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之满洲》记录的哈尔滨老城区与八杂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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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之满洲》记录的哈尔滨老城区与八杂市
《富之满洲》，日本松本敬之著，记载甚详，字里行间，不时流露出妄想侵占东北的狼子野心，但另外也记录了哈尔滨在当时的大致情况。此书由马为珑译为中文，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印行。马为珑，情况不详，据普及书局1910年（宣统二年）出版马为珑诗集《瀛洲泪》，他是江苏盐城人，字蜕桴，曾经去日本留学，但似乎没有来过东北，所以他翻译的与哈尔滨有关的专有名词往往不够准确，其中有关哈尔滨各区的具体内容，见该书第24至26页：

新市区（上房）：新市区者，当东清铁道三大干线之交叉点，故哈尔宾为露人之根据地。除限本区居露人外，日清及其他英米列国，概不许杂居。露人中之普通人民无有房屋者，惟官吏有住房所而已。近来家屋渐渐华美，露清银行、铁道保护兵司令部等处，重行建筑，三百余栋。寺院、学校、铁道附属医院、邮政局、电信局、铁道工场、兵营裁判所、警察署、俱乐部，设备其中，都会已渐形宏大。其南方建设公园，籍慰万里远征者之情故也。

旧哈尔宾（固有之哈尔宾）：此地原始名为上房，露国欲于此设一大都会。因其地不滨江岸，水道不便，利用甚难，别于距上房东南二十清里，土人所称为哈尔宾者，建设一大都会，东西约日里一里半，南北划一里地域，建筑街衢，今已落成，其重要之建筑，有寺院、东清铁道技监事务局、露清银行支店、警察署、俱乐部、剧场等。家屋重木造，户数约三百余，本邦人在此处营业者有数十人，清人甚多，而露人之最得意者，为谷类、布帛、陶器、瓷器及其他诸种杂货，可以贩卖故也。而本区广设电灯，夜间已如昼矣。
松花江岸区：临松花江一区画，土人所谓哈尔宾之一部分也，……其外店有数百所，本区全户计千余栋，虽建筑物未甚宏壮，然日清露三国人来往如织，其繁华现象，为三区中之第一。本邦大部分多居住营业，而所设市场，呼为巴作鲁，日用必要品皆于此贩卖，如野菜、牛豚肉、鱼、鸡卵之类，皆排列成肆。此外有讲谈师、理发师、料理店，百般事业，靡不兴办，而电灯之发达，亦同于旧哈尔宾。”

《富之满洲》中所谓的“露人”即俄国人，因为“露”即“Russia”的音译。日寇入侵哈尔滨以后，日信洋行1943年版的《最新详密 哈尔滨市街全图》上，在极乐寺前面标出了一处叫做“露人墓地”的地方，哈尔滨观光协会还曾发行过一种描绘着这片墓地的明信片，题为《哈尔滨露人墓地绘叶书》。而这里的“露人”即指俄国人，这处露人墓地乃是哈尔滨及中东铁路附属地区内最大的东正教墓地，旁边是1908年始建的用来祭奠死者的圣母安息教堂和1930年始建的钟楼，自1902年至1958年止，埋葬俄国东正教徒44226人，其中的一部分墓地在1958年迁出，墓地原址则被改造成文化公园。

所谓的“上房”，不是原文错就是翻译错，其实应该是“香坊”。所谓“露人初称哈尔宾为新市区，支1那人旧名为上房。支1那固有之哈尔宾，距上房二十清里，滨于江岸，一渔村也”的说法是错误的，因为“新市区”的旧名是秦家岗，而“上房”（香坊）离松花江很远，不可能是渔村。

1901年，中东铁路工程局把原来划定的八个管区分为老哈尔滨（今香坊）、新市街（今南岗）、埠头（今道里）三区，总称“松花江市”，那么《富之满洲》所言新市区、松花江岸区与旧哈尔宾区，应即新市街、埠头区与老哈尔滨。但《富之满洲》里介绍的新市区，其实都是今香坊区即旧哈尔宾的情况，比如其中提到的铁道保护兵司令部，应即1901年2月1日设于司令街（今司徒街）的中东铁路司令部；其中提到的“寺院”，应即1898年8月1日建于军政街（今香顺街）的哈尔滨首座教堂——东正教尼古拉教堂；其中提到的“其南方建设公园”，应指1903年左右建于花香街一带的公园，1958年被改建为香坊公园，2005年改称尚志公园。由此可见，这个日本特务虽然刺探了不少哈尔滨情报，却刺探得不够准，弄出了张冠李戴的笑话。
所谓的松花江岸区，应指埠头区，而傅家甸的临江部分也被划入埠头区。至于该区“所设市场，呼为巴作鲁”的说法，自然也是错误的，估计这个日本特务的中文听力和俄文听力都很差劲，错把“八杂”听成了“巴作鲁”。而“八杂”乃是俄语“базар”（巴扎勒）一词的音译，意为“市场”，加上“市”字就是“八杂市”，指哈尔滨的第一座市场，位于索菲亚教堂左侧，1902年始建，初名埠头北市场，1945年后改称道里市场，1983年改称道里菜市场。
民国时代的埠头区八杂市，当然不仅仅贩卖新货，其中也有旧物摊区，俗称破烂市。哈尔滨人喜欢把废旧物品称为“破烂”，所以把在垃圾箱里翻捡旧物者称为“捡破烂的”，南方与之对应的词则是“拾荒者”，听起来极其雅致，那种人的待遇却没啥变化，否则媒体上也不会出现《天津一拾荒老人被打 公安：打人者行政拘留10日》之类的报道。总之，“破烂市”的说法表示，八杂市也是旧物市场，所以萧红曾经和萧军来此买皮帽：
“‘破烂市’上打起着阴棚，很大一块地盘全然被阴栅连络起来，不断地摆着摊子：鞋、袜、帽子、面巾，这都是应用的东西。……又正想问价钱，郎华在那边叫我：‘你来。这个帽子怎么样？’他拳头上顶着一个四个耳朵的帽子，正在转着弯看。我一见那和猫头一样的帽就笑了，我还没有走到他近边，我就说：‘不行。’‘我小的时候，在家乡尽戴这个样帽子。’他赶快顶在头上试一试。立刻他就变成个小猫样，‘这真暖和。’他又把左右的两个耳朵放下来，立刻我又看他象个小狗——因为小时候爷爷给我买过这样‘叭狗帽’，爷爷叫它‘叭狗帽’。‘这帽子暖和得很！’他又顶在拳头上，转着弯，摇了两下。（详见萧红散文《买皮帽》，收于《商市街》）”
如果说哈尔滨第一个旧物交易中心是在八杂市，那么哈尔滨第一个旧书交易中心应该是在魁升堂书店。于光远在《哈尔滨市香坊区历史大事记》(1805～1990年)中说，1900年，“哈埠第一个书店魁升堂书店在宾州厅香坊安埠大街开业。书店经营古今图书、字画屏联、文教用品，兼营金石玉器、华洋杂货。”今香坊区油坊街的反映香坊历史变迁的文化墙上，也有魁升堂书店的浮雕。事实上，魁升堂书店并不在香坊地区，而是在傅家甸的安埠大街（今道外区南头道街）上，那是哈尔滨第一家书店，新旧图书都卖，后来也卖笔筒之类的文化用品。如今可以找到最早的魁升堂图书，应该是1903年（光绪二十九年）刊印的《楷书百家姓》，扉页上印有“癸卯”和“哈尔宾魁昇堂”的字样，而在同年来哈的单士厘撰写的《癸卯旅行记》中，“哈尔滨”一词也是写作“哈尔宾”的。
从哈尔滨魁昇堂文具货店在康德六年（1939）1月27日开出的一张售货单据来看，那时的魁昇堂还开办了一家文具货店，因为那张售货单据的最上面印的是：“道外南大街路西 哈尔滨魁昇堂文具货店”。这里提到的南大街，就是现在的南头道街；售货单据上有“同记商场株式会社”的字样和毛笔写的“同记”二字，可见这家魁昇堂文具货店不是独门独户，而是在著名的同记商场之内营业的，而同记商场是在1937年6月14日起被迫改名同记商场株式会社的。从那张售货单据两边的广告词看，魁昇堂文具货店的经营范围还挺广泛，包括“本号自运，大宗两洋，仪器文具，学校用品，湖笔徽墨，账本纸张”，还有“各种杂货，儿童玩具，四季时冠，化妆物品，一概批发，零售价廉”。
顺便说一下，《哈尔滨市香坊区历史大事记》（1805～1990年）说，1919年“1月19日，巨商孙、姚联合商会组织电灯公司，在田家烧锅安设电灯”，但《富之满洲》中提到，旧哈尔宾也就是香坊地区“广设电灯，夜间已如昼矣”，那么在1907年之前，香坊地区就已经有电灯了。

图文版临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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