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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天涯感谢书友,新书《三国前传之东汉权争》即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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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天涯感谢书友,新书《三国前传之东汉权争》即将出版

夜起听花落
1楼
感谢天涯,感谢各位书友长久以来的支持,继《刘秀大传东汉开国风云录》出版之后,新书《三国前传之东汉权争》即将出版,预计12月将在当当各大平台上线,还请各位书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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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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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3楼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一部《三国演义》,流传多少英雄豪杰姓名,又引来多少扼腕叹息?身在中国,上到八十耄耋,下到八岁孩童,有几人不对那段峥嵘岁月耳熟能详?只怕目不识丁之人,也把刘备、曹操、孙权知道一二。
虽说真正意义上的三国,始于公元220年曹丕代汉称帝,结束于公元280年西晋灭吴,共计60年。可对于任何一个三国迷来说,公元184年黄巾起义,才算是三国的开端。在这场长达百年的动乱中,多少雄霸一方的诸侯消失在历史尘埃之中,便是鼎足而立的刘、曹、孙三家,亦是没有笑到最后,终是成了司马家的垫脚石。如此跌宕起伏的情节,仿若一本精彩绝伦的剧本,不到最后一刻,无人知道该是怎样的结局。殊不知这不断反转的剧情,其实在黄巾起义前的百年时间里便早已注定。
当人们在把目光聚焦在那些闪耀的名将和睿智的谋士身上时,往往少有人会多看汉献帝刘协这个傀儡天子一眼。那个写下衣带诏,预谋铲除曹操的天子,似乎永远是躲在深宫之中面色惨白的年轻人,不过是曹操一统北方的见证者和陪衬。而提起大汉朝,只怕十人之中倒有七八人会说是刘邦吞并项羽所创。却少有人知道,刘协所承继的东汉乃是光武大帝刘秀打造。虽也是刘邦后人,可与楚汉争霸后的西汉已是相去甚远。而本书所要展现的画面,正是刘秀一统天下后故事。
故事源起于刘秀这个传奇帝王。一个只知种地的农夫,二十八岁白手起家,仅仅用了十六年时间,便一举覆灭新朝王莽,吞并绿林、赤眉无数势力,亡国二十余年的大汉王朝浴火重生。其中精彩,已在《刘秀大传东汉开国风云录》中描写,本书不再赘述,着重描述刘秀这样一个传奇帝王所打造的强大帝国,如何在一百多年时间里,南平交趾、北灭匈奴、西统西域,却一步步走向了没落,以至于交到献帝刘协手中的江山,已是摇摇欲坠,终是开启了三国的百年动荡。
追更溯源,在刘秀执政后期便已种下了祸根。
刘秀一统天下,没有像其先祖刘邦那般兔死狗烹,所有功臣宿将皆得善终。倒不是刘秀妇人之仁,而是刘秀用一种更为柔和的手段巩固江山。莫看刘秀的大将都是杀伐果断之人,却多读书明理,天下太平后,与刘秀心照不宣地主动上交兵权,得了爵位赏赐,归家安享富贵。而上到宗室,下到州郡,又进行了一系列改革。除了皇室直系可封王爵,其余支系皆降爵为公,虽有封邑,却不得干涉地方军政。又丈量全国土地,勒令豪门放归乱世中卖身为奴的百姓,使得州郡再没有可以撼动朝廷的势力。鉴于西汉吕后擅权的旧事,刘秀对外戚也从无放纵,皇后阴丽华一门,虽然富贵却无重权。如此一来,边关留有沙场宿将防备外敌,萧墙之内也无一丝隐患,中土更是一片太平气息。若无意外,这理应是一个活力无限的王朝。
然而刘秀与开国功将肝胆相照,却没能读懂人心叵测。功臣宿将虽是刘秀开疆拓土的左膀右臂,却因地域、出身、经历不同,隐隐自成派系,刘秀凭借着人格魅力,将这种派系间的隔阂妥善处置。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刘秀所奢望的那种君臣祥和,终究只是一场美梦。刘秀驾崩之后,这种隐藏许久的隔阂,随着时间的流失,在一场接一场的腥风血雨中被不断放大激化,将往日的生死袍泽,时而紧紧联系在一起,时而又割裂为仇敌,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马援受梁松诬陷,含冤而死,马家和梁家结下血海深仇;窦固征讨西域、马防平定羌乱,使得马家与窦家权势之争日渐激烈;窦宪攻灭匈奴,野心急速膨胀,为保富贵永久,不惜暗害梁家,终是恶贯满盈,被少年天子借宦官之手所杀;窦氏覆灭,邓家崛起,凉州疆土和整个西域却在邓骘手中丢个干净,虽然勉强挽救了危难的江山,奢望就此急流勇退,依旧成了新贵的眼中钉,阖家死于小人之手;梁氏再度得势,长久积压的愤怒,使得梁冀终是成了东汉以来最为凶恶的外戚,鸠杀天子,皇权彻底沦丧;天怒人怨,梁冀死于宦官刀下,皇权不知不觉从外戚之手转入宦官囊中;或是正义,或是眼红,愤怒的士族团结一心,欲借外戚窦武之名,共除秉权乱政的宦官,却是一败涂地;本就奄奄一息的大汉,在昏君的无道和宦官的玩弄之下,向亡国的深渊越走越近。黄巾起义天下大乱,董卓入京群雄崛起,三国就此开篇。
东汉的分崩离析,究竟是功臣之罪,还是外戚之过,亦或是宦官之责,谁能说得清楚?倒是士族豪门在这些纷争之中日渐强大。为了在功臣、外戚、宦官的权力争夺中生存下来,士族豪门慢慢聚拢在一起,在天下大乱之际,迅速填补了权力真空间隙,再经过百年的三国动荡,士族豪门对天下走势的影响越来越大。无论是魏蜀吴,还是两晋南北朝,乃至到了隋唐,士族豪门的权势依旧难以撼动。士族的强大源起何时?且看《三国前传之东汉权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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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周郎观兵 2018-11-16 09:14:10
哇哦,恭喜花兄,终于等到第二本书了,真是等了好久。这本书是东汉开国风云录的续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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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周郎的关注,本书主要是刘秀后期一直到三国时的故事,通过对刘秀后期执政中的一些措施,逐渐引入外戚对东汉的影响,功臣后人之间为了权势的争夺,使得原本强大的东汉急速衰败,终于引发了三国动荡。而崛起的士人也影响了今后千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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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历史是一个怪圈,东汉更是如此。
光武皇帝刘秀,二十八岁起兵,三十二岁称帝,四十四岁一统天下。相较历来开国皇帝毫不逊色,又以善待功臣而为后人津津乐道,更因携手爱妻忠贞不渝而传唱千古。这样一个传奇帝王,一手打造了强大的东汉帝国,灭匈奴、平交阯,收乌桓、伏鲜卑,其功绩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超越西汉,却因一生唯一一件憾事,造就了东汉百十年间一个无法打破的怪圈,终是让自己创建的帝国陷入一个反反复复的泥潭。
这一切都缘起于对交阯叛乱的远征。只因伏波将军马援临危受命远征交趾,带回几车薏米粮种,却被污蔑贪赃枉法,以至于一代名将蒙冤而终。或是刘秀心存愧疚,终让马援小女选为太子妃,得以母仪天下,马家兄弟作为外戚,权势日渐威重,甚至对皇权开始产生威胁。此种情形下,东汉皇帝一代代传承下去,外戚掌权的局面一步步扩大,马防、窦宪、邓骘、阎显、耿宝、梁冀、窦武、何进,你方唱罢我登场,将东汉皇权抢夺的支离破碎,终让宦官粉墨登场,士族大姓日渐崛起。在几方势力尔虞我诈之间,搅得东汉帝国乌烟瘴气,贪官肆虐州郡,匈奴、乌桓、鲜卑、羌人外族趁虚而入,民不聊生饿殍遍野,黄巾起义天下大乱。自此群雄逐鹿英雄一时,三国鼎立多少豪杰,而堂堂大汉天子,刘秀的血脉,终是成了曹操鼓掌之中的玩物。
闲话一时,权作一想。历史不能回还,现实没有如果,古人早已远去,留于你我品味。
乱世生死悬一发,不愿为人宁为狗。可怜三春一晚秋,美景空逝无人瞅。
城头王旗几停留,墙下枯骨已寒休。谁家儿郎登云台,哪记乡人死其手?
自古虎父无犬子,奈何犬子哮朝堂。胸藏治国三百篇,只为一家把名扬。
宁要我负天下人,哪管世间疾与苦?幸而生在太平时,且饮茶来叹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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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小小的伊莉莎 2018-11-17 08:38:22
我现在可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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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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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1 烽火再起 2 名将的悲哀 3亦真亦梦 4 浪泊之战 5 邪教:改立太子的钥匙 6 铜马:来自交趾的军功章 7 薏米:仇恨的种子 8 痛击外虏 9 改变历史格局的天灾 10 匈奴帝国的裂变 11 后院起火 12廉颇老矣 尚能饭否 13 将帅失和 14 临阵换将 15 出师未捷身先死 16 沉冤难雪 17 北蛮称臣 18 册封单于 19 功垂两汉 20 叛羌:东汉西北的祸根 21 巩固皇权 22 新的征伐开始了 23 天山:大汉铁骑的见证 24 三十六子闯西域 25 战功归于谁家 26 传奇:数百对两万的胜利 27 千里奔救 28 西域二十六壮士 29 弃子的选择 30 平叛:外戚掌权的源头 31 两大外戚的妥协 32 转折点 33 恭顺:窦氏夺权的外衣 34 坑爹的儿子 35 得意忘形难长久 36 乐极生悲陷囹圄 37 恩信:平叛的另类武器 38 北伐:死中求活的权宜之计 39 刻石记功燕然山 40 匈奴帝国的末路 41 宦官:皇帝的利刃 42 无功受禄 43 最惧权势的权臣 44 弑君:皇权的彻底沦丧 45 外戚权势的顶峰 46 党锢:士人的灾难 47 惨败:外戚的反击 48 权势滔天的官宦 49 粉墨登场 50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51 虽胜尤败 52 凉州平叛:野心的膨胀 53 群雄并起 天下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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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花鸟鸣 2018-11-19 14:06:23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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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序 章
东汉建武十七年(公元41年),交阯龙编城。
三更十分,月明星稀。
空气中的潮热丝毫没有因为深夜的到来而有稍许退却,将这座大汉最南方的州郡治所紧紧裹缚其中,使人即便脱个干净躺在竹板床上也要汗流浃背。就在这样的燥热中,府衙依旧灯火通明,城防门楼更是人来人往。远戍边疆的汉军将士全然一副大敌当前的势头,时不时望向城外无边无际的黑暗,稍有风吹草动便惊得人们搭弓引箭伏在墙头。
就在前日午时,郡守苏定将越人诗索斩杀于菜市口,一下子把汉人与越人的矛盾再次激发起来。回想刑场周围似乎要瞪出血来的越人目光,汉军将士便觉得不寒而栗。那诗索岂是寻常百姓?身为朱鸢(yuān)县雒将,管束一县越人,控制千余兵马,又与其他郡县越人雒将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乃是交阯实权人物。历朝历代何曾有过郡守轻易处置越人雒将之事?更何况久戍边彊的将士何人不知,那诗索妻室征侧,乃是个天煞星现世,活阎罗一般的主。自诗索下狱一刻起,竟压着怒火四处请托,低三下四苦求郡府,只为救其夫君脱难,却终是得到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如此深仇岂会善罢甘休?郡守苏定却对此全无一丝悔意,大言不惭告诫越人,诗索之死乃是触犯汉律咎由自取,日后再有胆敢仿效之人定斩不赦。也就龙编都尉还算清醒,力劝苏定绝不可掉以轻心,全城加强警备,严防越人动荡,这才集结兵马抽调壮丁日夜守备。然而过了几日,也未见越人有何异动,外出查探消息的斥候并未见征侧调动兵马。苏定洋洋得意,连说都尉小题大做,便不再理会。只是守城将士仍在都尉坚持下,并未撤换,新编的壮丁也未遣散。
一个满脸稚气的新兵,不住扯着甲胄的皮索,低声抱怨着:“这鬼天气,还要穿这些累赘,真是捂馊了般难受。早知官粮这般不好吃,便不来应征了,还是在家种田安逸自在。”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伍长厉声呵斥道:“你个瓜娃,懂个什么?征侧那个贼娘皮,亲爹可是麊(mí)泠(líng)县雒将,莫看诗索已经伏法,可两县的越人兵马都握在征侧手里。待越人杀来,你个瓜娃只怕还嫌这身皮甲不够严实呢!”
正呵斥着,便见有人自内登上城楼来,却是郡府的书吏,手里捏着一卷文书晃来晃去,边走边嚷:“郡守大人有令,越人已经退却,念将士守城辛劳,今夜轮岗守备。”
管事小校迎上前去,正和书吏问询着什么。那新兵呵呵笑着:“我说老哥,还是郡守大人贴心。就说你们这些老兵痞喜欢故弄玄虚,要真这般害怕,便早早退还老家去,何必跋涉万里来交阯受罪?”
那伍长骂道:“你个瓜娃再敢造次,老子抓你个扰乱军心吃上几鞭!”正骂着,忽觉腰下一紧,这才惊恐地发现一柄钢刀已经贴着甲片插入腹中,便听那新兵冷冷一笑高声呼喝:“杀尽汉人,以迎征王!”
伍长踉跄地瘫在墙边,倒地的瞬间眼瞅着城外忽然冒出无数火光,只听得城门吱呀开启,城下腾起一片杀声。再瞧城头早已乱成一团,身穿汉甲的士卒已经斗得不可开交,管事校尉不知怎得也已倒在血泊之中。伍长猛然惊觉,这才隐约记得,那书吏久居官府之中,穿着汉人衣服,说着满口汉语,却让人渐渐忘了,那书吏本也是个越人。
杀进来的越人渐渐多了起来,城中已是一片喧嚣,四处燃起的火光照亮了整座城池,惊醒的百姓尖叫着躲避越人的屠杀,怎奈平日毗邻而居的越人也失去了往常的和善,操着屠鸡宰狗的尖刀,四处追杀汉人,抢夺金银细软。哭号之声经久不觉,龙编城血流成河。
今夜起,交阯再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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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zx走心 2018-11-19 16:55:20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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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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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1 烽火再起
东汉建武十七年,距大司马吴汉攻破成都、平定巴蜀已过去五年。光武皇帝刘秀一统华夏,中兴大汉,肆虐中原二十余年的战火趋于平息。虽然早在建武六年,讨灭了青州张步、徐州董宪、淮南李宪后,中原便已日渐稳固,可谁知西征陇右隗嚣、巴蜀公孙述,战事几经波折,竟然胶着了六年之久。征虏将军祭遵、征西大将军冯异、中郎将来歙、征南大将军岑彭先后为国捐躯,数万将士客死他乡,所耗费的钱粮更是无以计数。
刘秀倒也有心减赋养民,可西征不利逼得朝廷不得不广征钱粮,故而中原州郡虽然没了战乱之苦,可世族百姓过得也并不安逸,甚至激起了河东、颍川、东郡、鲁郡数地暴乱。好在执金吾寇恂、东郡太守耿纯、鲁郡太守鲍永迅速收捕乱兵首脑、招安流民,这才未酿成大祸。可即便如此,也让刘秀心惊不已。直到陇蜀平定,天下兵事渐少,匈奴眼见大汉兴起,伪帝卢芳再无复起希望,又贪图大汉财帛,遂强令卢芳归于汉室。而边境又有骠骑大将军杜茂、上谷太守王霸、扬武将军马成防备北蛮,自此之后,大汉将士解甲归田、牧马南山,刘秀这才放手广施仁政,以柔治理天下,世族百姓总算得以休养生息,真正得享天下太平。
此时的帝乡舂陵早已改名章陵。只因出了个开国皇帝,自然水涨船高。刘秀感念起兵艰辛,不但免去乡梓父老世代徭役赋税,更是数拨钱粮多加抚恤。即便是西征陇蜀最为艰难之时,也从未多收乡党一分一毫,使得章陵百姓生活富足安康。
皇帝故土难舍,州郡官吏自然分外上心,章陵数经修整扩建,日渐繁华宏大,即便与南阳治所宛城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远非当初那个偏远小县可比拟了。
近日来,章陵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月余前,有五凤凰现于颍川郏县,身长八尺,皆五彩光芒,行列翱翔,光影盖地数顷,足足停留十七日方才散去,一时闹得沸沸扬扬。天降祥瑞,非比寻常,刘秀亲往查验,祈福于天。而南阳近在咫尺,车驾自然临幸,刘秀也如往常一般住进了章陵行宫。
天下初定之后,刘秀便数次归乡探望。此番归乡,因有祥瑞之故而显得愈发隆重,重修了南阳宗庙,新起舂陵宗室祠堂,祭祀历代先祖,置酒作乐、赏赐不绝。此行不但有皇后阴丽华相随,更有太子刘彊、中山王刘辅、楚王刘英、东海王刘阳、济南王刘康、东平王刘苍几个皇子陪同,而朝中南阳旧臣,除了辞官在家的李通近来旧病复发未能伴驾,其余旧臣几乎都来随侍。就连前两年因牵扯到度田不实而遭罢黜的南郡太守刘隆都从封地赶来拜贺。
话说中原战事平息之后,天下垦田多有不实,而连年征战,各地人口增减无常,刘秀为长远计,诏令天下州郡检核其事,度量田地宽广、考录人口户籍,以视人口田地多寡重划阡陌分配良田。然而刺史、太守多不平均,优厚亲故世族豪强而侵占羸弱百姓。一时百姓嗟怨、遮道号呼。有陈留县吏投书阙下,云:“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刘秀不明所以,还道县吏奇言怪论妄议朝政,欲重处此人以儆效尤,谁知年仅十二岁的东海王刘阳却一语中的。“县吏非是为一己私欲,乃是为万民请愿,欲谏朝廷垦田莫要厚此薄彼而已。尤其河南乃是帝城,多有近臣,而南阳帝乡,多有近亲,田宅逾制尤为过甚,朝中显贵侵夺更是无人敢言。”
刘秀恍然大悟,密遣谒者往河南一查,果如刘阳所言。刘秀不尤怒火中烧。昔年王莽篡汉自立,倒行逆施、天下大乱,尤其是纵容皇亲国戚侵占田地引得天怒人怨,以至于莽朝短短二十余载便已灰飞烟灭,前朝旧事历历在目,刘秀又如何不对垦田之事怒不可遏?朝廷颁布度田诏令,乃是为民所想,却被小人从中渔利,不但使得朝廷威信受损,更让刘秀声名蒙羞。此风断不可长!否则大汉怕是要重蹈王莽覆辙。遂令谒者考实罪证,具书奸状,自河南尹张伋以下诸郡守涉度田一案者十余辈,尽皆赐死以平民怨。而让刘秀意外的是,南郡太守刘隆竟然也牵扯其中。刘隆乃是开国重臣,助冯异共拒朱鲔于河内,助马成讨灭李宪于淮南,助岑彭决战蜀兵于荆门,立下多少战功且先不说,单凭刘隆与皇帝在长安游学时的交情,也只是罢官了事。念其旧功,又封为扶乐乡侯,遣去就国。
刘隆自知有负圣恩,却又被天子如此宽待,感激涕零之余不免愧疚难当,听闻天子临幸章陵,忙上疏御前,从封国赶来伴驾左右。
天子归乡省亲固然盛大,可最让南阳百姓津津乐道的,却是新晋 尊位的皇后阴丽华和其长子东海王刘阳。
阴丽华本就是天子君临天下之前的原配夫人,与天子琴瑟和谐情意绵长。只是世事弄人,天子征伐河北时,生生插进来真定王刘扬甥女郭圣通,更被她抢先诞下皇子刘彊。郭圣通母凭子贵,抢得本该属于阴丽华的皇后尊荣。在南阳百姓看来,郭圣通不过凭借其舅父影响而得势罢了,听闻还是个争风吃醋蛮横无理之人,哪比得上南阳出身的阴丽华温婉贤淑秀外慧中?更何况那真定王刘扬谋反未发,被太中大夫耿纯一举击溃就此败落,郭圣通早就该让出皇后之位了。幸而苍天有眼,天子总算废郭圣通为中山太后,转立贵人阴丽华为皇后,又有凤凰祥瑞现世,真真是上从天帝之意,下应南阳世族百姓之愿。而东海王刘阳,年仅十二岁,从未离开过皇宫,便一语道破度田一案玄机,真乃天降英才。莫看太子之位还是废后郭圣通长子刘彊坐着,可如今皇后都易了主,刘阳摇身一变成了嫡长子,这太子刘彊可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若是天子改立东海王刘阳为太子,那南阳百姓可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毕竟这样一来,大汉正统便真正归于南阳一脉了。而刘阳在度田一事上,未因亲疏远近有一丝偏颇,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和胸襟,倒也真有明君气度,自然也能被天下州郡所拥戴,大汉也必可国运昌盛、福祚绵长。
舂陵百姓的议论纷纷,刘秀也是有所耳闻。虽然对这些传言刘秀不置可否一笑而过,但在刘秀内心深处,对改立刘阳还是乐见其成的。册封阴丽华为皇后,总算完成心中夙愿,只是这样一来,毕竟伤动了河北世族的利益。废去郭氏皇后之位,刘秀本就已经顶着巨大压力,若再急于改立太子,关乎国本兹事体大,只怕朝野震动于国不利,只能先压一压容后从长计议。故而刘秀在章陵月余以来,要么携爱妻阴丽华游山玩水,要么与宗室故旧亲友置酒玩乐,要么与鸿儒才子坐坛论道,对改立太子之事却是闭口不提。如今天下太平,没了军国大事烦扰,刘秀心无旁骛,过得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自登基称帝以来,还从未这般欢愉过。然而随着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报自蜀郡传来,刘秀一下子没了游玩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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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12楼
@周郎观兵 2018-11-19 22:47:06
山雨欲来风满楼,序章中已经满是火药味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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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本书就是以三场叛乱为开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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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13楼
@我是天生聪明 2018-11-19 17:06:49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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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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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槑三四 2018-11-19 20:37:26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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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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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15楼
蜀郡守将史歆举兵反叛,急攻太守张穆,张穆兵败退入广都。史歆自称大司马,占据成都,移檄郡县。巴郡杨伟、徐容各统兵数千以应史歆,抢先占据宕(dàng)渠、朐(qú)(qí),切断了巴郡与夷陵水路。而西南夷人见蜀郡生变,趁火打劫,大举侵入益州,越巂(suǐ)太守任贵,对夷人作乱毫无应对,仅仅是拒城坚守,短短月余之间,夷人已经在蜀郡南部闹翻了天。
巴蜀生变让刘秀不禁有些烦闷。
天下初定之后,倒也生出些许叛乱。先是青、徐、幽、冀四州散寇余盗,因多与昔年赤眉、青犊、五校、尤来诸兵有染,更有不少张步、董宪余孽,趁着朝廷大举西征陇蜀,为求一时痛快,依旧做些占山为王劫掠百姓的勾当。而朝廷西征正是紧要关头,只求中原大局稳固,对这些小鱼小虾也就未予剿灭,以至于这些匪盗气焰愈发嚣张。待陇蜀平定朝廷稳固之后,这些山大王又恐朝廷秋后算账死罪难逃,索性破罐子破摔,相与勾结,攻劫所在,杀害官吏。官军追讨,便闻风散去,待官军收兵,又复来屯结,闹得河北不堪其扰。
刘秀遣谒者细细一查,竟然有不少郡国大姓、兵长都被这些恶人拉拢收买、狼狈为奸。难怪乱兵屡剿不绝,却是这些人从中通风报信。
刘秀遂传旨意:盗贼相予揭发,五人共斩一人而降者,皆免其罪;官吏先前迟延军情,避贼不战,甚至纵容贼寇者,皆勿问其罪;牧守令长往日界内盗贼肆虐,畏敌不出者,皆不以为负。自今日起,仅以获贼多少论功行赏,唯包庇隐匿贼寇者与贼人同罪。
此令一出,与贼人暗通曲款者听闻朝廷不问旧罪,心中顾虑尽去,本就是些见钱眼开之辈,如今又有利可图,纷纷检举贼人,追捕盗寇。而诸部乱兵没了庇护,已然成了无根之水,在官府清剿之下再无藏匿之处。听闻朝廷有诏安之意,一时自相残杀,争相归顺。刘秀收押魁帅近百人,徙往他郡,授予田地房屋,令其安居乐业,短短数月之中,四州乱兵匪盗踪迹全无,邑门不闭。
后又有交阯女子征侧起兵叛乱。虽然交阯早在先秦时便已并入中原,可当地越人一直与汉人若即若离。刘秀中兴大汉后,原交阯牧邓让在岑彭说服之下纳土称臣,使交阯重新归于汉室。刘秀以锡光为交阯太守,以任延为九真太守,传授越人耕稼桑榆以解饥困,缝制冠履一改赤身跣足陋习,初设媒娉以去蛮俗杂居,建立学校传道受业导之礼仪,又迁中原囚徒罪民徙入交阯,与当地越人共居,渐渐与越人交善。九真外族张游仰慕中原,率族人甘心归附,封为归汉里君,引得周遭越人多有感化,献白雉、白兔于刘秀,以谢大汉天子恩德。然而这种和平只是表面现象罢了,大多时候汉越之间相安无事,但稍有异动便又势同水火。而朝廷转拜苏定为交阯太守后,这种隐藏的祸患终于爆发出来。
交阯远离中原,朝廷也难处处管制,故而苏定虽是大汉臣属,实则在交阯一手遮天,俨然一方霸主。为了大权在握,对越人多有侵夺压榨,又强推汉人律令,欲将越人彻底同化。那征侧本为麊(mí)泠(líng)县雒将之女,嫁于朱鸢(yuān)县雒将诗索为妻。苏定见越人与汉人摩擦不断,自作聪明,以律法锁拿诗索下狱,不顾久居交阯的属吏劝阻,强杀诗索欲警示诸部越人。谁知竟是捅了马蜂窝。那征侧虽为女子,却勇悍有力胜于男儿,听闻夫君死于汉官之手,如何肯依?与妹妹征贰密谋,煽动麊泠、朱鸢两县越人,举兵造反。
苏定本为外乡人,汉军中又多有越人,早就对苏定看不顺眼,还没等叛军攻城,便已开了城门,迎征侧入城。苏定惊得翻墙而逃下落不明,却将交阯彻底丢给了征侧。各县越人纷纷响应,九真、日南、合浦诸郡皆叛汉而去归附征侧。征侧姐妹连克六十余城,占据交阯全境,随即自称征王,建都于麊泠,以征贰为大将。
对于交阯叛乱,虽然起于汉人与越人争执,可大汉初定,如何容得下一州之地从朝廷割裂出去?虽说交阯远离中原,可前汉名将陈汤有言,“明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刘秀复兴大汉,便是强盛的匈奴也未敢轻易开罪朝廷,可那南方蛮夷不知天高地厚,生生扇了刘秀一个嘴巴,这让刘秀如何忍得下这口气?交阯必是要遣大军征讨的,可还未待选定大将,调拨兵马,便又有淮南巫妖之乱。
有卷县人维汜,妖言惑众,自称神仙,平日里做些画符施水、去病救疾之事,渐有弟子数百人。随着教众增多遂起贪念,意欲谋反生事。幸被郡府早早发觉,锁拿下狱,维汜及其弟子数百人尽皆伏诛,却走脱了维汜弟子李广诸贼。待风声稍稍平息,李广宣言维汜并未身死,而是羽化升仙,诳惑百姓、重收教众。那李广行事隐秘,待聚众数千之多势力远胜维汜之时,官府尚不得知。直到李广攻没淮南晥(huǎn)城,袭杀晥侯刘闵,郡府这才惊觉。有心剿灭邪教,可那李广纠结教众,拉拢当年伪帝李宪余孽,占据晥城,势力暴涨,自称南岳大师,已非郡府所能挟制。刘秀遣谒者张宗领兵数千征讨,竟被李广所败。刘秀只得暂缓讨伐交阯征氏姐妹,拜陇西太守马援为虎贲中郎将,骠骑将军段志为副,发淮南诸郡兵马万余人,先往皖城征讨邪教。
那李广初胜汉军,自以为天下无敌,可当年伪帝李宪占据淮南诸郡,拥兵十数万众,尚且被朝廷围困数年而国破家亡。李广区区一城之地数千之众,又能掀起多大风浪?待马援兵至,李广盛气凌人还欲出城迎敌,却如何是久经沙场的马援敌手?仅仅一战便已溃败。李广心惊胆战,收余众退守城池,打死不再冒头,负隅顽抗以拒王师。三个月后,终是被马援攻破城池,枭首送往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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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周郎观兵 2018-11-20 21:4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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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周郎观兵 2018-11-21 13:4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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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先前数次叛乱,刘秀并未如何担忧。河北群贼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流寇余孽各自为政,稍加诱抚足可平定;交阯征侧,虽然气势汹汹,让朝廷有些难堪,可毕竟远在南方蛮夷之地,对中原来说并无多大祸患,缓缓图之足以应对;而晥城李广,更是跳梁小丑贻笑大方。只是巴蜀突然生乱,实在让刘秀有点放心不下。
当年征讨益州,耗费三年之久。中郎将来歙、征南大将军岑彭先后遭蜀帝公孙述刺杀身亡,而大司马吴汉奉命征蜀后,都已攻到成都城下,火烧市桥,依旧未能轻松得胜,前后两败于蜀军之手,就连吴汉本人都险些丧命延岑伏兵刀下。直到辅威将军臧宫攻克涪城,打通巴蜀道路,与吴汉合兵成都,一战歼灭蜀兵,公孙述重创身死,延岑献城归降,这才将益州彻底收归朝廷手中。
只是破城之后,吴汉不但尽灭公孙述族人,连延岑也未脱难,夷灭其族。如此这般还未尽兴,又纵兵大掠,焚成都宫室,死于汉兵之手的百姓不计其数。刘秀恼怒之余,急急诏令吴汉领兵退出巴蜀,拜辅威将军臧宫为广汉太守,武威将军刘尚驻守广都,岑彭护军史歆驻守成都,并接连征辟蜀人名士共治益州,这才渐渐安抚蜀人怨念。
随着益州渐渐稳固,刘秀为了彰显朝廷胸襟,收服蜀人人心,徐徐从益州撤回汉兵。更何况益州交战数年,农事中断,粮草也难供养大批兵马,故而臧宫、刘尚先后退出益州,仅留史歆一将守备成都。谁知防备来防备去,却是史歆造了反。而益州位置特殊,蜀道之难便足以让人头疼,史歆本是征南大将军岑彭部将。岑彭之才不言而喻,史歆久随岑彭左右,自然也有些本事。一旦让史歆在益州站稳脚跟,难免不会再生出一个公孙述出来。
刘秀此刻再无兴致继续在章陵游玩,传旨大司马吴汉,统领武威将军刘尚、辅威将军臧宫,领军一万赶赴武都,集广汉、巴、蜀三郡兵马,定要在史歆封锁蜀道之前兵进成都。而虎贲中郎将马援已经剿灭晥城叛乱,交阯征氏逆贼也实在容不得继续为祸,遂加拜马援为伏波将军,段志为楼船将军,抽调长沙、桂阳、零陵、苍梧四郡兵马合万众,大小船舶两千余艘,沿水路南下兵进交阯。刘隆罢官有些时日,虽然在度田之事上品行有些瑕疵,可久经沙场熟知战事,如今用兵在即,遂拜刘隆为中郎将,为马援副帅,领兵开山劈石,与大军水陆并进,必要让那越人不敢兴风作浪。
圣旨即出,各路兵马热火朝天奉命集结,杀气腾腾奔赴前线。刘秀身居尊位,离开沙场有些年头了,戎马一生哪里清闲得住?更何况对益州叛乱也着实放心不下,待稍稍收拾一番,便由章陵开拔,移驾长安,督战征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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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2 名将的悲哀
听闻大司马吴汉亲领先锋大军日夜兼程已至汉中武都,而各路兵马火速集结,粮草辎重源源不断,叛将史歆一时有些慌乱起来。
史歆作为岑彭护军征战四方,也算见过不少大世面。且不说讨伐秦丰、隗嚣多有其身影,火烧荆门之后,史歆与岑彭一路所向披靡,横扫巴蜀,当真也是有些手段。然而随着岑彭遇刺身亡,吴汉接管平蜀事宜,所用将帅自然多是吴汉亲信,史歆便再没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以至于攻破成都这天大的功劳失之交臂。
史歆虽然心有不甘,可也只能把这憋屈咽在肚子里。待天子召回吴汉,刘尚、臧宫也先后离开了益州,史歆本以为太守之位非己莫属,谁知天子却以其南阳乡人张湛为蜀郡太守。
那张湛早年得中郎将来歙引荐拜为郎中,在吴汉征讨蜀郡时,多是做些委输粮草辎重之事。兵围成都后,张湛谏言吴汉示弱于敌,诱敌出战。看似立下大功,可待攻陷成都后,史歆也听闻公孙述乃是卜算“虏死城下”而主动出城迎击。这样看来,张湛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碰巧撞了大运罢了。成都归降之后,张湛第一个进入城中,收其珍宝上陈天子,与吴汉纵兵劫掠倒成了鲜明对比,博得不少虚名。
在史歆看来,张湛的这种矫揉造作与征南大将军岑彭的于民秋毫无犯相比,简直就是东施效颦。然而张湛既是天子亲近之人,又能在吴汉跟前说上话,史歆也只能忍气吞声。可让史歆失望至极的是,张湛奉调离开益州后,天子依旧未提拔重用自己,反倒为了安抚蜀人,用个名不见经传的张穆为太守,这就让史歆有点忍不下去了。
论军功,若没有史歆助岑彭涉江而上,千里奔袭武阳,打通蜀郡战线,吴汉又如何能够攻破成都平定益州?论声望,岑彭远征蜀郡,非但没有激起蜀人的反感和憎恶,反倒因其善待一方百姓而深得民心,纵然死于蜀人刺客之手,也是引得蜀人一片哀怜之声,甚至在武阳城公然为岑彭立庙祭祀。史歆追随岑彭左右,安抚百姓、收治伤残、赈灾救济之事几乎都是史歆操办,在蜀人眼中,史歆与岑彭相比又能低上多少?有这般军功威望,都不能被朝廷所认同,非但没有多少封赏,甚至连个蜀郡太守都沾不上边,皇帝真真是瞎了眼!
失落,如同蛆虫一般啃食着五脏!嫉恨,翻江倒海一般奔流在血脉之间!恼怒,终是冲破最后一丝理智的枷锁,让史歆失去了对朝廷的忠诚。
在史歆看来,自己不得重用,皆是朝中无人之故。这样的朝廷对自己而言又有何明天?既然无人看重自己,那便自己动手赢得锦绣前程。公孙述当年不过是个蜀郡卒正,所辖区区数县之地,也是个外乡之人,稍稍有些名望,拉拢不少豪族,又借保护世族百姓之名,剿杀自称汉将的宗成、王岑匪盗之属,逐渐掌控益州军政,终是称孤道寡,成就十二年帝业。如今自己要地有地,要兵有兵,又有不输岑彭的威望,莫看太守张穆总揽政务,又如何压制得住自己?只要抢占成都,封锁汉中、巴郡,独掌益州山河,假以时日,必可与朝廷分庭抗争。纵是时运不济,能和公孙述一般为帝十二载,也是不枉此生了。
在这样的冲动之中,史歆终是决意反叛了,然而从一开始就不甚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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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
虽然一举抢下成都城防,占据益州首府,可那太守张穆也不知如何得到风声,竟然逃过追捕,奔入广都募兵抗拒。
史歆不得已,只能狡称张穆反叛,朝廷拜自己为大司马,清剿叛党,又移檄巴蜀两郡,命各郡县抽调兵马一同平叛。巴郡杨伟、徐容起兵响应,在史歆授意下,切断巴郡与夷陵联系,使益州东侧暂无忧患。只是张穆已将成都兵变之事散播出去,各县摇摆不定,再无一兵一卒增援史歆。
最让史歆恼恨的是那越巂(suǐ)太守任贵。当年公孙述占据巴蜀时,任贵袭杀王莽官吏,向公孙述卑躬屈膝;当公孙述与大汉相争势弱时,任贵便自立为王独霸一方;待岑彭攻占武阳,任贵见风使舵早早归顺岑彭。益州平定后,皇帝依旧以任贵为越巂太守,镇守蜀郡南方,防患各部夷人。史歆原以为任贵那墙头草的秉性,听闻自己声势浩大,必然倒向自己,谁知过去许久,任贵毫无声息,反倒放纵夷人,侵入益州,搅得南方不稳。史歆恼怒之中,有心威逼任贵一番,可益州北部尚未派兵阻塞道路,太守张穆又在眼皮底下征兵抗拒,史歆哪还有余力去管任贵?只能从不多的兵马当中分拨千余士卒扼守白水、葭萌雄关,以期阻挡汉兵一时,史歆则统领大军围攻广都。
可史歆虽然善战,却硬是被牵制在广都城下月余时间。史歆有心好言相劝招诱张穆,早早结束广都战事抽身北上,却招来城中一番嘲弄,惹得史歆恼羞成怒,不计死伤奋力攻城,虽说已经数次抢上城头,却被守兵一一挡了回来,广都城依旧在史歆的兵锋下屹立不倒。就这样,又拖延了十数日后,史歆终于听到了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吴汉亲领率先集结的数千兵马迅速南下,白水、葭萌形同虚设,抵挡不过半日便先后失守,沿途城池闻风而降,吴汉一路畅通无阻,穿过险峻蜀道,不日便将杀入蜀郡。
史歆大惊失色。听闻吴汉到达武都之后,史歆便已有了不好的预感。然而抱着一丝幻想,做着最后一点努力,可这一切来得也太快了些。史歆心有不甘地狠狠瞪了广都城一眼,匆匆收拢兵马退回成都,抓紧时间整顿城防,以期凭着成都坚城,抵御吴汉大军。好在当年汉军入城,乃是延岑归降,故而成都城池未有多少损伤,史歆稍加整顿,筹备工事,便已初具规模。
吴汉冷冷瞅着眼前这座巍峨的城池,心中烦闷不已。倒不是愁于战事而心情低落。史歆虽然有些本事,却还不放在吴汉眼里。当年吴汉与臧宫合军十万有余,困兽之斗的蜀军亦不下十万之数,与那时的情形相比,眼前集结的万余士卒显得没有多少气势。毕竟叛军不过寥寥数千之众,怎可能与昔日讨伐公孙述相提并论。
当年吴汉下令夷灭公孙述、延岑族人,纵兵劫掠城池,虽是因为胜利的喜悦而有些头脑发热,可也是为了长远谋划。毕竟益州地理特殊,易守难攻,一旦巴蜀生变,别有用心之人拥戴公孙述后人反叛,以公孙述在益州经营十多年的声望,难免不会招来心怀复国奢望的蜀人追随。无论这种概率有多么的渺小,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倒不如以干净利落的手段,早早断了蜀人渺茫的希望。
吴汉一生征战四方杀人无数,屠害无辜也是时有之事。吴汉知道自己在一些士大夫口中只怕早已声名狼藉,而憎恨自己、恐惧自己的人更是不可胜数,既然如此,为了国家长远之计,让自己再多背负些骂名又能如何?这些年来,吴汉只能不断为国建功,以缓解心中的愧疚,而皇帝对吴汉也是器重无比,建国近二十年,独以吴汉为大司马统帅三军。可即便如此,吴汉还是多少能够感觉到皇帝对自己既欣赏又厌恶的复杂心情。
皇帝文成武就古今罕有,又以仁善贤名传于四海,从来就不齿伤及无辜之举,对屠城之事更是义愤填膺。对吴汉的功劳,皇帝是认可的,然而对吴汉的残忍,只怕皇帝是打心底里排斥的。要不然皇帝听闻成都屠城之后,万分愤怒之中也是对刘尚深加斥责,反倒对下了屠城令的吴汉并无怪罪,足见皇帝对吴汉已有点心灰意冷的味道。
君臣离心,向来都是官场大忌。吴汉也清楚,只要自己肯稍稍约束,不再杀戮过甚,以自己才能,必得皇帝真心实意相待,可吴汉不会那样去做。皇帝自有皇帝的英明神武,有些灰暗的事情是做不得的。为人臣子,自当尽忠,还是由自己来为皇帝扫除那些潜在的威胁吧。
这些心事吴汉从不予人说起,只是深深藏在心中默默践行了半生。如今华发不再、壮士暮年,吴汉心中又渐渐多了些别的心思。建国近二十年,朝中人事更迭、英才辈出,皇帝鉴于更始朝廷以功将掌权导致三年亡国的旧事,素来不用功将参政。开国功将除了邓禹、贾复、李通三人与公卿大夫一并管理国家大事外,其余将帅虽然显贵无比,却在洛阳没有半点实权。即便吴汉位列三公之首,也多是征伐在外,少在朝中。反倒是不少后起之秀在朝中风生水起。
尤其那河西窦融、梁统,如今在朝中当真是炙手可热。两人在皇帝亲征凉州隗嚣时,以河西五郡之地、兵马数万之众归顺朝廷。自一开始,便受皇帝器重。待陇蜀平定、战火渐灭,窦融、梁统又领河西五郡太守携家带口入京奏事,上陈官印、请辞兵权。如此一来,更是受皇帝宠幸。
窦融先转拜冀州牧,从那凉州偏远之地一下子入主中原繁华之所,已让不少人眼红。谁知圣旨才下来十余日,还未等窦融赴任,又拜窦融为大司空,位进三公,其弟弟窦友及诸子侄皆有封赏,引得朝中一片惊叹。而梁统以列侯奉朝请,入殿参政,官拜太中大夫,四子皆征为郎官。虽与窦融相比稍逊一筹,可放眼全朝,又有几人有这等殊荣?
未过几年,皇帝又先后招窦融长子窦穆为内黄公主驸马,招窦友之子窦固为涅阳公主驸马,招梁统长子梁松为舞阴长公主驸马。如此一来,窦、梁两家真成了皇亲国戚,愈发显贵。
有窦融、梁统在朝,不少关陇河西士人皆得征辟为国效力,或参政朝中,或外放牧守。朝野大权慢慢握在关陇河西士人手中,隐隐超过了河北、南阳旧臣的势力。倒不是窦融他们擅权用事、任人为亲。凡所举士人多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吴汉此次征讨益州叛乱,兵马集结于武都。短短数日便敢尽速南下,也是得益于武都太守孔奋之力。此子当年为了剿匪,妻子儿女尽死于敌手,得窦融举荐,表为武都太守,把武都治理的境界清平,积蓄丰足。吴汉征讨益州,孔奋供应军需不绝于道,使得吴汉全无后顾之忧,这才得以短短十数日间兵临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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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楼
@凤起路某某号 2018-11-23 09:11:03
东汉就是恐怖的历史,一个有一个,短命的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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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刘秀62,刘庄40多,剩下的30多的都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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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楼
@凤起路某某号 2018-11-23 11:25:00
东汉,三国,名字简单的人都过的还好,名字古怪的都死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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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还有这样的规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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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东汉第二弹,帝国在争权夺利中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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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楼
@o智尊宝o 2018-11-25 17:27:35
楼主吉祥 太棒了 向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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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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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楼
@凤起路某某号 2018-11-23 09:10:43
东汉也能写那么多,楼主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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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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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楼
吴汉对皇帝不用旧臣而重用新人之举倒也没有什么不满。毕竟武将如何英勇善战,对于朝政来说还是有些陌生的。可随着天下平定,战事越来越少,也就剩些塞外蛮族骚扰边关罢了。这种情形下,吴汉对自己何去何从就有些迷茫了。
身为将军,最可悲的不是战死沙场,而是空有一身才能却再无用武之地。故而吴汉也是有意无意地不让儿子进入军旅。背负了一辈子的凶恶骂名止于自己便好,于其让儿子们学些必然无用的兵法武技,倒不如让他们学些治国安邦之道。遂延请名师教导儿子,以期他们将来得以立于朝堂之上光宗耀祖。
可吴汉却是失望了。
吴汉征战在外难得顾家,妻子整日求田问舍、置办家业,虽然吴汉数有制止,将其所得赠予昆弟外家,可还是不能断去妻子的念想。倒也不是妻子贪财,吴汉夫妻二人早年家境贫寒,过得颇为艰辛。如今陡然富贵,妻子也是想多置些产业,免得他日窘迫罢了。可妻子这般言传身教,使得两个儿子全无鸿鹄之志,学无所长、资质平庸。虽说不至于像那些纨绔子弟游手好闲,可明眼人一瞧,便知没有什么经世之才。人言虎父无犬子,为何自己儿子就这般没有长进呢?
再看看同为幽州出身的耿氏一门,吴汉心里就有些酸溜溜的。耿况教子有方,耿弇、耿舒皆有栋梁之才自不必多说,老三耿国素有贤名,先后历任顿丘、阳翟、上蔡县令,如今官居五官中郎将参政朝中,虽说老四耿广、老五耿霸倒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耿家的孙辈们如今也渐渐成长起来。耿弇之子耿忠,耿国之子耿秉,耿广之子耿恭,皆承其父辈衣钵。文武双全,有将帅之才。莫看现如今年纪尚轻,假以时日必能为国开疆扩土,成就一番功名。眼见别人家的孩子英姿勃发,自己的孩子却只能靠着父辈爵禄平庸一生,吴汉就有些后继无人的悲哀。
一声嘹亮的军号响起,打断了吴汉思绪。臧宫、刘尚兵马已经集结,蓄势待发,只等中军将令。吴汉转叹了口气,自己建功立业名垂千古,已为后人博得一份爵禄。儿孙自有儿孙福,纵自己想得再多又有何用?盖延自平定陇蜀后驻军关中,已在两年前薨于治所。想想同战沙场的老兄弟们渐渐故去,自己这把老骨头,还不知再能动弹几年。于其烦恼于后人之事,倒不如再打几场漂亮仗,也不负戎马一生了。
随即一声令下,战鼓隆隆响起,汉军将士杀气腾腾向城边摸了过去。
守军立在城头,紧张地盯着对面军阵动静,见汉兵攻了上来,仿若滚油之中落入水滴般躁动起来。虽然因为时间紧迫,守军士卒与临时编凑的协防壮丁几乎没有什么配合,拥在城头你推我搡有些乱糟糟的,可蜀人在公孙述掌管益州时,征战四方训练有素,青壮之人多在军旅之中服役。虽然成都陷落之后,蜀兵大多解除武装归家务农,可常年累月积聚在血脉之中的骁勇善战,并没有因为握着锄头的手而有多少衰退。在短短的糟杂过后,便七手八脚与守军士卒联手抗敌。虽说因为岑彭的关系,蜀人对史歆多少有点亲近,再加上也有些许世族为史歆收拢人心推波助澜,可蜀人还不至于对史歆死心塌地。之所以竭尽全力抵御汉军,无外乎对于吴汉当年征蜀时杀戮过甚而充满了愤怒、恐惧,若说还有什么原因的话,那就是点点细若游丝却又痛彻心扉的亡国之恨罢了。莫看汉军士卒彪悍精猛,一双双充满战意的双眼透出的冲天杀气便足以让人心惊不已,却也丝毫没让守城的军士稍稍退缩。
密集的竹箭拖着雪白的翎羽划破阴沉的天空,毒蛇吐信般的细微声响汇聚出摄人心魄的尖锐呼啸,如流星坠地一般,狠狠射入正在冲杀上来的汉兵军阵当中。莫看汉兵士卒有重甲坚盾护身,夺命的羽箭要么深深扎在甲胄之上,仿若豪猪刺猬一般,要么被弹落一边,发出“嗒嗒”的声响。可稍有疏漏之处,便被锋利的箭锋刺穿裸露的皮肤,插入结实的筋骨血肉当中。随着滚烫的鲜血喷出身体,引得喉头一声闷哼。轻伤的忍痛继续冲锋,重创的跌倒在滚滚尘烟之中,抽搐一阵过后便如土石一般再无声息。
肆虐的箭雨刚过,汉军成排的云梯如巨兽的臂膀搭上城头,可那狭窄的阶梯并未通向胜利。杀意渐浓的汉兵单手扶梯攀了上去,身经百战的士卒自然明白,此刻最是凶险。脚下没有丝毫迟疑稳稳向上登去,双眼透过坚盾的边缘,死死盯着垛口守兵一举一动。
巨大的滚木沿着云梯隆隆滑落,震得手臂一阵发麻,早有准备的士卒或侧身避开,或躲在梯下逃过一劫。而下面扶紧梯脚的兵士警醒地向侧一闪,虽然在滚木冲击之下,也有不少人被碾压的血肉模糊,可更多的人依旧稳稳托住云梯,避免城头守军合力推开。
汉兵没有时间稍稍喘息,翻转身来继续上爬。就见头顶一片黑影落下,却是雷石紧随其后狠狠砸下。那雷石当真刁钻,大小正好穿过云梯,准准地砸到躲在后面的汉兵面门之上,连一声闷哼都未及叫出,便直直坠了下去。腥红的鲜血夹杂着白花花的脑浆,一股脑喷在云梯上面,黏糊糊地顺着梯子滑落下去,滴在下面被尸体砸倒的汉兵身上。浓重的腥臭味儿蔓延在战场上,刺激的攻守两方士兵血脉贲张起来。汉兵士卒看也不看战死的袍泽,踩着被血浆浸得有些湿滑的云梯,你争我夺继续向上冲去。
一阵刺鼻的油烟味儿从城头飘了过来,一股淡淡的黑烟吹向城边。汉兵士卒心中一颤,就见守兵顶着城外射来的箭雨,将烧得正热的大鼎移到垛口。随着一声凄厉的号角,滚烫的火油如大雨般倾泻而下,将惊恐不已的汉兵浇个里外通透,鲜活的生命在火焰之中转眼化作炙肉。有所防备的士卒高举坚盾,勉强隔开那夺命的热浪,却把火油溅得更远,飘洒在下面拥挤的人群当中,引得一片惨叫之声。刹那之间,扑鼻的肉香弥漫在整个战场,只是未能引起人们的食欲,反倒搅得人一阵干呕。
尚在云梯上的士卒没有时间庆幸躲过一劫,竹制的云梯转眼已被火油引燃,站得低些的倒还有命跳下去,爬得高的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去,被烧得正旺的云梯燎得毛发皆燃,吃痛之中跌落下去摔个骨肉尽断。“噼啪”的爆竹声响彻城边,与城下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混成一片。
初攻受挫没让吴汉有太大的意外,毕竟只是试探一番罢了。何况史歆久随岑彭,若没有些真材实料,如何敢这般胆大妄为?朝廷又何必以自己为帅平定叛乱?唯独让吴汉有些恼火的是,城中蜀人竟然对史歆俯首帖耳全力守城,这就让吴汉有些苦闷了。
虽然尽诛公孙述族人,将公孙氏从益州连根拔起,就连那坚守到最后的延岑一族都一并剪除,断了蜀人借公孙氏之名复国的念头,可也因此让蜀人对吴汉恨之入骨。尤其屠城的恐惧深深根植于内心深处,虽然对蜀人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使得益州其余郡县再无兵马驰援成都,可也逼得城中蜀人为了身家性命不得不尽心守城。
莫看史歆所掌兵马有限,可成都这些年来休养生息,虽说人口远未及当年十数万之众,却也不在少数,有这数万百姓协防,再加上成都城高池深,这对仅有万余兵马的吴汉来说,还真是一块硬骨头。
吴汉也不急于攻城,传令高鸣金钟,收兵回营。转而数道军令以快骑发往广汉、巴郡、蜀郡各县城池,抽兵抽粮调往成都。吴汉的名头早已传遍益州,听闻其名,小儿不敢夜啼。这样一个煞星以军令调拨人马,各县如何敢耽搁时日?
一时之间,各地人马纷纷向成都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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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楼
@周郎观兵 2018-11-26 11:35:19
精彩,花兄的战争场面一如既往的让人看着热血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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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观兵 2018-11-26 12:3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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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楼
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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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楼
3 亦真亦梦
史歆渐渐有些绝望了。
不觉之中,成都已经坚守了三个多月。虽说汉兵至今还没有一人能够攻上城墙,可史歆已经看到了自己末路。非是技不如人,实在是力不从心。从太守张穆逃出成都,逼得史歆无力北上封锁蜀道时,就注定有了今日之局。
汉军粮草补给不绝,纵是攻城时折损不小,随时都可以得到补充,其身后不仅仅是一个益州,更有朝廷这个坚实的后盾。就算吴汉兵马不足以攻破成都,只要没有惨败到撤出蜀郡,便能不断抽调中原兵马入蜀征战。
相较之下,史歆不过是以成都一城与之相抗罢了。所掌兵马本就是大汉士卒,刚开始,史歆还能栽赃张穆反叛稳住军心不乱,这也是史歆为何自称大司马,而没有据地称王的缘由。可随着吴汉兵临城下,谎言顷刻揭穿。好在史歆好歹经营数载,尚有数千嫡系死忠效命,有他们武力弹压胁迫,倒还未有多少士卒逃亡。而城中蜀人也算识趣,不但没有给史歆造成太大的麻烦,而且成了御敌的重要力量。只是随着战事的拖延不决,以往那种似有似无的亲近之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和抗拒。
若是说蜀人最初效命军前,是指望史歆可以赶走汉军,重新割据益州,原了他们所谓的复国之梦,可战事持续三月之久,使得蜀人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越来越虚无缥缈起来。细细一想,复国又能如何?不过是让世族权贵掌控益州大权罢了,又于百姓何益?还不如在大汉天子统御之下,州郡太平相安无事。如今蜀人被史歆强行绑在战车上,重新陷入战火之中,又怎会再对史歆持有好感?史歆对蜀人这种微妙的变化聊熟于胸,却也没有办法。此刻急需的是一场决定性胜利才能打破这种僵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眼下莫说击败吴汉,连守住成都维持现状都已渐渐没有把握了。
吴汉强攻数日碰了钉子后,就再也没有全力攻城,每日只是命臧宫、刘尚两部兵马轮流叫战,也多是试探一番便草草收兵,非但没有多大的伤亡,反倒是消耗了不少弓箭雷石滚木。按理说,吴汉远来当以速战为主,可汉军有益州各郡支应粮饷,全无后顾之忧,慢条斯理显然是想久战。反倒是史歆有城可守,却只能求取速战扭转局势。史歆无奈之中只能传令下去,想方设法筹备军需做好长远打算。不少民房拆个干净,被搬去城头抵御汉兵,而铁匠铺子更是彻夜灯火不熄打造箭簇。储备的铁锭早已消耗一空,就拿铁锅、锄头补上。竹子砍伐干净,便用木枝代替。只是翎羽殆尽,就连兜鍪上的长羽都再难寻。不少箭枝没了尾羽,自然失了准头。可总是聊胜于无,多少能阻汉军一时。
史歆有心传书巴郡杨伟、徐容领军助战,可那分明就是饮鸩止渴。巴郡一开,益州东方再无屏障,朝廷大军随时可以朔江而上直捣蜀郡腹心。更何况交战数月之久,杨、徐二将全无一纸讯息,只怕就算自己想要调拨兵马,都未必能够如愿。
最让史歆绝望的是,汉军近月来所增兵马多是蜀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那个嗜杀成性的吴汉并没有用蜀人充当肉盾上前抢城,只是令他们整日呼喊招降。乡音俚语不绝于耳,所言多是为朝廷歌功颂德,为吴汉往日所作所为正名,痛斥史歆蛇鼠两端图谋不轨,害得蜀人再无一日安宁。在这般劝降之中,心中本就开始摇摆不定的守城蜀人,对吴汉的恐惧渐渐被对史歆的怨恨所取代。成都已是孤城一座,绝无一兵一卒能来驰援,负隅顽抗下去除了一死别无他法,只能是给史歆平白赔上性命。左右是死,慢慢开始有人壮着胆子,趁夜翻出墙外投奔汉军。吴汉非但没有严惩叛逆,追究抗拒王师之罪,反倒好酒好肉相待。第二日,那些归降之人便站在汉军最前排摇手呼喊,俨然成了吴汉招降纳叛的金字招牌。
成都军心在刹那之间土崩瓦解,当初为史歆摇旗呐喊的蜀人世族多已不见踪影,归降之事再也无从禁绝,纵然有史歆嫡系部众日夜巡视,锁拿逃散的壮丁人头挂满城楼也于事无补。每夜都有成千上百的蜀人逃出城外,史歆本部兵马也开始躁动不安。吴汉对叛乱的蜀人都能网开一面,本为汉军的士卒想必也不会重处。一时之间,不少汉军旧部动起心思,转而投奔城外大营。初时还是偷偷摸摸,到后来已然毫无顾忌,甚至数次与史歆亲信争执械斗,隐隐有兵变之势,城门都险些被乱兵抢开。好在史歆及时弹压才算稳住局势,可守军兵力已然捉襟见肘。如此局面,纵然史歆有天大的本事,也绝难守下去了。
可史歆却是断断不敢开城归降的。吴汉为了扰乱成都军心,一改往日嗜杀本性,善待俘虏,装得好一副面皮。然而一旦史歆归降,蜀乱平定,吴汉哪还有道理继续装扮下去?自是要拿史歆杀鸡儆猴的。想当年苏茂、庞萌,被那同为幽州出身的汉将盖延猜忌排挤,一怒之下叛出朝廷,又有哪一个得了善终?史歆无权无势,在朝中没有半个说话的人,以吴汉秉性,只怕史歆求得一死都是奢望,到头来少不得千刀万剐宗族夷灭。于其临了受辱,倒不如抗拒到底。纵然一死,也算是血性男儿了。至于追随多年鞍前马后舍生忘死的将校部众,史歆已全无心思去为他们生计着想了。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了多年袍泽情分?最多是睁只眼闭只眼,逃得一人是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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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31楼
@夜起听花落 2018-11-27 09:03:23
3 亦真亦梦
史歆渐渐有些绝望了。
不觉之中,成都已经坚守了三个多月。虽说汉兵至今还没有一人能够攻上城墙,可史歆已经看到了自己末路。非是技不如人,实在是力不从心。从太守张穆逃出成都,逼得史歆无力北上封锁蜀道时,就注定有了今日之局。
汉军粮草补给不绝,纵是攻城时折损不小,随时都可以得到补充,其身后不仅仅是一个益州,更有朝廷这个坚实的后盾。就算吴汉兵马不足以攻破成都,只要没有惨败到撤出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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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郎观兵 2018-11-27 10:25:50
史歆必败无疑,毕竟他和岑彭的才能比起来还差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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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歆毕竟只是一个护军,谋略和眼光远远达不到统帅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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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32楼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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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33楼
吴汉全无史歆那般烦恼。随着战事日渐明朗,成都破城也就旬日之间。只是时已盛夏,蜀郡的潮热着实让人发自内外地焦躁。
晴空万里时,白晃晃的日头晒得人不敢抬眼,即便躲在阴凉之处,也全无一丝凉意。时而一阵热风,吹来一片雨云,几声闷雷过后,雨水浇个透彻。却无半点清凉,蒸腾起来的水汽裹携着大地的余温,渗透进人的每一个毛孔,刺激着滚烫的汗水源源不断地流出体外,每一寸皮肤无不留下盐粒和征尘交织而成的斑驳印记。待雨稍住,云却不散,阴沉地如同厚厚的棉被,牢牢压满天际,捂得天上地下如同蒸笼一般模样。
这日,时已夜半。吴汉督战一日回入大帐,匆匆卸去上下披挂,早已捂出一身臭汗,浸得衣裤如同水淋过一般。吴汉草草擦洗一番,只穿件汗衫,在帐中查看当日军报文书。倒也无甚紧要之事,随手放在一边。亲兵盛来饭食,闷热之中也无一点胃口。随性躺倒在军榻上,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烦躁之中,索性换上薄衫,挂了宝剑,走出营帐巡视一番。
比起大帐的闷热,外面竟然有些凉爽。难得没有阴云当空,正是月明星稀,沉闷的天气稍有缓和。将士们征战一日,人困马乏,多已在军帐的燥热中昏昏睡去,偶有未歇的军士,坐在帐前悄声闲谈。营中点点灯火,可见守夜兵丁各司其职谨防敌袭,巡逻军士往来游走亦无懈怠。吴汉止住跟来的亲随,贪着阵阵凉意,信步走在大营之中。
穿过一座座军帐,不觉走了许久,眼前忽现一片空旷所在。吴汉咦了一声。远远望去,夜色之中再无一顶军帐,却也不见大营栏杆塔楼,真真好大一片闲地。前些日巡查未曾见到此处,待细细观瞧,便见杂草丛生,不见路径。既非粮草囤积之所,也非战马牲口圈养之地。
吴汉心中不悦。自己很少约束军纪,多是交由护军监管。难不成是军士偷懒,竟然漏掉大营偏远之处未造营栏?这可真真当死,护军亦要严惩。亏得今晚自己巡夜撞见,若被叛军察觉,由此袭营,岂非大祸?吴汉恼火不已,转身便要回去,也好命人连夜修补营盘。却惊得一身冷汗。便见身后不知何时起了大雾,白茫茫一片,不见半点灯火,哪里还瞧得见大营所在?
吴汉高呼数声,全无应答,也不知是附近军士睡得死了,还是自己走得有些远了。大雾正浓,全然不知方向,只能朝着所来之处摸索过去。想想时辰,自己不过半刻功夫便该走到营边,可分明已过了许久,却还不曾见到半顶军帐。吴汉心中愈发着急,莫不是自己走失了方向?且站在原处定一定心神,就见此时雾气稍散,月光复现,虽仍不见路途,可有了模糊的明月,却也辨得方向,随即向回走去。忽听得一边索索声响,浓雾中现出一人影。
吴汉还道军士听闻自己呼喊,前来找寻。随口喝问一声,却不见回答。吴汉心中一紧,再问巡夜口令,亦无声响。吴汉暗道不好,若不是叛军谍探,那多半就是史歆狗急跳墙,遣刺客来取自己性命了。悄悄拔剑在手,暗自戒备,摸上前去。
眼见就到身前,忽听浓雾之中一阵讥笑:“嘿嘿嘿!吴将军好手段,些许年未见,依旧是这般偷鸡摸狗之辈。”
吴汉听那声音好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知他已经发觉,也就不再遮掩,暴喝一声,一剑刺了过去。
那人尖叫一声,如同夜猫子一般,躲了开去,随即抽剑在手来战吴汉。只才一交手,吴汉便将那人兵刃弹开,逼得他向后一退,吴汉心中不尤耻笑:“这般稀松本事,安敢行刺于我?史歆当真无人矣!”正欲上前格杀那人,却一抬头,瞧见那人面庞,便觉浑身毛发都炸了起来。竟是那早已在邺城葬身自己剑下的更始皇帝御下尚书令谢躬。
便见谢躬圆瞪双目,满面狞笑:“吴将军别来无恙!当日你偷我城池,暗害忠良,为那欺君罔上的刘秀小贼窃得花花江山,可曾想有朝一日落在我手?”
吴汉暗自吃惊。自己当年亲自动手结果了谢躬性命,绝无走脱的可能。何况眼前此人与当年面目一般无二,竟无半分老去,只怕是鬼非人,不尤怯了三分。可听谢躬一番折辱,吴汉一股怒火从心而起,骂道:“休得妄言。更始老儿任用奸佞,祸乱天下,卖官鬻爵,鱼肉百姓,比那昏君王莽有过之而无不及,怎比得吾主英明神武宏韬大略?天下有德者居之,谢躬你不识天命,纵是为那更始老儿尽忠,也是咎由自取贻笑大方。今日管你是人是鬼,且来战上一回。当年吴某杀得了你,今日便再杀你一回!”说罢,提剑便又杀上前来。
谢躬唬了一跳,虽然图着口快,骂了吴汉一场,可厮斗起来却又如何是吴汉对手?仓皇中迎战,竟被打得全无招架之力。仅仅数合,便被吴汉削去半边臂膀,哭号一声,跑了开去。
吴汉碎了一口,骂道:“这点本事也敢造次,念你愚忠之人倒也可悯,且饶你一遭,再敢纠缠定杀得你魂飞魄散。”
厮斗一场赶走了谢躬,吴汉又乱了方向。正不知该向哪边走去,便听得雾中一声暴喝:“吴老贼,休要猖狂,且看我取你性命!”便觉一股劲浪直冲胸前,一员白袍白甲小将,直挺一杆银枪刺上前来。
吴汉只用剑一挡,便觉虎口一阵发麻,心中苦笑一声,今日真真撞了邪了。眼前小将不是别人,正是那勇冠三军的南阳邓奉。
就见邓奉血红着双目,恨不能将吴汉生吞活剥一般。一杆银枪如同蛟龙出海,刺得密不透风,枪头挑动浓雾,仿若撕开空气一般留下条条印记,浓重的雾气之中,竟散发出焦灼的干烈气息。兵刃相撞,在刺耳的铿锵声中,溅出点点火光,映衬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月亮,照得两团黑影舞得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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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34楼
@凤起路某某号 2018-11-23 09:13:45
写的好生动啊,刑场处决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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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刘演那场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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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35楼

写的好生动啊,刑场处决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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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2018-11-28 10:30:13
是刘演那场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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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起路某某号 2018-11-28 11:12:17
郡守苏定将越人诗索斩杀于菜市口,这个,我才看了一点点,其实楼主可以多分几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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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恩,诗索只是交阯叛乱的原因,因此只是一带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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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36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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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37楼
邓奉银枪使得飞快,嘴里也不停息,边打边骂:“吴老贼,你杀我族人,毁我家园,断我前程,送我性命,好生奸诈歹毒,你这等凶顽阴险之徒忝居高位,尽用些无辜鲜血染红你光彩仕途,好生没脸没皮。今日便是你的归期,且随我往修罗地狱走上一遭,受得一身剐,细尝三世苦,也算你偿还满手血债。”
吴汉本就不敌邓奉,又是年老气衰,虽有长剑在手,却如何敌得过邓奉夺命银枪?苦苦支撑,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哪里还敢答话,只能用尽生平手段小心应付。饶是如此,身上已然见红,汩汩鲜血沿着臂膀浸透半边薄衫,湿哒哒贴在臂上,使得挥剑的双手愈发迟缓。邓奉却被刺激地兴奋起来,也不急于取了吴汉性命,便如猫拿耗子一般玩弄起来。
吴汉心中窝火不已。邓奉勇不可当,当年擒朱佑、伤贾复、围坚谭,连战耿弇、王常、傅俊、臧宫不落下风,如此勇悍又岂是自己一人所能抵挡?不觉又硬撑了一阵,盘算着如何逃脱出去,周围却渐渐多出不少人影,里三层外三层将这里围个水泄不通。瞥眼一瞧,愈发慌乱。衣衫褴褛的是赤眉、铜马、青犊、檀乡诸部河北义军,衣甲鲜亮的是冀州王朗、豫州刘永、徐州董宪、凉州隗嚣部众,而更多的却是巴蜀士卒。无不冷冷观瞧,高呼“杀!杀!杀!”,只等吴汉毙命。一时阴风袭袭,冻彻心扉。
便听一声金鸣,从中开出一条道路,钟乐齐鸣、仪仗奢华,一驾六骥车马缓缓行了过来。车上坐着一人,一身白袍遍绣蛟龙,头顶白冠十二玉珠低垂。车前一个魁梧大汉,披挂齐全,手持长刀,恶狠狠盯着吴汉。
吴汉心叫:“苦也!我命休矣!”那车上的乃是国破家亡,被吴汉夷灭宗族的蜀帝公孙述,车前的乃是献城归降后仍被吴汉斩首灭族的蜀国大司马延岑。非是吴汉惧怕亡魂,而是抵挡邓奉一人已是吃力,再有那延岑上前,只怕今日必死无疑了。
就当吴汉心如死灰再难招架之时,空中传来一声呵斥:“尔等安敢造次,还不速速退去!”便觉黑夜混沌之中一道金光闪过,浓雾立时散尽。周遭鬼魂如猫见老鼠一般乱作一团,化作缕缕青烟不见了踪影。便是斗了许久的邓奉,也是收了长枪,骂了一句转身离去。
吴汉死里逃生,长舒了口气,忙向那金光来处深深一拜:“未知何方神袛护佑,且受吴某一拜。”
便见金光一闪,化作人形,吴汉定眼观瞧,却也是熟人,竟是征蜀时遇刺身亡的征南大将军岑彭岑君然。就见岑彭笑吟吟拜道:“大司马别来无恙。”
吴汉与岑彭袍泽多年,南征秦丰、西讨隗嚣、转战公孙述,生死相扶荣辱与共。尤其西城一战,两人患难一场,情谊非同一般。虽说征讨公孙述时有所争执,却也是为国家事,于私情无碍。自岑彭奇袭蜀郡遇刺身亡后,吴汉时常嗟叹缅怀,今日竟复相见,惊喜万分道:“君然何故在此?”
就听岑彭笑道:“岑某受命征蜀,中道殒命,虽是遭人暗算,却也怪岑某疏忽大意。本当客死他乡沦为孤魂野鬼,幸有巴蜀父老抬爱,怜惜我这无用之人,立庙祭祀,好歹有个容身之处。天见可怜,上苍眷顾,准我个一方神袛,守护益州百姓。却才见大司马迷途受困,且来相助一二。”
吴汉叹道:“君然决战千里之外,而受敌国百姓尊崇,自该有此际遇。”
岑彭面有愧色:“岑某一人身死倒无甚紧,只是因岑某一人而陷国家大事于危地,实乃岑某罪责,真真有负国家重托、圣上错爱,幸得大司马临危受命,力挽狂澜,总算折补了岑某罪责,还请受岑某一拜。”
吴汉连连推辞:“君然怎当如此说话?若非君然之力,吴某如何得以平定益州讨灭公孙述?倘若君然无恙,这平定益州之功非君然莫属。吴某不过借了君然余威,愧领了君然之功罢了。”
岑彭笑道:“大司马不必过谦,为国为民何分彼此。更何况岑某不过敲开蜀门,大司马克渔涪、围武阳,挫史兴、破广都,斩谢丰、杀袁吉,败延岑、定成都。八战八克,方得收服益州。岑某就算幸免于难,也未必如大司马这般。”
吴汉推辞一番,亦笑道:“君然说笑了。君然之才,吴某敬服。单说这史歆,随侍君然些许年,学得些皮毛,便已让吴某吃紧,攻伐近百日,尚不得登城,实在令吴某汗颜。”
岑彭叹了一声:“史歆此人倒也有些才学,岑某为国征战,除了冯骏、田鸿、李玄,便是他助我良多,故而提携做了护军。谁知却是包藏祸心,作出此等悖逆之事,也怪岑某用人失察。”
吴汉倒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吴某失言,只怪这史歆心术不正,又于君然何干?君然莫要自责,且待我攻破成都,自当为君然清理门户。”
岑彭却道:“史歆触犯国法,罪责难逃,自有大司马按律处置,不肖岑某多言。只是巴蜀百姓久受征战之苦,如今又已是朝廷子民,不过受史歆一时蒙蔽,做下此等天大祸事。还望大司马念在百姓疾苦,护全一二。其实大司马方才所遇,不过是自己心结罢了。大司马征战一生,杀人无数,既然对这些旧人旧事耿耿于怀,足见大司马绝非性恶之人。其实大司马不必如此自责,为国家大事,哪能半点妇人之仁?谢躬虽忠,却各为其主;邓奉虽冤,却以私废公;至于公孙述,虽有十二载帝王之尊,在天下大乱之际,也确有护民之举,却终是沉沦于权术奢靡之中,自当以死向巴蜀百姓谢罪。”
吴汉心中一动,正疑惑今日遭遇,却听岑彭这般一说,细细一想,却也不假。虽然南征北战不下百场,双手早已沾满鲜血,死于战场厮杀倒也无甚可说,然而惨遭波及的无辜良善确也不在少数,尤其谢躬、邓奉一直便是吴汉心中无法抹去的印记。谢躬虽然为敌,却忠于更始皇帝,自己为了恩主得掌河北,趁着谢躬讨伐尤来之际,下了黑手夺其邺城取其性命,失之于义;邓奉因自己之故起兵反叛,好好一员猛将,本有着大好的前程和难以估量的功勋,却终是死于非命,失之于法;而前番征蜀,自己没有少害性命,尤其攻破成都,夷灭公孙述、延岑宗族,又纵兵屠城,罪业着实不轻。今天听岑彭一番言语开解,不觉心事一下子少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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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38楼
@周郎观兵 2018-11-29 10:48:53
岑彭一生征战无数,若说打下来的国土,只怕岑彭位居第一,毕竟整个江南都是岑彭的功劳,尤其荆州之战,打的最是激烈。征蜀也基本是岑彭打开了缺口,只可惜都到成都跟前了,却死于刺客之手,实在让人叹息。好在岑彭善待蜀民,死后都得蜀人景仰立庙祭祀,这点在史书确有记载,花兄将这内容演绎出来,着实抚慰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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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岑彭原本是县令,从一个完全不会打杖,逐渐在实战中成长起来的统帅,最终还被百姓推崇为神袛,是一个非常真实的人物,没有那么多脱离实际的夸张色彩,毕竟没有几个人是天生会打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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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39楼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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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听花落
40楼
非是吴汉过去不知这些道理,只是身在其中,越是有理越觉得是自己故意开脱。直到生死之交一番劝解,这才真正想了个明白。再一想岑彭今日为民请命,却也是怕自己再有昔日屠城之举,难得他这份善心。如今天下已定,益州虽有史歆之乱,却也没能煽动巴蜀人心,否则战事不会这般平顺。待史歆授首,决然没有多少后患撼动朝廷根基,本就无需像前番征蜀那般大肆清洗,就顺水推舟成全岑彭这份心意,说道:“君然庇护一方,吴某敬服,自当遵从君然之言,除去首恶,余者必不追究。”
岑彭感激道:“既如此,岑某代益州百姓拜谢大司马恩德。”
吴汉赶忙一扶,却闪了个空。一个激灵,翻过身来。细细观瞧,哪里还有岑彭踪影?却依旧在自己军帐之中。桌上灯火兀自闪动,盘中吃食早已冰凉,只觉浑身上下汗水湿个透彻,大热天的竟生生打了一个冷战。回想梦中之事,虽有一番奇遇,却见这些个已死之人,莫不是自己阳寿将尽?迷迷糊糊之中还在寻思究竟是真是梦,却有人掀开帐幕,一道阳光射入帐中,外面竟然已经大亮。那人跑了进来,跪倒便报:“禀大司马,成都北门已破,大军杀入城中,叛兵一触即溃,抵死不降者尽遭格杀,余众皆已归降,叛将史歆自尽未遂,被将士们生擒绑缚,正解来帐前。”
吴汉大喜,洗漱更衣,升帐军议。对那史歆只是冷冷一瞧,也便不再废话,径直拉出午门,枭首传送京师,随同擒获的谋反将佐一并斩杀以正军法。又想起梦中岑彭之言,随即传下军令,使蜀郡太守归入成都安民,武威将军刘尚接管城防,其余各部汉军退出城外不得扰民。而叛乱军士看押营中,被迫守城的蜀人按籍造册放归乡里,独有百十世族头脑,皆是与史歆纠葛甚深之辈,徙其党羽迁往南郡、长沙。
成都百姓本还深惧吴汉迁怒,人人自危闭门不出,担惊受怕躲在家中。可过了数日,除了府衙差役登录户口,不见半个汉兵欺凌生事。一时欢天喜地,纷纷往城外劳军。吴汉也不露面,只是让营中将佐一一谢了。
驻守半月有余,军政一应事务已毕,史歆叛乱尘埃落地。吴汉遂将驻守成都、平息南方夷人之事交由刘尚处置,自与辅威将军臧宫,领大军乘船沿江东进开赴巴郡。
随着史歆败亡的消息传遍益州,巴郡早已乱作一团。杨伟、徐荣本还眼巴巴指望着响应史歆后谋个锦绣前程,可汉军势如破竹早早将史歆合围成都。两将自知反叛朝廷罪责难逃,有心去救史歆,却深惧吴汉之名,一时裹足不前,寄希望于史歆能和吴汉拼个鱼死网破。谁知成都竟连半年光景都没支应住,便被吴汉一举收复。两将本就已经惶惶不可终日,听闻吴汉大军朔江而下,有心弃甲归降,却苦无引荐保举之人。只恐吴汉迁怒丢了性命,索性纵兵劫掠一场,将城池洗劫一空,便欲亡入草莽占山为王,且快活一日算得一日。然而两将才将所掠财货装满百十大车,又把掳掠男女人口看押绑缚,强令随军开拔,就远远瞧见汉军水师出现在江水边际。
叛军士卒本就没有多少军纪可言,而杨伟、徐荣又没有迎击的打算,还没看到一个汉军士卒,已然乱了手脚,你争我夺只顾自逃性命。可逃兵、百姓、车马挤作一团,叫骂声、吵嚷声、哭喊声混成一片,哪里有半分路径可循?
杨伟、徐荣正急得满身大汗不知所措,就见汉军水师已经登岸,突骑骁骑杀气腾腾,步兵将士磨刀霍霍,只等集结就绪一声号令,便要冲杀上来擒拿叛将。杨伟、徐荣愈发着急,催促亲随杀开血路,哪管身边究竟是俘获百姓还是麾下士卒,只要相阻尽皆斩杀,玩了命地鞭策战马,踩着满地尸首只顾逃命。引得本就混乱的局面愈发不堪。百姓哭喊着争相避开,怎奈绳索绑缚一团又如何闪避的及,多少无辜在乱兵砍杀和踩踏之中妄自送了性命。而正在逃亡的士卒,本就惊恐怨怒集于一身,再被身边的杨伟、徐荣亲随杀得急了,左右逃不开去,索性连骂带嚷便来寻衅,若能擒得首恶献于吴汉,说不定还能乞得活命。
杨伟、徐荣亲随倒也勇悍,转眼已将那些敢来生事的乱兵尽皆杀散。杨伟、徐荣心中正喜,便想逃开,便听得身后一片喧嚣。回头一望,就见汉军突骑已经急不可耐的冲杀过来。没了乱兵、百姓遮道,突骑正好放开手脚,以摧枯拉朽之势,已然杀奔眼前。
杨伟、徐荣大惊,催促亲随上前迎敌,却哪里挡得住汉军突骑势头,毫无阵势可言的叛军,便如豆腐一般轻松被切个稀碎。在汉军挥舞的长槊大戟中,杨伟、徐荣眼见无路可逃,壮着胆子且战一场,却连数个回合都没撑过,便被乱枪捅死马下。两将一死,叛兵愈发混乱,逃得远的连头都不敢回一下四散而去,逃不及的纷纷弃了兵甲跪地乞降,巴郡叛乱就此平息。
吴汉将杨伟、徐荣党羽首恶两百余人尽皆诛杀,其余从党数百家与成都叛乱世族一并迁往南郡、长沙。而附从的叛兵和胁迫的百姓,去除武装遣散归乡,一时民心稍安。待清剿乱党余孽,益州叛乱至此完结,吴汉再无留守巴郡的必要。便将军政交由郡守管制,自与辅威将军臧宫,统领大军回京复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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