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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道临和王文娟的约会:约会时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莫非就是平时所唱的“眼前分
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
王文娟 :从学戏的那天起,我挑起了养家的担子,打定主意要先把弟妹培养成人。直
到两个弟弟如愿考上了大学,我才觉得在舞台上演绎了那么多才子佳人、海誓山盟之后
,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此时,黄宗江这个“大媒”出现了,他与道临是总角之交,也是我在总政时期的同事
。那是
1958年春,黄宗江住的作协招待所里,玉兰大姐陪着我,黄宗英陪着孙道临,黄宗江很
正式地替我们做了介绍。那天道临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列宁装,看起来书生气十足。房间
很小,放了四张凳子便已转不开身,道临让我们先坐,自己则站在我身后靠窗的地方。
很快三个“媒人”就聊得热火朝天,我本来就内向少言,意外的是,道临也很少插话。
从招待所出来,道临送我回家,沿着淮海路慢慢地走着,他先打破了沉默:“我看过
你演的《梁祝》和《西厢记》……”我随口问:“哦,你觉得戏怎么样?给我们提提意
见。”他倒也不客气,滔滔不绝,让我有些吃惊。“其实,我第一次遇见你,还要更早
,是在卡尔登……”这下我愣住了,他笑着解释说:“那时,我演下午场话剧,你们演
夜场,我在后台就看见过你。”接着,他又谈了对《追鱼》和刚上演不久的《红楼梦》
的观感,我越听越觉得惊讶,没想到他竟是做足功课,有备而来,更没想到他对艺术对
表演的见解,常常与我心中想的不谋而合。我停下了脚步,认真看着眼前这个不算陌生
的人,突然觉得好像重新认识了他,这种异常熟悉的感觉,莫非就是平时所唱的“眼前
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
道临开始给我写信,常常是我的回信还没寄出,他新的一封又到了。我母亲喜欢看道临
主演的《渡江侦察记》,心里先默默相中了这个“未来女婿”。当时,我每天都会收到
一大堆观众来信,都由母亲先看,所有被认为有求爱嫌疑的来信,母亲统统都扣了下来
,但凡是落款上写着“孙”的,母亲便不拆,等我回家,才笑眯眯地交到我手里。
两个人都在上海的日子,他便会约我一起散步,他说起自己的家世,年轻时的坎坷经
历,他父亲是留学比利时的工程师,从小家教极严,严格过着循规蹈矩、一丝不苟的生
活。早在崇德中学念书时,他就受同窗好友朱迈先等人的影响加入共产党,“七七事变
”后奉命转入地下工作,担任北平“民先”的负责人,随后进入燕京大学哲学系就读。
由于地下党组织遭到破坏,他也受到怀疑被捕,所幸一直未暴露身份,也未给组织造成
任何损失。出狱后他曾多次设法联系党组织,却始终未果。此后,他回到燕京继续学业
,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又因参加爱国学生运动再次被捕,出狱后因为不愿在日本人掌
控下的校园念书,又不忍给病弱的父亲增加负担,独自一人在北京交道口养羊,早上骑
着自行车挨家挨户送羊奶,夜晚一个人在灯下看书学习……我也讲述了自己少年时为家
庭分忧的心境、青年时在乱世中为生计奔忙……他也曾经随上影剧团赴朝鲜战场,说起
那段经历,他笑着说,或许某月某日在某个山洞里,我们曾擦肩而过也说不准呢。
白天见面容易被人认出,我们只能晚上在僻静的马路散散步,一直走到深夜,他送我
回家,到了门口却又不走,我说,那我送你,于是两人折回到武康路,到了他家门口,
他说,还是我送你吧。就这样兜兜转转的“十八相送”,是我们恋爱时最常见的“保留
节目”。
我们的恋爱很快就渐趋明朗稳定。
1959年我在天马厂拍摄电影《追鱼》时,一天我小弟弟来探班,在摄影棚外看见一个人
从缝隙向里面张望,觉得很奇怪,走近一看,却是电影明星孙道临。等到道临第一次上
门,一直蒙在鼓里的小弟才恍然大悟。
道临第一次上门,我家就出了个小“洋相”。那天吃鸡子榨面,我们家乡的特产,用
自制的米面放上笋丝、鸡蛋、咸白菜一起煮。不知是面不好,还是母亲的厨艺发挥有失
水准,我吃了两口就忍不住皱眉,面实在硬得难以下口,道临却连连说“蛮好蛮好”,
一边把面吃了个精光。后来,我问他那天的面到底硬不硬,他扮个鬼脸笑说:“你家的
面再硬也是好吃的。”
没过多久,道临邀我去他家。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道临的母亲,她端正的圆脸上架一副老
花眼镜,很慈祥,虽然极少出门,但非常好客,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女性。房间不大,客
厅还兼着书房,一张大书桌上横七竖八堆满了各种书和资料,茶几上早已摆好四碟八盘
的零食点心,边上醒目地放着一个大蛋糕。那时正逢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蛋糕糖果属于
难得一见的“奢侈品”。他母亲说,道临一上午跑了很多地方才买到,天气太热生怕蛋
糕不新鲜,拿了一台小风扇一直对着吹。 结合既不能,分开又不忍,我们选择了等,
等待那个似乎遥不可及的一线希望
就在我们的恋爱即将水到渠成时,意想不到的阻力出现了。双方单位政审时,有领导
找我谈话:“孙道临过去的事,你知不知道?那是严重的历史问题!”我连忙解释:“
他跟组织汇报过的,再说那不是他的错呀,又没有给组织造成损失……”领导显然非常
不满意我的表态:“你是新党员,在政治上一定要站稳立场。”我深知,道临为了这个
所谓“历史问题”,解放后写了无数申诉材料,回复总是让他等,但等了又等还是没有
结果,每次政治运动一来,便要受一次冲击。我不敢把领导的话告诉他,生怕加重他的
心理负担,只能寄希望于组织早日把问题调查清楚。
那一年,我声带小结问题日益严重,几乎完全不能唱高音。医生说我的状况很严重,
一般的保守疗法时间长、见效慢,而且前提是长期噤声,唯一有效的方法是手术,做好
了会改善嗓音,但如果手术失败,有可能从此再也不能唱戏。
医生让我回去好好考虑,我直接说:“不用,我做这个手术。”我潜意识里有这样一
种念头,既然感情和事业左右为难,不妨就把命运交付给上天,即使真的开坏了,也未
尝不是一种解脱,起码做那个决定不会再如此艰难。
手术最终十分成功。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道临,他在外拍片,打电话到家里才知道
我住院,立刻来看我,因为术后暂时不能说话,我只能用纸笔跟他交流。他怪我这么大
的事怎么也不告诉他,万一开坏了怎么办?我心里纵有苦衷,一时也难以明言。
事业上的“乌云”散开了,恋爱的阻力却越来越强,领导轮番找我谈话。我每天心事
重重,辗转难眠,食不知味,终于狠了狠心对自己说:长痛不如短痛,再拖下去只会加
重两个人的痛苦。
那一晚,我第一次主动约道临出来。或许是有了预感,当我把一包信还给他时,他愣
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默默接过信,靠在街边的梧桐树上,仰头流泪……这个
场面一下子击溃了我,满心酸痛噎住了咽喉。一路无语送他到家,我心乱如麻,脚步也
不由自主地绕到两个人以前常走的路上,过了很久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道临也跟了出
来。我站定回头看他,他轻声说:“我在窗口看到你没有回家,天晚了不安全。”
此后,道临没有再来找我。一次在大光明电影院开会出来,门口停着上影的厂车,秦怡
她们热心地招呼我搭车,我刚上车,就听见秦怡喊:“道临,你怎么不上来,快上车啊
!”“不,你们坐吧。”循声望去,只见他的身影一闪而过。我明白,他是在刻意躲我
,心中不由刺痛了一下。
那段时间我十分忙碌,表面上一切如常,但心里明白,自己并没有放下那段感情,它
就好像扎在心上的一根刺。脑子一有空,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个夜晚,那个流泪的身影,
心如刀绞……过去演戏时,我总是反复揣摩人物如何才能感觉到爱上了那个男主角,等
到真正经历过这一切才知道,当你会为了一个人心痛时,答案自然就在眼前了。
心意既明,又何需犹豫,我决定到他家去看他。道临的母亲见了我很高兴,我问道临
最近好不好,老人忧虑地说:“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跑进跑出,整天一句话也没有。
”这时道临回来了,看见是我,顿时愣在那里,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你来啦?我……
我去给你买蛋糕……”没等我开口,他已飞快地转身冲了出去。我在书桌前坐下等他,
一眼看到桌上放着一叠以前我写的信,有些句子下面,还仔细地用红笔划了线。“真是
个书呆子……”我又好气又好笑,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结合既不能,分开又不忍,我们选择了等。那年,他已经
40岁,我
35岁,在一般人认为等不起的年纪,我们决定要继续等待那个似乎遥不可及的一线希望。
我和道临的痛苦纠结,关心我们的好友都看在眼里,张瑞芳大姐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
周总理和邓大姐。秋天,我随剧团到北京,邓颖超大姐专门打电话邀我去西花厅。邓大
姐说:“道临的问题,组织上都了解。参加学生运动时他还年轻,当时的斗争形势十分
复杂,他被捕是因为组织受到破坏,并没有给党造成任何损失,事后还想方设法找过组
织。解放后他各方面表现都很不错。你回去后跟道临说,不要有顾虑,继续好好为人民
工作。”我除了点头,一下子竟反应不过来。看我呆呆地愣在那里,邓大姐拍拍我,笑
着说:“道临是个好同志,我和恩来觉得你们两个挺合适的。”我这才猛然醒悟,激动
得说不出话来。
从北京回来,我迫不及待地去找道临,他当时的反应竟有些不敢相信,再三确认之后
,他兴奋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半晌才冒出一句话:“那是不是说我们可以……”我笑
着点点头。
多年之后,我和道临合作拍摄戏曲电视连续剧《孟丽君》,其中一段孟丽君与皇甫少
华感情遭遇磨难,绝望中倾诉肺腑的唱词,道临在写作时融入了我们经历中相似的情感
:“……有一日如能全力克魔障,飞越关山也要与你完婚姻;若是远离人世去,她的魂
定要伴你飞升扶摇入天庭……孟丽君若是凤凰不变音,若是君子不变心。”我唱到这一
段时,回想起往事,也忍不住泪水盈睫,百感交集。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珍贵的东西值得追逐,值得保护,比如梦想,比如原则
1964年初,我怀孕了。离预产期还有近一周的时候,道临突然接到任务要去外地。临行
前,道临一夜未眠,在客厅走来走去,考虑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还设想好各种预案。
10月
18日女儿出生,道临打来电话,他一直想要个女儿,这下更是欢喜万分。当时正逢中国
第一颗原子弹试验成功,于是他给女儿起名“庆原”。
女儿双满月了,道临才回家,进门看见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叫了起来:“咦?产妇
应该躺在床上,你怎么坐着呢?”我笑说:“你当是你们拍电影,产妇头上包一块布睡
在床上?”女儿三个多月时,我们给她拍了许多照片,道临挑一张最满意的放在皮夹里
。一天他回到家,有点郁闷地对我说:“文娟,我给别人看囡囡的照片,怎么都没有人
夸她漂亮呢?”我笑他:“你以为你女儿有多好看啊?”他呵呵一笑,抱起女儿自得其
乐:“不管别人,爸爸眼里我家囡囡最漂亮了!”
我和道临对物质生活都不讲究,只要简单随意就好。我们常吃一种杂菜饭,各种蔬菜、
肉类、豆类一起煮,或者把腌白菜、豆芽、萝卜之类凉拌在一起,美其名曰“八宝菜”
。除了演出或出席重要场合,我们平时穿着也十分简朴随便。记得我在香港给道临买过
一件深绿色的茄克衫,他一直穿到磨破开线也舍不得扔,把衬里的布料剪出来,缝补好
了继续穿。那些年,我们几乎把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扑在了工作上,把光鲜和讲究都留在
了舞台和银幕上。
我从小学戏,虽然解放后也努力学文化,但知识基础的缺陷依然十分明显。道临动手
给我列了一份详细的书单,既有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也有一些科普读物和浅显的哲学
类书籍。我的声带开过刀,很容易唱哑,道临学过声乐,懂得一些科学发声法,在家时
常帮我练声。在表演上,他也经常对人物分析和身段设计提出参考意见,他是我的第一
个观众,也是最坦率的批评者。每当道临筹划剧本时,我也会仔细阅读,提出自己的看
法。
2005年盛夏,道临重病住进华东医院。我连日在家与医院之间来回奔波,发起高烧持续
不退,也只能住院治疗,我在十楼,道临在九楼。我本来瞒着道临,但他两天没有见到
我,就知道我一定出事了……那时他身体十分虚弱,还是抱了一只西瓜颤颤巍巍地上楼
,蹒跚着来到我的病房,坚持要喂我吃西瓜。
人生如旅,终究还是难免一场送别,恋爱时那一次次“十八相送”,每次都是他最后
送我回家,在人生这条漫长的路上,最终,是我送别了道临。这一路上,我见识了许多
风景,但最重要最不可替代的,永远还是那一个能够并肩同行,能够分享悲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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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收到
是biz的我就不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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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amwork;不计得失;不推卸责任。
没有 limousine ride;没有玫瑰花;也没有婚前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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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孙的家境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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