,孙武心中不乏歉疚,但此刻……他的感觉就像刚刚
吸了大口的毒气。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纯朴的部落被魔门屠戮,无非就是魔鬼和妖
怪打架,连黑吃黑都称不上。
但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孙武也发现一件奇事,站在旁边的袁晨锋,脸上面无
表情,似乎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双拳却不知怎么的,紧紧握起,握到连指节都发
白,好像心情很激动,看了实在让人不解。
「袁、袁兄,你不舒服吗?你……」
被孙武的讶异表情所点醒,袁晨锋笑了笑,松开了手,笑道:「别误会,我
只是在想,该露出什么表情比较好,如此而已,这是……一种职业病。」
「呃?什么意思?有什么感觉,就是什么表情,为什么还要想呢?」
「这个……你没坐在这个位置上,大概很难了解,不过怎样不表错情,是一
门学问。面无表情,还能解释为城府够深,喜怒不形于色;要是一脸愤慨,就可
能被人认为是不够稳重,失于轻浮,最糟的情况还会被当成偽君子,实在很麻烦
啊。」
「……还有这种事?」
仅管袁晨锋摆出一副「信不信由你」的表情,但孙武总觉得这解释很怪,有
点……言不由衷的感觉。见到不义之事会愤怒,是每个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为
什么需要刻意隐藏呢?不过,大家生存的世界不同,袁晨锋所遇麻烦的多样性,
也不是自己能想像的,或许……是自己的见识还不足吧?
三人无心停留,很快就离开地下洞窟,回到地上世界后,孙武、袁晨锋联手
全力一击,开山崩石,无数大小落石砸下,登时将入口封闭。以这严重的崩塌状
况,几十年内大概都不会有人进得去,考虑到这里地处偏僻,就算百年内都没人
找来,那也不奇怪。
尘归尘,土归土,那些彷彿被诅咒缠绕的黑暗事物,就此被深埋于地下,至
于什么时候才会再开启,这就没有人能预料了,孙武由衷希望,这些不祥事物能
够长久掩埋,最好再也没有任何人去接触。
解决了桑德族的问题,三人持续上路,这里距离月牙关已经没有多少路程,
磁浮飞车速度又快,没多久月牙关就出现在眼前,想到过了这道关,另一头就是
中土,孙武察觉自己的心情有点激动,这有点不可思议,自己对中土又没有故乡
情感,回中土又不等于回乡,这丝激动心情从何而来?
「喂!你还打算逃避现实逃多久?」
在前头开车的小殇,头也不回地扔来这句话,孙武吓了一跳,看看旁边的袁
晨锋一手托着脸颊,正在打盹,这才明白小殇是在和自己讲话。
逃避现实?这话实在没头没脑,自己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已经够勇于任事
扛责了,这样也算逃避现实?那什么才是正视?
「……又不是你自己不说,别人就不会知道了,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的。如
果你还抱持着天真的想法,那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是
你自己主动说,另一条……就是等着别人替你说。」
起初孙武还有些迷糊,但听着听着,他完全懂了,自己出身梁山泊、受天魔
抚养长大一事,目前虽然还是秘密,却早晚会公开为众人所知,即使自己有意守
密,恐怕天魔那边没这打算,公诸于事只是迟早,搞不好还会看自己迟迟没动作
,乾脆开个发布会,让自己被迫风光一把。
能够代表同盟会的袁晨锋,态度曖昧,孙武不确定他知道了多少,但即使他
什么都知道,假若自己的出身被公诸于世,同盟会还能不能这样友善地对待自己
,这实在是大问号。不只同盟会,甚至慈航静殿的态度,都可能有大变化,毕竟
像这样的名门大派,动輒得咎,不能不考虑舆论的影响。
听说,当年同盟会草创时期,西门朱玉辅佐陆云樵,诸般大事都由他幕后主
导,居功甚伟,可是随着他与魔门的关系暴露,他所有曾立下的功勋也被抹煞,
真正成了人人喊打的败类。以西门朱玉的能力,尚且落到这等下场,孙武不敢想
像同样状况出现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结果。
(可是,小殇说得也没错,就算我有心想要躲,早晚也会被人推到刀尖浪口
,我该想想怎么应付了。)
孙武想着这个问题,但与其说找不到答案,还不如说,他不晓得怎么开这个
口。以袁晨锋为例,现在的袁晨锋似乎对这一切还不知悉,自己如果主动跑去找
他说「我是天魔养大的,与魔门关系很深,但我其实是个好人,对魔门一无所知
,你打算怎么办」,袁晨锋就算不立刻拔剑,恐怕也只有苦笑给自己看了……
此刻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谢天谢地,袁晨锋一直在打盹,没听见这些,让
自己还有一点考虑的时间,虽然……考虑时间实在很短……
月牙关目前是个废弃的关卡,朝廷的驻军早已搬迁,更因为中土的混乱战局
,根本无暇顾及边防事务,所以孙武、袁晨锋当初出关,出得轻而易举,就连此
刻回归中土,都有人专门来迎接。
同盟会派出部队来接,这是意料中事,上一次当、学一次乖,袁晨锋在域外
遇刺,随行的同盟会高手伤亡殆尽,他本人差点弄到客死域外,假如那一仗真的
把他干掉,同盟会群龙无首,马上就要出大事。
在同盟会之中,能够顶替袁晨锋的人并非没有,相反的,够资格的人数还不
少,但坏就坏在这个人数不少上。如果能够接替位置的,就那么一两个人,袁晨
锋若阵亡,继任者马上走程序接位就是了,偏偏够资格的人不少,而且都是资历
与实力兼备,在同盟会中拥有派系实力的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要是让这些
人排队争位置,同盟会别说与朝廷战斗,自己就要先打内战了。
虽说同盟会不管怎样乱,后头都还有一个陆云樵能稳定大局,但考虑到陆云
樵这些年来的表现,指望他实在是高风险的事,万一他出来不指定继承人,只是
让大家各自解散,回家钓鱼,那就一切休矣,因此,袁晨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次他一回来,同盟会的护卫部队就立刻接驾,务必让他毫发不伤地回到前线。
看见这么大阵仗的迎接队伍,孙武很清楚自己只是个陪衬的,不过,在那支
队伍里,居然也有人是专为了迎接自己而来,大老远就看到那边有一块红布条,
上头写着「欢迎孙武掌门光荣归国」的字样,随着磁浮飞车迅速靠近,一个久违
的美丽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
孙武和小殇都看见了那道身影,一瞬间,两人的眼睛都瞪得老大,感到难以
置信,这是两人相同的反应,但紧接着,就出现了分歧,孙武满脸喜色,几乎就
想要立刻跳下飞车,抢奔到那个人面前,相比之下,小殇的表现就更急切得多,
她二话不说,脚底猛踩加速器,直踩到底,让整辆飞车以失速的势道狂飆,转眼
之间,就冲到那人面前,冲势不停,直撞过去。
高速转化成巨大冲击力,失速的磁浮飞车,疯狂撞上了月牙关,一声轰然巨
响中,乱石崩砸,月牙关的城壁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尘沙飞扬,撞击的力量太大
,虽然没有形成冲击波,但乱砸的石块飞散,已经成了具有杀伤力的凶器,在破
洞附近的同盟会好手,不少人都被乱石所伤。
孙武和袁晨锋当然不是伤者之一,仅管他们两个都在车上,却在飞车撞上城
壁之前就闪身掠出,没有随车撞向城壁,就连小殇都及时跳车,甚至还早了他们
两人一步。
「喂!小殇,你也太夸张了!哪有人见到前头有人却不煞车,还加速往前撞
的!」
孙武拂去眼前的飞尘,轻咳两声,找到了小殇,却得到她满不在乎的回答,
「久久没看到老朋友,心里兴奋,当然就比较激动啦,谁像你那么冷血,看到老
朋友还这么平静。」
「这种藉口太欠缺说服力了吧?没有人会相信的……」
「那有什么办法?看到那张脸就很火大啊,冷静下来之前,就踩油门撞过去
了,这都是本能动作啊!」
「呃……那个……」
甜美而娇嫩的嗓音,在旁边响起,磁浮飞车的撞击,把月牙关的城壁撞出大
洞,殃及不少池鱼,但小殇对准了撞去的那个目标,却毫发无伤,在千钧一发之
际,抢先避开,并在此刻来到两人身旁。
「香菱!好久不见,你到哪里去了?」
压抑不住满心的激动,孙武甚至忘了男女之别,窜上前去就是一下热切拥抱
,把久违的贴身婢女结实搂住。
这个过于热情的表现,也让香菱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做出反应,紧紧地回抱
孙武,面上更是笑靨如花,慢慢解释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去向。
「那一次在洞窟内受伤,与大家失散后,我被本派的人员救回,之后就一直
在中土养伤,直到不久之前才康复,听说少爷你要回来,就赶着过来接你了。」
香菱说的话,与之前羽宝簪的交代相符,孙武这些时间以来,常常牵掛这名
久未见面的婢女,不晓得她伤势如何,几次侧面向羽宝簪打听,羽宝簪总是语带
保留,面上更现忧色,弄得孙武心里七上八下,生怕人早已亡故,羽宝簪只是为
了避免刺激到自己,这才隐瞒不说,如今香菱好好站在眼前,气色甚佳,孙武一
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香菱,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吗?我常常担心……唉呀!」
话讲到一半被打断,孙武被小殇重重一下踢在脚脛,痛是不痛,却听到小殇
没头没脑地又是一句。
「喂!够了喔,你今天的谎话额度用完了。」
「呃,小殇,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想替大家减少点说废话的时间而已。」
小殇的话,孙武是不懂,但现在也不是多话闲聊的时候,同盟会的人员催促
着袁晨锋离开,袁晨锋仅管不好意思过来打扰,却也不得不催促三人上路,因为
最新情报,朝廷已得知袁晨锋来到月牙关,附近的官兵部队正在调度包围,所以
必须仅快离开此地。
「一切我们在路上说吧,孙兄弟,你们与我一同上京,距离天魔约战我师父
的日子已经没多久,我们要赶路了。」
袁晨锋的邀约,正合孙武心意,他点点头,众人立刻启程。小殇的磁浮飞车
撞毁,交通工具唯有改成马车,虽说是经过基因改造的特殊马匹,在时速上总是
不及磁浮飞车,这点也没别的办法,只得从权。
如果直接策马狂奔,速度上可以更快,但考虑到旅程的疲劳程度,马车仍是
合算,袁晨锋离开同盟会多日,堆积起来的待决事务不少,他单独坐一辆马车,
与车内的如山公文奋战,孙武三人则是乘坐另一辆,这是贵客的待遇,孙武也趁
机弄清楚中土的状况,尤其是……万紫楼。
之前孙武大致也清楚,所谓万紫楼,真面目就是魔门,当年天魔自我封印之
前,将魔门大权交给凤凰夫人代管,下令魔门成员偃旗息鼓,不许活动,现有组
织则广开青楼,作为表面掩饰,就此一夜之间转型,成为万紫楼。
从技术层面而言,这实在说不上化明为暗,反而像是化暗为明了,毕竟过去
魔门行事隐密,各地分舵隐藏极深,想挖出来都要花不少力气,但改制成万紫楼
后,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随便走到哪个城市,找个路人一问便知,比起之前,反
而让很多魔门成员暴露出来。
不过,随着天魔复出,这样的尴尬情形肯定会起变化,孙武很想知道,天魔
是否已经收回魔门大权?有否与凤凰夫人起冲突?早一步回中土的羽宝簪是否平
安?这些问题他都想知道,只是担心香菱在万紫楼中级别不够高,不够资格知道
这些消息。
幸好,对于这些问题,香菱都答得上来。天魔复出,轻而易举便取回了魔门
的大权,整个过程完全是和平移交,凤凰夫人遵守承诺,将代管的整个组织交还
,与其说是不恋栈,倒不如说……早知不敌,所以完全没有对抗之心。
「夫人当初只是一名流亡的楼兰后裔,身上所传承的血脉,甚至算不上纯净
与高贵,连武功都是靠天魔点拨,才有今日的成就,光是这份恩情,她就不会和
天魔起冲突,更别说……」
香菱语带保留,但谁都能听得出来,如果凤凰夫人一切成就都是天魔所赐予
,本身又不是什么很有雄心、野心的人物,那除非是活腻了,不然只要脑子没坏
,就不会想要和天魔搞对抗。
孙武点头道:「这……这也好啦,不过……宝姑娘呢?她还好吗?」
第八章 逃避现实 易容正夯
羽宝簪在龟兹不告而别后,孙武很有悔意,他知道羽宝簪对己一直不错,在
魔门之中角色尴尬,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先前很多事都误解了她。
天魔重掌大权后,羽宝簪既有才干,又是珍稀血脉的传承者,对天魔而言奇
货可居,照理说没有任何会过不好的理由,但孙武总有种感觉,觉得羽宝簪或许
会夹在中间,不好做人,说不定还会碰上什么危险。
结果,这问题才一问,香菱就皱起眉头,露出相当忧虑的表情,这一下就让
孙武紧张了,连忙问道:「宝姑娘她怎么了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香菱,你快
说啊!」
小殇道:「有什么好说的?她有危险了,你要冲出去救吗?你用什么身分去
救人?订过亲的未婚夫吗?可别忘记,你在楼兰还有个没完婚的未婚妻,还有一
个没告白成功的初恋……不,是暗恋情人。」
「这……就算不扯什么男女关系,单纯以朋友身分,我也是很关心宝姑娘的
啊!不一定就要扯上什么爱不爱的,我……」
「啧!你还真是一个无聊兼无趣的人啊。」
小殇的话没说完,外头就传来喧哗声,车外的同盟会护卫军闹了起来,大喝
「什么人」、「谁」,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明敌人。此地距离月牙关不足二十里
,这么快就有人来拦路,敌人的速度够快,实力与信心恐怕都很强,从同盟会护
卫军喝问的声音听来,对方多半是刺客,不是军队。
袁晨锋上次遇袭,所受的伤至今尚未痊癒,孙武唯恐袁晨锋有失,一听见外
头骚乱声起,不由分说,立刻就推开车门,飞窜出去。
「香菱,保护小殇……不对,是小殇,你保护好香菱。」
匆忙撂下一句,孙武抢奔至队伍最前头去,他人前脚走,小殇立刻拉起车门
关上,脸色一变,对香菱怒道:「你搞什么鬼?在玩变来变去变变变吗?扮完小
姐扮丫环,你是有变装癖?还是易容上癮?不必玩到这么过份吧?」
「这个……有很多理由的。」香菱笑了笑,道:「只能说……我还没有准备
好,有些事情还没想到答案,又急着想要见你们,所以……就这么过来了,真难
得,你会这样对我说话,要是以前,你早就直接拿出火炮轰掉我的头了。」
「少说废话,你是自己来的?还是老头子要你来的?就算他没要你来,可是
,如果他不想让你来的话,你也绝对来不了的。」
「说得一点也不错呢,魔尊他没有要我过来,他只说……现在的我,在他眼
中没有利用价值,留着也是多余,暂时就随我爱去哪便去哪。」香菱耸耸肩道:
「因此,我就来了。」
「………用这张脸来了。你为什么不用真面目现身?」
「比起那些显赫的外表,我倒觉得现在这样,更接近我的真面目,而且,这
样子过来,可以省掉很多麻烦,有些问题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就可以先
不用答了。」
「你这样与那小子有什么不同?都只是逃避现实,早晚还是要面对的,到时
候你又打算怎么办?」
「如果知道的话,早就办了,就是因为不晓得该怎么办,才会想要逃啊。」
香菱合起双掌,屈膝向小殇拜了拜,恳求道:「拜托啦,看在我们两个的交情份
上,你就帮我一次,我保证时间不会太久,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被香菱这样恳求,小殇先是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紧跟着,她一摆手,道:「
随便你吧,反正你自己的麻烦,自己想办法搞定,小心别被老头子当成玩具就是
了。」
听到小殇答应,香菱如释重负,着实松了一口气,这时外头的骚动已经平息
,香菱正想要出去看看,孙武已经跑了回来,看他一脸喜色,不像是刚刚与敌人
战斗,倒像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小殇、香菱,你们快出来,看看我遇上谁了?」
欣喜的声音,似是他乡遇故知,但这种边境地带,孙武是怎么碰上故交故知
的?香菱百思不得其解,探头出去看看,小殇想了几秒,似乎已经知道答案,用
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不肯面对现实的人……真的太多了……」
香菱闻言一怔,跟着就像想到了什么,探头出去一看,结果发现在孙武的身
后,一个略显消瘦的男子身影,正缓步朝这边走来,满脸的胡渣,虽非衣衫襤褸
,却也一身风尘仆仆,特别是,这个男人只有一只手,还正举起手,朝这边高声
打招呼。
「好久不见啦,两位美女,狭道相逢,也是有缘,让路大叔我搭个顺风车可
以吗?」
熟悉的声音与面孔,香菱娇躯一颤,差点就从半开的车门口跌出去,好不容
易撑起身体,立刻转头向小殇问道:「我也就算了,他也可以这样搞吗?那边都
弄得惊天动地,挑战书都钉在自家门口了,他还……」
「还怎么样?就许你这样玩,别人不可以?再说人家不是也讲得很清楚,是
来搭便车的,就这么一路直接坐过去,正好啊,不然难道非要在脸上写绝世高手
四个大字,横着走进京城,这样才叫威风?」
小殇两手一摊,道:「况且,刚刚我不是说了吗?逃避现实……现在正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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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4
没门

【在 q**a 的大作中提到】
: 当初买了8分钟,可是打了两次电话想预约,都没有名额,就浪费了4分钟,现在卡上还
: 有4分钟剩。能否再买个8分钟在原来的卡上?
: 有经验的同学来说说. 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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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t
5
alt+左键小地图?

【在 h****r 的大作中提到】
: 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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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
6
已经完全不知道在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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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
7
好像不可以这样子用的,不过应该可以先用一张卡,如果时间不够可以再用另一张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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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
8
啥游戏?...

【在 d**********t 的大作中提到】
: alt+左键小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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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9
我miss了36,37可以先不看

【在 z***e 的大作中提到】
: 已经完全不知道在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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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t
10
我想当然认为他说星际2...哈哈

【在 F********e 的大作中提到】
: 啥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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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n
11
要是按照风姿的套路
路大叔马上要领盒饭了
可惜啊
他比陆游可爱多了

【在 k*******d 的大作中提到】
: 东方云梦谭三七集(繁转简:阿同)
: 第一章 买椟还珠 一个好人
: 那天晚上,龟兹王城上空的一声惊爆,对整个域外,甚至中土而言,都具有
: 非同小可的意义,当人们从许久之后往前回顾,这一声炸响,无疑是敲响了时代
: 的丧钟。
: 不过,在这一声巨响发生之前,龟兹王城中还发生了许多事,当时,很多人
: 已经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却没有哪一个人真的猜到,灾难会以这样的情形
: 发生。
: 事发不久之前,在孙武还没有接到梁山泊传讯之前,他曾经外出,坐着小殇
: 帮他紧急制作的机械轮椅,想要出去找人。心头情绪正乱,孙武想要找的人是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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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
12
语音


【在 h****r 的大作中提到】
: 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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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t
13
明天敢出来刚正面

【在 s*********t 的大作中提到】
: 语音
: 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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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T+G
不行的话试试alt+F4 tw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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