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2011暑期回国笔记# Returnee - 海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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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from 校内：
【我答应过某人在回美国后写点关于暑假回国的东西，却迟迟动不了笔。适逢秋假，北
卡秋高气爽，心境恬然，有所思故有所记。】
汽车行驶在Local高速上，两边是绵延不断的森林。我突然惊觉，自己回到美国了，这
个我已经或即将度过大部分青春的地方。我常常觉得，自己需要隔一段时间就换个环境
，才能更好地看清自己、看清这个世界。所以这个暑假，5月到8月，我一直在国内游走。
游走，对，就是这个词。我很享受游走在国内的大街小巷，哪怕人来人往、汗气蒸腾
。我喜欢穿着从夜市买的穿一礼拜就扔掉也不可惜的T恤凉鞋，忘掉受过的一切教育拿
过的所有学位，混迹于一群比我小十来岁的妹子中间，一边吃铁板鱿鱼一边抹嘴上的油
。没人把我当回事。一种浑不吝的感觉就这样油然而生。
这篇游记当然不只是为了记录一个装X女的腐败夏日生活。我希望把我几个月来的观感
总结总结，想到哪写到哪。
——关于国内与国外：
回国后会见各路亲朋好友，必然被问到的一个问题就是：“将来还回不回来啊？”
这个问题太大了，我暂时回答不了，以后再说吧。我一般会说。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关于归与不归，mitbbs上的海归版早已形成了一个比较普遍的看法——取决于个人
选择。如果看重父母亲情、同学友情，看重美食人文，看重事业发展、做“人上人”的
可能性，能归就归；如果看重云淡风轻的自然环境，平稳的物价房价，孩子的轻松教育
，也能享受一辈子呆在“玻璃天花板”下面的与世无争，那么能不归就不归。海归是风
险高收益也高；海不归则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一眼能看到头。
看多了类似的评论与争议，就有种“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感慨。我想大多数人跟我一样
，夹在正中间为难：既想要亲情美食好事业，又想要蓝天白云大房子。两头顾盼而不能
得。真正确切地明白自己要的是哪头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很多时候，归与不归就是一
咬牙一跺脚之间的事，没有那么多理性可言。
——关于物价：
中美物价的比较话题前一段时间很热。国内的恶性通货膨胀是客观存在的（六月份官方
的CPI涨幅已达6%以上了，实际可能更高），美国的相对温和一些；不过，国内物价的
方差（variance）比美国我能接触到的大得多，我想原因在于阶层之间的悬殊差别。
国内超市和早市的菜价可以是天壤之别，大商场里的服装品牌价也比街边的山寨产品高
出几个数量级。中国超市面向的客户群多是白领阶层，因此与美国超市的物价直接对比
并不合适。在美国，不同的超市有清楚的定位：Wholefoods是号称只卖有机食品的高档
超市，顾客群总是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略低一档的有Harris Teeter、Costco等，还
有中国人集中的亚洲超市；最便宜的差不多是Foodlion、Walmart这类，但是走一圈你
会发现很多又胖又丑的人，看起来社会阶层很低。档次虽然划分开，但是相对价格的差
异没有国内那么悬殊。
总体来说，绝大多数与民生有关的商品，按照汇率换算下来依然是美国更贵（某些物价
比较的言论有点言过其实了）；但是考虑到购买力，在美国过普通人的生活还是要更容
易些。毕竟Lee的牛仔裤、apple的macbook、EL的眼霜、宝马车在美国都算是普通工薪
阶层可以负担得起而不需要卖肾的。对于这些国际大牌而言，在中国的定价策略是经过
严密分析的，最能满足他们追求利润的胃口。
对我而言，国内的好处是，商品可选择范围要宽广得多，尤其是吃。在家和父母吃火锅
，下的是新西兰羊排和羔羊肉，想起在北卡永远只能在中国店买到一种很老的羊肉片，
那顿饭吃得我几欲落泪。在上海实习时，天天和同事们拼桌点菜或者去公司旁边的“大
食代”，尽管价钱跟在美国吃学校旁边Subway的三明治差不多，但丰盛程度远非后者可
比。Still，我就是个吃货。
——关于房价：
在大连时陪妈妈看了不少房子，因为爸妈需要一套可以养老居住的低层房。大连这些年
的房价让很多人承担不起了，无论是开发区还是市内，大有向北京上海看齐的趋势。因
此政府也出台了限购令。
有同学问我觉得房价会不会跌。我想了想，应该不会明显地跌，但会伴随着通货膨胀隐
性地跌，如同大学学费。记得差不多十年前我上大学时，正赶上高校涨学费，每年大概
五千元，当时招致了社会上很多批评。不过后来的这十年，大学学费一直稳定在这个水
平，没有再涨。教育成本就这样被通货膨胀隐性地压了下去。
我估计今后中国房价大概也会走同样的路线。房地产相关行业的繁荣很大程度上促进了
中国的GDP，有刚需在支持，也有泡沫。现在开发商、银行、政府如同绑在一根绳上的
蚂蚱，房价一旦大跌势必会损伤实体经济，再涨就要超出老百姓的忍受阈值。所以最好
的办法，只有交给通胀和时间来解决了。
——关于政治：
中国一派繁荣稳定的表象下隐藏了太多不稳定的因素，有人把它比喻为火药桶，讨论何
时会爆发政治层面的变革。我以为，三十年内这个可能性不大。现在社会背负比较沉重
的是城市里的中产阶级，对政治怨言比较大的也是他们，看看微博就能知道。但他们毕
竟只是中国人口的一小部分。别忘了那句老话，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读史可知，中国
的政治变革往往取决于农民的生存状态。我不了解中国农村的现状，但应该还远远没到
爆发革命的临界点。
不过也正因如此，短期内政治改良的可能性也不大。我一向觉得西方的民主不适用于现
阶段的中国。原因归成一句话——民智未开。（题外话：我去年在国内买了一本刘瑜的
新书《民主的细节》，没来得及看完，推荐之。听说这位才女最近海归清华了。）
暑假期间有一件大事，就是8.14在大连发生的PX项目抗议活动。当时我已经在上海实习
，只能远远地从网上观望家乡人民的一举一动。不得不说，大连人是好样的。通过保护
环境的诉求发泄了长期以来对当局的不满，既达到了捍卫家乡的目的，又没有激起过度
的政治敏感。事后有同学在微博上写，这是大连民主进程上的一个里程碑。至于最终结
果是否能让人满意，我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温州动车事件时我也在上海。有同事十分愤青，说要不是有工作顾虑，早就去参加游行
了。后来也没有听到任何相关报道。
在国内时还赶上了七一，电视里总在唱红歌、放红色电影。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好像
从未出过国。不知道唱红歌这事算不算薄熙来为中宣部的工作做出的一个贡献。
——关于文化：
这一点中美之间毫无可比之处。其实我一直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想把自己将来的小孩
扔回国内来养，让他/她做一个正宗的中国人。尽管这个念头屡次被打击，但仍然顽强
地存在着。偶尔有人问我，在美国有没有过受到歧视的时候啊？我通常十分肯定且略带
玩笑地说，我歧视他们。事实的确如此，我常常为中国人的智慧而惊叹和自豪。我就是
这样一个有民族自豪感的人。
在北京，你可以去天桥茶馆听德云社相声，可以在小剧场看到东东枪排演的舞台剧《六
里庄》，可以去后海一带凭吊梅兰芳先生故居……每想到这些我就常常有冲动买机票回
国。我希望自己将来的小孩游西湖时知道谁是苏东坡、钱谦益，能懂得“月影自来去，
空潭无古今”的美；而不是说一口流利英语却要借助翻译来跟祖父母对话，知道美国乡
村音乐的流派却不知道西游记的传说，哪怕他\她能当上骆家辉或者赵小兰。
在美国呆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感受到传统文化的力量。可惜中国自己有太多的好东西，
经过战争、文革之后都七零八落了，很少被当代年轻人继承。这一点上，农村保留得比
城市好，小城市保留得比大城市好，父母那一辈人保留得比80后都要好。
看看现在的中国，跟一百年前已经截然不同。现在的中国人，跟一百年前的中国人面貌
也大不一样了。有时候我会想，我们将来除了人种特征，靠什么来界定中国人的精神边
界？这三十多年来，中国在物质上飞速发展，很多文化上的好东西却都轻易抛弃掉了。
我不担心中国人追求财富、创造财富的能力，但我担心失去民族传统就等于失去了精华
，而且此过程不可逆，这才是百年后最应当后怕的事。
——关于一线城市与二线城市：
这次回国主要待了两个城市，大连和上海。之前旅游了苏杭以及周边一些小城镇。除了
玩的爽之外，也见了不少人，聊了很多事。
我一直认为，国内的很多问题，都是地区之间发展不平衡造成的。我在上海见到的几位
外企工作的同龄人，有的做咨询，有的做银行，有的做保险，收入多数分布在二三十万
；不过买房、挤地铁、养小孩的确是个大问题。京沪穗几个一线大城市，像引力巨大的
黑洞一般吸榨着全国的年轻人，给他们无尽的机会，却没有给他们相应的最好的生活状
态。
相比之下，大连、杭州这样的城市，生活和工作节奏要慢了许多。不少毕业就在大连工
作的同学，几年下来也过上了有房有车的滋润生活。虽然没有京沪名企高薪的光环，但
小日子经营得有声有色。我私下里对他们说，光从生活水平看，他们的选择性价比是很
高的。有舍必有得。
——海归的事业发展：
我在上海的表哥是支持我归的。听他讲，一对朋友夫妇，男方从加州理工博士毕业后，
便回到上海麦肯锡做了战略咨询，如今收入已有百八十万。这个收入水平在咨询业我是
相信的。
另一件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是在上海跟妈妈去拜访他们大学同学。那对夫妇毕业后出国，
在美国生活了十几年。叔叔几年前被外派回上海做了某汽车公司的高层；阿姨也跟着回
上海做了个技术领导。他们家位于浦东的别墅区，三层小楼，虽然花园没有美国的
house大，但公司配备了专职司机接送一家人。一儿一女都在上海的国际中学读书，在
家只讲英文，将来都要回美国上大学。妈妈很羡慕他们的生活，问我以后能不能达到这
样。我干笑着心想，时代不同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机遇，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上海，高端的海龟很多。上海财经大学几年前就开始用global pay吸引海外经济学博
士回国做青年教师，复旦、交大也风头正劲。在上海实习时，同事中有充满活力和理想
的澳洲海归，已经做到了Senior Manager。一般来说，在上海，先归的海归们已成气候
，有能力甄别海龟中的精英，也敢开出价码；但是在大连这样的二线城市，情况就不大
一样。
我在大连还参加过几场招聘，因为我妈当时嫌我在家闲着，赶我出去实习。记得我参加
某国企集团的应届生招聘时，跟一群本地的研究生、本科生站成一排面见领导，像在被
选美，给我感觉很不好。后来谈到待遇时，我就觉得的确没有任何考虑的必要了。在大
连时还参加过海外学子创业周、大连理工的学术研讨会。我并不认为海归就应当比本土
奋斗的人高出一头，但是应当有肯定和激励他们的价值回报。
总体感觉是，二线城市思路相对保守，很需要海归人才，却少有相应的评价机制和待遇
；但相应的，能做的事情也会更多，很多事情可以成为先行者。
——关于普通人的生活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构成了这个社会的主体。白岩松说过一句话：“提到美国，
人们马上想到这是一个现代化的国家，生活节奏快，都市霓虹灯闪烁，酒吧餐馆歌舞升
平，人情冷漠，家庭观念不强，性方面非常开放，钱才是上帝。到了美国你会发现，以
上描述基本符合如今中国的状况，与美国关系不太大。”说的很精准。
我不想用“世风日下”来形容国内的状况，但有时候只能如此形容。在崔健和海子的时
代，大家对社会有诸多不满，会通过摇滚和诗歌来发泄；现在大多数人一边愤慨着社会
不公，一边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既得利益者的一员，哪怕不择手段。
还记得去年在深圳罗湖口岸，排队等着入关香港。我身后排着的是三个妙龄女子，都
很漂亮，妆容精致，一身名牌。而我当时的行头是这样的：带学校logo的运动T恤和短
裤，蓬头垢面，还拖着两个大箱子。当我听到她们讨论的话题包括购物、美容、小孩的
时候，立刻排除了娱乐圈人士的可能性，判断出她们都是二奶，最次也是小三扶正。最
悲摧的是，她们很可能都没有我大。我猜，如果她们知道我的大龄留学生身份，背地里
一定把我鄙视至死。
至于其他种种丑陋现实，地沟油、四大名爹、扶助老人被讹诈……诸如此类都不需要
我赘述。中国人的道德底线一而再地被挑战和探底。也许可以回归到之前提到的传统文
化丢失的问题。当一个没有精神信仰的社会碰到了资本主义，还能发生什么？
——80后的梦想
我的朋友G是典型的上海小资白领，而且我知道她热爱上海，热爱那里的生活。在上海
时，我在她的指引下游玩了田子坊、上海1933老场坊；我俩还一起逛过七宝老街，吃臭
豆腐、照大头贴。在上海这样的城市生活，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惊喜扑面而来，永远不
会厌倦。
我俩一直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喜欢和各种不同背景、经历的人聊天。有一次我俩和两
位交大MBA吃饭，他们都是80后。其中一位是上海帅哥，在某顶尖外企做战略咨询，读
MBA前在某央企已经做到了小头头，言谈之间很有自信，也很有“睥睨天下”的小小傲
气；另一位是做IT的浙江帅哥，聊起来他还认识我一位在交大EE的高中同学，世界很小
。另一次是和G的大学同学夫妇见面，他们组织了一个创业团队，希望邀请她加入。他
们在上海都是衣食无忧的人，但是仍然希望按照自己的想法在社会上做点事情，这让我
很欣赏也有点感动。
很多人抱怨社会让80后们变得现实，但是我看到的是，理想依然顽强不屈地存在着，
只要仍然有人相信它。如今，80初出生的人们都步入或者接近而立之年了，比刚刚踏入
社会时多了一些经验和见识，少了一些冲动和青涩。我想，这个时候会是很多人的转折
点，无论是读MBA给自己一个更高的平台，还是创业给自己一个未来的可能性。
80后这一代人很特殊，不论是从小的生活环境还是长大后的社会变革，导致我们很多
人的一生会和父辈有很大的不同。成熟的人总会有成熟的道路，选择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这篇文章已经写得太长了。其实可以写的还有很多，留给以后慢慢发现和补充吧。我的
祖国，我依然爱她。
【我答应过某人在回美国后写点关于暑假回国的东西，却迟迟动不了笔。适逢秋假，北
卡秋高气爽，心境恬然，有所思故有所记。】
汽车行驶在Local高速上，两边是绵延不断的森林。我突然惊觉，自己回到美国了，这
个我已经或即将度过大部分青春的地方。我常常觉得，自己需要隔一段时间就换个环境
，才能更好地看清自己、看清这个世界。所以这个暑假，5月到8月，我一直在国内游走。
游走，对，就是这个词。我很享受游走在国内的大街小巷，哪怕人来人往、汗气蒸腾
。我喜欢穿着从夜市买的穿一礼拜就扔掉也不可惜的T恤凉鞋，忘掉受过的一切教育拿
过的所有学位，混迹于一群比我小十来岁的妹子中间，一边吃铁板鱿鱼一边抹嘴上的油
。没人把我当回事。一种浑不吝的感觉就这样油然而生。
这篇游记当然不只是为了记录一个装X女的腐败夏日生活。我希望把我几个月来的观感
总结总结，想到哪写到哪。
——关于国内与国外：
回国后会见各路亲朋好友，必然被问到的一个问题就是：“将来还回不回来啊？”
这个问题太大了，我暂时回答不了，以后再说吧。我一般会说。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关于归与不归，mitbbs上的海归版早已形成了一个比较普遍的看法——取决于个人
选择。如果看重父母亲情、同学友情，看重美食人文，看重事业发展、做“人上人”的
可能性，能归就归；如果看重云淡风轻的自然环境，平稳的物价房价，孩子的轻松教育
，也能享受一辈子呆在“玻璃天花板”下面的与世无争，那么能不归就不归。海归是风
险高收益也高；海不归则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一眼能看到头。
看多了类似的评论与争议，就有种“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感慨。我想大多数人跟我一样
，夹在正中间为难：既想要亲情美食好事业，又想要蓝天白云大房子。两头顾盼而不能
得。真正确切地明白自己要的是哪头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很多时候，归与不归就是一
咬牙一跺脚之间的事，没有那么多理性可言。
——关于物价：
中美物价的比较话题前一段时间很热。国内的恶性通货膨胀是客观存在的（六月份官方
的CPI涨幅已达6%以上了，实际可能更高），美国的相对温和一些；不过，国内物价的
方差（variance）比美国我能接触到的大得多，我想原因在于阶层之间的悬殊差别。
国内超市和早市的菜价可以是天壤之别，大商场里的服装品牌价也比街边的山寨产品高
出几个数量级。中国超市面向的客户群多是白领阶层，因此与美国超市的物价直接对比
并不合适。在美国，不同的超市有清楚的定位：Wholefoods是号称只卖有机食品的高档
超市，顾客群总是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略低一档的有Harris Teeter、Costco等，还
有中国人集中的亚洲超市；最便宜的差不多是Foodlion、Walmart这类，但是走一圈你
会发现很多又胖又丑的人，看起来社会阶层很低。档次虽然划分开，但是相对价格的差
异没有国内那么悬殊。
总体来说，绝大多数与民生有关的商品，按照汇率换算下来依然是美国更贵（某些物价
比较的言论有点言过其实了）；但是考虑到购买力，在美国过普通人的生活还是要更容
易些。毕竟Lee的牛仔裤、apple的macbook、EL的眼霜、宝马车在美国都算是普通工薪
阶层可以负担得起而不需要卖肾的。对于这些国际大牌而言，在中国的定价策略是经过
严密分析的，最能满足他们追求利润的胃口。
对我而言，国内的好处是，商品可选择范围要宽广得多，尤其是吃。在家和父母吃火锅
，下的是新西兰羊排和羔羊肉，想起在北卡永远只能在中国店买到一种很老的羊肉片，
那顿饭吃得我几欲落泪。在上海实习时，天天和同事们拼桌点菜或者去公司旁边的“大
食代”，尽管价钱跟在美国吃学校旁边Subway的三明治差不多，但丰盛程度远非后者可
比。Still，我就是个吃货。
——关于房价：
在大连时陪妈妈看了不少房子，因为爸妈需要一套可以养老居住的低层房。大连这些年
的房价让很多人承担不起了，无论是开发区还是市内，大有向北京上海看齐的趋势。因
此政府也出台了限购令。
有同学问我觉得房价会不会跌。我想了想，应该不会明显地跌，但会伴随着通货膨胀隐
性地跌，如同大学学费。记得差不多十年前我上大学时，正赶上高校涨学费，每年大概
五千元，当时招致了社会上很多批评。不过后来的这十年，大学学费一直稳定在这个水
平，没有再涨。教育成本就这样被通货膨胀隐性地压了下去。
我估计今后中国房价大概也会走同样的路线。房地产相关行业的繁荣很大程度上促进了
中国的GDP，有刚需在支持，也有泡沫。现在开发商、银行、政府如同绑在一根绳上的
蚂蚱，房价一旦大跌势必会损伤实体经济，再涨就要超出老百姓的忍受阈值。所以最好
的办法，只有交给通胀和时间来解决了。
——关于政治：
中国一派繁荣稳定的表象下隐藏了太多不稳定的因素，有人把它比喻为火药桶，讨论何
时会爆发政治层面的变革。我以为，三十年内这个可能性不大。现在社会背负比较沉重
的是城市里的中产阶级，对政治怨言比较大的也是他们，看看微博就能知道。但他们毕
竟只是中国人口的一小部分。别忘了那句老话，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读史可知，中国
的政治变革往往取决于农民的生存状态。我不了解中国农村的现状，但应该还远远没到
爆发革命的临界点。
不过也正因如此，短期内政治改良的可能性也不大。我一向觉得西方的民主不适用于现
阶段的中国。原因归成一句话——民智未开。（题外话：我去年在国内买了一本刘瑜的
新书《民主的细节》，没来得及看完，推荐之。听说这位才女最近海归清华了。）
暑假期间有一件大事，就是8.14在大连发生的PX项目抗议活动。当时我已经在上海实习
，只能远远地从网上观望家乡人民的一举一动。不得不说，大连人是好样的。通过保护
环境的诉求发泄了长期以来对当局的不满，既达到了捍卫家乡的目的，又没有激起过度
的政治敏感。事后有同学在微博上写，这是大连民主进程上的一个里程碑。至于最终结
果是否能让人满意，我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温州动车事件时我也在上海。有同事十分愤青，说要不是有工作顾虑，早就去参加游行
了。后来也没有听到任何相关报道。
在国内时还赶上了七一，电视里总在唱红歌、放红色电影。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好像
从未出过国。不知道唱红歌这事算不算薄熙来为中宣部的工作做出的一个贡献。
——关于文化：
这一点中美之间毫无可比之处。其实我一直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想把自己将来的小孩
扔回国内来养，让他/她做一个正宗的中国人。尽管这个念头屡次被打击，但仍然顽强
地存在着。偶尔有人问我，在美国有没有过受到歧视的时候啊？我通常十分肯定且略带
玩笑地说，我歧视他们。事实的确如此，我常常为中国人的智慧而惊叹和自豪。我就是
这样一个有民族自豪感的人。
在北京，你可以去天桥茶馆听德云社相声，可以在小剧场看到东东枪排演的舞台剧《六
里庄》，可以去后海一带凭吊梅兰芳先生故居……每想到这些我就常常有冲动买机票回
国。我希望自己将来的小孩游西湖时知道谁是苏东坡、钱谦益，能懂得“月影自来去，
空潭无古今”的美；而不是说一口流利英语却要借助翻译来跟祖父母对话，知道美国乡
村音乐的流派却不知道西游记的传说，哪怕他\她能当上骆家辉或者赵小兰。
在美国呆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感受到传统文化的力量。可惜中国自己有太多的好东西，
经过战争、文革之后都七零八落了，很少被当代年轻人继承。这一点上，农村保留得比
城市好，小城市保留得比大城市好，父母那一辈人保留得比80后都要好。
看看现在的中国，跟一百年前已经截然不同。现在的中国人，跟一百年前的中国人面貌
也大不一样了。有时候我会想，我们将来除了人种特征，靠什么来界定中国人的精神边
界？这三十多年来，中国在物质上飞速发展，很多文化上的好东西却都轻易抛弃掉了。
我不担心中国人追求财富、创造财富的能力，但我担心失去民族传统就等于失去了精华
，而且此过程不可逆，这才是百年后最应当后怕的事。
——关于一线城市与二线城市：
这次回国主要待了两个城市，大连和上海。之前旅游了苏杭以及周边一些小城镇。除了
玩的爽之外，也见了不少人，聊了很多事。
我一直认为，国内的很多问题，都是地区之间发展不平衡造成的。我在上海见到的几位
外企工作的同龄人，有的做咨询，有的做银行，有的做保险，收入多数分布在二三十万
；不过买房、挤地铁、养小孩的确是个大问题。京沪穗几个一线大城市，像引力巨大的
黑洞一般吸榨着全国的年轻人，给他们无尽的机会，却没有给他们相应的最好的生活状
态。
相比之下，大连、杭州这样的城市，生活和工作节奏要慢了许多。不少毕业就在大连工
作的同学，几年下来也过上了有房有车的滋润生活。虽然没有京沪名企高薪的光环，但
小日子经营得有声有色。我私下里对他们说，光从生活水平看，他们的选择性价比是很
高的。有舍必有得。
——海归的事业发展：
我在上海的表哥是支持我归的。听他讲，一对朋友夫妇，男方从加州理工博士毕业后，
便回到上海麦肯锡做了战略咨询，如今收入已有百八十万。这个收入水平在咨询业我是
相信的。
另一件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是在上海跟妈妈去拜访他们大学同学。那对夫妇毕业后出国，
在美国生活了十几年。叔叔几年前被外派回上海做了某汽车公司的高层；阿姨也跟着回
上海做了个技术领导。他们家位于浦东的别墅区，三层小楼，虽然花园没有美国的
house大，但公司配备了专职司机接送一家人。一儿一女都在上海的国际中学读书，在
家只讲英文，将来都要回美国上大学。妈妈很羡慕他们的生活，问我以后能不能达到这
样。我干笑着心想，时代不同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机遇，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上海，高端的海龟很多。上海财经大学几年前就开始用global pay吸引海外经济学博
士回国做青年教师，复旦、交大也风头正劲。在上海实习时，同事中有充满活力和理想
的澳洲海归，已经做到了Senior Manager。一般来说，在上海，先归的海归们已成气候
，有能力甄别海龟中的精英，也敢开出价码；但是在大连这样的二线城市，情况就不大
一样。
我在大连还参加过几场招聘，因为我妈当时嫌我在家闲着，赶我出去实习。记得我参加
某国企集团的应届生招聘时，跟一群本地的研究生、本科生站成一排面见领导，像在被
选美，给我感觉很不好。后来谈到待遇时，我就觉得的确没有任何考虑的必要了。在大
连时还参加过海外学子创业周、大连理工的学术研讨会。我并不认为海归就应当比本土
奋斗的人高出一头，但是应当有肯定和激励他们的价值回报。
总体感觉是，二线城市思路相对保守，很需要海归人才，却少有相应的评价机制和待遇
；但相应的，能做的事情也会更多，很多事情可以成为先行者。
——关于普通人的生活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构成了这个社会的主体。白岩松说过一句话：“提到美国，
人们马上想到这是一个现代化的国家，生活节奏快，都市霓虹灯闪烁，酒吧餐馆歌舞升
平，人情冷漠，家庭观念不强，性方面非常开放，钱才是上帝。到了美国你会发现，以
上描述基本符合如今中国的状况，与美国关系不太大。”说的很精准。
我不想用“世风日下”来形容国内的状况，但有时候只能如此形容。在崔健和海子的时
代，大家对社会有诸多不满，会通过摇滚和诗歌来发泄；现在大多数人一边愤慨着社会
不公，一边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既得利益者的一员，哪怕不择手段。
还记得去年在深圳罗湖口岸，排队等着入关香港。我身后排着的是三个妙龄女子，都
很漂亮，妆容精致，一身名牌。而我当时的行头是这样的：带学校logo的运动T恤和短
裤，蓬头垢面，还拖着两个大箱子。当我听到她们讨论的话题包括购物、美容、小孩的
时候，立刻排除了娱乐圈人士的可能性，判断出她们都是二奶，最次也是小三扶正。最
悲摧的是，她们很可能都没有我大。我猜，如果她们知道我的大龄留学生身份，背地里
一定把我鄙视至死。
至于其他种种丑陋现实，地沟油、四大名爹、扶助老人被讹诈……诸如此类都不需要
我赘述。中国人的道德底线一而再地被挑战和探底。也许可以回归到之前提到的传统文
化丢失的问题。当一个没有精神信仰的社会碰到了资本主义，还能发生什么？
——80后的梦想
我的朋友G是典型的上海小资白领，而且我知道她热爱上海，热爱那里的生活。在上海
时，我在她的指引下游玩了田子坊、上海1933老场坊；我俩还一起逛过七宝老街，吃臭
豆腐、照大头贴。在上海这样的城市生活，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惊喜扑面而来，永远不
会厌倦。
我俩一直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喜欢和各种不同背景、经历的人聊天。有一次我俩和两
位交大MBA吃饭，他们都是80后。其中一位是上海帅哥，在某顶尖外企做战略咨询，读
MBA前在某央企已经做到了小头头，言谈之间很有自信，也很有“睥睨天下”的小小傲
气；另一位是做IT的浙江帅哥，聊起来他还认识我一位在交大EE的高中同学，世界很小
。另一次是和G的大学同学夫妇见面，他们组织了一个创业团队，希望邀请她加入。他
们在上海都是衣食无忧的人，但是仍然希望按照自己的想法在社会上做点事情，这让我
很欣赏也有点感动。
很多人抱怨社会让80后们变得现实，但是我看到的是，理想依然顽强不屈地存在着，
只要仍然有人相信它。如今，80初出生的人们都步入或者接近而立之年了，比刚刚踏入
社会时多了一些经验和见识，少了一些冲动和青涩。我想，这个时候会是很多人的转折
点，无论是读MBA给自己一个更高的平台，还是创业给自己一个未来的可能性。
80后这一代人很特殊，不论是从小的生活环境还是长大后的社会变革，导致我们很多
人的一生会和父辈有很大的不同。成熟的人总会有成熟的道路，选择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这篇文章已经写得太长了。其实可以写的还有很多，留给以后慢慢发现和补充吧。我的
祖国，我依然爱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