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方言四则
messiyun
1楼
南京方言【也可以是绍兴方言】
有人说红楼梦中有大量的南京方言，属吴语。见于《红楼梦中消失的老南京话》。吴越通俗，吴语和越语有很多相通之处，张岱也常年游历吴语地区，熟悉吴语，十分正常。略摘几例稍作对照：
1.【韶刀】
（转载）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更为南京方言保留了很多古貌。《红楼梦》里就有“韶”“韶死了”、“韶得不得了”——南京话里嫌人话多，不说“唠叨”，说“韶”。“韶”现在已是最有代表性的南京话之一，而在《红楼梦》第二十四回里便出现了这一典型南京话：“贾芸听他韶刀(叨)得不堪，便起身告辞”。
徐渭金瓶梅：
玉楼道：「我也只说他是六月里孩子。」金莲道：「这回连你也【韶刀】了！我和你恁筭他，从去年八月来，又不是黄花女儿，当年怀入门养。一个后婚老婆，汉子不知见过了多少。也一两个月纔生胎，就认做是咱家孩子，我说差了！若是八月里孩儿，还有咱家些影儿。若是六月的，踩小板凳儿糊险道神，还差着一帽头子哩！失迷了家乡，那里寻犊儿去？」
玳安道：「爹教我来请桂姨上去递一巡酒。」桂姐道：「娘，你爹【韶刀】！头里我说不出去，又来叫我。」
如说不过来，罚一大杯酒，下家唱曲儿。不会唱曲儿，说笑话儿。两桩儿不会，定罚一大杯。西门庆道：「怪狗材，忒【韶刀】了。」
李桂姐：俺姐姐又不在家，依着我说别要招惹他那些儿不是？俺这妈越发老的【韶刀】了。
「天杀了我西门庆了！姐姐，你在我家三年光景，一日好日子没过，都是我坑陷了你了！」月娘听了，心中就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你看【韶刀】，哭两声儿去开手罢了！一个死人身上，也没个忌讳，就脸挝着脸儿哭。
春梅见婆子吃了两钟酒，【韶刀】上来了。便叫迎春：「二姐你拏骰盆儿来，咱每个掷个骰儿抢红耍子儿罢。」不一时，取了四十个骰儿的骰盆儿来。
张岱红楼梦：
庚辰本：卜世仁道：他那不亏能干，这事就到他了！”贾芸听他【韶刀】的不堪，便起身告辞。
程甲本：他那不亏能干，就有这样的事到他了？”贾芸听了劳叨的不堪，便起身告辞。
程乙本：他那不亏能干，就有这个事到他身上了？”贾芸听了唠叨的不堪，便起身告辞。
2.【嚼蛆】
（转载）【蛆】、【嚼蛆】在南京话中是骂人的话，带有戏谑意味的“议论”的意思。《红楼梦》中多处出现这个词，像第九回：“李贵忙断喝不止说：‘偏你……有这些蛆嚼’”。第二十四回：凤姐听了满脸是笑，不由的便止了步，问道：“怎么好好的你娘儿们在背地里嚼起我来?”就连林黛玉也会说，第五十七回：啐道：“趁这会子不歇一歇，还嚼什么蛆。”紫鹃笑道：“倒不是白嚼蛆……”
张岱红楼梦：
黛玉啐道：“你这几天还不乏？趁这会子不歇一歇，还嚼什么蛆！”紫鹃笑道：“倒不是白【嚼蛆】，我倒是一片真心为姑娘，替你愁了这几年了：无父母无兄弟，谁是知冷知热的人？趁早儿老太太还明白硬朗的时节，作定了大事要紧。俗语说：老健春寒秋后热。’
徐渭金瓶梅：
就望着他那影作个揖，口里一似嚼蛆的，不知说的什么！
你还没见哩，每日他从那里吃了酒来，就先到他房里，望着他影，深深唱诺，口里恰似嚼蛆一般，供着个羹饭儿着，举筯儿，只像活的一般儿让他，不知什么张致！
【蛆】
徐渭金瓶梅：
西门庆笑道：“这小淫妇单管咬蛆儿。”
金瓶梅批语：文禹门云：宋蕙莲，蟹也，一释手便横行无忌。潘金莲，蝎也，一挨手便掉尾螫人。西门庆，蛆也，无头无尾，翻上翻下，只知一味乱钻，仍是毫无知觉，此刻直如傀儡，任人撮弄。阅之无如之何，但责备其妻不能救正，是所谓豺狼当道，转问狐狸，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不清其源，而澄其流者也。
妇人道：“负心的贼！匾担大蛆叮口袋，管你甚事？”
李贵忙喝道：“偏这小狗养的知道，有这些蛆嘴！”
张岱红楼梦：
焙茗道：“那琪官儿的事，多半是薛大爷素昔吃醋，没法儿出气，不知在外头挑唆了谁来，在老爷跟前下的蛆。
急的赵姨娘骂：“没造化的种子，蛆心孽障。”
听得她私自借给琏二爷东西，那起小人眼馋肚饱，连没缝儿的鸡蛋还要下蛆呢
张岱陶庵梦忆：
非理（云南蜜唧、峨眉【雪蛆】之类）、非想（天花龙蜓、雕镂瓜枣、捻塑米面之类）之物，无不集。庭实之盛，自帝王宗庙社稷坛亹所不能比隆者。
【雪蛆：又名冰蛆、雪蚕。出四川峨眉山，以珍味称。陆游《老学庵笔记》云：“《嘉枯杂志》云‘峨眉雪蛆治内热。’予至蜀，乃如此物实出茂州雪山。雪山四时常有积雪，弥遍岭谷，蛆生其中。取雪时并蛆取之，能蠕动。久之雪消，蛆亦消尽。”何字度《益祁谈资》：“雪蛆产于岷峨深涧中。积雪春夏不消而成者，其形如蜩，但无刺，肥白，长五六寸，腹中惟水，身能伸缩。取而食之，须在旦夕，否则化矣。”李调元《峨嵋山赋》亦云“雪蛆则蠕蠕而动”。】
张岱夜航船：
酱内生蛆，以马草乌碎切入之，蛆即死。伏中合酱与面，不生蛆。治厕中蛆，以莼菜一把投厕缸中，即无。
张岱琅嬛文集：
世人日寻于名利之中，如蛆唼粪、蝇逐膻，幢幢无已时，不知山水声伎为何物。一生既唾而贱之。而世更有粗豪卤莽，山水园亭，酒肉腥秽，声伎满前，顽钝不解。而一生以局外之人，闲情冷眼，领略其趣味，必酣足而归。
徐渭金瓶梅：
西门庆道：「我若负了你情意，生碗来大疔疮，害三五年黄病，扁担大蛆虫冓口袋！」妇人道：「贼负心的！扁担大蛆虫冓口袋，管你甚事！」
徐渭四声猿·女状元：
【收江南】则教你戴毛衣成六畜道，变虫蛆与百鸟餐。巧计奸心直便到日月天。
【雪蛆】
我已曾分付取四匹葡萄锦、四匹灯笼锦、四枚玉管。薛涛笺，便没多了，只有五十。又收拾一大盒子青城山的【雪蛆】，好备你酒渴诗枯之用。
徐渭集：
饮枇杷园赠某君东道 ：红葵古盌碧蛆沈，南市青帘买却□。
绍兴方言：
倒督蛆：如孑孓，蚊子的幼虫。［例］水缸里有一带哉。
时运勿济，卖盐出蛆。（“蛆＂读如启。时运不来，老是倒相）
3.【安生】
（转载）《红楼梦》书中，林黛玉口中经常会冒出些南京话来。如第十八回：黛玉被宝玉缠不过，只得起来道：“你的意思不叫我安生，我就离了你。”南京人都晓得有句俚语叫“眼睛一睁，不得安生”，是指小孩子早晨一醒，就动个不停。因此“安生”一词在南京话里就是指“安静、安定”。
《绍兴方言》：
鱼群不得安生。［例］把这个人赶出村去，犹如打除了一条～。
张岱红楼梦：
黛玉被宝玉缠不过，只得起来道：“你的意思不叫我安生，我就离了你。”说着，往外就走。宝玉笑道：“你到那里，我跟到那里。”
贾母、王夫人进来，见宝玉也无言，林黛玉也无话…明儿初五，大节下你们两个再这么仇人似的，老太太越发要生气，一定弄的不安生。依我劝你：正经下个气，赔个不是，大家还是照常一样，这么也好，那么也好。
顾老太太太太悬心，就是方才那受祭的阴魂，也不安生。二爷想，我这话如何？”
如不安生，即以自行天折之罪，因禁阴司，除父母外欲图一见黛玉，终不能矣。
徐渭金瓶梅：
王三官道：「还是要小侄如此这般，他说老伯衙门中责罚，押出他来，还要小侄见官。在家百般称骂喧嚷，索要银两，不得安生。
庶凶顽知警，良善得以安生，而死者不为含冤矣！为此具状上告
4.【恶赖】
绍兴方言：
发恶赖人：发牌气。［例］空老老啥来咚一个~。
张岱红楼梦：
薛姨妈听见金桂句句挟制着儿子，百般恶赖的样子，十分可恨。
庚辰本：
宝玉笑道：“你说的话，怎么叫我答言呢。我不过是赞他好，正配生在这深堂大院里，没的我们这种浊物【庚辰双行夹批：妙号！后文又曰“须眉浊物”之称，今古未有之一人始有此今古未有之妙称妙号。】倒生在这里。”【庚辰双行夹批：此皆宝玉心中意中确实之念，非前勉强之词，所以谓今古未有之一人耳。听其囫囵不解之言，察其幽微感触之心，审其痴妄委婉之意，皆今古未见之人，亦是今古未见之文字。说不得贤，说不得愚，说不得不肖，说不得善，说不得恶，说不得光明正大，说不得混账【恶赖】，说不得聪明才俊，说不得庸俗平□，说不得好色好淫，说不得情痴情种，恰恰只有一颦儿可对，令他人徒加评论，总未摸着他二人是何等脱胎、何等心臆、何等骨肉。余阅此书，亦爱其文字耳，实亦不能评出此二人终是何等人物。后观《情榜》评曰“宝玉情不情”，“黛玉情情”，此二评自在评痴之上，亦属囫囵不解，妙甚！】
侯会《红楼梦与张岱》：
三
前面谈到,曹雪芹塑造宝玉形象大概参考了张岱的生平。但探讨所及,大多是些表面的事迹和情节。在更深的层次上,张岱与宝玉有没有可以对照的地方答日有。近人张鉴泉曾说“近世新文艺其原盖出于浴东史派,而晚明‘红楼梦》与弓鱿下吕诸家为之先河,张宗子实启之也。”他把张岱看作新文艺的启明星,这种观点也得到其他学者的首肯。
张岱散文平易流畅,不拘旧法,在形式上很有现代文的味道。然而更重要的是在思想方面。他的文章注重表现自我,鄙弃世俗观念。诸如要求个性解放、主张人际平等等现代意识,在张文中已见端倪。可以说,宝玉思想中的叛逆倾向,在张岱身上早已有所表现。张岱历数自己一王有“七不可解”,他说：
“向以韦布而上拟公侯，今以世家而下同乞丐，如此则贵贱紊矣，不可解一；产不及中人，而欲齐驱金谷，世颇多捷径，而独株守于陵，如此则贫富舛矣，不可解二；以书生而践戎马之场，以将军而翻文章之府，如此则文武错矣，不可解三；上陪玉皇大帝不谄，下陪悲田院乞儿而不骄，如此则尊卑溷矣，不可解四；弱则唾面而肯自干，强则单骑而能赴敌，如此则宽猛背矣，不可解五；夺利争名，甘居人后，观场游戏，肯让人先，如此则缓急谬矣，不可解六；博弈摴蒲则不知胜负，啜茶尝水则能辨渑淄，如此则智慧杂矣，不可解七。有此七不可解，自且不解，安望人解？故称之以富贵人可，称之以贫贱人亦可；称之以智慧人可，称之以愚蠢人亦可；称之以强项人可，称之以柔弱人亦可；称之以卞急人可，称之以懒散人亦可。学书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为败子，为废物，为顽民，为钝秀才，为瞌睡汉，为死老魅也已矣！”
几这简直就是那个世人瞥日可杀的贾宝王的自供状连二者从世人那里得来的骂名也是如此相象。新人格从旧道德的营垒里产生出来,当然要被视为异端。对一种前所未有的新观念新意识,不但世俗人不能理解,就是张岱本人也无法清晰地加以剖析。“自且不解、安望人解’称之可、称之亦可”,正是这种矛盾心态的表白
宝玉几乎完全继承了张岱的思想衣钵。
我们不妨看看脂砚斋对宝玉的一段评价。己卯本第十九回一段夹批这样写道：
“此皆宝玉心中意中确实之念，非前勉强之词，所以谓今古未有之一人耳。听其囫囵不解之言，察其幽微感触之心，审其痴妄委婉之意，皆今古未见之人，亦是今古未见之文字。说不得贤，说不得愚，说不得不肖，说不得善，说不得恶，说不得光明正大，说不得混账【恶赖】，说不得聪明才俊，说不得庸俗平□，说不得好色好淫，说不得情痴情种，恰恰只有一颦儿可对，令他人徒加评论，总未摸着他二人是何等脱胎、何等心臆、何等骨肉。余阅此书，亦爱其文字耳，实亦不能评出此二人终是何等人物。后观《情榜》评曰“宝玉情不情”，“黛玉情情”，此二评自在评痴之上，亦属囫囵不解，妙甚！”
有人说红楼梦中有大量的南京方言，属吴语。见于《红楼梦中消失的老南京话》。吴越通俗，吴语和越语有很多相通之处，张岱也常年游历吴语地区，熟悉吴语，十分正常。略摘几例稍作对照：
1.【韶刀】
（转载）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更为南京方言保留了很多古貌。《红楼梦》里就有“韶”“韶死了”、“韶得不得了”——南京话里嫌人话多，不说“唠叨”，说“韶”。“韶”现在已是最有代表性的南京话之一，而在《红楼梦》第二十四回里便出现了这一典型南京话：“贾芸听他韶刀(叨)得不堪，便起身告辞”。
徐渭金瓶梅：
玉楼道：「我也只说他是六月里孩子。」金莲道：「这回连你也【韶刀】了！我和你恁筭他，从去年八月来，又不是黄花女儿，当年怀入门养。一个后婚老婆，汉子不知见过了多少。也一两个月纔生胎，就认做是咱家孩子，我说差了！若是八月里孩儿，还有咱家些影儿。若是六月的，踩小板凳儿糊险道神，还差着一帽头子哩！失迷了家乡，那里寻犊儿去？」
玳安道：「爹教我来请桂姨上去递一巡酒。」桂姐道：「娘，你爹【韶刀】！头里我说不出去，又来叫我。」
如说不过来，罚一大杯酒，下家唱曲儿。不会唱曲儿，说笑话儿。两桩儿不会，定罚一大杯。西门庆道：「怪狗材，忒【韶刀】了。」
李桂姐：俺姐姐又不在家，依着我说别要招惹他那些儿不是？俺这妈越发老的【韶刀】了。
「天杀了我西门庆了！姐姐，你在我家三年光景，一日好日子没过，都是我坑陷了你了！」月娘听了，心中就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你看【韶刀】，哭两声儿去开手罢了！一个死人身上，也没个忌讳，就脸挝着脸儿哭。
春梅见婆子吃了两钟酒，【韶刀】上来了。便叫迎春：「二姐你拏骰盆儿来，咱每个掷个骰儿抢红耍子儿罢。」不一时，取了四十个骰儿的骰盆儿来。
张岱红楼梦：
庚辰本：卜世仁道：他那不亏能干，这事就到他了！”贾芸听他【韶刀】的不堪，便起身告辞。
程甲本：他那不亏能干，就有这样的事到他了？”贾芸听了劳叨的不堪，便起身告辞。
程乙本：他那不亏能干，就有这个事到他身上了？”贾芸听了唠叨的不堪，便起身告辞。
2.【嚼蛆】
（转载）【蛆】、【嚼蛆】在南京话中是骂人的话，带有戏谑意味的“议论”的意思。《红楼梦》中多处出现这个词，像第九回：“李贵忙断喝不止说：‘偏你……有这些蛆嚼’”。第二十四回：凤姐听了满脸是笑，不由的便止了步，问道：“怎么好好的你娘儿们在背地里嚼起我来?”就连林黛玉也会说，第五十七回：啐道：“趁这会子不歇一歇，还嚼什么蛆。”紫鹃笑道：“倒不是白嚼蛆……”
张岱红楼梦：
黛玉啐道：“你这几天还不乏？趁这会子不歇一歇，还嚼什么蛆！”紫鹃笑道：“倒不是白【嚼蛆】，我倒是一片真心为姑娘，替你愁了这几年了：无父母无兄弟，谁是知冷知热的人？趁早儿老太太还明白硬朗的时节，作定了大事要紧。俗语说：老健春寒秋后热。’
徐渭金瓶梅：
就望着他那影作个揖，口里一似嚼蛆的，不知说的什么！
你还没见哩，每日他从那里吃了酒来，就先到他房里，望着他影，深深唱诺，口里恰似嚼蛆一般，供着个羹饭儿着，举筯儿，只像活的一般儿让他，不知什么张致！
【蛆】
徐渭金瓶梅：
西门庆笑道：“这小淫妇单管咬蛆儿。”
金瓶梅批语：文禹门云：宋蕙莲，蟹也，一释手便横行无忌。潘金莲，蝎也，一挨手便掉尾螫人。西门庆，蛆也，无头无尾，翻上翻下，只知一味乱钻，仍是毫无知觉，此刻直如傀儡，任人撮弄。阅之无如之何，但责备其妻不能救正，是所谓豺狼当道，转问狐狸，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不清其源，而澄其流者也。
妇人道：“负心的贼！匾担大蛆叮口袋，管你甚事？”
李贵忙喝道：“偏这小狗养的知道，有这些蛆嘴！”
张岱红楼梦：
焙茗道：“那琪官儿的事，多半是薛大爷素昔吃醋，没法儿出气，不知在外头挑唆了谁来，在老爷跟前下的蛆。
急的赵姨娘骂：“没造化的种子，蛆心孽障。”
听得她私自借给琏二爷东西，那起小人眼馋肚饱，连没缝儿的鸡蛋还要下蛆呢
张岱陶庵梦忆：
非理（云南蜜唧、峨眉【雪蛆】之类）、非想（天花龙蜓、雕镂瓜枣、捻塑米面之类）之物，无不集。庭实之盛，自帝王宗庙社稷坛亹所不能比隆者。
【雪蛆：又名冰蛆、雪蚕。出四川峨眉山，以珍味称。陆游《老学庵笔记》云：“《嘉枯杂志》云‘峨眉雪蛆治内热。’予至蜀，乃如此物实出茂州雪山。雪山四时常有积雪，弥遍岭谷，蛆生其中。取雪时并蛆取之，能蠕动。久之雪消，蛆亦消尽。”何字度《益祁谈资》：“雪蛆产于岷峨深涧中。积雪春夏不消而成者，其形如蜩，但无刺，肥白，长五六寸，腹中惟水，身能伸缩。取而食之，须在旦夕，否则化矣。”李调元《峨嵋山赋》亦云“雪蛆则蠕蠕而动”。】
张岱夜航船：
酱内生蛆，以马草乌碎切入之，蛆即死。伏中合酱与面，不生蛆。治厕中蛆，以莼菜一把投厕缸中，即无。
张岱琅嬛文集：
世人日寻于名利之中，如蛆唼粪、蝇逐膻，幢幢无已时，不知山水声伎为何物。一生既唾而贱之。而世更有粗豪卤莽，山水园亭，酒肉腥秽，声伎满前，顽钝不解。而一生以局外之人，闲情冷眼，领略其趣味，必酣足而归。
徐渭金瓶梅：
西门庆道：「我若负了你情意，生碗来大疔疮，害三五年黄病，扁担大蛆虫冓口袋！」妇人道：「贼负心的！扁担大蛆虫冓口袋，管你甚事！」
徐渭四声猿·女状元：
【收江南】则教你戴毛衣成六畜道，变虫蛆与百鸟餐。巧计奸心直便到日月天。
【雪蛆】
我已曾分付取四匹葡萄锦、四匹灯笼锦、四枚玉管。薛涛笺，便没多了，只有五十。又收拾一大盒子青城山的【雪蛆】，好备你酒渴诗枯之用。
徐渭集：
饮枇杷园赠某君东道 ：红葵古盌碧蛆沈，南市青帘买却□。
绍兴方言：
倒督蛆：如孑孓，蚊子的幼虫。［例］水缸里有一带哉。
时运勿济，卖盐出蛆。（“蛆＂读如启。时运不来，老是倒相）
3.【安生】
（转载）《红楼梦》书中，林黛玉口中经常会冒出些南京话来。如第十八回：黛玉被宝玉缠不过，只得起来道：“你的意思不叫我安生，我就离了你。”南京人都晓得有句俚语叫“眼睛一睁，不得安生”，是指小孩子早晨一醒，就动个不停。因此“安生”一词在南京话里就是指“安静、安定”。
《绍兴方言》：
鱼群不得安生。［例］把这个人赶出村去，犹如打除了一条～。
张岱红楼梦：
黛玉被宝玉缠不过，只得起来道：“你的意思不叫我安生，我就离了你。”说着，往外就走。宝玉笑道：“你到那里，我跟到那里。”
贾母、王夫人进来，见宝玉也无言，林黛玉也无话…明儿初五，大节下你们两个再这么仇人似的，老太太越发要生气，一定弄的不安生。依我劝你：正经下个气，赔个不是，大家还是照常一样，这么也好，那么也好。
顾老太太太太悬心，就是方才那受祭的阴魂，也不安生。二爷想，我这话如何？”
如不安生，即以自行天折之罪，因禁阴司，除父母外欲图一见黛玉，终不能矣。
徐渭金瓶梅：
王三官道：「还是要小侄如此这般，他说老伯衙门中责罚，押出他来，还要小侄见官。在家百般称骂喧嚷，索要银两，不得安生。
庶凶顽知警，良善得以安生，而死者不为含冤矣！为此具状上告
4.【恶赖】
绍兴方言：
发恶赖人：发牌气。［例］空老老啥来咚一个~。
张岱红楼梦：
薛姨妈听见金桂句句挟制着儿子，百般恶赖的样子，十分可恨。
庚辰本：
宝玉笑道：“你说的话，怎么叫我答言呢。我不过是赞他好，正配生在这深堂大院里，没的我们这种浊物【庚辰双行夹批：妙号！后文又曰“须眉浊物”之称，今古未有之一人始有此今古未有之妙称妙号。】倒生在这里。”【庚辰双行夹批：此皆宝玉心中意中确实之念，非前勉强之词，所以谓今古未有之一人耳。听其囫囵不解之言，察其幽微感触之心，审其痴妄委婉之意，皆今古未见之人，亦是今古未见之文字。说不得贤，说不得愚，说不得不肖，说不得善，说不得恶，说不得光明正大，说不得混账【恶赖】，说不得聪明才俊，说不得庸俗平□，说不得好色好淫，说不得情痴情种，恰恰只有一颦儿可对，令他人徒加评论，总未摸着他二人是何等脱胎、何等心臆、何等骨肉。余阅此书，亦爱其文字耳，实亦不能评出此二人终是何等人物。后观《情榜》评曰“宝玉情不情”，“黛玉情情”，此二评自在评痴之上，亦属囫囵不解，妙甚！】
侯会《红楼梦与张岱》：
三
前面谈到,曹雪芹塑造宝玉形象大概参考了张岱的生平。但探讨所及,大多是些表面的事迹和情节。在更深的层次上,张岱与宝玉有没有可以对照的地方答日有。近人张鉴泉曾说“近世新文艺其原盖出于浴东史派,而晚明‘红楼梦》与弓鱿下吕诸家为之先河,张宗子实启之也。”他把张岱看作新文艺的启明星,这种观点也得到其他学者的首肯。
张岱散文平易流畅,不拘旧法,在形式上很有现代文的味道。然而更重要的是在思想方面。他的文章注重表现自我,鄙弃世俗观念。诸如要求个性解放、主张人际平等等现代意识,在张文中已见端倪。可以说,宝玉思想中的叛逆倾向,在张岱身上早已有所表现。张岱历数自己一王有“七不可解”,他说：
“向以韦布而上拟公侯，今以世家而下同乞丐，如此则贵贱紊矣，不可解一；产不及中人，而欲齐驱金谷，世颇多捷径，而独株守于陵，如此则贫富舛矣，不可解二；以书生而践戎马之场，以将军而翻文章之府，如此则文武错矣，不可解三；上陪玉皇大帝不谄，下陪悲田院乞儿而不骄，如此则尊卑溷矣，不可解四；弱则唾面而肯自干，强则单骑而能赴敌，如此则宽猛背矣，不可解五；夺利争名，甘居人后，观场游戏，肯让人先，如此则缓急谬矣，不可解六；博弈摴蒲则不知胜负，啜茶尝水则能辨渑淄，如此则智慧杂矣，不可解七。有此七不可解，自且不解，安望人解？故称之以富贵人可，称之以贫贱人亦可；称之以智慧人可，称之以愚蠢人亦可；称之以强项人可，称之以柔弱人亦可；称之以卞急人可，称之以懒散人亦可。学书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为败子，为废物，为顽民，为钝秀才，为瞌睡汉，为死老魅也已矣！”
几这简直就是那个世人瞥日可杀的贾宝王的自供状连二者从世人那里得来的骂名也是如此相象。新人格从旧道德的营垒里产生出来,当然要被视为异端。对一种前所未有的新观念新意识,不但世俗人不能理解,就是张岱本人也无法清晰地加以剖析。“自且不解、安望人解’称之可、称之亦可”,正是这种矛盾心态的表白
宝玉几乎完全继承了张岱的思想衣钵。
我们不妨看看脂砚斋对宝玉的一段评价。己卯本第十九回一段夹批这样写道：
“此皆宝玉心中意中确实之念，非前勉强之词，所以谓今古未有之一人耳。听其囫囵不解之言，察其幽微感触之心，审其痴妄委婉之意，皆今古未见之人，亦是今古未见之文字。说不得贤，说不得愚，说不得不肖，说不得善，说不得恶，说不得光明正大，说不得混账【恶赖】，说不得聪明才俊，说不得庸俗平□，说不得好色好淫，说不得情痴情种，恰恰只有一颦儿可对，令他人徒加评论，总未摸着他二人是何等脱胎、何等心臆、何等骨肉。余阅此书，亦爱其文字耳，实亦不能评出此二人终是何等人物。后观《情榜》评曰“宝玉情不情”，“黛玉情情”，此二评自在评痴之上，亦属囫囵不解，妙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