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集》阅读笔记

《陶渊明集》阅读笔记
◇ 春风秋水
手头有两种《陶渊明集》注本，一是袁行霈《陶渊明集笺注》（中华书局，2018年1月第一版，系“中国古典文学基本丛书”之一），另一是龚斌《陶渊明集校笺》（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1月，系“中国古典文学丛书：典藏版”之一）。袁书以毛氏汲古阁藏宋刻《陶渊明集》十卷本为底本（宋刻递修本）；龚书用清末陶澍注《靖节先生集》为底本，因为该书是近代以前最具水平、最有总结性的系统整理，以宋刻递修本（汲古阁藏十卷本）为校本。据袁书之“主要参考书目”，袁书参考过龚书之1996年版（上海古籍出版社）。
停雲（並序）
停雲，思親友也。罇湛新醪，園列初榮，願言不從，歎息彌襟。
【笔记】
（一）
袁書（頁三）：“罇湛（chén）新醪（liáo）：意謂酒罇之中斟滿新釀之醪也。湛：沒，見《說文》。湛，又有盈滿之義，《淮南子·覽冥訓》：‘故東風至而酒湛溢，蠶咡絲而商弦絕，或感之也。’罇湛：意谓酒罇为酒所没。淵明《擬挽歌辭》其二：‘在昔無酒飲，今但湛空觴。春醪生浮蟻，何時更能嘗。’醪：《說文》：‘汁滓酒也。’段注：‘米部曰：“糟，酒滓也。”許（慎）意此爲汁滓相將之酒。’據此，‘醪’是帶糟之酒，未漉者。丁《箋注》：‘湛，澄清也。’逯《注》同。霈案：帶糟之酒，不得謂澄清，恐非是。”
龔書（頁四）：“湛：猶滿也，盈也。義同《挽歌詩》其二：‘在昔無酒飲，今但湛空觴’之湛。《詩·小雅·湛露》：‘湛湛露斯。’毛傳：‘湛湛，露茂盛貌。’李注‘湛讀曰沈’，古注釋湛為清，皆不確。醪：濁酒。《玉篇》：‘醪，滓酒也。’《廣韻》：‘醪，濁酒。’”龚书没有给出疑难字的拼音。
某甲按：“罇湛新醪，園列初榮”為對仗句，“湛”字應為動詞，意為“滿，盈”，音讀zhàn（《廣韻》徒減切、《集韻》丈減切）。《說文·水部》：“湛，沒也。”段注：“古書浮沈字多作湛。湛、沈，古今字。沉，又沈之俗也。”《漢書》卷二十七中之上“五行志第七中之上”：“《左氏》：昭公二十四年十月癸酉，王子晁以成周之寶圭湛於河，幾以獲神助。”顏師古注：“以祭河也。《爾雅》曰：‘祭川曰浮沈。’湛讀曰沈。後皆類此。”此處之“湛”讀作chén（《廣韻》直深切）。
袁書、龔書均未解釋生僻字“罇”。罇（zūn），同“樽”。古代一種酒器。《玉篇·缶部》：“罇，與‘樽’同。”《玉篇·木部》：“樽，酒器也。”《晏子春秋·內篇雜上十六》：“景公觴之，飲酒酣，范昭曰：‘請君之棄罇。’公曰：‘酌寡人之罇，進之於客。’范昭已飲，晏子曰：‘徹罇，更之。’”《晏子春秋集釋》：“孫星衍云：《韓詩外傳》作‘願君之倅樽以為壽’，《新序》作‘願請君之樽酌’。”
《說文·酋部》：“尊，酒器也。從酋，廾以奉之。《周禮》六尊：犧尊、象尊、著尊、壺尊、太尊、山尊，以待祭祀賓客之禮。”段注：“凡酒必實於尊以待酌者。鄭注《禮》曰：‘置酒曰尊。’凡酌酒者，必資於尊。故引申以爲尊卑字。猶貴賤本謂貨物而引申之也。自專用爲尊卑字、而別製‘罇’、‘樽’爲酒尊字矣。”《廣雅疏證·釋器》：“尊有蓋，有足，其面有鼻。”銅樽初見于戰國時代，盛行于漢晉。這類器物前人一般稱作“奩”，近年學者們已正名為“樽”。戰國樽呈長筒形，兩側有環耳，下承三獸為足。到兩漢時期，盛酒樽多作成鼓腹、三短蹄足、平底或圓底，腹壁有兩個或三個銜環獸首；溫酒樽則為圓形直壁，深腹，有獸銜環耳，下有三短蹄足或獸足。出土与傳世之樽常置有蓋子。
醪，即汁渣混合之酒，即濁酒。《說文·酉部》：“汁滓酒也。從酉翏聲。魯刀切。”故此字當讀作láo。徐灝注箋:“醪與醴皆汁渣相將，醴一宿孰，味至薄；醪則醇酒，味甜。”
（二）
龔書（頁四）將“初榮”解釋為“剛萌芽”。袁書（頁三）則引《爾雅》“木謂之華，草謂之榮”予以解釋。袁氏之注，更為確切。
（三）
袁書（頁三）將“願言”之“願”釋為“思念”，並引《詩·衛風·伯兮》：“願言思伯，（甘心疾首）”為證。龔書（頁四）則將其釋為副詞“每，雖”，並引《詩·邶風·二子乘舟》：“願言思子，（中心養養）”為證。結合上下文，兩者相較，龔書之解要優於袁書。
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停云》）
【笔记】
（一）龔書沒有解釋“人亦有言”，袁書（頁五）對引用《詩經》其進行了解釋。袁行霈寫道：“魏晉人常以‘人亦有言’四字入詩”，此說甚是。除了袁氏所舉四例，尚有如杜育《贈摯仲洽詩》：“人亦有言，貴在同音。雖曰翻飛，曾未異林。”郑丰《答陆士龙诗四首·鸳鸯》之六：“人亦有言，心得遗形。”魏文帝《短歌行》：“憂心孔疚，莫我能知。人亦有言，憂令人老。差我白髮，生一何早。”梅陶《贈溫嶠詩》之五：“人亦有言，德輶如毛。重非千鈞，人鮮克效。”王韶之《贈潘綜吳逵舉孝廉詩》：“人亦有言，無善不彰。二子徽猷，彌久彌芳。”
（二）袁書（頁六）引《詩·唐風·蟋蟀》：“（今我不樂），日月其邁。”毛傳：“邁，行也。”龔書（頁六）引《詩·小雅·小宛》：“我日斯邁，而月斯征。”鄭玄箋：“邁、征，皆行也。”龔書之注較袁氏更為恰切。

有风自南，翼彼新苗。（《时运》）
【笔记】
（一）“有風自南”，從南方刮來的風。《詩·邶風·凱風》：“凱風自南”，毛傳：“南風謂之凱風。”《孔子家語•辨樂解》：“昔者舜彈五弦之琴，造《南風》之詩。其詩曰：‘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挥兹一觞，陶然自乐。（《时运》）
【笔记】
（一）袁書與龔書均注“揮茲一觴”同於《還舊居》之“一觴聊可揮”。袁書於“揮”字無解，而龔書於“揮”字解釋較詳。兩書均未解釋“觴”字。觴（shāng），《說文·角部》：“觴，觶實曰觴，虛曰觶。”段注：“《韓詩》說，爵、觚、觶、角、散，五者緫名曰爵，其實曰觴。”《玉篇·角部》：“觴，飲酒器也。”
（二）兩書均未解釋“陶然”。《廣雅·釋言》：“陶，喜也。”
清琴横床，浊酒半壶。（《时运》）
【笔记】
（一）兩書均未解釋“清琴”。清琴，即音調清雅之琴。三國·魏·曹丕《善哉行》之四：“有客從南來，為我彈清琴。”《魏書•陽固傳》：“賜憑軒而策駟兮，撫清琴而自娛。”嵇康《琴賦（並序）》：“眾器之中，琴德最優。”桓譚《新論》曰：“八音廣博，琴德最優。”
人生若寄，顦顇有时。静言孔念，中心怅而。（《荣木》）
【笔记】
（一）龔書未解釋生僻詞“顦顇”，袁氏（页一五）間接將“顦顇”釋為“憔悴”。顦顇（qiáo cuì），《說文·頁部》：“顦，顦顇也。”《說文·面部》：“䩌，面焦枯小也。”段注：“《玉篇》引《楚辭》云‘顏色䩌顇’。”《說文·頁部》：“顇，顦顇也。”顦顇，即憔悴。《文選·班固〈答賓戲〉》：“朝爲榮華，夕爲顦顇。”禰衡《鸚鵡賦》：“音聲悽以激揚，容貌慘以顦顇。”
（二）中心：即心中，內心。《詩·王風·黍離》：“行邁靡靡，中心搖搖。”《詩·邶風·終風》：“謔浪笑敖，中心是悼。”《詩·邶風·穀風》：“行道遲遲，中心有違。”《九歎·憂苦》：“登山長望，中心悲兮。”
（三）悵（chàng）：失意，不痛快。《說文·心部》：“悵，望恨也。”段注：“望其還而不至爲恨也。”《玉篇·心部》：“悵，惆悵失志也。”
（四）袁書（頁一五）注解了“靜”，龔書注解了“孔”。龔書未解釋“而”，袁書（頁一五）只是簡單地說“而：語助詞。”沒有給出例證。《詩·齊風·著》：“俟我於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瓊華乎而！”《漢書》卷七十三“韋賢傳第四十三”：“其《在鄒詩》曰：……我雖鄙耇，心其好而。我徒侃爾，樂亦在而。”顏師古注：“而，語絕之辭。”

归园田居·其一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笔记】
（一）丘山：袁書與龔書均未注解。東漢蔡邕《陳太丘碑文》：“時年七十，遂隱丘山，懸車告老。”《後漢書》卷八十三“逸民列傳第七十三”：“贊曰：江海冥滅，山林長往。遠性風疏，逸情雲上。道就虛全，事違塵枉。”
（二）羈（jī）鳥：受到拘牽之鳥，被束縛的鳥，指關在籠子裡的鳥。羈，約束，拘束。王燦《鶯賦》：“覽堂隅之籠鳥，獨髙懸而背時。雖物微而命輕，心悽愴而湣之。”
（三）方宅：此处之“宅”不可解释为“宅子”、“宅屋”，而应理解为“居住的区域”。
（四）畝：土地面積單位名。周制一百平方步爲一畝，秦、漢以後，以二百四十平方步爲一畝。《詩·魏風·十畝之間》：“十畝之間兮，桑者閒閒兮。”《漢書·食貨志上》：“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方一里。”《晉書》卷十四“志第四·地理上”：“《司馬法》廣陳三代，曰：古者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方一里，是為九夫，八家共之。一夫一婦受私田百畝，公田十畝，是為八百八十畝，餘二十畝為廬舍，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救。民受田，上田夫百畝，中田夫二百畝，下田夫三百畝，歲受耕之，爰自其處。其家眾男為餘夫，亦以口受田如此。士工商家受田，五口乃當農夫一口。有賦有稅，稅謂公田什一及工商衡虞之入也，賦供車馬甲兵士從之役。民年二十受田，六十歸田。種穀必雜五種，以備災旱。田中不得有樹，以妨五穀。環廬種桑柘，菜茹有畦，瓜瓠果蓏植於疆埸，雞㹠狗豕無失其時。”
（五）樊籠：關鳥獸的籠子。《莊子·養生主》：“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蘄畜乎樊中。”郭象注：“樊，所以籠雉也。夫俯仰乎天地之間，逍遙乎自得之場，固養生之妙處也。又何求於入籠而服養哉！”

归园田居·其二
野外罕人事，穷巷寡轮鞅。 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
时复墟曲中，披草共来往。 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
桑麻日已长，我土日已广。 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
【笔记】
（一）窮巷：冷僻簡陋的小巷。亦稱“窮閭”、窮閻”。《莊子·列禦寇》：“（曹商）見莊子曰：‘夫處窮閭阨巷，困窘織屢，槁項黃馘者，商之所短也。’”《荀子·儒效篇》：“雖隱於窮閻漏屋，人莫不貴之，道誠存也。”
（二）輪鞅（yāng）：車輪和馬脖套。泛指車馬。鞅，古代用馬拉車時套在馬頸上的皮套子。《說文·革部》：“鞅，頸靼也。”段注：“《釋名》：‘鞅，嬰也。喉下稱嬰，言嬰絡之也。’按：劉與許合。杜云：‘在腹曰鞅。’恐未然也。”龔書（頁九七）云：此二句“與《飲酒》詩其五‘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同意。”甚然。
（三）荊扉（jīng fēi）：以荆条编制而成的门。荊，一種落葉灌木。《說文·艸部》：“荊， 楚木也。”扉，門扇。《爾雅·釋宮》：“闔謂之扉。”邢昺疏：“闔，門扇也。一名扉。”荆扉，指柴門。《後漢書·楊震傳》：“於是柴門絕賓客。”陶潛《癸卯歲始春懷古田舍》詩：“長吟掩柴門，聊為隴畝民。”
（四）塵想：世俗的雜念。晉、宋間名僧釋慧觀《法華宗要序》：“夫本際冥湛，則神根凝一；涉動離淳，則精粗異陳。於是心轡競策，塵想諍馳，翳有淺深，則昏明殊鏡。”（參見僧祐《出三藏記集》卷八）。僧肇注《維摩詰經》：“堂宇以蔽風霜，空寂以障塵想。”姚秦竺佛念《出曜經》卷十三：“彼執行人專精一意、滅內塵想。想者有三：欲想、恚想、癡想。此三想者，亦不為塵主生亂念。敗壞智慧不至究竟，遮智慧目不睹四諦，垢染法身使不清明。”
（五）霜霰（xiàn）：霜和霰。霰，小雪粒。
（六）草莽（mǎng）：丛生的杂草。

归园田居·其三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笔记】
（一）种豆：《汉书》卷六十六“公孫劉田王楊蔡陳鄭傳第三十六”： “（楊）惲宰相子，少顯朝廷，一朝〔以〕晻昧語言見廢，內懷不服，報會宗書曰：……其詩曰：‘田彼南山，蕪穢不治，種一頃豆，落而為萁。人生行樂耳，須富貴何時！’”
（二）穢（huì）：《說文·耒部》：“<耒員>（耘），除苗閒穢也。”段注：“‘穢’，當作‘薉’。《艸部》：‘薉，蕪也。’無‘穢’字。《小雅》毛傳曰：‘耘，除草也。’”《荀子·富國篇》：“民貧則田瘠以穢，田瘠以穢則出實不半。”《楚辭·招魂》：“主此盛德兮，牽於俗而蕪穢。” 王逸注：“不治曰蕪，多草曰穢。”

归园田居·其四
久去山泽游，浪莽林野娱。试携子侄辈，披榛步荒墟。
徘徊丘垄间，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遗处，桑竹残杇株。
借问采薪者，此人皆焉如？薪者向我言，死没无复余。
一世异朝市，此语真不虚。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笔记】
（一）披榛（zhēn）：分開叢生之草木。榛，叢生的草木。《廣雅·釋木》：“木叢生曰榛。”段注《說文》之“榛”字：“各本作‘一曰菆也’。《艸部》曰：‘菆，蓐也。’今依玄應書（即《一切经音义》）卷十一所引爲長。《倉頡篇》、《淮南》高注、《漢書》服注、《廣雅》皆云‘木叢生曰榛。’”
（二）幻化：幻和化，佛教十喻（即以十種譬喻說明一切法不實的空觀道理）之二。幻者，幻人之所作；化者，佛菩薩通力之變化。《摩訶般若經》初品：“解了諸法如幻、如焰、如水中月、如虛空、如響、如犍闥婆城、如夢、如影、如鏡中像、如化。”《大智度论》卷六：“諸法相雖空，亦有分別可見、不可見。譬如幻化象、馬及種種諸物，雖知無實，然色可見，聲可聞，與六情相對，不相錯亂。諸法亦如是，雖空而可見、可聞，不相錯亂。……譬如幻師，幻作種種事，於汝意云何？是幻所作內有不？答言：不！外有不？答言：不！內外有不？答言：不！……復次，是幻譬喻示眾生，一切有為法，空不堅固。如說：一切諸行如幻，欺誑小兒，屬因緣，不自在，不久住。是故說諸菩薩知諸法如幻。”

归园田居·其五
怅恨独策还，崎岖历榛曲。 山涧清且浅，可以濯吾足。
漉我新熟酒，只鸡招近局。 日入室中暗，荆薪代明烛。 欢来苦夕短，已复至天旭。
【笔记】
（一）策：拐杖，手杖。《莊子·齊物論》：“師曠之枝策也”。陸德明《釋文》引司馬云：“枝，拄也。策，杖也。”
（二）崎嶇（qí qū）：形容地勢或道路高低不平。東漢張衡《南都賦》：「上平衍而曠蕩，下蒙籠而崎嶇。」

戊申岁六月中遇火
草庐寄穷巷，甘以辞华轩。正夏长风急，林室顿烧燔。
一宅无遗宇，舫舟荫门前。迢迢新秋夕，亭亭月将圆。
果菜始复生，惊鸟尚未还。中宵伫遥念，一盼周九天。
总发抱孤介，奄出四十年。形迹凭化往，灵府长独闲。
贞刚自有质，玉石乃非坚。仰想东户时，余粮宿中田。
鼓腹无所思；朝起暮归眠。既已不遇兹，且遂灌我园。
【笔记】
（一）華軒：指富貴者所乘的華美軒車。軒車是一種車體遮罩的高檐車，裝飾一般比較華貴，多為大夫以上所乘。《詩·小雅·六月》：“戎車既安，如輊如軒。 ”《莊子·雜篇·讓王》：“原憲居魯，環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戶不完，桑以為樞；而甕牖二室，褐以為塞；上漏下濕，匡坐而弦。子貢乘大馬，中紺而表素，軒車不容巷，往見原憲。”南朝·梁·江淹《雜體詩·效左思＜詠史＞》：“金張服貂冕，許史乘華軒。”
（二）長風：大風，暴風。唐代玄應《一切經音義》卷一引《兼明苑》：“風暴疾而起者謂之長風。”
（三）燒燔（fán）：燒毀。《後漢書•公孫述傳》：“今百姓無辜而婦子系獲，室屋燒燔，此寇賊，非義兵也。”燔，焚燒。

拟古·迢迢百尺楼
迢迢百尺楼，分明望四荒。暮作归云宅，朝为飞鸟堂。
山河满目中，平原独茫茫。古时功名士，慷慨争此场。
一旦百岁后，相与还北邙。松柏为人伐，高坟互低昂。
颓基无遗主，游魂在何方？荣华诚足贵，亦复可怜伤！
【笔记】
（一）迢迢（tiáo）：同“岧岧”，高聳貌。《文選•張衡＜西京賦＞》：“幹雲霧而上達，狀亭亭以岧岧。”薛綜注：“亭亭，岧岧，高貌也。”西晉陸機《擬西北有高樓》詩：“高樓一何峻，迢迢峻而安。”龔書（頁三二五）引陸機之詩以解之，甚是；袁書（頁三二〇）將其釋為“遠貌”，非是。
（二）百尺：西漢枚乘《七發》：“龍門之桐，高百尺而無枝。”《文選•鮑照＜苦熱行＞》：“丹蛇逾百尺，玄蜂盈十圍。”李善注：“百尺、十圍，言其長大也。”
（三）四荒：指四方荒忽遙遠之地。《楚 辭·離騷》：“忽反顧以遊目兮，將往觀乎四荒。” 王逸注：“荒，遠也。”《史記》卷一百一十七“司馬相如列傳”所載《大人賦》：“徧覺八紘而觀四荒兮，朅渡九江而越五河。”
（四）百歲：人死亡的諱稱。古人以為人生不過百歲。《黃帝內經·靈樞·天年》：“黃帝曰：人之壽百歲而死，何以致之？……岐伯曰：……百歲，五臟皆虛，神氣皆去，形骸獨居而終矣。”《詩·唐風·葛生》：“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史記》卷八“高祖本紀第八”：“ 已而呂后問：‘陛下百歲後，萧相國即死，令誰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